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齐东方：遭遇马拉松 送给自己60岁的生日礼物

小露维尼

文/齐东方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我不喜欢跑步，尽管我是个超级户外运动爱好者。


我固执地认为，那些跑步的是傻子，就是一圈圈地在操场、公园磨叽、转圈，好没劲。我喜欢爬山。爬山好，尽管一样的累，可毕竟一步一个风景。当我老婆跑完了北马和什么什么马后，都没动摇我观点：拒绝跑步。


两个偶然的事情颠覆了我顽固的想法。


第一次，记得某年元旦那天，在家随便聊天，又提起跑步。老婆说，跑步也挺好玩。我依然还坚持：不好玩！她好像是无意中说，不信你试试，头仨月要坚持，再仨月成习惯，以后就是享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多大个事呀，我偏要试试，于是下楼就跑。很悲催，小区一圈才600米，我竟然没能一口气跑下来，垂头丧气回到家，看到的是老婆的坏笑。


好在过去经常爬山，腿脚不僵硬，体能也积攒了点。于是，大概不到一个月，一口气能跑5公里不叫事。接下来跑步虽不是享受，确实有点是习惯了。工作忙，每周平均也能跑上一两次，断断续续一年，每次跑个10公里15公里不成问题。可意外的事发生了，在一次滑雪时，我竟然在初级赛道上，来了一个非预想动作——大飞翻！爬都爬不起来，双腿骨折！不用说，直接到积水潭医院手术，在腿上钉了两根永恒的钉子，愣给接上了。此后，开始享用担架、轮椅、双拐的生活——无话可说。半年多后，才可以拄着拐杖在六百米一圈的小区花上40分钟蹭完一圈。



当然，咱没颓废，因为听说过专业运动员，身上没几根钉子、钢板之类的都不好意思。我不相信我从此就成了残疾人，不过以后什么爬大山、跑步大概缘分不大了。但是户外运动的惯性和爱恋，令我在刚扔下拐杖后，从30米开始试跑，腿、膝盖真痛呀！慢慢地100米、1公里、5公里……，当然每上一个台阶都是在痛得不行时终止。可我发现，能跑1公里时，跑500米不痛。能跑5公里时，跑3公里不痛。能跑10公里时，跑8公里不痛。以此类推，还是可以呀！于是，又恢复了以往正常的爬山、跑步，我暗暗惊喜：看样子你小子还能行！然而，毕竟经历了一次骨折大手术，而且是在年龄也开始走下坡路的58岁。


第二次颠覆，是在腿伤之后两年，我60岁了。过去我们一伙经常爬山的驴友中，有几位改行玩马拉松了，和这帮人的一次聚会上，一个坏小子瞄了一下我宣称：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跑过马拉松的，一种是没跑过马拉松的！虽然我早就过了打赌斗狠的年龄，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干了一大杯白酒后，跑一次马拉松的念头悄悄地涌现，但不敢说出来。因为毕竟有骨折过的双腿，年龄又到了六十，过去还没有跑步的“业绩”，能行吗？再说，我过去爬山、跑步主要是喜欢，图一快乐，没有什么励志、挑战的理想。然而这个偷偷的念头挥之不去，唉，顺其自然吧。


但我默默地祈祷：能让我用一个马拉松送给自己一个60岁生日的礼物吗？我不要蛋糕和蜡烛。


回想起58岁双腿骨折治愈后，放寒暑假常去泰国，住的地方有座湖，我每天都去跑步，享受碧水蓝天和一身汗水带来的爽快。那里也有跑步者，他们奇怪我这偶然来这里的老外加老汉爱跑能跑，就有会中文的人来搭讪，跑友一家亲，一见如故，一起跑，很愉快。


两年后，我放寒假一到泰国，又去围湖跑圈，泰国的跑友们高兴我又来了，马上就忽悠我报名参加泰国一个什么女王杯马拉松赛，据说是国际的，老外也可以参加。我衡量自己的实力，半马估计可以，全马有点害怕。我不仅没参加过一次赛事，个人履历中只有自己跑过一次21公里。所以答应可以参加半马。可问题来了，跑马的人都知道，通常从自己的驻地到马拉松发枪起跑点是个麻烦事。这比赛发枪地点离我住处30多公里，而且泰国太热，都是夜跑。全马半夜12点发枪，半马凌晨2点发枪，地点不同。就是说，我们一起去，我要跑半马必须等两小时，还在不同的地点。我们只能一起打出租车到赛场，人家12点开跑后，我咋到半马发枪处？我不懂泰语，根本没法去。泰国朋友接着忽悠：你可以报全马，跑一半弃赛上收容车，会给你送到终点，然后咱们一起打出租车回家。事到如今，我只好哭了，好吧。


那次叫女王杯的曼谷马拉松，赛道要过七座桥。过桥意味着要跑坡，最残酷的是其中有一座桥290多米高，往返两次！更要命的是热，跑程温度32-35度，我这个中国东北冰天雪地长大的“北极熊”实在不适应。还有哭笑不得的是，我对马拉松的印象，一般是6小时关门。可以由于本次赛道比较难，所以7小时关门，有比赛说明，泰国跑者人人都知道。可我这个不懂泰语的老汉，看不懂也听不懂，全然不知。


这是我报名参赛的首马，而目标是半马。比赛开始后，我还算是比较轻松地到达了半马的21公里处，可居然发现我后面的人比我前面的人多很多。感觉体能还可以，何不接着跑呢？反正我的参赛组别是全马。没想到的是，全马和半马真是大不一样，接近30公里，抽筋、疼痛等“撞墙”毫不客气地对我这初跑者发出一次次警告！好在我以前有多年强度爬山的经验，遭遇过艰难痛苦，有信心能到达终点！尽管可能拿不到完赛奖牌和成绩，无所谓。


由于心理轻松，我还从腰包里拿出了用塑料袋包裹的手机（在泰国跑马，必然全身湿透，怕汗水泡手机不能用），接下来一路边跑、边走、边拍照，大概6个半小时到达了终点！好兴奋，老汉竟然也可以完成全马呀，哈哈，没有奖牌无所谓！


出我意料的是，当到达终点后，那里还是乐舞喧天地迎接着冲线跑者，还立刻给了我完赛牌和完赛服，我晕，原来是7小时关门呀！我还提前半小时理直气壮地完成了我的首次全马！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我听不懂喇叭中泰语的一次次广播，就自己一个人到处寻找泰国跑友，想打道回府。好不容易在乱杂的人群中找到一个我们一起来的全马完赛的小伙子，他却兴奋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我完全听不懂的泰语，我茫然不知所措。后来这小子也明白了他的语言是在对牛弹琴，于是干脆揪着我走到领奖台上。我的亲妈呀，我竟然还是60岁以上老年组第四名！马拉松参加者都清楚，99.9%的跑者不可能拿名次，都参与快乐，得奖者是那几位肯尼亚、埃塞俄比亚选手的专利。而老汉我真的跑完了，还得奖了，梦一样。当然，直到现在我都怀疑那次参赛的60岁以上的跑者只有四个人，可获奖就是获奖，没理可说。






要问我跑完第一个马拉松的感觉，我甩过去的话是实话实说：我总算明白了汉语词汇中的“生不如死”、“垂死挣扎”、“死里逃生”是啥意思。后来嘛，又跑了雅典马拉松等，还完成了我向往的尼泊尔喜马拉雅山安娜普尔纳回环、美国太平洋山脊无补给徒步、法意瑞环阿尔卑斯山的登山徒步……




总结经验有二：一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老婆、小驴、刀客、鬼子、大兵、豆豆、向东、晏懿、虫子、老何、团子、贾炜、老郑（都是户外江湖上的大腕）……，完全无意中在山上、在途中认识你们，上了“贼船”“中了毒”。二是感谢你们，让我领略了登山和跑者的特别感受：一次次摧毁你的意志和信念，又一次次重新建立起你的意志和信念！

崔大嘴

老白条

    好厉害

楚州人

四海游侠

大美无疆-----锻炼不分---------

梅溪湖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