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感激的人 于 2010-9-28 20:24 编辑
不曾忘却的纪念——吊唁我的外公“鸭子王”
——题记 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一文中提及“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只因为悲愤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外公去世10天了,作为每天以各种不同运作模式web 2.0打交道为职业的我,曾经在无数个论坛为了某种商业和非商业的模式在发帖、置顶的我,一直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点什么。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每当我试图用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对外公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的!无论怎样,他确实走了!在这个距离父亲答应带他去南戴河还有几天的2010年的夏天,在这个大病初愈继续回到他水上世界的夏天,在这个用无数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用阳光蒸发热泪的炎炎夏日,他选择了在距离我千里之外的地方(我的家乡)离开了我。他在已经走过了千百遍的路上,选择了走向天堂和外婆相聚。 我是感谢我的父亲、母亲、姐姐、妹妹......等等无数亲人的。因为外公去世的一周,十分巧合地我和他们都分别通过电话。他们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居然全体选择了缄默,没有人告诉我这个事实。我真的无法想象,他们是怎样忍着巨大的悲痛,在电话的另一边装作如此的若无其事。直到周六在加班开会的间隙,接到父亲的电话时,我才得知此消息。瞬时间,顿然泪如雨下。仿佛如同一场梦。 今夜,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心情无比的复杂。一方面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意外,另一方面是我觉得外公在不幸之余,是幸福的,他真的拥有幸福的一生!著名诗人海子曾经说过:“在我闭眼前的一瞬间,我的回忆中浮现我哭过、笑过、幸福过、痛苦过、正确过、错过、被赞扬过、被贬低过.....如是说的场景,那时候,我想,我的一生是值得的!”想必,外公的灵魂在走向天堂前的一瞬间,是微笑的。他处了拥有海子的情愫,也拥有真正生命的意义——过程的质量!外公是幸福的。因为,有质量的生命,是奢侈的!而他是拥有这份奢侈的! 如果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句话用在外公身上,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外公没有上过什么学,更加谈不上文化知识,但是妈妈却在文艺领域工作了多年;外公没有艺术细胞,只是喜欢唱两句歌,但是他的四个儿女各个有一副好的嗓子。外公一辈子是普通的工人,收入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但是他的餐桌永远是那么的丰富,老舅在和外公生活的多年中,也练就了绝对不低于餐馆大厨的手艺……上帝何止为外公打开了一扇窗,其实打开的窗是很多的。没扇窗都透着丝丝闪亮的阳光,如同回忆中,闪亮的日子。 ——闪亮的日子 小时候,记忆中的外公是不怎么在家的。那时候,每个周末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因为周六下午是可以逃离讨厌的考试、作业时间,去外婆家和表姐妹表弟在一起玩的日子。小时候父母管得很严,但是每周末是我放风的日子。我是非常非常愿意和妈妈去外婆家的。小时候妈妈骑车带我去,长大了以后我就自己骑车跟着妈妈一起去了。记忆中,外婆是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和其他一系列的综合症的,但是她经常去打麻将以便可以分散注意力。妈妈说,外公和外婆打了一辈子,因此外公不经常在家里住。虽然我没有看见他们吵架的过程,但是老妈说的是真的——外婆健在的时候,外公是不怎么回家的。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会去厂子里的锅炉看看水表,一会去水上游泳。总之,他是个不能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天的人。 那时候,每个周六的17-18点,他就会回到家里(外婆建在时他骑自行车,外婆去世后他就开始骑三轮车),这时候,舅舅、舅妈基本都在,大家等着外公回来吃饭。大厨就是老舅了,他一直在努力的胜任这个职业。那时候,外公总会带着很多“包圆”的水果回家,尽管不断的被外婆指责“贪小便宜”,外公还是会笑嘻嘻的带回来。有一次,那是个冬天,是个连续下好几天雪的冬天。外公带来10多支冰糖葫芦回来,分给我们。我就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每次都习惯买这么多东西?他最开始说:“穷惯了。”后来我又问他:“这个和穷有什么关系?现在生活都好了,咱吃多少买多少,不浪费才是真的啊。”外公笑嘻嘻的摸着我的头说:“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都冻得不行了,咱都买回来他就可以回家了。人家也想回家吃饭啊。”我在愣住的同时,大舅也正好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他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家里孩子多,孩子们慢慢吃。”如果说,家在是孩子言传身教的老师,其实那件事情给我的影响很大。甚至,他的善良都不愿意被儿女知道。直到现在,如果冬天我看到卖报纸、卖苹果东西还剩一点点的人,只要我买的,我都会全部买走。我记得外公的话——如果我们都买了,他们就可以早点回家。让别人早点回家,这就是我的外公。 当然,有时候也会带着从水上摸出来的蜗牛、虾回来。大舅二舅都是拿着酒,老舅都是在做饭,当然也免不了那些刚刚被打捞的“海鲜“。在舅妈们一片”少喝点“的指责声中,在老舅一边做饭一边说”老爷子,没治了!“的笑声中,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全家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大舅、二舅、老舅都陪着外公喝酒,谈笑风生。外公最疼的是表弟,我们全家都疼他,因为他是外公唯一一个孙子。因此,表弟的童年也没少“受罪”。因为外公喜欢冬泳,我记得表弟才不到10岁的时候,是每天早上被老舅从温暖的被窝中抓出来,去破冰游泳的。真不知道他现在还记得不记得当时的痛苦?但是,他的运动生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身体,直到今天也是这样的。 我的印象中,外公总是用粗厚的手掌摸我的头,并且会很重的“打”我,问我最近有没有犯病(那时候,他老人家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翻里花”,意思是说翻脸就翻脸)?有没有听妈妈的话?有没有好好学习。童年生活的闪亮,都是在新中里2号楼的1楼发源的。外婆走了,外公也走了,转眼间我也将近奔三的人了,一切都如流水。就这样,外公也静悄悄的带走了我的童年。 ——《夜来香》 外公没有念过书,但是外公却喜欢唱歌,还记得住歌词。外公的《十字街头》,能在他近80岁高龄时还一字不落甚至不走音的唱完;外公也喜欢和我一起唱邓丽君的《夜来香》。渐渐长大的日子到出国上学前,我是如此地热爱外公家的夜色。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老舅在当时绝对算得上一个“潮”的发烧友,先不说他上千张CD/DVD的储存,单单说当时流行一种家庭娱乐的东西叫做卡拉OK。记得很清楚,老舅的音箱最多的时候都十几个,震得屋里的玻璃都嗡嗡作响。有时候,外公会拿起话筒,和我们一起唱歌。我第一次吃惊的就是,他居然会唱邓丽君的歌。虽然在流行童安格、罗大佑的日子里,邓丽君已经算前辈了。但是相信《小城故事》《夜来香》这些歌,对于外公来说,也在一定程度算流行。外公让我吃惊的是,他能赶上时代的步伐,并且不会被社会落伍。对于一个70,80岁的老人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作为一个平常的老百姓,我们的家庭是幸福和欢乐的。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因为家里有外婆、外公,我们从未觉得有“外人”的概念。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大家庭里,就应该有舅舅、舅妈、爸爸、妈妈。不管什么样的婚姻,让外公、外婆的儿女组合到一起,总体的感觉就是我们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是一个都不能少的一家人。 ——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候 在国外的日子,外公是惦记我的。他耳朵不好,听不到我电话讲话。虽然每次我都很费劲的从大洋的彼岸和外公讲话,但是他依然听不到什么。他对我的思念,全部是由妈妈转达的。特别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基本都会在大年三十给爸妈打电话。有时候,妈妈在外公家,她就会给把电话给外公。虽然他基本听不到我说什么,但是我依然可以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三个舅舅和妈妈都很孝顺。特别是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外公的性格变了很多。以前很爽朗的人,渐渐的变得很粘人、很依赖别人。人们常说“老小孩”,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外公和老舅、老舅妈住在一起(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老舅和老舅妈真的是让我能竖起大拇指的)。人上了年岁,老伴去世的又早,就难免会孤独。因为有的事情,是无论子女怎么做都代替不了的情愫。有时候外公脾气很倔,老舅老舅妈怎么做都不对。外公会觉得自己过分的时候,事后检讨(虽然后来我回国了,但是我依然不在天津),每次看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他最近如何“表现不好”或者是“犯病”(天津话叫做“者列”)。我都是笑着和他说,他总是“勇于认错,屡教不改”。他也笑着承认自己的错。为了让他“不犯病”我设立了奖励机制——一段时间如果他表现好,不会无缘无故挑刺,我就给他奖金和零花钱(其实无非是给他钱让他开心)。他每次都和我推脱不要,只有当我告诉他“你给我存嫁妆”的时候,他才会笑着收起来。其实,他也是不舍得用的。 ——天使暂时离开 夜色的上海是很美的,在这个江湾之上的黄浦江边,如果说回忆我的外公,还有太多的点点滴滴铭记于心。甚至很想带外公做一次飞机,让他来上海看看世博会。我相信外公的去世,只是天使暂时离开。也相信在他走向天国的路上,身边一定有很多亮丽的云彩,那些是天使美丽的安排。 外公的离开,让很多没有血缘的人聚在一起缅怀他。我真的没有预料到,他的影响力是如此之大。因为他一直是如此平凡,如此简单。也许,简单的人才会快乐,外公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如果一个人去世后能有这么多人的拥戴,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外公的一生,也在告诉我,一人生最重要的是无悔。我想,外公的一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他会笑着走向天国和外婆在一起的。妈妈和舅舅们对外公的情意也是无憾的,因为儿女们都是竭尽所能的。 我想,如果某个寂静的夜里,在我暮然回首的瞬间,外公也同样会在天国的灯火阑珊处微笑的。难过悲痛之余,外公教会我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要善待我们的亲人,要善待我们自己,这是外公留给我最大的财富。我想我会更加孝顺我的父母的,至少像妈妈和舅舅一样,在外公走的时候可以对自己说一声,无憾! ——后记 此文仅悼念我的外公王财琪,感谢所有的叔叔阿姨们、爷爷奶奶们在这段日子对我家人的关心和照顾。也祝福全天下的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们,身体健康,祝福全天下的家庭和谐欢乐!祝福所有冬泳人的用自己的意志续写人生美丽的篇章! ——王财琪之外孙女 张冬妮 写于2010年8月7日星期六子夜 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