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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知青忆:插队时成立学马列小组实际是在读“禁书”
2015年05月14日 09:01 来源:凤凰历史 作者:王爱英
核心提示:因为书籍来源有限,所以我读书很杂,逮着什么读什么。后来选调到工厂,读书更受制约,许多名著只能在“地下”偷着读——我们几个知青形成了一个读书圈子,名义是学马列小组,偶尔也聊《反杜林论》、或分析供批判用的《你到底要什么》,掩人耳目,私下却传阅搜罗来的“禁书”。
本文摘自:《中老年时报》2012年11月1日第07版,作者:王爱英,原题为:《蹉跎岁月偷着读书的年代》
上山下乡时期,许多书籍都沦为“毒草”,除了报纸和政治学习材料外,文史哲经、古今中外,基本都成“禁区”。但求知欲是无法禁锢的,就像石板下的野草,它总要钻出来,即便岁月蹉跎,偷着也读书。
我下乡时带了些文史类的书,不出工时就拿出来读,用以打发时光,也长些见识。我们知青点都是初中生,书籍较少,邻村知青点有高中生,书籍比我们多。我得空便往那个村跑,十来里地,借上本书能看个把月。有一次借书回来晚了,月黑风高,为抄近道,竟误入一片坟地。我穿梭于墓圪梁(方言)之间,慌不择路,满脑子都是听过看过的鬼故事,总觉得有东西跟在身后,于是三步一回头,还时不时嚎上两嗓子给自己壮胆。回到知青点时,全身都让汗给湿透了。
在知青点的油灯下,我读过几部有“严重问题”的书:“反动学术权威”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反动古典小说”《荡寇志》,“鸳鸯蝴蝶派”经典《秋海棠》,“大毒草”《早春二月》。同时,也读过传播甚广的《革命烈士诗抄》、《马克思的青年时代》;读过竖排版的《李白研究》、《中国文学简史》,以及同样竖排版的译著《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杰克·伦敦短篇小说集》;亦曾浏览过《内蒙古农谚选》一类的书,似乎是为扎根农村准备的必修课;当然,鲁迅的集子也没少看;最值得一提的是《中华活页文选》,读林觉民《与妻书》时爱不释手,能把那篇绝笔背诵下来。
因为书籍来源有限,所以我读书很杂,逮着什么读什么。后来选调到工厂,读书更受制约,许多名著只能在“地下”偷着读——我们几个知青形成了一个读书圈子,名义是学马列小组,偶尔也聊《反杜林论》、或分析供批判用的《你到底要什么》,掩人耳目,私下却传阅搜罗来的“禁书”。在这种场合,我有幸认识了歌德、拜伦、雪莱、普希金、果戈理、高尔基、托尔斯泰、塞万提斯、雨果、莫泊桑、巴尔扎克、罗曼·罗兰诸位巨匠。这些书籍中,《第三帝国的兴亡》最开眼,《丰饶之海》最“黄色”,《红与黑》、《静静的顿河》最爱读。葛利高里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心中超过了红军战士保尔·柯察金。我对此曾大惑不解,甚至怀疑自己立场有问题,后来明白了,这个哥萨克白匪所以让人着迷,正是文学的魅力和人性的感动。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毒草”的书皮全部进行了“革命化”伪装。尽管如此,我们的读书圈子还是在两年后被举报、禁止了,但对我来说仍受益匪浅,我后来从事与此相关的工作,这期间的阅读与积累终身受用。十几年后,那位早已下海经商的举报者曾来津向我道歉。往事如烟,相逢一笑,我们还喝了酒,为彻底告别那个年代。
当时,还有一种手抄本读书现象。现在的青年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何以花那么大工夫手抄?因为被禁,因为喜欢,因为买不到,因为没有复印机。通过手抄的形式,一些“禁书”得以传阅。我手抄过古今中外诸多名诗名作,还抄过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也非常幸运地读过闻名遐迩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遗憾的是,此书只在我手中传阅半天,一目十行,勉强看完,哪有手抄的机会。
由于那个特殊的社会环境,“禁书”不敢轻易外借。有朋友说他哥们儿有全套《莎士比亚戏剧集》,我请他吃了顿当地有名的馅饼才借到一本,其中选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哈姆莱特》两部悲剧。这是1973年的事,当时能偷偷阅读这样的经典,我已经很特权了。再读莎士比亚,已然是上实际80年代,改革开放了,不必再担心被举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书桌前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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