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返自身,由在而显 自身者,“此在”而“在”也,非外在于吾人身心之外之自身,乃与吾人身心通而为一、境识俱泯、能所不二之自身也。如此之自身,既是具体之主体,亦通于总体之道体。道体者,包孕天地人我万物通而为一之总体也。《易经》云“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也。自身者,“身心一如”之自身,非“以心控身”之自身。“以心控身”乃专制皇权、父权高压,两千年业习所致也。吾人当解开“三纲”之弊病,回复“五伦”也。三纲者,上下宰制隶属之局也;五伦者,左右匹配相待之局也,两端而一致之局也。草木虫鱼、鸟兽飞禽、万类生民,皆天之所降生者,皆有其身也。然人之所以为人,其独特者,非只有“身”,而有“自身”也。自身之“自”,能觉者也。能觉其自身,且以其自身参赞天地之化育。如此之自身,“此在”而“在”,由在而显也。 “此在”者,人也。“在”者,天地万物人我通而为一之总体根源也。“此在”而“在”者,由“人”之“觉性”参赞“天地万物人我通而为一之总体根源”也。其参赞必接地气而得通天道,通天道而入乎本心。“参赞”之接地气,必由万事万物始,比类取象,以见其意。“此”者,由具体万物之情伪而上契天道之真实,入于本心灵明之觉也。灵明之觉所以成其“此在”也。然而,“此在”有不“在”者焉,当得疏理。人生于天地之间,必有文明焉。文明必有文蔽,文蔽者,业力习气所致也。由此业力习气,而使“此在”疏离异化为“彼此”之“彼”,落于彼此,两端对待,对峙而敌,相刃相靡。久之,因彼而失此,顾此而失彼,彼此相是相非,无有已时,“此在”遂失其“此”,亦失其“在”也。 睿明曰哲,惟“此在”之归返也。“反身而诚、忠恕一贯”,“致虚守静、去蔽复明”,“去贪嗔痴,转识成智”,斯可归返也。此儒、道、佛,“敬”而无妄,“静”而无躁,“净”而无染,修养实践,内修外行,工夫不可废也。23“此在”而“在”,斯可以比类取象,取象而见义,此所以归返自身、由在而显也。寂然不动者,参造化之微也;感而遂通者,审心念之几也;范围天地,曲成万物,斯所以观事变之势也。天道以生,地道以成,人道以兴,此大易之道所以生生不息也。 “境识俱泯”为佛教唯识学用语,“寂然不动”出自《易经》,两者所论虽异,却可同参。“可说”与“不可说”,东方传统儒道早有所论,非徒佛教禅宗之论也。夫子喟叹“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老子》首章“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都涉及存在之本源“不可说”。不可说者,跨于可说事物之上,入于不可说。由“可说”进到“说”的层面,完成了世俗的认识论,而此世俗的认识论必须回到本源,入于无分别的不可说,这便是正视存在本身。回归存在本身、正视存在本身是东方哲学最为根源的要求。“无名天地之始”,当我们回溯到存在的根源状态,它是不可说的,是无分别的。而将要显发的是一天地场域,有此天地场域才进而有对象物的安立问题。“有名万物之母”,这已落在“存有的执定”上说,涉及对象物安立的问题。 《易经》本为天人性命之书,要在“参造化之微、审心念之几”,而“观事变之势”。须溯及本源方能如其本源,须落实于所具现的卦象、爻象去审时度势。其关键是不能人为造作,须明其本末、终始、先后,不能以人为之说为准,不能师心自用,而应回到道体根源,落实到具体事物之上。本末交贯、终始如一,这样的理解诠释自有其先后,先者先不先,后者后不后,如其本然而已。 《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卦有卦象,爻有爻象。“卦”观其全局,“爻”观其变易。卦象、爻象都是象征,象是拟诸其形容,象其事物之宜;征是征其心念之几,是验察于人伦日用。如此言之,就有总体根源的“道”,参赞开显之几的“意”,进而有其显现而成的“象”,再由此“象”而开启人们的理解与诠释,因之而有“言”。“言”为“话语”,“象”为“象征”,“意”为“意向”。 跨越实然、应然,回归本然,指出“存在、价值、实践、知识”和合为一。最后,总结“归返自身,由在而显”为《易经》现象学与道论诠释学之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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