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归来,游子还家。倒时差的日子里,感受最深是故乡的“热”情不减。就连本该夜凉如水的凌晨,也炎蒸如瓮。白日里更是骄阳如火,赤地若烧,将人上蒸下煮,如沐桑拿。恨不能仿效后羿,弯弓射日,以还我清凉。 本就苦夏难熬,偏有那一只只夏蝉,扯着沙哑的嗓音,叫得好欢。 那声音如锯齿在钝了的金属上拉扯着,潮水般的喧腾,仿佛一位粉丝云集的歌唱家,倾心亮嗓,搏人喝彩。高亢动情之处,却总有一股烦闷之极的味道,融进声波,钻入人耳,悸动人们心魂。 眼见蝉鸣到了气力不济的当口,人们的听觉神经也备受折磨、疲惫不堪之时,这家伙还会在声嘶力竭的末尾,猛然变调,轰然爆发出比先前还要激昂慷慨的芒音。那单调乏味的歌声,如哗哗潮水满灌,非常蛮横霸道地对人类的听觉器官实施侵略。锯齿样磨擦钝金属般的尖利剌耳声音,似乎在宣告着它的某种胜利。 蝉鸣激越,聒噪扰耳,声声不绝。人们的听觉神经乃至灵魂,都已爆满了烦闷和无奈。未免忽略这声音里面,或许有着蝉们伟大事迹与伟大爱情的信息。 有时,也真还感到奇怪:这家伙小小的柔弱的身体,居然能发出如此强大能量的声音交响,有如激昂慷慨的呐喊,无情地拉扯着人们已经无可奈何的心脏。 此起彼伏的蝉鸣,刺耳尖锐,这可恶声音的制造者,像是难耐这暑伏的燥热而发出抗争;又像是为了庆祝这灿烂无比的阳光普照而发出的快乐高歌;更像是为了在这即将逝去的盛夏而竭尽全力的激昂悲歌。总之,这蝉鸣,让人心乱,让人心慌,让人无处躲藏。 漏秋之后,气候凉爽。喜爱烈日下长吟的蝉鸣,也收敛了频率,衰减了音量,渐成持节奉道的隐者,淡出江湖。 其实,蝉是生命的歌者,总喜欢以自己的方式鸣奏单一的曲子,故而不被世人了解赞赏。好在它有一种独特的清高风度,惹人厌烦,却不舍初心。 当秋虫的歌声即将远去,寒蝉凄切,更衬西风的凉意。"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到秋深处,其声不止凸显其自身的特立品性,也足以衬托文人逸士的闲情了。 “蝉发一声时,槐花带两枝。”蝉与槐花相映相协。 蝉在无欲无求的日子里,以别样的心情,夏天的舞台,一曲清歌淡如水。这是歌者的心曲。 与飘飞的秋叶一道,完美谢幕于寒秋,噤声绝唱,灵魂升腾,也不能算作歌者的悲哀。 所以,从生命的角度,蝉声可闻,蝉心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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