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橙 于 2013-11-12 18:35 编辑
文革前,父母所在的动力机厂算是长沙屈指可数的大企业,每到周末都会在灯光球场放露天电影,逢节假日还会连放几场。在那里我看过无数场国产经典名片和外国名片,可以说是电影伴随着我的成长。然而真正使我终身难忘的一次看露天电影却是在当知青下乡以后,着迷于电影的我居然有在电影场睡了一夜的经历。 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文化生活奇缺,知青生活更是枯燥而单调,在业余时间里我经常感到无所适从,带去的几本小说被翻得稀烂,就连半导体收音机也无钱购买。当时能欣赏的戏曲只有“八大样板戏”,电影故事专放“三战片”,即《南征北战》,《地道战》和《地雷战》我也百看不厌,只要听说哪里放电影从来不打听电影名称,不管路远,就会跟着田埂上手电筒乐此不疲地寻电影看。 一天双枪刚过,听说全民公社放电影,我跟着十几个社员兴趣十足地踏上去全民十几里的路程去看电影。其实一天的劳累已让人够呛了,是电影让我忘记了一天的劳顿。随着人群时而走大路、时而绕小道、时而翻山坡,走着一条我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夜色蒙蒙之中只有稀疏星星在闪烁,月亮在黑黑的云层中时隐时现,田埂边的蛙声伴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前方的手电筒光已汇成了一条“龙’”,亮闪闪地向前延伸,弯曲,煞是好看。我一时兴起唱起了样板戏插曲,马上就有人附和,大家一曲一曲地唱,不知不觉中十几里路抛在了身后。电影场设在靠山边的一片荒地上,早已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黑压压的一片,能看到的地方全站满了人。我拉起队里的菊妹子说:“走,我们找个坡地去。”我们脱离了同伴,围着电影场转了一周,只有银幕后面人少些,我们在后面找到了一个堆着几码稻草的土坡,我对菊妹子说:“我们就靠在这里看蛮舒服的,”我刚伸直发涨的双腿,加映片就开始了,又是一部防治蛔虫病的片子,随着“蛔虫卵耐冷不耐热……”的解说词,倦意袭来,迷糊中我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之中,我遇上暴风雨,狂奔着却老在原地。一阵冰凉让我惊醒,原来是天上下起了小雨,我赶紧爬起来一看,放电影的地方早已是人去场空,连银幕都撤了。我的心都凉了,急忙推醒了熟睡中的菊妹,此时天色几近黎明,一片寂静中的四野黑魆魆的,远处的山影,近处的树木,村庄都变得十分鬼魅。菊妹吓得打颤,我还算是胆大的,此刻也觉得背脊透出一阵阵寒意,回去的路又不熟,现在只有凭记忆和方向寻路回家了。我掰了一根树枝一边打着路边的草丛给自己壮胆,一边教菊妹子唱知青中流行的歌曲,跌跌撞撞地走了近两个小时。此时天幕好像在一刹那间拉开了,晨曦中我们看到了远处队里的那棵大枫树,像张开巨大的双臂准备拥抱我们,我们也像久别家乡的游子见到母亲一样激动。 过了好久,大家仍笑我如此看电影,但只要有电影我还是会不辞辛劳地跟着去。 2001年9月13日发表在三湘都市报“湘韵”栏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