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吴二子的肺痨,小孩子们倒要感谢结核菌,恐怕这是结核菌来到这个世上后得到的唯一一次感谢吧,因为结核菌使吴二子得了肺痨,肺痨使小孩子们有糖吃。奇怪吧?不奇怪。因为吴二子不知道从哪得了个偏方,将癞蛤蟆(学名蟾蜍)趁活着从嘴里塞进小米,挂起来风干,再焙成细沫,兑着黄酒喝下去,用来治肺痨。所以,自从小孩们能抓得住癞蛤蟆开始,每年夏天都用癞蛤蟆换吴二子的糖球。癞蛤蟆是一定要活捉的 ,用钢钎扎的破了皮的,装不住小米了,不要。抓来之后还得给他把小米装上,边装边用一根筷子捅,直到癞蛤蟆的肚子捅的锃亮,小米都粒粒可数为止。但是能吃上糖球,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也跟玩没什么不一样,何况看着肚子鼓得滚圆的癞蛤蟆挂成了一串还在蹬腿,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穿在嘴上的粗线,腿蹬得越来越慢,直到垂下四肢一动不动眼睛还在瞪着,也挺好玩的。所以小孩子们跟吴二子都亲,一拨一拨的小孩子长成大人,却也没见吴二子的病有什么起色,他还是蜡黄着脸不时地咳嗽,倒也没见加重,吴二子就觉得那癞蛤蟆是有用的。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生产队不养猪了,两个猪倌也都成了大人,虽说仍然干不了重活, 但他们俩必须跟着社员一块出工,否则,到年底挣不回来口粮就得喝西北风。宋瘸子瘸着腿,干得慢,但肯出力,领回自己的口粮没问题,老爹老妈的口粮有两个弟弟分担,他的生活还过得去,吴二子早就没有了父母和弟弟,据说都是肺痨死的,姐妹远嫁,近处的都知道他们家有这种要命的病,没有敢娶的。吴二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干活就连宋瘸子也赶不上了。 初夏的一天,锄地休息,男人们都钻到了小河里洗澡,坐在河堤上的女人们就往下扒吴二子的裤子,吴二子死命地抓着那万万不能松手的裤带,气喘吁吁地跑,队长吧嗒吧嗒地吸着烟锅,看着被女人们搓揉得一脸土一嘴泥的吴二子,慢悠悠地说:“吴二子,我说个法儿,你要是答应了,你以后的活,我们替你干了。”吴二子急忙笑嘻嘻地凑过脸去,“什么法儿,什么法儿,快说!”队长在他的布鞋底子上慢悠悠地磕掉烟灰,指了指下河洗澡人的裤子说:“把你装在裤子里,我们回家时再把你放出来一块回家。”吴二子呲着牙,一副讨了多大便宜的样子:“行!行!”自己拿过那裤子就往头上套,队长拿过破布搓成的腰带说,“得扎上口,要不我们一走,你就出来了。”“行!行!“吴二子正要往里钻,队长说,你先出来,把你自己的裤子脱下来,套上人家的,人家穿什么?”吴二子这次很痛快,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裤子钻了进去。吴二子长的瘦小,裤子又是那种大抿裆裤,裤腰高,裤裆长,装上他正好扎上口。曲成一团的吴二子在河堤上不倒翁一样摇晃着,这个来拍一巴掌,那个来踢一脚,当然不是真踢,拨弄着玩罢了。吴二子幸福地接受着人们的抚摸,混到太阳下山,收工的人们给他解开裤带,“吴二子,滋味不错吧?”“吴二子,比干活舒服吧?”“吴二子,软功夫练出来了吧?”……“不错,不错。舒服,舒服”,吴二子似一个机灵的猴子,顺着人们竖起的竿儿就往上爬,还边爬边向竖竿的人做着鬼脸、抛着媚笑。 宋瘸子总是走在最后,一言不发。 一日,下雨,人们一溜烟地跑回家。第二天出工时不见了吴二子,才想起忘了把他放出来了。“坏了,这一宿还不冻死他呀?”不知道谁的嘴快,说了这么一句。“你他妈的还不快去找!在这挺尸呀?”队长真的有点怕了,他可是有肺痨的呀!队长一边骂着社员一边急忙往河堤跑,远远地看见那个裤子包还在,掏出刮锄板子的铲子,一下挑断了裤带,放出来的吴二子脸色铁青,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了。队长立马让人把他连拖带抬地架回了他的破屋。这次吴二子是真的需要休息了,一连在家躺了两天,可他居然没发烧,令队长手心里捏着的一把汗放开了。第三天他却主动出工了,队长骂骂咧咧地继续把他装在裤子里,但这次却有点无奈了,可人们已经习惯了,吴二子也乐意,也就继续装了进去, 不过,吴二子没有见到神仙的影子,倒是真跟阎王爷打了个照面。那天他蜷在裤裆里佝偻在河堤上,一个行人路过,已经走过去了,又回转来,看着这个圆不圆、长不长的布包奇怪,左瞧瞧,又看看,小心翼翼地用脚拨弄着,想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吴二子被拨弄烦了,“谁呀?”,行人万没想到布包会说话,惊恐之余拔腿就跑,不想被吴二子绊了一跤,跌在吴二子身上,吴二子受此一撞,大叫一声滚下了河堤,一溜儿滚到了水里,行人以为遇见了鬼,大喊救命,锄地的农民撒腿跑过来,吴二子已没了影,行人哆嗦着指着河水说不出话,一个社员沿着滚过的泥印跳下河去,摸出了吴二子,解开裤子包,倒提着两脚空出哗哗的泥水,吴二子才又咳嗽又吐、鼻涕眼泪地缓过气来。“吴二子,以后还是干活吧,别装这里了。”好心的人这样劝他。“没事,没事,我那是憋气憋的,不是灌的,我会水……阎王爷还不敢来锁我。”然而从这以后,吴二子声名大噪,远近都知道十里堡有个装在裤裆里的吴二子。 长成了大人就有大人的苦恼。二人的终身大事已经刻不容缓。每逢有人娶媳妇,宋瘸子是绝不到场的,他那瘸腿让他很自卑。吴二子却从不落下。他干不了传菜送饭等累活,人们也不用他。那是个人前露脸的好活,都是由一些到了娶媳妇年龄的小伙子干的。尽管得跑到三九天都淌汗,还仍然是个抢手的活,一者可以见很多的人,说不定这中间就有哪个姑娘或姑娘的妈看上了他,过几天就会托人说媒;二者也显示勤劳强壮,在那个没有什么集会的乡吴二子就继续接受着日精月华,准备修炼成仙。 不过,吴二子没有见到神仙的影子,倒是真跟阎王爷打了个照面。那天他蜷在裤裆里佝偻在河堤上,一个行人路过,已经走过去了,又回转来,看着这个圆不圆、长不长的布包奇怪,左瞧瞧,又看看,小心翼翼地用脚拨弄着,想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吴二子被拨弄烦了,“谁呀?”,行人万没想到布包会说话,惊恐之余拔腿就跑,不想被吴二子绊了一跤,跌在吴二子身上,吴二子受此一撞,大叫一声滚下了河堤,一溜儿滚到了水里,行人以为遇见了鬼,大喊救命,锄地的农民撒腿跑过来,吴二子已没了影,行人哆嗦着指着河水说不出话,一个社员沿着滚过的泥印跳下河去,摸出了吴二子,解开裤子包,倒提着两脚空出哗哗的泥水,吴二子才又咳嗽又吐、鼻涕眼泪地缓过气来。“吴二子,以后还是干活吧,别装这里了。”好心的人这样劝他。“没事,没事,我那是憋气憋的,不是灌的,我会水……阎王爷还不敢来锁我。”然而从这以后,吴二子声名大噪,远近都知道十里堡有个装在裤裆里的吴二子。 长成了大人就有大人的苦恼。二人的终身大事已经刻不容缓。每逢有人娶媳妇,宋瘸子是绝不到场的,他那瘸腿让他很自卑。吴二子却从不落下。他干不了传菜送饭等累活,人们也不用他。那是个人前露脸的好活,都是由一些到了娶媳妇年龄的小伙子干的。尽管得跑到三九天都淌汗,还仍然是个抢手的活,一者可以见很多的人,说不定这中间就有哪个姑娘或姑娘的妈看上了他,过几天就会托人说媒;二者也显示勤劳强壮,在那个没有什么集会的乡下,这是一个难得的展示机会,很有像同伴挑战的味道。吴二子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他的职务几十年如一日——烧火,人们背后就叫他“烧大火的”,声音里满是不屑。乡下人办个喜事那是一村里少有的大事,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大家一起忙碌。每到那几天,吴二子就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在办喜事人家的门前一天无数趟地来来回回地走,一些帮忙的嫂子们就说:“吴二子想老婆想疯了,你看他急得跟个猴似的。”“可不,来回晃了多少趟了?晃得我头晕。”有人便打开窗户,喊:“吴二子,进来!”吴二子便欣喜地小跑着进了大门,倚在屋门框上,笑嘻嘻地探透探脑着往里边看,帮忙的姑娘们就借故离开,背上还背负着吴二子那直欲剥下他们衣服的目光。剩下一些老一点的嫂子们便用舌头包围了吴二子,“二子,想老婆了吧,给你介绍一个?”“二子,有点残疾的要不要?”“带个小孩的你要吗?”吴二子一律照单全收,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要,要!”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吴二子便会出入于这几个嫂子的家,帮着喂猪打狗抱柴火起猪粪坑子,直到这几个嫂子一先一后地告诉他人家女方不同意,他才渐渐地去得少了,却从不去追究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也许他明明知道是骗他,也乐意当真的欣喜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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