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雪乐人 于 2010-5-13 22:19 编辑
关东山四大怪之三离开那片黑土地已近四十年了,这些年来,尽管我因工作变动走过很多地方,但稍有闲暇,在那块黑土地上生活时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梦境中。那和蔼可亲的大叔大婶、热情大方的大哥大嫂以及我们集体户里每一个成员的音容笑貌,那战天斗地的艰难困苦,那困苦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好像就在昨天一样萦绕在我的感情深处出现在我的梦镜之中至今难以忘怀。 初到广阔天地 印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红旗伴随着我们的歌声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顶上迎风飘扬,不知疲倦不知忧愁的我们扯开嗓子尽情地唱着在当时颇为流行的毛主席语录歌曲,歌声随着四月的春风飘洒在车后那长长的尘埃里…… 那是1970年的4月16日,告别了学校离开了父母,我们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着、吼唱着,按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奔向了广阔天地,奔向了理想的远方,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十位不同届的初高中毕业生由我们户口所在地的街道组织起来,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知识青年集体户。 那天早上,母亲眼里噙着泪水,把我送到了我们乘车的地点,一直看着我背着简陋的行李上了车,车启动了,开走了,我远远的望见她还在那里呆呆得伫立着、翘望着…… 我们下乡去的地方走山路离我们的家大约八九十里路,走公路有一百三十多里,地处我们县最靠西北角的的地方,叫做黄鱼大队的第十生产队。在组建集体户的过程中我们就听说这里水丰鱼肥,一片沃土,盛产水稻和大豆,是个美丽富饶的好地方,所以就抱着满腔的热情和憧憬,一路豪情一路欢歌地奔向了那里。 因为路非常难走,临近村里还被陷住了两次,中午十一点多钟才到地方,生产队里已给我们安排好了一顿香喷喷的午饭,大米饭、猪肉酸菜炖粉条和大白菜炖豆腐,大家狼吞虎咽,一个个吃得热汗淋漓,狠狠地饱餐了一顿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得到的好饭。因为在那个年代,吃供应粮的人家是很难吃到大米饭的,每个月一口人只供应一、二斤大米,一般人家都留到年节或来客人时才吃一点,很多人家粮食不够吃,就用细粮一斤换一斤半粗粮来填补口粮了,能吃一顿大米干饭和猪肉炖粉条,在那个年代对我们来说那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这下乡的第一顿饭就让我们一下子感受到了下乡的好处,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笑意。集体户的住处是早就由公社知青办给买好的三间房子,但房主还未搬走,只能暂时由他们住一头,我们男女生共挤在另一头,中间是两家共用的厨房。因为男女生必须同住一间房里的对面炕,女生们只好在她们住的北炕一侧用自己的褥单拉了个布帘子隔起来。实际上在东北的乡下,很多家庭为了取暖,老一辈的和小一辈的同居一室,分住南北炕的情形是很多的;要不东北的“四大怪”里面怎么有“老公公穿错了儿媳妇鞋”的“怪事”呢?可以想象得出,半夜五更黑灯瞎火的下地趿拉个鞋就往外屋跑,冷冷哈哈的哪还顾得分辨是谁的鞋,趿拉错了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我们下乡的地方非常缺烧柴,做饭烧炕大都是稻草、玉米秸和到水草甸子里割得蒲苇等杂草,社员们根本没有能力出去买煤,一是没有钱,二是没有运输工具;(我们临来时知道这里缺烧的,就先在我们矿上买上了两吨煤和一些木柴随车带了来已备临时之需。)各家都是做饭带着烧炕,到了冬天一屋一个用泥做的火盆,把做饭剩下的余火从灶坑里掏出来装进去压实了能大半宿不灭,一家人围着火盆一边烤手一边唠嗑,火盆里再埋上几个土豆,烧熟了边吃边唠也是蛮有情趣的,为了节省烧柴,一家几代人同住南北炕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天晚上生产队的政治队长、生产队长还有贫协委员,主持我们这个新家庭开了一个会,选出了我上一届一位叫铁男的当户长,一个看起来挺聪明伶俐姓丁的女同学当了保管员,安排了一位女生负责给大家做饭,大家给她均摊工分;并定了几条纪律和有关事项。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大家一致同意从知青办拨的安家费里先发给大家每人十元钱,好买点生活用品。这对我这个身上只有临走时母亲偷偷塞给我五元钱的穷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了。第二天户里买农具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时,我用了一元钱买了牙缸、牙膏和牙刷;还买了一条内裤,因我在家时只有一条,还是捡的大人的,已经破了两、三个洞,脏了就没得换洗,又花四元钱买了一双“解放”鞋,因我只有母亲给做的一双布鞋,而且已被脚趾头顶出了洞。 第三天开始到生产队里干活,有俩人跟着马车往地里送粪,其余的都上水田里整修稻池埂子,就是用铁锹把旧池埂子上的杂草抢净,然后用泥土把秋天收割时损坏了的部位补齐,有洞的地方堵死以免将来漏水。四月的东北,春寒料峭,稻池子里虽已早放上了水,但早上起来水面上还是结着冰茬,看到贫下中农们脱掉了鞋挽起裤腿噼哩啪嚓的下到水里就干起来,我也毫不犹豫的一下就跳到水里,一股刺骨的寒气使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从水里跳了出来。原来那已经融化了的泥水底下还是一踩溜滑的冰面,有个老农民说道“挺着点,过一会儿就不凉了”,有个年轻的社员说“这城里的人就是不咋的,娇生惯养的,就得让他们接受再教育,要不他们就不知道咱贫下中农的日子是啥滋味”。一听说“娇生惯养”的我就急了,一下子又跳进了水里,咬着牙挥起铁锹干了起来。从那天开始,我们的农民生活真正的开始了。 我们下乡那地方紧邻松花江,村子南边和西边都被江汊子包围着,集体户门前一百米不到就横着一条近百米宽的江汊子,独头的不流动;村北村东都是一片片黑黝黝的沃土良田,过了这片可耕种的土地,便是一望无际的水草甸子,里面长满了各种水草,栖息着数不清的野鸭子和很多叫不上名来的禽鸟;我们队长家那只有八岁的儿子姜宽就曾跟我们说“俺家腌的咸鸭蛋都是我爸捡的野鸭子蛋,可好吃了。”而集体户门前的江叉子里,则时常有人偷着下花篮子(一种用竹片编的两头尖中间粗、两头入口有倒刺的网鱼用具,稍大点的鱼进去了就出不来)或鱼挂子,虽说那时大会小会的经常喊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但我们那嘎达地处四县交界(北面是榆树县,隔江是九台与德惠县的交界处)的三角夹缝里,管得稍微松一些,有胆大些的就想法弄点鱼偷偷地卖了换个油盐钱。虽说这地方鱼多蛋多,可那是夏秋两季,我们刚去那会儿可就苦了,头一个月因粮食关系没落下,在生产队里借了大米,大家吃得满口生香,平均每人一个月吃了八十多斤,把社员们都吓了一跳,可见平时大家是很难吃到大米饭的。粮食关系落下后,到公社的粮店领供应粮,伙食马上就变了,供应的几乎全是玉米面,每人每月才一斤面,二斤大米二两油。一天三顿玉米面,还一点菜吃都没有,那地方没有集市也没有卖菜的,社员们吃的菜都是每年秋天储存起来的白菜土豆大萝卜,和用大缸腌制的酸菜,到了开春时节各家储存的也都没多少了。我们想吃点咸菜酱的都得到端个碗到社员们家里去要,天长日久不好意思总去要,就只有做玉米面糊糊时里面放上盐,既当菜也当饭,天天吃玉米面饼子喝玉米面糊糊,没有多久大家的胃就出了毛病了,一个个又是烧心又是吐酸水,有一段时间胃疼的我经常趴在垄台上呕吐,疼得站不起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到大队卫生室买了两毛钱的胃药,药吃完就接着吐了出来…… 虽说我们这些所谓的知青都是在那半工矿半农村的地方长大的,自小就在家里捡煤拾柴没一个娇生惯养的,但真正的和社员们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干啥活都跟不上趟,尤其是早上起来打早垄,就是天刚放亮就下地干活,干一阵活以后再回来吃早饭,明明听着打头的沿街吹哨子催着下地干活了,我们还都懒洋洋的不愿意起来去挣那二分工,但不去又不是那么回事,只有硬着头皮起来,和我同龄也是我们户的老疙瘩王志忠就有好几次推说头疼肚子疼的让我给他请假,然后不管准不准就不去了,农闲季节你不去就不去了,但农忙季节你不去就会招来生产队长的批评,王志忠就挨过好几次的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