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1 风在这里自由地穿行,失去往日的清新,挟带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那一股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异味。& r7 o6 R j" M( L3 b! p
站岗的人戴着厚厚的口罩,叉开的双脚像一面移动的墙壁。: u7 K% k, A9 |7 I4 ]& ]# v
几根钢管横卧成一排哨卡,拦住汽车和行人。前面有白底黑字的“飞机消毒”字样,旁边竖列一道“特别管制禁止车辆人员入内”的牌子。
: G* H, d5 [4 { k% c地上的松土里插着红底白字的同样小牌,上面有一个醒目的骷髅标记。3 D# y6 W w# R2 \
眼下,正是5·12汶川特大地震之后的一个月,进入这里需要某些特别的手续。
$ S; H! q/ N/ p' V! S* y除了自由自在的风,苍蝇便是另一个自在之物,嘤嘤鼓噪着随意出入。- y6 e. x, _/ N$ X, r
- D' x5 ?, v9 Q* v, _2 `" z+ d
2 曾经几次进入北川,印象中的这座小城像群山怀抱的一个摇篮,安静而悠闲。绿色的风招摇在山间,散淡的雾自顾起落。在有史记载的一千五百年间,这里很像一个安然自足的世外桃园,老子笔下的小国寡民。
, ?' W- c$ K4 C* f! m只是那些山,留给我的印象太深。记得十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在龙门山脉的一处公路上遭遇塌方,硕大的石块横卧路中,村民们无可奈何,只得先进行爆破。再作清理,公路上的几十辆汽车焦灼地等待着。那是一个月白色的夜晚,我同这些大山对视,我似乎能听见它们沉睡的呼吸,看见它们狰狞的睡姿,那一刻我觉得它们什么时候就会醒来,轻轻一弹,不经意放下一堆岩石,就会把我们的汽车全部吞噬下去。这些山活着,巨大的山体里蕴藏着能量,我想起“山精”这个词。它们是精灵,也会变成“精怪”,因为它那股年轻的力量,莫名其妙地威慑着山下的人。而我同它相比,何其渺小,一颗石子轻轻一击,也会让我命丧黄泉。
1 C0 p5 {. o+ P# C那夜的直感一直留在心中,仿佛我读懂了那些大山的内心,这让我充满畏惧。
+ m; j$ q$ B- W+ P又有一次去北川县城,我们到县委大院等待宣传部的人,汽车停在树荫和草坪之间,在无聊的间隙,我忽然抬头,看见县委大楼背后壁立的高山,那个叫王家岩的山嘴,像一个精怪苍绿的头悬浮半空,我的心里划过一阵无声的尖叫。. M( V" ?) q$ O% n
% }' Q: T/ U# D/ w1 J$ ]3 先是大地发怒,它嚎叫的声音雄浑而低沉,像是巨大的压路机轰隆隆地开来。村民说,那是地音,仿佛大地张嘴说话,噼里叭啦地又像鞭炮一路炸响。专家说,那是地裂,以每秒3公里的速度,从汶川到青川300公里刚好经历一百秒钟!: C, O2 N4 a. i) n0 F% h& c" p
离北川仅十九公里的陈家坝乡,两山之间是都坝河,浅浅的水甚至无法湿足,这条河正在地震裂缝上,河床里居然吐出了两根又黑又亮的乌木。
) H% p8 G, J+ ?; a# e1 s不知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那两分钟的记忆,每一个震区的人都感到极度惶恐,人们极力想描述当时看见的情形。7 H% k- D- m. @" U) l6 B- h q
我刚跑出来,一回头看见一位女老师掉进裂缝里,仿佛一张大嘴把她吸进去,又合上了;然后大地向上隆起,建筑像积木一样垮塌下去。北川一位幸存的女教师说。6 t- r' J- ]1 ]2 |* L; n
天啦,那座桥像蛇一样,一节一节地扭动,又一节一切地掉进河里。平武南坝大桥旁边的人说。3 s- d) {" b7 L% n$ x2 f% V
哎呀,地里仿佛有土行僧似的,弄得凹凸不平,我像踩在波浪上站立不稳,摔倒了。南坝镇一位妇女说。) x" \1 w$ Q8 Q4 v; p2 D5 J
数十米高的烟囟就像一条浑身冒烟的黑龙,扭来扭去,我觉得它马上就要垮了,但两分钟之后它居然又变直了,顶上吐出一缕轻松的烟雾。距离北川69公里的绵阳一市民,指着热电厂的烟囟惊魂未定。
2 Z1 f: y- G# Z更多的人感到大地这个巨大的筛子在晃动,每一个生命就像筛子中一颗被颠来簸去的豌豆。
^$ r7 V" E& v, {* v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