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头刚刚被关进笼子的饿虎,国军独立旅旅长王耀武正在屋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地他会停下脚步,凝神侧耳去倾听隔壁屋子里的动静。
“说,那到底是谁?活着还是死了?说,快说呀!“听不见有人回答,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就像是铜钱大的雨点急泻而下,却落在浩翰的沙漠中激不起半点回响。
“不说就枪毙,毙了他!”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喝斥,远处不时会响起几声短促的枪声,接着又是大声地询问和无声地沉默……
王耀武焦急地皱紧了眉头,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枪毙的第17个战俘了,却仍然没有一个人肯说出实情。 可远处败退的红军正在迅速转移,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溶入雪后的群山再也找不见踪影,可他却仍然不知道在刚才那场战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那样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那场战斗是在清晨时分突然打响的,当时他正率领全旅成四路纵队在急行军,突然从左侧的山坡上倾泻下一阵急骤的弹雨,接着响起了一片手榴弹的爆炸声。王耀武立刻像是中弹般地滚鞍下马,脑海里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糟糕!中了红军的埋伏,也许今天自己就会兵败被红军俘虏,然后像张辉瓒那样被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砍下脑壳顺着长江流到南京……
又是一阵枪响,接着从高高的山岗上传来了一片嘶哑的怒吼。王耀武的部队不愧是国军主力,急骤的机枪声立刻狂风暴雨般地响起,压倒了红军冲锋的怒吼声。
久经战阵的王耀武从望远镜里观察了一下战场,他立刻发现今天的情况有些异样,红军的火力远远没有往常那样猛烈,冲锋的速度也远没有往常那样迅猛。再细细观察一会,王耀武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眼前的这支对手已经不再是前几次反围剿时的红军,而是一支已经近乎一无所有的队伍了,最初那阵猛烈的枪声可能已经耗尽了他们仅剩的枪弹,在这1934年严冬的漫天大雪里冲锋的,是一支只穿着破旧单衣和草鞋的队伍。
王耀武心里顿时有了胜利的信念,他指挥部队连续打退了红军两次冲锋。于是血腥的战场上出现了一阵令人心悸的短暂沉寂,然后突然又有一股汹涌的浪潮浩浩荡荡地出现了,红军冲锋队形的最前边是个精灵般敏捷的瘦小个子,身后紧紧跟着千百个跃动的身影。王耀武心里立刻明白,这肯定就是最后的搏击,红军已经是在孤注一掷了!他紧紧压抑住心头的恐慌,举枪击毙了一个正要往后逃跑的营长,然后声嘶力竭起来:“弟兄们,不能退,退一步就全完了,咱们都拼命吧?!”
被巨大恐惧笼罩着的白军士兵拼命抵抗,所有的枪管都在这寒冷的严冬里喷射着灼热的旋风,可红军仍然冲破了白军第一道防线。就在这时几颗枪弹击中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瘦小个子,那人在奔跑中突然停下步子,身子像面漫卷的旗帜般缓缓卷过半个圈,然后慢慢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