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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知青忆:知青专列开动那一刻车站突然爆发一片哭声 2015年05月01日 11:04 来源:中老年时报 作者:王爱英
核心提示:令人震撼的哭声发生在专列开动的那一刻,整个天津站突然爆发,哭声骤起,一瞬间形成高潮。
本文摘自:《中老年时报》2012年9月6日7版,作者:王爱英,原题为:《专列开动那一刻》
1969年5月4日上午,天津站,一列去内蒙古五原县的知青专列正准备开车,站台上人山人海,鼓乐喧天,我在斯时斯地上山下乡,那场面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这些知青年龄大约在16至22岁之间。我还认识两位15岁的知青,原本没有他们的下乡任务,但当时形势就是这样,家里若有两三个十几岁的孩子,上山下乡是早晚的事,与其走得南朝北国的,还不如凑到一块儿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15岁的弟弟妹妹,就这样跟着哥哥姐姐上山下乡了。知青里最年长的是66届老高三的学生,22岁左右,如果没有“文革”,他们将参加高考,很多人会上大学,那完全是另一种人生。遗憾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从此丧失了求学机会,被永远定格在老三届。或许还有这个年龄段以外的知青,但已是个别现象。我们知青点小的16岁,大的18岁,是“未成年”的一个组合。
列车就要开动了,我和几个同学在列车门口逗留。有位同学的父亲忽然看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可要照顾点他啊!”他说话时满脸泪水。这位同学是独生子,我们总在一起玩儿。但当时并没有独生子女可以留城的政策,不管家里几个孩子,我们68届老初一上山下乡是“全锅端”。这样的政策比较残酷,像我,即便下乡了,家里还有两个妹妹;而这位同学一走,家中就只剩下爹妈了,也难怪其父如此动容。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寄予厚望,忽然就有了一种责任感,也许同学的父亲只是随便一说,但我感觉却不同以往,好像自己一下子长成大人了。
我们家是我父亲来送站的,母亲无法承受这样的别离,所以没到车站。但此时父亲也没有在我身边。父亲是在人海里挤不过来,还是不愿意挤上前介入这悲情一刻,我不知道。我只看见父亲在一个立柱下踮着脚向我招手,随即就被涌动的人海淹没了。我很满意父亲的表现,就跟旁边的同学炫耀:“我爸没哭。”——至少我没看见父亲哭。
令人震撼的哭声发生在专列开动的那一刻,整个天津站突然爆发,哭声骤起,一瞬间形成高潮。那是集体的哭声,压抑已久的哭声,不可阻挡,难以遏制。几千人还是几万人,具体人数无法统计,反正站台上已挤满前来送别的亲属。有掩面而泣的,有放声嚎啕的,有声嘶力竭喊孩子名字的,还有不管不顾地追着列车疯跑的。车窗里伸出的手臂拼命地摇,似乎想抓住什么,站台上的手臂在回应,像疾风中的树林波翻浪涌。车身在颤动,站台也在颤动。而我,却在一片哭的声浪中无动于衷。可能是懵懵懂懂,可能是基因遗传,可能是终于摆脱父母管教的轻松,我不懂得感伤,也没有眼泪。
车上车下,哭声互动,压过了广播喇叭里昂扬干涩的进行曲,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背景”音乐。这是完全对立的两种声音,却混杂成一种奇特的“交响”,标志着那个年代的社情民风。后来再读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时,就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
有个北京知青用诗歌同步记述了在北京站发生的类似情景,这首诗很快以手抄本的形式在知青中流传:“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位北京知青,后来成为中国著名诗人,他就是被誉为“知青诗魂”的食指。
专列开动以后,许多女生尚未摆脱离别的情绪,脸上挂满泪痕;但也有人很快进入亢奋状态,神经质地朗诵革命诗词,俨然电影里的英雄志士;有同学则掏出烟来撒烟,我也跟着点上一支——这是我上山下乡的第一支烟,直到三十年后才戒掉。从此,广阔天地插队落户,再没有人管我们,我们这些只读了一年初中的中学生有了新的称呼:知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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