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姚克明 于 2015-4-25 01:08 编辑
铁蹄下的童年 ——应湖南攸县历史协会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而作 姚克明 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年了，但七十年前，我们那代人悲惨的童年，还时常浮上心田，萦绕脑际。那是一段永生不能忘怀的，也是不敢忘怀的中国近代屈辱史。如今我已年届耄耋，有必要将其诉诸文字，让子孙后代也牢记：日本帝国主义是如何蹂躏我们中华民族的。 我家住在湖南湘东攸县的一个小镇上，叫皇图岭，是个土特产的集散地。算不上繁华，也说不上偏僻，本是平平安安过日子的好地方。我父亲姚泰林开个布店，以卖阴丹士林蓝布为主，兼卖土布、洋布、绸缎等。逢阴历一、六赶场，父亲在场坪上摆个小摊，小日子过得满不错。可天有不测风云，日本鬼子的魔爪，连离它那样遥远的中国小集镇也不放过。日寇的铁蹄，踏碎了我们的小集镇，也踏碎了我幸福的童年。 当我读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时常看到日本人的飞机掠过天空，到长沙或衡阳去轰炸。听大人讲，日本鬼子要过这边来。国民党政府组织老百姓，把通往攸县和醴陵的公路挖断。不仅把所有的桥梁炸毁，而且把路基五六十米一段挖成坑堆成山，使整条公路瘫痪，想修也短时间修不起来。我妈李菊英叹息说，多可惜呀！原来跑汽车，从醴陵买回包子，到皇图岭吃，还是热的。现在，走一整天，才能到家。 生活不便是小事，日本鬼子步步紧逼却大伤脑筋。不久，日寇的飞机低空飞过我们镇上，接着传来隆隆爆炸声。大人们，聚在柜台前议论着日本鬼子到了什么什么地方，会不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蒋介石说，抗战必胜，怎么老不胜，反倒丢失的地方越来越多？我们小孩子听听就是了，但也很发愁。日本鬼子烧杀掳掠惨无人道，真要来了，我们的家怎么办，还怎么上学？ 当时，在民间，在学校，也有些抗日宣传。比如，教唱抗日歌曲：“打倒日本，打倒日本，除汉奸，除汉奸；大家武装起来，大家武装起来，救中国，救中国！”我家的后墙上，还画了一幅宣传画：一个中国军人用巨掌撑着一个日本鬼子的枪，保护着一双踩倒在地中国母子，旁边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我们培园小学，还排演了一个活报剧，我扮演日本鬼子，没有多少台词。剧情是：对中国人颐指气使，一会说，脱下我的靴子，一会说，给我穿上；一会说，摘下我的帽子，一会说，给我戴上，反反复复就是为了糟蹋中国人。最后，中国人都起来了，日本鬼子举手投降！可这种口头上、画面上的宣传，虽有唤起民众的一面，却顶不住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日本鬼子步步紧逼。 1944年春夏之交，我九岁的时候，日寇就从醴陵向衡阳方向大举进攻。日本鬼子的小钢炮，瓮声瓮气的爆炸声，从三四十里开外的泗汾传过来。随着这阵阵的炮声，我们幼小的心也阵阵紧缩起来了，担心日本鬼子也会到我们这里来。大人们也开始议论逃难的事，究竟往东躲，还是往西藏，看哪边更安全些。我们小孩子亦人心惶惶，不知怎么好，也无心上学读书了。一听日本飞机的声响，就赖着不去学校，怕敌机扔炸弹，找不到大人。 可是，怕也没用。不久，日本鬼子果真要来了。为了不当亡国奴，不受日本鬼子凌辱杀戮，街坊上的人，都痛下决心逃出皇图岭，躲到乡下或深山中去。可生意人要舍弃店铺家业，外出躲灾避难，谈何容易。一个个愁容满面，一声声叹息不止。常听到大人们讲的一句话是：“唉！这真是：千日着（砍）柴一灶烧。”还有一个咬牙的字是：“舍”了！毕竟活命要紧。可话虽这样说，谁又能舍得下呢！ 但是，小日本的胡作非为，斑斑劣迹，通过北边醴陵泗汾一带小钢炮隆隆声，像风一样吹到大街小巷，传到了皇图岭人的耳中，尤其是惨绝人寰的奸淫烧杀，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平添几多畏惧。家家户户打点行装，清理财物，一般将值钱的东西弄成一担，随身挑走。可常言道，家贫值万贯。要把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被服衣衫、桌椅板凳、坛坛罐罐，全都舍弃掉，那是令人万分心痛的。可“命”还是比“物”值钱，大伙下决心背井离乡，准备逃难，避开这些人间恶魔。 我家也不例外，父母夜以继日地忙活着，赶快拾掇，除了换洗衣服被褥，还打理了一担谋生的布匹。有些值钱点的东西，就藏到厨房和厕所之间的夹层里。随着逃难的人流，我们也要出逃了。然而，我家堂屋里一窝小燕子，也快要离窝单飞了。把门一锁，它们岂不会渴死饿死。怎么办？还是父亲想了个办法：锁上门后，再向后推一把，两扇门之间，形成了一个长三角型的口子，老燕子就可从此出入哺育小燕子，了却了全家人一桩心愿。 一天，我们家，包括父母和一个五岁的弟弟，一个一岁多的妹妹，同我外祖父母、舅母一道，终于走出了家门。陪伴我们的，还有一条黄狗。它，对老家也是恋恋不舍的。冲前走后，时不时又返回老家方向，站站看看。我才九岁，走起来就很吃力。有时，还要背着玉容妹，真是苦不堪言！联想到自己有学不能上，更是痛心疾首，小小年纪，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但在那种境遇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逃离离皇图岭，先到港头上，再到高枧，后选中尧山做避难地。尧山离皇图岭30多里，住在一条小溪南侧的人家。善良的尧山人，把自己最好的房子腾给我们住，而且不取分文。在那种腥风血雨的年代，能够得到一丝亲情般的温暖，是多么难能可贵。这也是我们善良的攸县人，值得引以为豪的！ 这时，日本鬼子也更逼近了。一天傍晚，日寇出动了十几架飞机，轮番轰炸了我的家乡。我们亲眼看到日本飞机改变队形，围成一个大圆圈，一架接着一架朝下俯冲扫射扔炸弹，随即大火熊熊，映红半边天。这可真是千日砍柴一灶烧，把整个下街一条街炸毁烧光。我们对日本鬼子的仇恨，也像这猛烈的大火一样，在幼小的心灵中燃烧起来。 轰炸之后，大队的日本鬼子进驻皇图岭，再向南开进。后来，在我的家乡，鬼子留下了一个班驻守。据说，有的还是朝鲜人和蒙古人。就这十一二个人，坏得流脓，把个皇图岭镇折腾得个一塌糊涂。一冬下来，不仅把家家户户的桌椅板凳当柴禾烧了，而且把所有的门板楼梯窗棂，凡是能烧的，全部烧得光光的，留下的真是家徒四壁。全镇变成了荒芜的地狱，培园小学的操场上杂草丛生，麻雀乱飞，一片狼藉。 可恶的日本鬼子，还并不满足于这样折腾。当兽性大发的时候，就满街去找“花姑娘”。然而，皇图岭青年人都跑光了，到哪里去找。正好一个瘸子，与鬼子在老街上撞个正着，就赶忙躲闪到一户人家。鬼子，也跟着进来了，发现有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就这也不放过，将老太太给强奸了。这种日本兵，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还有一次，日本鬼子蹿到离皇图岭15里的高枧。当时，皇图岭一个皮匠的妹妹十八九岁，长得亭亭玉立，阿娜多姿，听到“日本鬼子来了”的喊声，就往外跑。她吓得浑身筛糠，刚跑到路上，走不动了。可耻的日本鬼子，差不多是裸体，只用一缕布条，把阴部遮了遮。结果大白天的，就在路上将她强奸了，不幸还生下了一个男小孩。 在日寇的铁蹄下生活，稍有不顺心，就会成为刀下鬼俎上肉。时不时，传来被日本鬼子杀人抛尸的“时闻”。有天早晨，我父亲悄悄回家看看。在大塘边上，看见一具腐烂了的尸体。浑身上下，爬满了蛆虫，有的从鼻孔耳朵爬进爬出，惨不忍睹。中午，返回时，大太阳一晒，臭得钻心，蛆虫也怕晒，又全都钻进尸体里去了。那天晚上，我父亲难过得直想呕，没吃下一口饭。那时，咱们中国人，谁把你当人待呢？！ 还有可气的是，腐败无能的国民党军队，在离皇图岭不远的高枧一带，住着一个别动队的四个中队，有相当一个营的兵力，且都是全副美式装备。不是汤姆生冲锋枪，就是卡宾枪。打野鸭子，枪法可准了。那么小的野鸭，打来一串串，烧着吃。可打日本鬼子，就蔫了。 有天晚上别动队去偷袭。日本鬼子正在烤火作乐，他们跑到皇图岭，将鬼子团团包围，冲进去朝鬼子扔了一颗手榴弹，但紧张得没揭盖拉导火索，自然也就没爆炸。结果，白忙活一顿。此后，日本鬼子和别动队，各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假如当时有共产党的领导，有这么多精良武器，别说日本鬼子一个班，就是一个连、一个营也不在话下。但那些兵，就是蒋介石培育出来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国军”，全是些废物。 躲到乡下几个月没上学了，总这样荒废下去也不行呀。后来听说，有位私塾先生要开班教古文和幼学琼林。我父亲给我报了名，学幼学琼林。每天一早去，带一小竹篓饭菜，中午集中蒸蒸，在学堂吃。早晨，先生领读几句，也不讲什么意思，就让死记硬背。放学前，把书交给先生，背过脸去，就开始背诵。背一句，老先生用红笔画个圈。背不下来，就不准回家。别的课，像数学、音乐等一概不教。我也总算领略了一番旧式教育，但并没留下多少东西。幸好，时间不太长。否则，就误事了。 躲日本鬼子那一年，也邪了门了。中国老百姓，真是苦上加苦，灾上加灾。日本鬼子搞得有家不能归，有田不能种，有生意不能做且不说，还瘟疫流行，伤寒疟疾四处肆虐。我家，除了外婆外，全都打摆子。我是闹得最厉害的一个，摆子一来，浑身发冷发抖，夏天盖几床被子还冷，还到烈日下晒太阳。接着，发高烧，头痛得厉害，像要爆裂一样。直到傍晚，太阳落山，高烧退去后，才恢复正常，能吃饭了。可第二天，又如此往复，难受极了。可那时奎宁成了宝，根本买不着。有点唐十义之类的药，又不解决问题。后来，不知哪里来的偏方：摆子快来时，由几个小朋友拉着手转圆圈，又蹦又跳又喊又叫。有时还真起作用，把摆子顶回去了。有许多同胞，打摆子把身体打虚了，一转成伤寒，十之八九就没救了。那时，在日本铁蹄下的中国，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更难受的是，最疼我的外祖母，最身强体壮服侍全家的外祖母，当年也才50来岁。有次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吃了一个“二百五”郎中的药丸，不仅跌伤未治好，而且屙血不止。竟平白无故地给治死了。这在现在是不可思议的事，然而，那时却司空见惯。临终前，我外婆想吃点咸胡萝卜，可方圆几十里就买不着。我父亲连夜出发，到百里之外的江西萍乡，专程采购咸胡萝卜。待父亲买回后，外婆已经断气了。全家人哭成一团，只得将咸胡萝卜放在外婆牌位前，贡着。现在想来，还不时悲从中来，极其难过。这就是我最可爱又可怜的外婆，这就是我最可爱又可怜的祖国。 1945年8月中旬，终于听说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一蹦三高，呼喊着，跳跃着，敲着锣，放着鞭，奔走呼号，欢庆胜利！欢呼光复！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最高兴的是终于从日寇的铁蹄下解脱出来了，又可以回到学校上学，重启童年的幸福了！ 如今，这种屈辱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中国人不仅站起来了，而且富起来了，强起来了。中国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经济体，成为世界发展的引擎。但小日本右翼，并没有接受教训，安倍之流还在为日本军国主招魂，还霸占着我国的钓鱼岛。 我们世世代代一定要牢记历史教训：落后就会挨打，国强才能永安。我们一定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尽早实现复兴伟大中华的中国梦；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加强国防，保卫我们的祖国不受侵犯；我们一定要让铁蹄下的生活不再重演，让伟大的祖国永远永远屹立在世界东方! 2015年4月25日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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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25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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