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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那家电器店,是她和父母在这座城市的栖身之地.她9岁时,父母便时常争吵,并不是当着她的面,但是她总能知道.
她10岁那年,一个秋天的傍晚,她放学回来,刚到店门口,就听见父母在店内激烈的争吵着,母亲的哭声飘进她耳中.她走进店里时,父母同时停止了争吵,母亲还冲她笑了笑,转身进小厨房忙开了.那一天晚上,家里的气氛非常沉闷. 大火烧起来的时,是在凌晨3点多.她突然惊醒,大火已在她周围蔓延,火势非常迅猛,一瞬间的功夫便肆虐开来.疲劳了一天的父母仍在离她不远的角落呼呼睡着.她冲他们尖叫,并本能的往外跑. 父亲和母亲这时也惊醒了,母亲率先朝她冲去,但有什么绊住了母亲的脚,她跌倒了,一个摆电器的货架压在她的身上.她对父亲喊:爸,你快拉妈妈起来!但他只看了妻子一眼,便继续朝她跑来,一把抱住她朝店门冲去.当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邻居的身影扑入她的眼帘时,她晕了过去. 大火是因为电路老化引起的.这次大火,不仅毁了电器店,也令她从此失去了母亲,而且全身65%烧伤,其中3度烧伤占了11%,包括脸部和身体上的皮肤.父亲的左胳膊和前胸也被烧伤了. 从她病房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医院的一个小花坛里面种着不少向日葵.大而浓绿的叶子,已如她的手臂一般粗的茎干,圆圆的花盘里一朵朵的细小花蕊,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碎光.它们快乐的冲太阳扬脸,散发着单纯.热烈.美好的气息.每次做植皮手术前,她总会望着它们,心里会热烈起来.这时候,父亲也会站在一旁,和她一起看着那些向日葵,并说:"妞妞,别害怕,爸爸一直陪着你呢!" 但她很少搭理父亲,有时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是的,如果父亲能拉母亲一把,母亲一定会和她们一起逃出来,也就不会离开她了.但是那天父亲和母亲吵架了,他是故意不救母亲的.她心里便对父亲有了说不出的怨恨.但是父亲仿佛全然不知,在她病床前忙碌的转. 有很多人来看她,街坊邻居.老师同学,以及她不认识的人.他们走时,都会塞一个红包给父亲,他不停的说谢谢.她默默的看着,对父亲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两年后,她出院了.或许是为了忘却曾经的火灾伤痛,父亲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而在城南租了一间平房,房子的前半部分白天是电器店的店面,晚上是父亲的卧室,后小半部分是她的小卧室和小厨房,还有一扇小窗.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少了母亲,是永远的少了母亲.每次小厨房那边传来炒菜的声音,她总会想起母亲.她变得沉默寡言. 尽管她做了26次植皮手术,但是她身体上仍然留下烧伤的痕迹.她被烧掉的头发已经渐渐长出,可是右脸坑坑洼洼,毫无表情,双臂和双腿上有蜿蜒绵长的疤痕.她不肯照镜子,其实家里也没有镜子.对台戏父亲要送她去上学的询问,她拼命的摇头. 但是父亲仍然送她去了学校,他和班主任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然后丢下她走了.傍晚她从学校回来后躲在小卧室里不停的流眼泪,外面不时传来父亲捣鼓电器的声音.她越发怨恨父亲.怨恨父亲把她丢在学校里让同学围观. 哭了也不知多久,醒来时灯已经亮了起来,父亲气招呼她吃饭,她实在太饿了,便一言不发的端起饭碗"妞妞,爸爸明天去弄些向日葵的种子给你好不好?"父亲很高兴的说.她突然想起医院窗外的向日葵,她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但她请求父亲不要再送她去上学,她说不喜欢有同学喊她丑八怪. "胡说,你一定要上学!你是爸爸眼中最美的女孩儿!你就像向日葵那么漂亮!你是爸爸的向日葵!别哭,向日葵没有眼泪."父亲又说.一丝笑容在他嘴边绽放,他的左胳膊上也有和她的手臂上一样的绵延的疤痕. 她摇头,不明白向日葵为什么没有眼泪,好像它本来就没有眼泪的.而且,她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漂亮,但她心里仍有小小的欢喜在跳跃.这是也是烧伤后,第一次对父亲有了种说不出的感激. 是的,我一定要上学,一定要考上大学!临睡前她坚定的对自己说. 第二天下午她放学回来,父亲果真递给她一小包向日葵种子.那天晚上,她和父亲一起到外面捡了些别人丢弃的花盆,把向日葵的种子埋在花盆土里,将它们放在窗台外面的平地上.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向日葵一天天的茁壮成长,两个多月后,第一朵向日葵便在太阳下欣然绽放了.每次看着它们,都会给沉闷的心情带来热烈而美好的向往. 后来的四年,对于自己的外貌,她还是有一些自卑,但她一直记得父亲说她像向日葵一样漂亮的话.她努力的学习,努力的与同学拉近距离.她的学习成绩不仅在年级里名列前茅,还连跳两个级,终于把住院的那两补了回来.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父亲非常高兴,特意在店门口张贴大红纸,上写:店家有喜,今天特地休业. 又不是什么重点大学,爸,这算什么大喜啊?她嘟哝. 怎么不是喜?这是喜!天大的喜事!父亲大声嚷嚷着. 她又笑父亲写的字丢人,父亲没争辩,哈哈大笑. 一定要庆祝一下,到最高级的饭馆去吃饭!你没去过是吧?爸爸也没有去过,咱们去开开眼界!父亲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去一家五星级酒店吃饭庆祝. 与她要好的几位同学都来了,父亲也请了几个朋友.父亲头一次在她面前喝了很多酒,边喝边说:妞妞啊!爸爸知道你怨我,可是,那货架有多重啊,我要拉了妈妈,你就烧没了.等我回去救你妈时,她早就烧得焦黑了.....那火,你爸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她的眼睛湿润眼来,给爸爸倒了一小杯酒. 医生说,手术费用光是植皮就要十多万元,而且,你身体那么弱,医生担心异体植皮会产生排斥反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从直系亲属身上取皮.谁是直系亲属,当然是我啊!我就求医生从我背部取皮.医生让我签了协议书,从我的背上取了大约70%的皮给你.医生给我打了麻醉针,但还是疼,抽筋剥皮似的疼,可我一想到你,就忘了疼了.....父亲说到这儿,自顾自的脱了衬衫,转过背来.父亲的背上,有一片疤痕,让人触目惊心. 后来有记者来采访,我怕你受惊吓,没让他们来.也多谢了那些好心人,捐了不少钱,妞妞啊,你长大了,懂事了,以后如果遇到有困难的人,也要像他们一样有个好心肠......父亲断断续续的说,酒气在她周围四散.她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全桌的人都鸦雀无声. 妞妞,你哭什么呢?别人又说你丑八怪了?别听她们胡说!你像向日葵一样漂亮!别哭!爸爸挥了挥手,便趴在了桌子上. 是的,爸爸,向日葵是没有眼泪.她轻轻的说.眼泪流进嘴里,分不清甜与涩.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向日葵真的没有眼泪,因为太阳把它的眼泪都蒸发掉了,而她的太阳,就是父亲.
［此帖子已被 北飞燕子 在 2008-3-28 13:41:39 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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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8-3-2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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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9 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