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满天星斗一窗含 于 2011-1-24 21:41 编辑
即兴小说 周国平 在一次酒宴上,一个长得丰满可人的少妇不时地用眼睛瞄我,弄得我很不自在。她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长得既不是“影星”也不是“笑星”,往人中间一站,给人留下的主要印象是:普通。一个普通形象被人这样盯着,我想不出别的理由:难道是受害者在辨认凶手?吃菜时,我不得不装着斯文,一粒花生米也要在嘴里嚼上一分钟。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问:“美女,你在我的脸上瞄过来瞄过去,难道我的脸上掉鸟粪了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真好玩。听说你是个写家,你能不能来篇即兴小说?” 即兴小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据我所知,古今中外,还没有哪个作家能够“即兴小说”的。我说我就来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即兴小说”试试吧。我拿起一根筷子,作写字样,嘴里飞快地吐出我即兴小说的内容: 有一个美丽的红衣女郎,是个职业画家。她虽然是画家,但她心里崇拜的偶像却不是画坛上的哪一位先贤,而是一个作家。那一天,女画家终于见到了她心里的偶像。她将那位偶像先生的脸当着是她笔下的一块画布,于是,她心中的偶像左边脸上是春天的芳草,右边脸上是冬天的雪景。女画家事实上并不知道这位偶像的真名,但她觉得没必要知道他的真名,知道一个叫“狠抓落实”的笔名就可以了。 2010年的某一天,她坐在狠抓落实先生的身边。心里一阵甜蜜一阵苦涩。她眼中的狠抓落实先生,是一个很标准的半老徐爷,头上的白发如同“先富起来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仍然是不肯走资本主义道路,始终坚守着一半“黑发”理论。落实先生酒饭了半辈子,却尚未长出福肚,也看不出他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假如不拍他的马屁,实话实说,他应该不算文人,但也不大像土匪,严格地说,他像个“的哥”,也就是出租车司机啦。 女画家在很小的时候,就很崇拜狠抓落实先生。她觉得他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经常穿一身白衣,手里拿着半瓶酒,走路一摇一晃的,潦倒中又不失威仪风流,衣衫褴褛却又气度不凡。但现在一看,原来传说中的狠抓落实先生也不过如此,并没有长出三条腿来嘛,平庸得很。女画家看他吃菜时饿狼似的,肉挑大块的吃,全部落实在色香味俱佳的菜上面,根本看到他在青菜豆腐上的作为。女画家很感叹:所谓偶像和粉丝,其实是自己在想象中完美了他的形象,按照女画家已经做了少妇的经验,完全可以看出,这个狠抓落实先生,也有一个男人的通病: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一副眼镜的掩护下,总是轻车熟路地盯向美女群体。 女画家很后悔,这次见到狠抓落实先生,实在是个错误。不过也得出了一个真理:画中人和生活中的人,绝对是两回事! 我放下了筷子,说即兴小说完了,我现在即兴喝口酒吧!啪啪啪……..红衣女郎第一个鼓起掌来,然后,声音如黄莺出谷地飘了过来:“不是这样嘛,你坏,你真坏,作家都是坏蛋,我不来了。” 2011年1月2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