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static/image/common/ico_lz.png)
楼主 |
发表于 2008-12-25 14:48
|
只看该作者
4 “山崩地裂”,这个耳熟能详的词就像记录一段史前的传说,距离我们似乎相当的遥远,即使在好莱坞的灾难大片中也没见过如此场景。% G7 w6 X# b( j: k& |1 t; h# o* o6 P* W
这样的灾难居然在毫无征兆中降临,降临一贯清净平安的四川盆地边缘山区。" A2 M( F, s! C& G# N" b, C
5·12地震之后的整整一个月,绵阳城区的大钟一直停顿在两点二十八分。& T$ p: F+ z4 Q- Z' z) }
这是北川的最后时刻。
0 j: L: } j3 }8 ]+ r3 S7 `- a1 Z这之前,人们过着自己平平常常的日子。县政府一位领导招待一位乡上来的下属吃了便饭,因为有点感冒回家小睡。而大多数县级领导正在参加一个三百多人的表彰大会。2 I6 J$ y/ c0 |1 u. J
一位公务员走在街上同熟人打招呼,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
6 [: }: i: Q- y( c! t幼儿园的孩子在午休,一些家长把回家吃饭后的孩子拉上,在幼儿园外面等待开门。
y2 w9 p8 p; R$ j& j5 } s茶馆里照例有茶客在喝着这里出产的新茶,麻将的声音扰得邻居有些恼火,午睡的人抱怨两声,再闭上眼睛。5 {% q! }4 s& N! O9 H, A; b
文化馆的人正在组织禹里诗社的人每月十二日例行的诗会,诗人们在大好的春天里吟弄风月,抒发豪情。
" U) i) K' f. P天空的太阳有点白,空气有点闷,这并不算什么异常。
, c/ \/ A' W2 T s+ |+ i$ \
y! F: q- L& R% e' p2 d9 X" g5 对于大地,人们倾注了太多的赞美和感激。从东方到西方,诗人和哲人们将慈母般的感激之情向大地倾诉,它是沉默、奉献的最高典范,是滋养、承载的生命源泉。
* j# w. v1 Z- S7 g大地也是一个生命体,它那内在的喜怒哀乐,我们无法感同身受。它难道也会生病或受伤,在某一个时刻形成狂暴的力量,给寄生其上的子民带来灭顶之灾?
$ T- o$ |. R, S R. F它也会叫喊,像一个愤怒的诗人,发出巨大的声音。它也会颤抖、痉挛,像一个发烧的病人,抽搐不止,一次坚硬的抽搐标志着疾病的颠峰,然后是频繁发作,两次、三次、百次、千次、万次、数十万次,它才会停止,安静;直到数十年、数百年,为下一次的爆发积蓄力量。
9 J: R" Z# q. F/ [大地是活着的,它的年龄太古太老,与它相比,我们人类就如白驹过隙,空谷来风。0 a! a1 V9 A! B
我们甚至无法了解它,那颗硕大无边的深心埋茂在幽暗的地下,巨石之间的某种涌动,是它的脉搏吗?清风与流云是它的呼吸吗?我们以祈求的眼睛望着专家,希望他们是一群先知或者巫师,以他们的敏感听懂地下的声音,触摸震撼的力量,让无助的人们躲避灾难。但是,没人听懂,神力般的启示没有降临,专家们闪烁其辞,支支唔唔,无助与无奈都表明我们只是人,带着人类认知的局限。
. _6 l/ }2 K, s) F( o6 C! X0 Z很多个夜晚,震区的人贴在地上睡眠。我与大地之间只隔着一张薄薄的塑料纸,我用手抚摸着地上,祈求您安静,给我一层薄薄的的睡眠,给我白发苍苍的母亲一夜没有奔跑的小憩,给我尚未成年的儿子一个没有惊恐的梦境,给那么多次惶恐的人一次平安的休息!假如您是母亲,您就能听见我们的哀嚎,那么多丧母失子的人在痛哭啊,悲声如山,泪水成河,多少无助的眼神祈望苍天,您怎会无动于衷?
, V2 }$ k0 I4 D2 B( A' |2 @也许是我的抚摸太过柔弱,您仍然震颤着,摇动着我们的房屋,摇动着我们的窝棚,摇动着惊恐的眼睛和奔跑的脚步,摇动着车轮和群山,摇动着清晨和夜晚,摇动着星星和月亮,摇动着狗的狂吠和蛇的慌张,摇动着青蛙和癞哈蟆,摇动着树叶和花草,也摇动着焦灼的空气和沉闷的阳光。# ] y1 G" D0 k- Z9 F2 S
. \& @& e, h+ D& w# [+ O1 ?9 G' m' p
6 尸体横陈:有头无脚,有脚无头,开膛剖肚,脑浆迸流,在瓦砾上,在石堆旁,在汽车中,在床上,在山间……仅仅两分钟,在从汶川到青川,三百多公里的土地上,八万多人丧失生命!+ w: ], F) r, |2 z
有人说,这是一千颗*********的威力!7 R" z5 |7 N( F- B2 g
这是一场战争吗?仅仅两分钟啊,既无宣战,只见死亡!敌人在哪儿,对手在哪里?
9 ^# d; c4 \9 p a0 H巨大的无解,形成巨大的虚空,让我们的心沉落。
0 q' m. {) u( ^" u3 N; r8 f( g/ S* p甚至无法仇恨,我们只有嘤嘤地哭,哀哀地嚎,互相依靠着发呆,眼睛和心灵沉陷在幽黑的虚空里,一辈子的记忆、几代人的记忆都无法抹去。
" {2 r* E" g+ T& m& J$ y仅仅两分钟呵,我们的脆弱,楼房和钢筋的脆弱,大山的脆弱都暴露无遗!
) y- }7 @# T M i2 L9 u4 X$ Q( p) K仅仅两分钟呵,千万人遭受损失,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数十万人伤痕累累!" A5 x/ g/ _, _( v; u- E) t
仅仅两分钟呵,群山撕裂,河道改观,四川盆地沉陷了四米,青藏高原迅速隆升!( i4 ?- t0 ]1 f- G$ e$ d
0 R9 g- z2 g) ?8 e7 他们是一些年轻的生命,五颜六色的T恤衫,多姿多彩的裙子和牛仔裤,各式各样的运动鞋,浪漫的长发本该在诗歌、音乐和梦境中飘动,在动情的眼眸和滚烫的回忆里飘拂;强劲的身姿本该在蓝球场上奔跑,在怀春少女的轻梦里滑过。现在,却躺在地上,躺在大雨淋湿的地板上,躺在父母和亲人的泪河里,躺在撕心裂肺的呼喊中,躺在难以弥合的深哀巨恸里。
: R& O! \' n% w一排一排并不规则的尸体,摆满了操场,摆放在余震频发的大地上。
% ?! W4 f% f' H P# [是什么力量,让这些年轻的生命,遍体鳞伤、毫无尊严地死去?
3 \$ x$ @. X* { q5 ` / f+ ~8 D& r% Q3 w
8 对于死亡,我一直心存幻想。一个生命,经历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激情飞扬的青春,成熟稳健的中年,再迈入安祥宁静的老年,在某一个时刻从容上路步入另一个世界。这样的人生过程,有如花开花落,朴素自然。* x. l' E% G% l2 M, ^9 _
但是,却有那么多的孩子走了,那么多的少男少女走了,生命的过程猝然中断。不是有仁慈的上帝吗,不是有慈悲的菩萨吗,不是有万能的真主吗?谁在庇佑我们,谁来垂怜我们?) }( S2 R5 l) H# ]/ g% b; B
假如我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多少次我这样恐怖地设想,眼泪便要滚落下来,心痛难忍,悲伤难禁,也许暂会失去生活的勇气,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坚强面对。理智,只能缓解些微的疼痛;而安慰,在巨大的虚空面前将是多么苍白。一个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得孩子生命的母亲啊,失子,无异于对她掏心挖肝,让她肝肠寸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