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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条

           人生泳乐清如许（之三） 李谦横渡琼州海峡作品

刚从海南回来的几天，坐卧不安，无法宁神，那时刻虽然极想写一篇纪念文章，但面对诸多的祝贺溢美之辞，难于按捺自己的心意，生怕当时的情绪容易受到鲜花和掌声的迷惑，会以偏概全，不能完全客观地反应出我当初游海峡前的初衷。

那几天，每每在海牛群里与一同渡海的“勇士”们聊天时，彼此都带着身体上的伤痛，仍然尽皆心潮澎湃，不时地挥动着拳头在互相鼓舞。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思绪渐渐平缓，以致于愿意静下心坐在电脑前，一边回忆一边弄点文字来下酒，不禁让我想起去年此时横渡千岛湖归来后的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感叹人生尽管平淡，而挑战永无极限，只要激情尚存，希望便在。有如海明威笔下的老圣提亚歌在出海后坚持到第84天的情景，一切都象是梦境，一切又都是现实，惟有坚持，才有突破，冲开平淡，必有雄奇。5月20号下午5点，“南通好市民”李谦继顾明之后，如期履约横渡琼州海峡归来。
海牛队编号139，凌晨2：30起床，5点摸黑下水，历时11小时50分钟，32.75千米游程，锐减2公斤体重，一系列的数据都璋显着那一天的不易，5月20号，在从广东到海南的洋面上，来自全国各地的12位泳士，将血肉身躯汇入大海，用数以万计的挥臂，以一往无前的海牛队精神，实现了一个普通人的成功梦想，鲤鱼跃过龙门，完成了从泳士到“勇士”的蜕变…

我本是一个从小在山下长大的孩子，大山带给了我所有可以得到的童趣，掏鸟窝，拔竹笋，摘野果都是我的家常便饭，而有知后关于海的女儿和美人鱼的故事却只能是书本里的传说，只是一种空洞的遐想，对大海的向往更仿佛只有每每仰望星空时所体念的那种深遂，梦里时常有过大块的，一望无际的蔚蓝充斥着脑海，孤帆远影，一碧万倾。

这种情结，让我有如失爱的孩子，情感一直萦绕，渴求圆满……
坦言这次游海的经历,最让我难忘的是出行前的日子。当我还在忐忑中，告知我的至亲好友我打算要去游渡琼州海峡。大多听到的是善意的劝免：“还是不要去了，太难了，而且有危险……”，当我最终下定决心去横渡了，听到更多的是：“就当是去旅游吧，如果太累了，就上船……”我理解这些朴实的话语，他们担心的不是我飞得高不高，而是我飞得累不累……我在心里默默的感动着。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每在三中泳池里训练的时候，很多个带着泳乐汇群帽的我认识或我不认识的人看到我时过来和我击掌，鼓舞我，为我加油，告诉我，我一定会成功……
那段时间，顾明有句口头禅：区区三万米，这头疯猪，仿佛那道坐渡轮都要两个多小时的海峡就象一条小沟，轻轻一跨就能过去……
5月20号的清晨5点，几千公里以外的南通想必已经是晨曦初露，微光可见了，而广东徐闻县海安镇南海海面上仍然是乌黑一片，水面和天空浑然成一块巨大的天幕，十余艘渔船在洋面上一字排开，渔船上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中象荧火虫发出的微光，听到总指挥一声令下，我第一个一头栽到海里，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咸，苦，涩，兴奋，紧张，恐惧，期待……

我尽量不去想它，我需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在我的愤青时代，有许多终生难忘的诗歌，当年在念诵那些诗歌的时候，一直在试图寻找诗人无限宽广的思想空间，有的当时找不到的感觉，却会在多年以后的某一个瞬间突然被点燃。就好象有时明明初次来到一个现实中的境地，却似曾相似，仿佛以前在梦境中来过。那一刹，冰凉的海水在我的四肢间流动，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却很想开口朗诵我喜欢的那首席慕容〈在黑暗的河流上〉……那满涨的潮汐/是我胸怀中满涨起来的爱意/怎样美丽而又慌乱的夜晚啊/请原谅我不得不用歌声/向俯视着我的星空轻轻呼唤……一分钟以后，心情完全平静下来，我按照我预先制定的计划：即使最终无法到达彼岸，也要在我尚有力气的情况下尽量保持一段领先，于是在出发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是奋力的在扮演领游的角色，虽然我知道那会耗费更多的体力……

十二小时的长游无疑是枯燥的，好在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临行前的几天，几个挚友为我践行时，大家坐地分赃，这个要一千，那个要五百，要求分享我的游程，这是一个好主意.天亮后不久，进入深过百米的海沟，海水顿时变得清澈无比，完全吻合了我童年时对海的憧憬，好像进入了童话世界，水光潋滟，波光流离，这一阶段，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只有心旷神怡，前不久看过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飘流》中美仑美奂的场景在身边再现。每次划臂，连手上的毛孔在水的放大作用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属于我享受的时刻，真正的无忧无虑，蓝天碧海，不时有鱼儿在身边游过，连爱螯人的水母都象轻盈的仙女在跳舞，无论朝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晶莹剔透，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无边无际。我完全放松了四肢，全然不去想前面还有多少艰辛，只是静静的徜徉……想的是如果时间就此凝住，我也愿意，我完全可以想见那时刻有多少双期待的眼睛在注视我，他们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在观望着我，那时的我，已不再是我，只是一个水滴，一起随波逐流，一起随浪跳舞，爱我和我爱的人在我眼前慢慢流转，陪我一起钻过一浪，再来一浪……

后面的一切都象预期一样，我不愿去回想临近终点时暴风雨的来临，也不愿去想最后的两千米是如何的痛苦挣扎，因为这些镜头还没有出发前都在脑海中都已无数次的预演过，只是需要经历一回，感同身受一次而已。

当白沙门的海滩逐渐清晰时，好比每一个游戏过关时都有一个BOSS在镇守，大海向我展示了它狂暴的一面，奔腾汹涌的海浪劈头盖脸而来，如注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这个片断在后来文字记者的眼里是泳士纠结而恐惧的时刻，而他们根本无法了解真实的情况，暴雨降临的时候，在海中已经连续游进超过了十个小时，正是身体僵硬，精神极度贫乏的时刻，突如其来的雨水如同从天而降的甘霖，要为我洗去满心的困乏。霎那间整个世界看到的只有象利箭一样射向洋面的雨注，听到的只有盖过一切的哗哗雨声，这雨声仿佛是行进的鼓点，又仿佛是激励的掌声，我知道那是上帝派遣而来陪我最后一段冲刺的精灵，整个人的激情在那段雨中被重新点燃，我想要大声的呐喊：高傲的海燕正是需要这样的飞翔，不必害怕，无需闪躲，所有的一切因为坚持而更有意义，再大的风浪已经无法阻止我尽管疲惫的身躯到达成功的彼岸，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可免俗，必须感恩，感谢父亲母亲，是他们给了我坚强的身体和意志，感谢亲人和泳乐汇的兄弟姐妹，是他们给了我信心和勇气，感谢忠诚并怀有善意的顾明先生，是他给了我无私的友情和帮助，感谢主办方海牛俱乐部吴哥，青杨，他们帮助我完成了人生的又一个梦想……
5月底，应南通电视台之约，在三中泳馆做了一次访谈，这个节目在6月10号以《泳者无疆》为题播出，在这个长达十二分钟的专题里，画面唯美，音乐撼人，介绍翔实，可是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年轻的采访记者疏漏了一个我最希望作答的问题，这就是我在文首提到的初衷，在此只好自问自答。
我为什么要去游海峡？这个问题可以延展为是什么出发点，有什么原动力，有什么意义。
在横渡海峡相关的词汇里，挑战是一个常用词，何为挑战？通俗的理解就是去尝试做一件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有所谓挑战，才有所谓成功，才有所谓成功后的喜悦，而在我们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中，容颜渐渐老去，激情慢慢退却，人们的追求也往往变得乏味，当有这么一个机会的时候，难道我们不该唤醒蛰伏在内心深处的热情，打开我们原始的梦想，去寻找生命本真的意义。
一个行者在匆匆行走的过程中，其实应该时不时停下脚步来往回看看，这一路走来的方向有没有偏离最初的计划，我用这样的目光审视自己时，更喜欢当初的自己，工作的艰辛，岁月的磨砺，那份勤奋，执着的信念已经被深深的埋藏，到底自己是什么样一个人，自己现在是不是当初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自己尚未实现的光荣和梦想是不是还在继续为之努力，每每想到这些，我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成为一个懈怠的人，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成绩而被真相迷惑，唯有奋斗，才是人类发现自己，发掘自己永远的号角！

对于游泳，我只能算一个入门级菜鸟，就在一年以前，一千米长游已经是我沾沾自喜的资本，立志要渡海后，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五百一千地往上加量，反而倒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两个月内便完成了从一千到一万五的跳跃，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对我来说很重要，一步一个脚印，不断的积累着信心和力量。
我有一个狭隘的想法就是把这段精神财富传递给我未成年的孩子，希望他能在潜移默化当中接手这份正能量，人生漫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会有很多的苦难，锁定目标，找到方向，不要让自己迷失在道德缺失，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里。要想获得成功，并不在于要立多大志，发多大誓，只要开始去做了，坚强而镇定，专注且执着，不瞻前顾后，不轻言放弃，把结果交给上帝，一切都会随之而来……

这段时间，因为有伤，很少下水，闲时浏览顾明拍的一堆照片，挑出了一张我最喜欢的放在屏幕上做桌面,照片中：浩翰的洋面上洁净得没有一点杂质，无风无浪，只有一个黑衣白帽的背影弓身曲膝，正在完成一个蛙泳动作，在他的前方，海天交接，碧波如绸，远方，只有茫茫天际…………

就让时间定格在这张照片上，并把我喜爱的这首小诗许配给它：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是否能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