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周末,和朋友逛灵隐寺来。
是难得的空闲。
路上有遇见在树下休憩的,很小的一只吉娃娃。还有寺里半点也不怕人的猫。
素面格外好吃。现在回想起来,还津津有味。
记得在寺中闲逛时,有看到“常住真心”的牌匾,朋友不解其意,说他知道什么是“常住”,可到底什么才是“真心?”
我说,其实无非就是“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心。
人生在世,无法不因外物杂扰。心体原本清净无染——譬如朗朗晴日的清晨,于饱睡中醒来,未与人事物相接时的那个瞬间。
在那个瞬间里,每个人的心,都是无善无恶的。可但与人事物相接,此心就容易被蒙蔽,就不再是真心了。需是要在“去人欲,存天理”上下功夫,方可整日都能得见心体本来面目。
朋友又不解,什么是“人欲”,什么又是“天理”?
我说,严格来说,都是欲望。只是强做出区别罢了。
“人欲就是你不想要的欲望,天理就是你想留下来的,且无愧的欲望。”
然而,人欲天理,绝难立出个格式。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尤其愈到细微处,就愈难诉诸言语。
譬如孝敬父母,固然是天理。可过分的顺从,又何尝不是人欲?
无愧是个大巧处。能致无愧,便能致那过与不及的中和处。
那天过后,却由着话头,总觉言有未尽处。
无愧人人都知的。
然而,若要无愧,却还需常存个“戒惧”之心。
也是近年来用功,才体当得分明——就是戒惧之心,假如稍有不存,便会流入邪念中去。
既流入邪念,愧与不愧虽能觉察,然而终究难用其力。
亦慢慢明白,为何《中庸》里,会写下“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这两句话。
意思是说,一个人,要常常在那些别人不知,而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内心的细微邪念里下功夫。
如若在人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是有那样的念头的,那么心中亦不能有。
否则便是作伪,便是自欺,便不是至诚了。
能无时无刻如此警惕,就是戒惧。
这样的戒惧,能让一个人,把那愧与不愧,察觉得更为分明。
如同走天上钢索之人,能在两侧的过于不及之间,走得如履平地。
而那钢索,正如人生。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人把“逝”,当作时间的流逝。也有通“誓言”的“誓”。
我更喜欢后面的解释。
立誓此道的人,如奔流不息的江水,
哪怕不眠待旦,哪怕废寝忘食。
只是时时刻刻珍惜这一份戒惧,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
因为若不如此,下一刻,它真的会失去。
戒惧并不意味着某种十全十美,毫无纰漏。
恰恰相反,它是为完美留下一个缺口——又或者不如说,它指向的,是这个世界上某种更为永恒的存在。
即,若世界是完美的,那皆是寂然不动的。正是因为有了残缺,才有了动作。有了动作,这世间万物,才得以存在。
如幼苗之破土,如月盈之向缺。
每个人的每颗心,皆是这世间发窍最精处,是圆满无缺的。
人事物未来,此心固能寂然。
人事物纷至,若不主动在心中存下戒惧的缺口,便会心随物转,无有定处。
那是时时刻刻的飘泊。
飘泊于因人事物而喜悲的苦海。
可若有这份戒惧在,立时便能回头,而登彼岸。
能致那过与不及的无愧处。
能常住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