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1年8月2日的清晨, 我与姐姐全家乘车去笔架山看海。由于是临时接到通知,没有任何准备,只带了一颗玩心匆匆的上路了。
我望着车窗外,心情象海里的波浪一样翻起,已经有几年没去笔架山了,听说那里起了很大的变化。我恨不能马上飞到那里,扑进海的怀抱戏水捉蟹,感受一下人山人海、潮起潮落。
沿途是一望无际的庄稼。绿油油的高粱、玉米正在拔节,看这长势,今年又是大丰收,我暗自替这里的农民欢喜。这样看着想着,突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在整齐的庄稼地里突兀地立着一棵树?仔细一瞧竟然是棵歪脖树。好漂亮的歪脖树!象画一样.真是奇怪,我环视车里的人,他们的神色依然平和,还是说着闲话或是打盹,对这棵歪脖树视而不见,也许见了没往心里去。可我是往心里去了。这颗树看上去挺高,怎么就长歪了呢?我捅捅身旁的姐姐,示意她看。姐姐向外看了一会儿,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我,小声问:“什么?”我也小声答:“树,那棵树。”姐姐又向外扫了一眼:“没有啊。”什么!我有些吃惊,这么大的一棵树她却看不到。这下轮到我疑惑了,我看着姐姐,是她故意这么说还是她眼睛出了毛病。我又看了看那棵树,如果我是个画家就好了,就能把它画下来,我心里这样想。
到了海边,正是落潮的时候,那条神奇的天桥凸现出来,上面走着形形色色的游人,笔架山就在天桥的那一端。我们选好了一个地方,放下包袱,我就迫不及待的换好泳装,融入到天桥的人流中。一边浏览大海的风景,一边来到笔架山脚下。这里有一些大人小孩在水里抓小鱼小虾小蟹,我也加入其中,感受大海给予我们的恩赐和乐趣。我玩的性起,渐渐远离了人群,而海水在悄悄的上涨,我却浑然不知。等我反应过来时,海水已劈头盖脸的向我砸来。我还不识水性,刚刚会扑腾两下,怎禁得海水的忽悠,一瞬间被卷进了海里。两脚离了地,我心一下就到了嗓子眼儿,悬浮在水中任凭浪涛的肆虐。当又一次被推到浪尖上时, 我才发现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刹时恐惧感笼罩我的心。我想喊救命,刚一张嘴海水就灌进来。我彻底绝望了,我的世界末日到了,妈妈知道了可怎么活呀?姐姐回去也没法交代啊!我是多么的愚蠢,我是多么的倒霉,如果不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来……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接住!”我此时已经恍惚了,这一声喊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有人来救,我拼命地伸出两手,使劲向上一抓,就觉得手抓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也随着浮上了水面。妈呀!我抓到的是救生圈!濒临死亡的人捞到了救命草,这是什么感觉,我已经无法形容了,我只能死命地抓紧,生怕它脱手而去。在水里憋了半天,可逮着喘气的机会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慢慢睁开了眼睛,我发现有四个人在奋力地拽着救生圈,向岸上划去。我万分感激地看着他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我右侧的是位二十五岁左右,梳分头的小伙子,脖子上挂一条十字架项链,是四个人中的指挥者。在他的指挥下,救生圈拖着我慢慢向岸上靠近。他还不失时机的鼓励 :“抓紧,不要放手,就快到了。”象是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我终于被拖到了岸上。
我喝了太多咸腥的海水,加上惊吓一屁股坐在了岸边上。跪地谢恩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见我脱离了危险,就一步一回头地走了。我心里暗暗感谢上帝,感谢我的命运,这才叫死里逃生,这才叫命不该绝,这才叫死灰复燃。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勉强能站起来,顺着天桥的石子路,醉汉似 的一步步往回走。这时我突然想起,我最应该感谢的是这四个人。我开始在人群里急急忙忙的寻找,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了,仿佛蒸发了一般。谢谢你们,我的救命恩人。我在阎罗殿前溜达了一回,姐姐一家却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姐姐只是随意地问我:“野哪儿去了?”我没敢告诉他们,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免得后怕。
回来的路上,我心里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能是那棵歪脖树吧。对,就是它,是个不祥的东西。据说崇桢帝吊死煤山的就是棵歪脖树。难道我今天是中了它的邪吗?全车人已经累得东倒西歪了,我却一丝睡意也无,两眼瞪的溜圆想好好看看那棵歪脖树,奇怪的是再也没有看到,它也在世间蒸发了。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迷信之说,可这是我的亲身经历,不能不让我多考虑一些。
到现在,我仍然时常想起那段让我刻骨铭心的经历,还有我的救命恩人!
那一年,我19岁。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