朱熹提醒注意诗歌的两重性特点,文字意义是一重,超越文字意义以外的意思好处是一重。 金圣叹也始终关注着心与手是否同步,他列举了三种,实际上还有一种隐见于字面之外,即“心之所至,手不至焉”之“凡境”;而在凡境、圣境、神境、化境的一层层螺旋式上升中到达化境,但化境虽高,也不能离开其他数境的铺垫,否则就是无所傍依的空中楼阁。 古代文学、文化的分析性思维还与西方形成差异对照。钱穆指出:“中国思想之主要议题,即在探讨道理……中华民族,乃一极端重视道理之民族。”以东汉以上魏晋以下分界,“大体言之,中国古代思想重视道,中国后代思想则重视理。”而古代的“道”“理”都落实在社会现实生活,没有蹈空。古人视世界为连续互动的物质所构成,因此他们往往关注整体场域的复杂性,习惯对事物及其环境做整体的分析考量。相对地,西方自柏拉图以来的哲学,更倾向追究事物背后的本质。欧洲近代更把这种科学—哲学推到极致,一是“究虚理”,以伽利略为代表,形成一种系统理性科学的观念,一是“求自识”,以笛卡尔为代表,追求唯一的、具有最高与绝对确然性的原则,并以此解释所有其他的东西。因此,与西方相比,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是“眼观四面”、把对象置于关系脉络与情境场景之中一起思考的“广角镜”(wide-anglelens)视域,而非“直盯目标”、寻找本质属性和原因根据的“隧道式视域”(tunnelvision)。这种差异也在文学批评的很多方面表现出来。 化用《维摩诘经》中“是身如幻”、“是身如梦”、“是身如电”、“是身如风”的说法,形象地说明人生短暂,世事无常,一切都像风电一样飘忽而过。 张载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观点,倡导天下人皆如同自己的同胞,要尊高年、慈孤弱、博爱众人、广施爱心;天下万事万物与天下之人一样平等地生活在世界中,不能有尊卑贵贱之别,更不可存远近差异之心。当人们都达到了“民胞物与”的道德境界,也就实现了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哲学使命。 “德”是西周思想的核心概念,厘清西周德论系统及其形成则是解决殷周之变中神道和人道之间的关系等重大问题的钥匙。“德”的本义是“得”,在西周时期特指得自天的“命”,由此引申出七个义项。其中,以人伦之德为主干的外在之德和以人性之德为主干的内在之德直接源自作为至上神的天,它们通过心的作用落实为行为之德、品行之德和治理之德。 天有六义,包括天空之天、天帝之天、本根之天、本体之天、自然之天和命运之天。其中,天空之天作为“天”的本义早已存在,是一个自然概念。天帝之天则是引申义,为宗教概念。这是天的两个基本义项。自然之天可溯源于天空之天,而本根之天、本体之天和命运之天都是对天帝之天的进一步引申。如此看来,天之六义在殷周之际都已经形成了。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天在中国文化中的崇高地位,是在殷周之际确立的。 不管外在之德还是内在之德,都是自在的、客观的,若非“克天德”,其对提升和改善人的现实生活来说,就毫无意义,故曰“惟克天德,自作元命,配享在下”。那么,怎么样才能“克天德”呢?唯一的途径是借助心的作用、心的力量! 由外在之德、人伦之德、内在之德、人性之德、行为之德、品行之德和治理之德构成的西周德论系统已经隐然浮现。以心为界,此七德又可大致分为两类,心之上的外在之德、人伦之德、内在之德、人性之德为一类,具有客观、潜在、超验等特征,可谓之潜德;心之下的行为之德、品行之德和治理之德为另一类,具有主观、显在、经验等特征,可谓之显德。 这套德论系统犹如滔滔巨流,浇灌着三千年前思想王国的沃土。外在之德和内在之德像分别通过外在之命和内在之命发源于上天的两个水系,而人伦之德与人性之德则分别是这两个水系的干流,经过心的作用,这两个水系重新汇合到一起,形成由行为之德、品行之德和治理之德构成的宽阔河道。在这条巨流中,天是源头,分别以人伦之德、人性之德为干流的外在之德和内在之德两个水系为上游,行为之德、品行之德和治理之德构成了下游的三个河段,而介于上下游之间的心,犹如一个水利枢纽,将诸潜德转换、实现为诸显德。 用一对先秦时期固有概念即“神道”和“人道”来分别代替现代中国哲学研究语境中的“宗教”和“人文”。 神道观、天道观和人道观都是借助于对世界不同面向的认识以满足人的不同存在形式的需求而形成的。人的存在可以分为生物生命、社会生命和精神生命三个自下而上的层面。大致地说,天道观产生于对自然现象的认识,主要满足的是生物生命的需求,《尚书》等典籍所记载的天文历法知识和《周易》中的阴阳观念和八卦思想等就是其具体成果;人道观产生于对人和社会现象的认识,主要满足的是社会生命的需求,各种人伦道德观念和社会政治观念等就是其结晶;而神道观则始于对未知世界和不可验证世界的推测与幻想,主要满足的是精神生命的需求,各种早期宗教就是其体现。中国和世界上其他地区一样,在文明形成的初期,宗教居意识形态的支配地位,因此殷周以前可谓之神道时代。 殷周之际,中华文明就开始形成自己独特的风貌,并走向和世界其他文明不同的发展道路。因此,对诸如中国哲学的建立等中国早期文明史中的问题,亟须摆脱西方中心论的窠臼,站在中华文明自身的立场上,运用适当的研究方法,进行重新审视。 中国的轴心时代始于殷周之际,迄于周秦之际,春秋、战国时期只是一个新的高潮而已。这意味着人类轴心时代早在公元前11世纪就已经拉开了序幕,并非始于公元前800年。 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特质。一是“大同”思想。中国人自古憧憬“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礼记·礼运》),历来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岳阳楼记》)的精神境界,有“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子语录》)的济世情怀。二是“义利”观念。中国传统文化注重义利之辨,倡导先义后利、重义轻利,甚至必要时舍利取义,正所谓“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三是“仁爱”精神。中国文化弘扬“仁者爱人”(《孟子·离娄下》),既强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克己慎行,也倡导“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的推己及人。穷时要以独善其身为人格底线,达时要有兼济天下的理想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