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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11-10 22:11
老爸是真的老矣了！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原来那精明干练的影子，代之出现的是松弛的皮肤，上面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黑褐色的老年斑，神态极为疲惫。老爸的体能也大不如前了，站起来两腿就哆嗦，手够不到可以着力的东西，他的脚就迈不动步。在我帮他穿衣服时，这种感觉越来越沉重。于是我专职侍奉老爸，略尽人子之道。他常常在他的百宝箱中拿出一沓照片，一一地摊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似乎在缅怀已逝的黄金岁月。在摆弄这些照片时还絮絮叨叨讲个不停，什么领着人马打土匪啦，什么造反派给他戴高帽他宁死不屈啦。都是我听了无数遍的英雄故事，他每次讲来还那样津津有味。他现在的招牌动作就是一手拿小圆镜，一手用随身的小拢梳，很有耐心地梳理所剩无几的花白头发。嘴里不时地喃喃：“我真的老了吗？”老爸是不会承认老的，也不相信自己能老。即便坐在轮椅上还和老邻居吵着：“说我老，我在运动会上得过金牌呢，你得过吗？哼！”大家一阵大笑，继续逗他说：“金牌在哪？让我们看看。”老爸马上在他的百宝箱里探囊取物般拿出两块金牌，抖着手挂在脖子上，其状甚是得意，大家顿时惊的不能言语。我一看，原来是我参加横渡笔架山得的纪念奖牌，啥时候划拉他箱里了。后来大家看出了破绽，因为一块牌上印有“2006”字样，另一块是“2007”，但是谁也不敢揭穿他。一位老邻居笑嘻嘻地转而问道：“您老是啥时退休的？”老爸马上扳起面孔，咔吧着眼睛纠正他：“是离休！”这一点是他必须永远放在第一位的。离休老干部可不是一般人物，我们楼道二十年的历史中才出现两个老干部，而咱这个老干部还比那个老干部高一厘米。那天在楼底下，两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背靠背比高低，老爸一挺脖颈就高出了一点点。尽管这个官司还没有定论，那个老干部至今也没服这个气，可咱老爸早已是胜利在望了。再说，老干部的待遇也和别人不一样。人家下楼是用脚走，老干部下楼是坐在轮椅上，然后两个人抬着走，单凭这一点，那个老邻居就应该明白老爸是离休。
虽说老爸是离休吧，最大的官也只做过比芝麻还小的基层单位支部书记。究其原因，他把这归结为没文化，一辈子只念了两年扫盲识字班，为这老爸总是耿耿于怀。“我年轻时可机灵着呢，就差不能识文抓字儿了，要不指不定升到哪去哩。”让我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比文盲多认了两个字的老爸，居然还是创作的天才，真的。他看到门口有个油条摊子，不知怎么就写了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天上旭日初升，街上好风和顺，炸好了油条，蒸好了包子，做我们的营生……”写完之后他兴奋不已，逢人就拿出歌词儿唱，把人家唱的晕乎乎的，都冲他竖大拇哥，老爸开心的大笑，一脸的成就感。我在一旁看到这情景，就偷偷地乐。别人不明白，我心里可清清楚楚，那是老爸从前唱的老电影插曲“天上旭日初升，河上好风和顺，摇荡着渔船，摇荡着渔船，做我们的营生……”看看，这两首歌长的多象，怎么看都有抄袭的嫌疑，但是我不能出卖老爸跟谁我都不说，子为父隐嘛，是不？
别看老爸有个好人缘，就以为他是笑弥勒了。他一但发起脾气来够你受的。那天我正在电脑前敲击文字，老爸满面怒容地吼道：“我药咋少了？”我说不知道啊，他又喊道：“是你偷吃我药了”。老爸的话把我气乐了，他的东西我从来不敢动，就连我的东西到了他的手里我也不敢动。另外我偷啥不好，干吗偷药吃？呵。“早晨还是满的，现在就少了，你说哪去了？”我说不出来，就赶紧停了手里的活把药买回来。我再一看，老爷子还在那儿气愤愤儿的呢。
最有意思的还是老爸下棋，和他下过棋的人都被他用手杖敲过。谁敢吃他的棋子就得先吃他的手杖，久而久之再没人敢和他对阵了。后来开始求人和他下棋，二顺子就是老爸钦点来陪棋的。只过了几招，老爸就看明白了，愣头愣脑的二顺子不会下棋，他根本不按规则行棋，手里拎着大炮大马的满棋盘晃，想放在哪就放在哪。老爸觉得挺有意思也就如法炮制，两个人玩的随心所欲。老爸随便拿他一枚棋子说：“吃了”。二顺子马上拍头跺脚说自己太臭了。老爸说：“你输了。”他马上点点头重新摆棋，绝对是认赌服输的气度。直到现在两个人还在下，也直到现在二顺子是唯一没被老爸用手杖敲过头的人。
老爸玩够了闹够了也会发些感慨：“人呢，活一辈子不容易啊，还是多做些善事吧。”每天晚上，我家楼道里的灯都会亮着，老爸象检查日常工作似的督促点灯，让楼上楼下的能够走好。
看着老爸近乎怪诞的言行，我不由的想起一个老词--老小孩。我跟老爸说：“咱家好象幼儿园了，我就是阿姨。”老爸歪脖看了看我，一板一眼地说：“那我就是园长。”切！也不知道谁哄谁玩了。都这个时候了，他的自我感觉还是领导，我永远都是他的下属。并且时不时的敲打我：“甭想造反，小民以孝为先。”您瞧，在老爸面前，我永远都是被压迫民族。跟老爸在一起，常常会感到郁闷，也常常会让你突发性地笑出声来。一样寻常的日子，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过的也还是有滋有味的。
我曾经为自己许下一个愿，那就是为老爸写一部《离休英雄传》。
呵呵，不和您聊了，推老爸玩去喽。
阎春
辽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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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1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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