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能否对朝鲜撒手不管？

溪言

中国能否对朝鲜撒手不管？

丁咚  文

国际舆论认为，朝鲜近几个月来加强了外交攻势，除了传统的友好国家外，美国、欧盟相关国家、俄罗斯、日本乃至与其仍存在战争关系的韩国，都是其致力于改善关系的对象，而在朝鲜半岛统一、人权等敏感事务中，朝鲜也变得更积极主动。所有这一切都被认为是朝鲜为因应中朝“血盟”关系严重冷却，摆脱外交孤立的重要举措。

中朝新领导层换届后的关系冷却已然成为一个严峻的事实，而其效应不断扩大。辽宁丹东市在10月中旬举行了“中朝经贸文化旅游博览会”，期间中朝签订的投资合同仅有8个，远低于去年同期的35个。这是中朝政治关系恶化延伸至经贸合作领域的一个清晰的表现。

另据报道，中朝鸭绿江跨境大桥也由于朝方没有后续资金投入而中方也无意资助而被无限期搁置，这使中方的巨额投资再次面临打水漂的危险。它同样是中朝关系现状的一个缩影：两国从战略上的亲密无间，已经变成了形同陌路。前者从朝鲜前领导人金正日访华期间，中国所给予的高级别隆重接待可见一斑。

中国官方在公开场合仍不愿承认对朝方针发生了改变，而且也以在朝鲜国庆前夕高层领导人联名致电祝贺的方式，维系中朝关系的脆弱平衡。然在去年朝鲜前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崔龙海访华和中国国家副主席李源潮访朝后，中朝高层互访实质上就已中断。金正恩本人迄今为止未开启继任后的访华之旅。这些对于具有血盟关系的中朝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极不正常的。在朝鲜加紧实施“去中国化”外交的背景下，更突显出问题的严重性。

中朝关系变化前夕，中国朝野就中朝应维系什么样的关系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中民间的讨论公开且明确，而在政权内部主导对朝政策的官员以及相关学者的讨论，则相对隐秘。争论的焦点是，朝鲜是中国的战略资产还是战略负担。中朝关系的发展显示，后者的观点占了上风。

而从朝鲜内政来说，在金正恩主政后，也变得动荡不安，高层清洗绵延不绝。李英浩、张成泽等标志性人物先后退出政治舞台，或者被执行死刑。

现任领导层亦出现不稳定信号。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崔龙海意外地从军方高职转入党内高层，而更多次级重要人物的变动更显频繁，包括今年四月后任职总参谋长的李英吉，也已从公众视野消失。在金正恩“神隐”四十余天里，有关朝鲜政局突变的消息甚嚣尘上，且有多名朝鲜党政军干部受到肃清，而在金正恩重新“露面”后，原本排名靠前、且是金正恩亲信的黄炳誓，在近日的公开报道中，竟退居劳动党中央书记崔龙海之后。它暗示出朝鲜政权内部的权力争斗一直暗流汹涌，你死我活。

在这些情势下，中国需要思考一些基本的问题。

朝鲜对中国究竟是战略资产还是战略负担？

以往的讨论都是两极思维，要么是战略资产，要么是战略负担。对这一问题的正确认识应该是，中国通过实施合乎其宜的外交政策，妥善处理对朝、对朝鲜半岛以及朝鲜与世界的关系，那么朝鲜即使是战略负担，也可以变成战略资产。反之，即使是战略资产，也会变成战略负担。

朝鲜一度看上去是个“战略负担”，从根本原因上来说，朝鲜自身作为是其一，中国外交政策不甚合理则是其二。从后者来说，中国对朝实行援助政策，而又奉行消极的不干涉主义，同时在处理朝鲜与外部关系时，失之于“袒护”。结果是一团糟，朝鲜不“听”中国的劝告，一意孤行，突出表现在核政策上，而中国主导的“六方会谈”无疾而终，国际调解机制失效。中国的外交表现使自身在国际间饱受非议。

第二个重大问题是，朝鲜对中国具有何种价值？

过去，我们孤立地把朝鲜视为社会主义阵营中国的地缘屏障，以冷战心态看待朝鲜问题。但冷战已结束多年，中国应改变思路，将朝鲜半岛当作一个整体，来谋划自己的外交政策。即使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毫无疑问，朝鲜半岛依然具有其重要的地缘价值，但绝不能采取冷战思维，绝不能搞意识形态对抗。一个统一的奉行中立政策的朝韩统一共同体最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中国应摒弃意识形态偏见，致力于推动朝韩统一，并促成其实行中立的外交政策。这应成为中国的长远战略目标。

第三个重大问题是，中国是要对朝鲜撒手不管，还是实行积极的外交政策？

从目前来看，中国对朝政策已经接近“撒手不管”的边缘，中国要“惩罚”朝鲜，让它看看失去中国支持的后果，但既然朝鲜半岛对中国具有重要的地缘价值，如果不积极管理和控制对朝政策，那么就会产生一些后果：

中国丧失对朝话语权。朝鲜近期表现已经说明中国对朝政策已经失去了平衡，从而使朝鲜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从而急切寻求外交突破。中国对朝鲜“撒手不管”的结果必然是，中国对朝话语权的丧失和朝鲜政权对华的集体敌意。

朝鲜另找靠山。在朝韩关系难以短期取得重要进展的情况下，朝鲜最有可能在美日俄三国取得外交突破，当然朝鲜需要提供必要的外交“底料”，方能成事。然而朝鲜一旦一边倒，那么就意味着中国失去朝鲜，进而失去朝鲜半岛。朝鲜半岛“一边倒”，或者至少在战略上牵制中国，那么对中国来说，无疑是一个真正的“战略负担”。

朝鲜政局混乱。中国的撒手不管，意味着对金正恩政权的不信任。朝鲜长期以来接受中国援助，将中国当作最重要的战略和外交后援。中国“撤离”所造成的“真空”，理论上会给朝鲜内政带来巨大冲击，亲华派或者对华友好的人士和反华派之间的博弈激烈化，如果再辅之以其他元素，比如朝鲜内部争权活动，朝鲜经济动荡等，那么就有可能转化为政治和社会动乱，包括政权变更。

朝鲜核武库失控。朝鲜政局动荡必然连带着其数量不明的核武库的安全问题。如稍有差池，那将带来巨大灾难。

这些情况有可能单独出现，也可能合成一体，考虑到诸多因素，毋庸置疑将会严重影响中国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中国有必要全面盘点现行对朝政策，放弃意识形态划线思维，变消极不干涉内政政策为积极的干预主义政策，在朝鲜半岛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