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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花木兰式的女战士王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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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7 16: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姚克明 于 2019-3-7 16:32 编辑

记花木兰式的女战士王树才
雷公山上的杜鹃花
——谨以此文献给花木兰式的女战士王树才
姚克明
    作者的话:值此2019年三八国际妇女节之际,再次推出《雷公山上的杜鹃花》,以兹表达对当代花木兰式的女战士王树才的怀念之情,也供没有接触过王树才的青年人了解和学习,并长我军威助我国威,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2019-3-7 15:20
序曲

    “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本着军旅作家夏廷献同志提供的这种创作原则,以及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创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经验,我将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第六师花木兰式的女战士王树才,回归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再现她那平凡而又极不平凡的一生,再现她那生动活泼而又坎坎坷坷的一生,再现她那不计报酬不思享受而又无怨无悔专门利人的一生。
     为什么要说她是雷公山上的杜鹃花?
这是因为,杜鹃花:又称“映山红”,雅称“山客”,与山茶花、仙客来、石腊红、吊钟海棠称“盆花五姐妹”。落叶或半常绿灌木,高达2-3米。杜鹃花科,原产中国南方。杜鹃花代表爱的喜悦,据说喜欢此花的人纯真无邪。每当见到满山杜鹃盛开,就是爱神降临的时候。
    王树才的性格,非常像盛开在雷公山上的杜鹃花,它纯真无邪代表着爱的喜悦,散发着浓浓喜悦的大爱,尤其是对伟大祖国大爱。
     为了满足读者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够快速地了解王树才,请允许我将我2007年写的这篇短文转载如下:

“假姑娘”原是真女兵

     在庆祝建军节80周年的时候,明天还迎来了朝鲜战争停战54周年!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禁不住又思念起梁文星在《血染的金达莱》中讲的一段不太为人所知的往事,想藉此时机叙道叙道,以释对志愿军铁道兵战友的怀念和追思!
他,不,应是她。她叫王树才,家住苗乡—贵州省雷山县方祥乡桃香村。在我们铁道兵六师十七团一营四连二排六班当战士,历时三年多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演绎了一段郭振卿、高山式的现代版的“花木兰”。可惜她平凡得太平凡了,所以没有像郭振卿、高山那样广为传颂。而她,在我的心中,仍是了不起的英雄。因而,决心通过英特网,将她推荐给我的网友和同胞。
     王树才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参军参战呢?1950年3月,原国民党保安十团团长谢士钦拉起了一支号称20个纵队、一万五千人的匪军,烧杀奸淫,无恶不作。许多乡亲为免遭劫难让自己的女儿扮成男孩藏在家中,王树才也不例外。我一支剿匪部队一个班就住在她家。部队外出剿匪,一是地理不熟,二是语言不通,王树才就主动为部队带路当翻译,战士们把她当成小弟弟。土匪剿灭后,女扮男装的苗家女,陆续还回女儿装了,而王树才却坚持不改。因为她恨土匪,爱解放军,暗自萌生了当解放军的念头。跟父母说了后,父母舍不得她离开,又担心她是个女娃儿,都不同意。可经不起她苦缠硬磨,无奈放行了。1951年6月,她终于通过了各项审查,当上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编到一个十足的男兵连,成了野战军战士。
     女儿身当男兵三年多咋就没被发现呢?王树才在班里当战士,从野战军剿匪到战后大练兵,到整编为铁道兵参加修宝成铁路,再到参加抗美援朝,一千多天每天都要和男战士一样训练、施工,干着超体力的重活,还要接受各种特殊条件的考验。随着岁月的推移,她也从一个天真少女,渐渐发育成亭亭玉立的女青年,女性特征也悄然出现。据后来她的班长和战友回忆,王树才睡通铺总要求睡最边上,班长也总以她小为由照顾她;上厕所她都放在部队起床前或熄灯后,白天内急则蹲在最边边上;不管天多么热,她都要穿上上衣;她每个月都有几天不适,仍坚持上工干活;有时厕所粪池里有滴血,或带血棉球,还好被误认有人生痔疮。有次,全连上山砍树,她不慎被树枝砸伤了腿,卫生员叫她解开棉裤检查,她死活不肯。幸好,她长得小巧,又显出女儿像,战士们给她取了“假姑娘”的外号。她也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糊弄了下来。
    王树才又是怎样被现了原形的呢?事情很简单,那是1954年5月,从朝鲜回国准备去修黎湛铁路时,王树才病了,不得不住师卫生队。这一下,再也掩饰不住了,暴露了女儿身。当时,正巧广西慰问团到部队演出。人们看到团里四连战士王树才,被慰问团的女演员簇拥着,一个个一伙伙搂着抱着,争相与其照相。开始,大惑不解,继则哈哈大笑。不久,一条新闻迅速传遍了全师:“师医院给一个战士治病,发现是个女的。”这时,她再也不能回到施工连队去了,就留在转院治疗的长沙陆军163医院消毒室工作。她文化不高,难以胜任,就拼命地学习,不断提高自己。同时,她还酷爱打篮球和练射击。1958年被选送到广州军区体工队参加训练,后在北京全军运动会上,一举夺得手枪射击项目的金牌。
    据老战友讲,她转业回到地方后,生活并不开心,后又患了癌症,离开了人世。但她作为苗族儿女,中华儿女,忧国忧民,舍生忘死,乐于奉献,精忠报国的英雄气概,却永远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也趁此纪念八一建军佳节将她介绍给我的网友和同胞,让我们都记得她吧!

    今年三八节的时候,我又就这篇短文重发了一次,并加了一个按语。说:今天是三八国际妇女节,不由得又怀念起我们铁道兵部队女扮男装的好战士王树才。她,奉献得很多很多,直至自己的生命。但是,她获得的是很少很少。即便如此,她还将自己微薄的收入,慷慨地用于资助贫困学生。然而,她的功绩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所以,按照一位老战友的意见,趁此妇女节的时候,再次发表这篇文章,以使更多的网友的了解她、怀念她、学习她!
    不久,3月16日,网友伯牙摔琴在评论栏中写道:“ 可亲可敬可歌可泣!要是改编成影视剧或者长篇小说一定很感人的,那样英雄也会含笑九泉!王树才同志安息!”
    于是,触动了我的那根敏感的神经:是呀,既然向上反映只能石沉大海,何不按照这位网友的意见,自己上阵,尝试一下呢。说不定,不走大道走小路,也许能够歪打正着。所以,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终于迈开了这第一步。

剿匪

     1950年季春的一天,贵州省雷山县方祥乡桃香村,一位15岁的苗族小姑娘王淑彩(即,王树才),正对着镜子最后一次审视着自己的化妆。
    镜子里,像一朵盛开的杜鹃花的王艳彩,十分鲜艳透亮。跟中国传统的美女一样,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鹅蛋似的脸庞中央,矗立起高高的鼻梁,镶嵌着一弯薄薄的嘴唇。而在美丽的脸蛋上方,是她的母亲特意为她佩戴着苗族姑娘特有的银饰帽,更显得活泼美貌端庄。
    王淑彩这是为何这样精心打扮一番呢?不为别的,因为这时,既不是什么节日,又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而是雷山县方祥乡要庆祝第二次解放。王姑娘应邀要参加苗族姑娘跳月,所以,兴奋不已,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天仙。
    在一个艳阳天的上午,在苗族芦笙乐队“呜啊、呜啊”悠扬悦耳的动听声中,苗族男女青年翩翩起舞。王淑彩双手掐腰,挥动着百叶裙下的双腿,更显示出苗族姑娘的阿娜多姿,成为众人眼球追逐的对象。
     雷山县方祥乡为什么要庆祝第二次解放呢?因为1949年冬,随着黔南地区的解放,这里也就解放了。但是,1950年的三四月间,贵州全境发生了土匪大叛乱。
     由国民党起义部队的反水和散兵游勇,以及当地的地主武装和散布在各地的惯匪,这几部分人组成的反动势力,听说美国人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了,相继在全省发难。他们把矛头直指各区乡的人民政府和在新区开展工作的工作队,杀死了大量的区乡干部。
    但是,这般乌合之众,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却是一般十分残忍、心狠手辣的匪徒。土匪在方祥乡暴动时,除了乡长到县里开会幸免于难外,全都让原国民党保安十团团长谢士钦拉起了一支号称20个纵队、一万五千人的匪军给杀害了。
     有一天,这些匪帮把俘获的南下工作队员,五花大绑地拉到方祥乡的树林里,逼迫他喊反动口号:“打倒共产党”“打倒毛泽东”。这位队员大义凛然,连眼角都不瞅他们一下。匪徒们气急败坏,说我们连数3个数,你再不喊就让你好看。
结果,这些惨无人道的家伙,使出了禽兽也做不出来的损招。几个匪徒把这位工作队员的腰按下,再把他的裤子退下,用一把尖刀将其肛门旋了一圈,然后用手拽着脱落下来的大肠,系在一棵压弯了的小树上,再一松手将肠子全部弹射出来而死。
当王淑彩和全寨子的人,听到这一噩耗后,都不寒而栗恸哭流涕。当方祥乡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把这些吃人魔王一扫而尽的时候,他们怎能不发出由衷的高兴和欢呼呢!
然而,这个胜利的取得是极不容易的。王淑彩听城里亲戚讲,大凡解放军驻军一蒸干粮,就有人给土匪报信,说解放军可能要出发去清剿了。于是,大大小小的匪徒,就赶紧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
     因为土匪大都穿的是便装和当地老百姓一样,他不打你,你不敢打他。而解放军都穿着军装,处在明处,只要他想袭击你,就很容易吃亏。据说,解放军152团一个连,因此中了土匪的埋伏,几乎被土匪打光。
      驻在方祥乡的147团的部队,肩负着歼灭原国民党保安十团团的任务。好在桃香村离方祥乡政府不远,小姑娘王淑彩在放牛的间歇,常常跑到驻军那里去看望解放军叔叔,尤其喜欢他们讲战斗故事。
     有一天,她看到几个解放军叔叔,押着一个拿着竹筒油罐的人,在驻地审问他。问他,在这铁壁合围清剿土匪的时候,闯到三道防线里干什么来了?他说,“大油及”。“什么打游击!”他辩解说,“是‘大油及’,不是‘打游击’。”
     就这样翻来覆去了好几遍。王淑彩哈哈大笑,说误会了,误会了!他说的是打油吃,不是打游击。我们贵州话,把“吃”说成“及”。你们就把好老百姓,当成了土匪了。
    由于大股的土匪在方祥乡一带是消灭了。但是,还是有一些零星流窜出没,为了安全起见,苗寨的小姑娘都把女儿装卸下来,换成小伙子的着装。鲜亮的王淑彩,虽然把漂亮的苗式发型,改成用毛蓝布缠头,但是也透出小青年的壮美。
     解放军看中了这位苗寨小青年,不仅是她的美丽活泼,而是她的机灵能干。尤其是她还能充当向导,部队要问个路,与苗家老乡打交道,她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翻译,成为解放军与苗家沟通的桥梁。
     这,也让小姑娘王淑彩很开心,不仅使她大开了眼界,而且还有了英雄用武之地。                                      
     王淑彩蹦着跳着,随着剿匪部队的一个班,也进入了对土匪的铁壁合围的三道防线之中了。这让她见证了解放军消灭土匪的旷世奇观:                                 
     何谓铁壁合围的三道防线呢?这是二野五兵团和贵州军区在黔境剿匪的一种新战术。据说,这是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针对土匪到处流窜,你打他、他就跑,你不打他、他就扰的游击战,而采取的反游击战的战法。
    这种反游击战采取的合围的战法,即:用几个团的兵力,将几个县边境山乡,像围网似的团团围住,分成三道防线,由外向里收缩,然后,将散布在几个县的土匪赶到一起,聚而歼灭之。
    第三道防线是最靠外面的那道防线,也是半径最大最少兵力的那道防线,同时还是最威武雄壮,最吸引人的防线。     王淑彩所在的这个班,人虽不多只有9个。但是,却要分管七八个山头。
    一到夜晚,就格外的繁忙和热闹。每人手里都要拿着一件能够发声的家伙栅,比如,哨子、铜锣、号角、海螺等,而且要使劲让它发出最大的声响。这是干什么?就是要让土匪知道,这些山头都有解放军,迫使其往合围网里钻。
     王淑才跟战士们就像过年一样,手上擎着一个火把,从这个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口里也学者老战士那样喊着:“国民党的残兵败将,我们将你们团团围住,看你们往哪里逃!” “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
    与此同时,从三道防线到一道防线,逐渐往里赶,凡是经过大军搜索过的乡村,就每村进驻一个工作组,建立农会和村政权,开始清匪反霸减租减息。这样,清理一块山寨,就能够巩固一个山寨。
    在这个过程中,王淑彩跟着解放军的这个班,来到了都匀县的旱畴乡。一件事给她以极大的震撼:
    当时,十六军的138团警卫连,在场坝里开公审大会。由于这一带属于高寒山区,十分贫穷,没有御寒的棉衣,只得在会场中央点起几堆篝火,用来取暖。同时,男的与男的抱在一起,女的与女的抱在一起,相互用体温取暖。
     待到公审大会结束,把7个土匪头枪毙之后,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极端震惊的事。当枪毙匪首的枪声一住,周围的老乡一拥而上,把匪首身上的衣服,扒得光光的,连个裤衩也不留,随即不顾衣服上的血迹脑浆,就这样穿在自己身上。
     王淑彩虽然也是苗家儿女,家境也不富裕,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的苗族、水族、布依族儿女,竟然会贫穷到这种地步。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这个世道不变怎么得了。
     待她走到翁片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翁片是个小小的自然村,一户地主,三户贫农。地主家住的是楼房,家里应有尽有。而三户贫农,则一贫如洗。除了一把柴刀,一口锅,一扇挡风的秧被,和少量的粮食,以及门外一堆柴禾,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淑彩那里的苗寨,虽然也很贫困,但是大姑娘连裤子都没得穿的,是不可思议的。她亲眼看到十几、二十岁的大姑娘,不仅没有苗寨女儿的百叶裙穿,而且浑身只能用一些破布条把敏感部位遮一遮。王淑彩想,我要是解放军就好了,一定要将地主老财给掀翻它,把我们苦难的苗族同胞给解救出来。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解放军来到苗乡剿匪,苗族同胞能不热烈拥护和卖命地支持吗?所以,解放军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夹道欢迎,而那些土匪尽管非常狡诈,但也架不住解放军与苗族同胞的合力反击。原来估计要用七八年才能肃清的土匪,由于战术对头,苗族群众的支持,到1951年春天,就基本上把都匀地区的土匪扫除干净了。
     随着土匪的逐渐消灭,苗寨的生活也渐渐地归于平静。过去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纷纷又还我女儿装了。只有王淑彩例外,她还感觉穿身男装挺好的,而且解放军一声声叫她“小鬼”、“小伙子”、“小苗苗”,也很动听,还很有几分说不出的自豪感。
      这时,抗美援朝战争,正打得火热。147团奉命在雷山县招一批新兵。王淑彩得到这一消息,就像怀揣15个兔子,七上八下,很不安分,觉得自己想当解放军的愿望有实现的可能了,但是人家要招的是男兵,我是个女娃娃,怎么能成呢?
     王淑彩想了几天几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难过极了。后来,她灵机一动,心想:我现在不还是女扮男装吗?我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就把自己当成小青年,去报名当男兵!
     于是,她就与自己的父母商量,说她要报名去参军。她父母一听,双双反对,说人家解放军要招的是男兵,你一个女娃娃,有什么资格去报名;再说呢,你才16岁,还是个小娃儿,没有一支枪高,你去当什么兵!
     王淑彩没有想到,解放军要不要我还难说,你们当父母的怎么还首先出面反对?接着,就软磨死缠,做父母的工作。理由说了一簸箩,就是说,解放军好,解放军是我们苗胞的救命恩人,是菩萨兵,我们不去当兵谁去?
      说着说着,她就唱起了苗家的山歌:“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解放军。解放军扛枪为人民,打下江山为咱老百姓。”唱着唱着,她又跳起苗家的舞蹈来。逗得她父母哈哈大笑,毫无办法,不得不同意她去试试。
参军
     王淑彩,穿着那身苗族小青年的对襟衫,显得超出她实际年龄的清秀。由于是要到征兵站去报名,她带着几分兴奋,几分不安,几分忐忑。为了掩饰她的紧张,她故意用单脚跑跑跳跳,晃晃悠悠。到得征兵站,一位解放军战士,迎面给她打招呼:“小伙子,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是来报名参军的。”
     “你,多大了?也来报名。”
    “我都十七了。”
    “十七了?有那么大吗?”
    “解放军叔叔,我真有那么大了。”
     “你为什么要当兵呢?”
     “解放军,好呀!冬天穿棉袄,天天能吃饱。”
     王淑彩那股认真劲,那份天真无邪,把解放军叔叔逗乐了。
     “你,就是为这要参军呀!”
    “不,不全是为这个。我喜欢解放军,我在剿匪时,给解放军带过路,当过翻译。”
    “是嘛?”
     “是!不信,你可以问我们寨子的人,他们都知道。”王淑彩急了。
    “好,好,别急。就这些嘛?”
     “不,我还要当兵扛枪,保卫我们的苗寨,保卫我们的国家……”
    “行了,别说了。小伙子,我们要你了!”
     王淑彩一听,拍着手,跳了起来!心中的愿望终于达成了。
     “好了,别跳了。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王淑彩!”
    “啊,什么?王树才!”
    “是,王树才!”
    从此,王淑彩,就不经意间,更名为“王树才”了。
    这样也好,使他(以后,本文就不用“她”,而是用“他”来称呼了)更加男性化,也更便于女扮男装了。
王树才,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
    他,赶紧跑回去,给父母报喜。
    不久,王树才接到通知,让他到二野十七军五十师一四七团去报到。他,赶忙跑到团军务股报到。接着,就被分配到一营四连二排六班当战士。
     这时,正是1951年6月间,部队从分散到各地的剿匪任务基本完成,集中起来进行休整和大练兵。
     部队大练兵开始了。王树才,开始经历解放军大熔炉的锤炼。
     王树才穿着一身略嫌宽大的军装,更显得几分英俊,几分威武,人也更精神了。与同班的那些粗粗壮壮的贵州兵,尤其是与他班长、山东大汉靳大山相比,就更显得苗条、机灵、秀气。不过,他也遇到了,其他男兵不曾遇到的麻烦。
     吃罢早饭,班长靳大山笑着对王树才说,待会儿,你烧点水,洗洗头,把你那小分头给剃了。
    王树才,啊的一声,表现出极端的惊讶和不情愿。说,怎么了,要剃光头呀。
     班长平静地说,是的,必须剃光头。
      那时,排以上干部可以留分头,班以下人员,尤其是连队的战士,那是必须毫无例外的要剃光头。
     王树才,作为苗家女孩,对满头乌黑的长发,是十分珍爱的。那年月,为了防范土匪的侵犯,女扮男装,不得不把长发剪短,变成男式小分头。可如今,要把头剃得光光的,真是舍不得。
    但是,既然走进了军营,要当解放军,就得要像一个兵的样子。看到班长那认真的不可变更的样子,他立马软了下来。心想,如果我要是一头头发都舍不得牺牲,若要做出更大的牺牲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于是,就痛痛快快地去烧水,找理发员给自己剃光头。
    其实,别说像王树才这样女扮男装的兵,不愿意剃光头,就是真正的男兵,也是极不愿意剃光头的。时不时的就有人悄悄地把头发留了起来,甚至要连首长点名批评,才勉强把长头发剃掉。有的人还发牢骚,说,打起仗来,难道枪子子就不钻排以上干部的脑袋。
     可是,军队就是军队,它是由三大条例将全体军人的一举一动规范起来的。所以,无论怎样抵触,都是不可冒犯的。王树才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能够以军队的规定为重,义无反顾地执行剃光头的规定。他,二话没说,也许也不敢说,就烧了一锅热水,请理发员把满头青丝,一缕一缕给刮了下来。
    班长一看,高兴地说,这才像个当兵的,棒!
    王树才照着小圆镜一看,也乐了!本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伙,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尼姑”,不,小光头。但是,也好,全连清一色都是光头,那不正好掩盖了我的女儿身。

练兵

    四连和全团一起,都驻扎在山清水秀的镇远。这里,依山傍水,一条清澈的大河,穿城而过。这在贵州是少有的一块风水宝地,现在是非常有名的旅游胜地。但那时对一四七团来说,则是一个难得的练兵场。部队又难得地获得了一次练兵习武机会。于是,开展了增加许多新成分后的一次大练兵。
    由于新兵的增多,这次大练兵,就有一种培训新兵的性质,军政训练也都照顾到这个特点。军政训练,按照7:3配置,每天8小时,早晨出早操,晚上还要带到操场做游戏,基本上没有个人活动的时间,这种训练,还是挺紧张的。别说小姑娘王树才,就是棒小伙子也是累得够呛。
     王树才,虽然在女娃当中算是长得比较高的,但是在男兵班里,还是紧靠副班长的倒数第二。因为副班长铁定站在最后,所以实际上,他还是倒数第一。不过,这个倒数第一,也不错,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实际的好处。简单地说,就是能够得到靳班长的一些特殊照顾。
     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主要是以班为单位进行,靳班长是个从山东解放区一路打过来的老兵,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大西南他都参加过,胸膛上方挂着淮海、渡江两颗耀眼的纪念章,所以,格外显得威武雄壮,说一不二,极富权威,极有震撼力。
    这天,进行最基本的队列训练。靳班长站在班横队前方的正中央,讲述着动作要领、注意事项,基本要求。比如,立正,要目光平视,收腹挺胸,两腿并拢。一般教练员,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他还有个人独特的体会:他说,你立正要站得精神,就要双目炯炯有神,而且从腰脊骨往上到头顶,感到一股力量向上拽。不信,你们试试,管保叫你标准、合格又美观!
    严师出高徒,靳大山的这个四班,练出来的士兵,就是不一样。不过,他的口头禅是:“操场如战场,不能有半点马虎。”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下达立正的口令后,就跑步到队列的后面挨个进行检查,谁要是站不好、站不稳,他就不客气,甚至冷不丁踹上一脚。搞得不好,就一个趔趄,趴到地下。但是,对王树才就有怜惜,这是用口头提示一下。
    但是,王树才这娃儿,也很乖,很领情,很争气。他,认认真真地听班长讲解,扎扎实实地照班长说的去做,休息的时候还给自己加点小操,征求别的战士的意见。这样,又认真,又刻苦,又虚心,深得战友们和连排领导的喜欢,也使得王树才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但是,麻烦也来了,就是如厕。如厕,这本是祖祖辈辈、男女老少的平常事,再怎么说怎么也形不成问题。但是,王树才女扮男装,要不露馅,不暴露女儿身,就是必须尽快加以解决的迫切问题。而刚刚入伍,就碰到了这个不可逾越的难题,即便是内急得不行,还是要用意志力去憋住。有次,差点尿到裤子里。
    怎么办呢?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出了几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一是要少喝水,减少排泄物;二是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远远地找个没有人的偏僻的地方;三是早起晚睡,把解决方便问题,放在人少的时候,而且是光线暗淡的时候。哎,还别说这几招还挺管用的,终于破解了这个麻烦。
     与此同时,政治训练也开始了。基本内容是为谁当兵,为谁打仗?以及那时这代军人的任务。
     不过,教育的方式是生动活泼的,除了指导员讲政治课外,还搞了许多灵活的现实教育。比如,看了电影《白毛女》之后,就组织官兵讨论,为什么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为什么会把鬼变成人?
     这样一来,各班的话匣子打开了,大家争先恐后的发言。有位山东籍的老战士,声泪俱下地痛斥了他们家乡像黄世仁一样的恶人。他姐姐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去到这家地主老财家当佣人。不料,却被这个地主老财给强奸了。姐姐觉得再也没脸见人了,就逃到深山老林里去了,靠吃野果充饥,几年后,头发全变白了,成了真正的白毛女。
    王树才跟全连的战士一样,个个听得义愤填膺。有人就站起来喊口号:打倒地主老财!打倒黄世仁!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王树才联想到在剿匪时,在翁片看到的穷的穷得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地主家富得流油,应有尽有,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觉得我们当兵,就是要像大春一样,到部队去解救天下的穷人,为翻身了的穷人站岗放哨。
    王树才来到部队后,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既感到当兵的责任重大,又感到无限幸福!特别是那些革命歌曲,唱起来朗朗上口,浑身充满着力量,而且也从歌声中懂得了自己的使命,感到能够当一个解放军的战士是无上荣光!

修路

    不久,1952年5月间,全军大整编。王树才所在的部队——十七军,从四十九师、五十师、五十一师各抽调一个团,组成铁道工程师第六师的十六团、十七团、十八团。而王树才就在改编后的铁六师十七团一营四连二排六班当战士。这对王树才,对整个部队,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带来极大的思想混乱。
    因为通过大练兵,干部战士的军政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也耳闻到部队要整编。王树才跟大家一样,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要当正规的国防军,继续为祖国站岗放哨,为苗寨同胞保住胜利果实,但是,怎么搞成了一个铁路工程师?这个铁路工程师,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干部战士、老兵新兵都在猜着、念着。
     然而,铁六师组成后,立即就奉命到贵阳集结,接着开赴四川成都。当部队行军走到龙里的时候,就接到上级的命令:缴枪,把连队所有的机枪、步枪、驳壳枪,统统上交。这样一来,部队就更加开锅了。当兵拿枪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够把枪给交了呢?这还是军队吗?
     当部队从贵阳乘汽车,走了6天,到达重庆;又从重庆乘火车,到简阳;接着,就步行到罗江县境内,一字展开,修筑天成铁路(天水至成都,后又改为宝成铁路)。这时,大家才知道,铁道工程师,是修建铁路的。原来,有人猜测是当铁路乘警,押车的。
     解放军修铁路,那可是稀罕事。在驻地,在四川老乡中,也引起了强烈的反映。有人说,自古以来,当兵吃粮打仗,哪有出苦力,修路的。有人说,这些解放军可能是犯错误的,所以罚他们来修铁路,进行劳动改造。也有人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他们还穿着解放军的军装嘛。
     当这种议论反映到部队时,更是触动了连队干部战士的敏感神经,十分恼火,十分无奈。王树才也想不通,就问班长,这是怎么回事?说,我们这样吃苦耐劳,一天要干10个多小时的活,帮助四川人修铁路,人家不但不领情,还说我们是来劳改的。
    情况也的确是这个样子的。当时,忙于开工,思想工作、组织工作、后勤工作都跟不上。部队进驻工棚后,立即就施工了。
    原来上面还说,不要急,慢慢适应吧。可是一开工,就非但没有适应期,而且还不知道8小时工作制是怎么回事。结果,理解成每天要干够8小时,把每小时工间休息的10分钟都减除,每天要干够480分钟才收工。这样,每天要干10个多小时,才能下班休息。
     当时,成都附近的气温都在摄氏35度以上,真是烈日炎炎似火烤。按规定:连队干部是半劳动力,班排干部和战士都是全劳动力。全劳动力,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每天要按施工标准工的定额,来计算每个人一天的工作量。
    比如,土方,每个标准工,每天要完成3.3立方米;坚石,要完成0.8立方米……,这是包含着从铁路旁边至少25米以外的地方取土,挑到路基上;然后再打夯,将30公分的松土,打下去10公分,剩下20公分的路基。此外,还有打边坡、修补工具等活的用人,他们的工作量,也要分摊到每个人的头上。
    这种规定,且不说,分摊的工作量,还不是最终的工作量。就以干土方为例,至少也得由3个人组成一个小组,一个人挖土装筐,供两个人挑。3个人,每个人3.3立方米,加到一起就要完成近10立方米的任务。具体说来,一个人要负责挖近10立方米土,两个人要挑近10立方米土。而一立方米土有六七十担;10立方米土,就有六七百担。这个强度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七月天,天气太热,再加太阳的直射。一个个,汗流浃背,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湿的。大部分干部战士把上衣全都脱了,几天功夫就晒成了古铜色,皮肤脱了一层又一层。多数人都感到吃不消,王树才就更是苦不堪言。且不说累,就是这热就受不了。无论多热,别人可以脱掉衬衣,他却要小心翼翼地把衬衣牢牢套在身上。而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坚持不脱上衣,无论谁说脱了上衣凉快凉快,都不为其所动。
     还有洗澡、看病、换内衣等等,等等,别人不成问题的问题,都在给他找来一道又一道的麻烦。他就在这一道道麻烦中,与同吃同住同操作的男兵,生活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游戏在一起,死死地把住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处处表现出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兵。
      但是,即使这样,驻地群众还不理解,说些风凉话、难听的话。尤其是自己的内心,比这火红的太阳还热。王树才的情绪起了波澜,原来是一心一意想当国防军,现在国防军没有当上不说,还像劳改犯一样出大力修铁路。修铁路这活,招些民工干就可以了,干吗还要我们当兵的来干?实在是想不通!
     恰好这时,铁六师在罗江县文庙广场召开了一个全师军人大会,由师张政委作报告。这是整编后,全师第一次大集合,像往常一样,各个方队背包一放,就此起彼伏的唱起了革命歌曲,什么“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们像猛虎冲下山岗,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打得好来打得好来打得好,四面八方传捷报来传捷报”,把个不大的罗江城燃烧起来了。
     张政委清了清嗓子,用带广西口音的普通话,扯起嗓子大声讲道:你们知不知道,毛主席为什么派我们来这里修铁路?有的人还讲怪话,发牢骚,甚至还听信谣言,耷拉个脑袋,闹情绪。说什么国防军没有当上,倒当上了个劳动军,连枪也交了。这不是集体转业了吗?
       但是,你们知不知道,毛主席是怎么说的吗?毛主席在全国解放前夕就指出:人民解放军“应当负担一部分任务,使我人民解放军不仅是一支国防军,而且是一支生产军”,“人民解放军参加生产,不是临时的,应从长期建设观点出发”,以劳动增加社会和国家财富。所以,今年就有几十个师整编为铁道工程师、农垦师、橡胶师的。我们就这样进入生产军的行列。
     毛主席说,军队在和平时期,在不妨碍军事任务的条件下,应有计划地参加农业和工业的生产,帮助国家的建设工作。人民解放军不仅是一支国防军, 而且是一支生产军, 应当担负一部分生产任务,借以协同全国人民克服长期战争所遗留下来的困难,加速新民主主义的建设。”。毛主席特别强调:“人民解放军参加生产,不是临时的,应从长期建设的观点出发。而其重点,则在于以劳动增加社会和国家的财富。”
      张政委还宣读毛主席签发的组建铁道工程师的命令。毛主席在命令中号召我们积极投身于国家经济建设中去,为建设新中国作贡献。毛主席最后还叮咛我们:“当祖国需要的时候,我将重新命令你们拿起武器,奔赴前线!”
     张政委说,这就清楚地告诉我们,现在我们虽然穿着军装,但已不属于军队的人了,生活供给也由军委转向铁道部了,所需、所用、所吃、所穿都逐渐要靠自己养活自己了。这是一个思想大转弯,而且是一个战略性大转移。我们要看清自己的责任,要心甘情愿地当一个生产军的军人,为祖国再立新功!
     听了张政委的报告,大家如沐春风,似醍醐灌顶,顿时感到茅塞顿开,豁然开朗。毛主席说,国防军,生产军,都是祖国的需要,都是我们为人民服务的机会。王树才更是如释重负,眼睛发亮,浑身充满了力量。
     原来,王树才还感到修铁路是浪费人才、浪费青春、浪费时间,应该利用现在这段好时光,多学点文化和各种知识,不要把自己的青春都耗在这与土疙瘩打交道上。所以,活是干了,而且干得还不错,可是精神上就是打不起来。
     如今,王树才却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王树才,你今天怎么这么乐呵?” 班长靳大山问他。
     “吃蜜了,一下子甜到心窝窝的蜜!” 王树才说。
     “什么蜜?这么甜。” 班长问。
      “哈哈,毛主席的话呗!毛主席要我们放下枪杆当生产军,为我国大西南修铁路当尖兵。这是多么光彩的事,多么叫人高兴的事!” 王树才兴奋地说。
     在施工中,他也的确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轮到他挖土装筐的时候,他就像鸡捣米一样,锄头频繁地高高举起又落下,催得挑土的两个人加速前进;轮到他挑土的时候,他就一路小跑,催得挖土装筐的供不应求。
     连排干部都翘起大拇指夸他是个好兵,战士们也都羡慕他眼里有活、脚下生风。尤其是看到他并不厚实的身躯,说起话来还有点娘娘腔,不知是谁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假姑娘”。
     也许是“假姑娘”与王树才很贴切,呼啦一下子就在全连传开了,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称谓。后来,“假姑娘”长,“假姑娘”短,竟然把王树才的真名给淡漠了。不过,王树才却自得其乐,这正好可以用来掩饰自己的女儿身。
     但还是些难言之隐,因为王树才毕竟是个苗家的女娃娃,一个班都在工棚里住在一绺通铺上,他左右两边都是男兵,往往不是左边就是右边的男兵“不老实”了,不是用手搭在王树才的上身,就是用腿压到王树才的下身,十分尴尬。
    有一天,王树才找到靳班长,悄悄地提了一个意见,说:“班长,我的两个‘邻居’都不老实,挤得我睡不好觉,能不能把我换到边边上?”班长看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许动了怜悯心,就将他调整到靠外的边上,难题也得以缓解。
    不过,还有一件事,惊出王树才一身冷汗:有一天,一个战士从野外用席子围着的厕所里出来,大喊大叫地说:“谁的痔疮,那么厉害,滴出那么多的血!”大家也就听听而已,没有人在乎这事。
    可王树才却吓得够呛!因为他作为一个大姑娘,那是每个月都要经历的几天“例假”,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从此,他就更加用心地去处理这个问题,多是利用夜幕降临以后,把带血的棉球或纸小心翼翼地埋了起来。
    王树才的机灵,男兵们的大意,终于把他的女儿身给掩饰下来了。除了叫他“假姑娘”外,没有一个人去过问他的性别,都是一视同仁地把他看成一个男兵,或者是“假姑娘”小兵。
    在宝成铁路的施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都是在这样高强度和高温下进行着。而且各个连队之间,各个班排之间,都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谁英雄,谁好汉,施工进度上看。”
    那时,团司令部技术股,每月都要通报一次施工进度,将全团每个连队完成的土石方的数量,换算成百分比,然后排名,按顺序,通报全团。这是关系到面子和荣誉的事,各连,尤其是连长特别看重自己的排名。
    一方面,围绕着提高功效,开展军事民主,集思广益,号召大家争当诸葛亮。比如,王树才通过自己的实践,也提了一个合理化建议。他建议:在工地多配置一些土筐。这样,挖土的人,可以多储备一些装好的土筐,以免停工待料。王树才小小的建议,却有效地提高了全连的功效。
    一方面,也有人想投机取巧,想搞些邪门歪道。比如,他们的排长,为了多报些已完成的土方,就在纵向测量挖方的测量点,故意挖深一些。这样两点连接起来,挖方就多出一些,但实际上,除测量点外,那些土方还原封未动。王树才则毫不客气地提出批评,阻止了这种弄虚作假。
    所以,王树才虽然像个“假姑娘”,但是却深得全连干部战士的尊敬和喜欢!因为抛开他是苗家女扮男装的女兵不说,即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兵也是呱呱叫的好兵!鉴于王树才在艰苦劳动中的卓越表现,副指导员找他谈话,发展他加入了共青团,成为一个青年团员。

入朝

    1952年,铁道工程第六师开工修建的从成都到绵阳这段宝成铁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经过从夏到秋到冬近半年的努力,一条长龙似的路基蜿蜒曲折地躺卧在成都平原上,有点路段已经开始铺轨了,整个工地更加繁忙热闹,路过的四川老乡,都竖起大拇指称赞解放军能干!
    正在这时,从北京传来中央军委一道命令:要铁六师火速入朝,抢修一条新的铁路。散布在天成铁路南端的十六团、十七团、十八团的所有的部队,都急急忙忙地收拾收拾往绵阳集中。简单地动员了一下,就成建制地乘卡车,由绵阳到宝鸡,再由宝鸡乘火车直奔沈阳郊区。
    这一路之上,车道绵延,山清水秀,红尘滚滚,但更使人惊叹的是卡车上的那些兵们,一个个听说要当志愿军,要到朝鲜去“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就摩拳擦掌心里痒痒,那股兴高采烈的样子,是非经历过那种情景的人难以想象的。而这一切,都化为歌声,飘扬在群山峻岭之中。
    王树才和四连的同伴一样,扯起嗓子大声唱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钟华词 罗宗贤曲)》,“从东北到西南,从高原到海边,愤怒的声音响成一片,热血的青年纷纷参战,全国各民族的人民,快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起来!抗击美帝支援朝鲜,为保卫祖国的独立而战,抗击美帝支援朝鲜,为保卫世界的和平而战!决不能让那侵略者的血爪,玷污了祖国美丽的河山。把侵略的野兽,消灭在我们的门前。支援了朝鲜人民,也就是保卫了祖国的安全。”
    大家还喜欢唱苏联的《共青团员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再见了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我们自幼所心爱的一切,宁死也不能让给敌人。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当时,抗美援朝运动,正在全国如火如荼的展开着:豫剧演员常香玉通过演出,她一个人就捐献了一架战斗机;志愿军报告团,在全国各地面对面地给机关干部和大中学校作报告,讲志愿军的英雄故事;团政治处还专门配备了抄收新华社记录新闻的人员,每天抄收有关志愿军杀敌立功的新闻;连队的文化教员还在开饭的时候读报,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读报。所以,在军内、在全社会,都形成了一种当志愿军光荣,当最可爱的人光荣的氛围。
    凭着王树才天生的机灵劲,与青年人与生俱来的好胜心,他就比别的战士更加激动,更加高兴!在乘汽车的时候,他为唱歌起个头,喊声“开始”,于是,全车的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在火车上,闷罐车车皮里,一个排一个车皮,他更是得意地站起来,起个头“预备唱”,还眉飞色舞地摔动着双臂、扭动着身子,指挥着全排人唱歌。
    在火车的车厢里,透过车厢中部的大门,这些即将去朝鲜抗美援朝的战士,看着纷纷向后掠过的大平原,看着一排排冒着浓烟的烟囱,情不自禁的生发出一种难以自恃的自豪感!我们伟大的祖国是多么地辽阔广大,我们国家的各族人民是多么地幸福快乐!
    尤其是一天早晨,王树才通过闷罐车的大门,看到太阳从东边徐徐升起,将半边天染得通红,就见景生情,哼出了:《纺棉花 》,“太阳出来磨盘大,你我都来纺棉花,棉卷紧紧地捏在手,线线不断的往外拉。纺呀纺呀纺呀纺呀,线线不断的往外拉。你说我纺呀纺的快,我说你纺的也不差,两人那个纺车车两架,一天就纺出了二斤花。纺呀纺呀纺呀纺呀,一天就纺出了二斤花……”
    战士们听着、听着就入迷了,不知是谁竟鼓起掌来,并大声喊了起来“‘假姑娘’可真行,唱得比真姑娘还有味道!”不过,也有不同的声音。有位战士说:“‘假姑娘’唱得好是好,可就是过时了。现如今,谁还会用纺车纺线线,都用上纺织机了。你没有看到突突突冒烟的大烟囱,它们在帮我们干活呢!”说得战士们哈哈大笑。
    车轮滚滚,人心鼎沸。汽车火车,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朝鲜前线。两三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抗美援朝的前进基地——沈阳郊区。部队从亚热带的四川,一下子来到寒带的东北,气温相差几十度。随着这个变化,对着装、施工、行军等,都带来了极大变化。
    首先是要解决御寒的问题。按规定,是可以将在四川发的棉衣棉裤上交,换成东北地区的加厚的棉装。可我们的师政委不干,他说:那是多么浪费,稍微改改装,不是照样可以御寒。于是,原来的服装照用,只是给每个人发一身绒衣绒裤,以弥补原来棉衣的不足。棉帽,也不换,只是给每个人发一块毛皮,有狗毛皮,也有兔子毛皮,还有獾毛皮,就看你的运气了。此外,每人还发了一件棉大衣、一双长筒棉靴。后来的事实证明,虽然不如换新的,但是还足以应付朝鲜的严寒。
    而最为繁忙是团里的司令部,尤其是技术股,他们不仅要会同后勤处,解决在朝鲜严寒的情况下施工所需要的物质,而且要把全团16个连队的施工地段,以及居住的地点,都要一一计划好、安排好,以便一入朝就能展开战斗,而不至于窝工,耽误时间。                     
    没几天,匆匆忙忙,上上下下,把要做的准备工作,做的也差不多了,就浩浩荡荡向朝鲜进发。王树才在安东车站的站台上,最后用贪婪的目光,将祖国边陲的一站,尽收眼底。他想着朝鲜可能比我国东北更冷,在站台的小摊上买了两个苹果,顺手就放在大衣兜里。
    不一会,列车就徐徐地开动了。转眼间,列车就到了鸭绿江的桥头。王树才和战友们一样,尽量伸长脖子透过闷罐车的大门,看着雄壮的鸭绿江大铁桥,一格一格往后退去。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放声吼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国野心狼。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国野心狼……”
    王树才和战友们一样,在这种特定的时节、特定的场所,激动得热泪盈眶,有的甚至把大颗大颗的眼泪洒在这大桥之上的列车上。王树才抚摸着挂在胸前的抗美援朝纪念章,一种带绶带的五角星中间镶着毛主席浮雕的纪念章,心中不仅自豪无比,而且更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暗暗发誓:要不愧为最可爱的人的称号!
    载着铁六师十七团指战员的列车,在朝鲜境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谁也搞不清走了多少里路。但是,王树才和大家一样,被战火连天的朝鲜的夜景,深深地吸引住了。尤其是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开着明亮的车灯奔驰在茫茫的大地上,一种祖国了不起、祖国伟大的情愫,油热而生。
    因为那时在贵州大地上跑的汽车,都没有用得上汽油的,而是挂一个炉子烧木炭,上坡的时候,司机的助手,先是使劲摇鼓风机,将木炭燃烧产生的煤气攒足了,再往上爬。这时,助手手里拿着一个三角形的木垫,随时准备垫在后车轮下面,以防汽车滑下去。
     透过朝鲜战场钢铁运输线上这种景观,大家看到了我们伟大祖国的另一面,即在贫穷中显示出强大的一面。王树才联想到团政委在动员报告中说的,朝鲜战争打的是咱们中国的实力,志愿军除了用朝鲜的一点水和少量的柴火外,全靠祖国的汽车和火车往里运输,光火车每天就有几十列入朝。看看眼前的情景,更是感到做一个中国人的光荣,做志愿军的责任!
    天亮了,东方的晨曦,把朝鲜的天空,变得刷白了。列车,并不是停靠在车站上,而是停在荒野中的一段路基上。下车后,王树才就跟着部队集合,背负着施工工具和背包,踏着亮晶晶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往前走着,鼻子呼出的热气,很快在眉毛和帽子上的皮毛结上了白霜。
     这支队伍走了没有几公里,迎面就飞来了8架美国的F-86油条子飞机,黑压压的8架飞机,给了这些多数人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战士,一个下马威。有的人就慌慌张张地从一条河的桥上跳了下去,还好江水已经封冻了,没有造成伤亡。不过,王树才通过老战士学到的一些防空知识,还是发生了作用,所以比较沉重,还配合着班长吆呼着:“卧倒,卧倒!”
     待部队疏散道路两旁之后,美国飞机也飞得无影无踪了。这也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不过,还是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时刻的印象:哦,这里已经不是平平安安的祖国了,而是要与美国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了。
     这时,王树才口里感到有点渴。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出安东买来的苹果,虽然冷冰冰的,他还是送到嘴边,准备咬上一口,哪知苹果已经冻成了铁疙瘩,他只得哈哈一笑了之。

抢修

     王树才他们那个班,进驻在一个朝鲜老乡家里。朝鲜老乡家,一般是一字展开的3间房。最边边上那一间是厨房,灶道隔墙通过中间和另一边的那两间房。所以,这种房子的房间有多大,炕就有多大,进门就拖鞋上炕。两间房子中间,有一个六角型的门,但门是敞开着的,因为只有门框,没有可以开关的门板。
     通常朝鲜老乡住一间,给志愿军住一间。我们的战士,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习惯,还因为村子里的男性公民18岁以上的都上前线去了,剩下的多是老奶奶,或是小女儿、小媳妇。于是,在六角型的门框上,用当时发给战士的四方型的雨衣挂上,以便挡住视线。
    朝鲜老太太,看到像王树才这样青春靓丽的小战士,有说不清的怜爱。但是,由于语言不通,就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比如,老太太微笑着,拉着王树才的手,拍拍王树才的肩膀,又竖竖大拇指。意思是:像你这样小的战士,来到我们这里帮助我们,真是了不起!
    我们的战士放下背包,拿起工具就开始了入朝作战的第一项工作,赶紧在驻地附近的小山岗挖防空洞。战士们,就在闪着金光(实为铜屑)的松树下,挖猫耳洞似的掩体,以防敌机的扫射和轰炸。这本是小事一桩,但是在朝鲜零下30度的严寒下,就很不容易了。啃哧啃哧半天,才勉强能够待下一两个人。
    朝鲜老太太对咱们志愿军是真好,不是一般的好。每天早晨5点来钟,就起来把全班的洗脸水烧好,供战士们洗脸,且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如此。因为她们心里有个比较,在朝鲜这个不大的国家里,住过日本兵、韩国兵、美国兵、苏联兵,但就数中国兵最好。所以,她们也就最爱中国兵。
     王树才他们简单地安置下来后,第二天就开赴工地正式开工。为什么这样急呢?指导员通过各种场合,一边准备,一边动员;一边施工,一边教育,利用开饭的时候,施工休息的时候,给大家讲清楚这次入朝抢修一条新的铁路的战略意义。
     很快使大家明白了:当时,美国当选总统艾森豪威尔在就职前到朝鲜战场转了一圈,妄图摆脱被动局面,要不惜代价,甚至使用空降和原子弹发动一场春季攻势。因为三八线一带的工事固若金汤,凡是山全被坑道挖空了,凡是平原则工事堆成了山。要想从三八线正面突破是绝无可能了,他就想依照仁川登陆那样,再来两栖登陆,从中间突破。而朝鲜已有的铁路都在半岛的两翼,不仅要受敌空军的袭扰,而且敌舰在东西两岸海域用舰炮也可切断我钢铁运输线。可钢铁运输线,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是我志愿军的生命线。不仅武器弹药装备要靠铁路运输,就是朝鲜人民军和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也要靠铁路运输。据说,国内每天至少要有40列车开赴朝鲜,才能保证作战和生活所需。如果铁路被切断,就如同切断了大动脉,就可能重演美军仁川登陆后所造成的悲剧。
     指导员告诉大家:朝鲜战争中志愿军吃亏就吃亏在后勤,如果不是后勤跟不上,前三次战役就把美军赶下海了。才入朝时,志愿军后勤工作由东北后勤处负责,当时东后连东北驻军后勤都管不过来,更别说支援几十万大军前线作战。后来成立了后勤司令部,保障才有所改观。由于后勤滞后,志愿军缺衣少粮,冻死伤饿死伤很多,军队战斗力极大下降。例如在第二次战役东线战场,零下30多度的气温,志愿军第九兵团还穿着单衣胶鞋,甚至很多士兵没鞋穿!当时,由于后勤问题,前线伤员也得不到及时救治,更增加死亡。所以,志愿军打仗有三怕:一怕没子弹打,二怕没饭吃,三怕受了伤抬不下来。
     因此,毛主席和党中央才下那么大决心将铁道兵6个师紧急调入朝鲜,与朝鲜人民军一个铁道旅,在中部地区抢修一条新线,以粉碎艾森豪威尔的黄粱美梦。
     开始,志愿军总部要求铁道兵用3个月时间完成6个月的施工任务,后又压缩到要在45天内完成第一期工程,即修好由龟城至德川间的铁路。大家知道,修铁路是同泥土、石头、水打交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将低地填高,将高地铲平,都是硬碰硬的苦活。随着工期一次一次地压缩,完工时间的提前,那时又很少有机械施工,就全靠拼体力拼时间了。
    王树才连队的工地就在宁边附近清川江畔的山包上,紧接着四营的一道长长的填方。进入施工工地后,拿起简单的工具就干开了。那年朝鲜的冬天又特别的冷,最冷的时候到零下近40度。按常规说,这样的季节是不能施工的。但战争自有战争的逻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天寒地冻,照干不误,而且要快干,要抢在敌人发动春季攻势之前。怎么办?一个字,拼!
     在国内修宝成铁路时,连以上干部算非劳动力,不计工作量,到朝鲜抢修铁路,全部改为全劳动力,并计工作量。施工之初,部队还按习惯沿袭国内修铁路的办法,讲究成本核算,多么硬度的石头每立方用多少炸药,修多大的坡度,每天完成多少立方的挖掘任务。
     然而,老天却同战士们作对,地基上的土层冻得绷绷的,大十字镐刨下去,冻土碰得十子镐直冒火花,还下不来鸡蛋大一块土。抡一上午十字镐,虎口震裂了,也挖不下一小筐土。在石方上打炮眼也很费力,开始没经验,往炮眼里注上温水,速度是快了一点,但休息时钢钎就被冻在炮眼里,怎么也取不出来,只得在旁边另打炮眼,将它炸掉。就这样,个把礼拜的宝贵时间白白流过去了,还没有在国内施工进程快。
     王树才和班长靳大山是一对比较固定的打炮眼的组合,一个人扶钢钎,一个人用8磅大锤往下打。自然,打锤的人要更累一些,扶铁钎的人只是将铁钎提起来、转一转就可以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休息。但是,即使有班长的照顾,也不能不去抡大锤。所以,这对一个女孩来说,也是不堪重负而又不得不干的体力活。但是,就是这样干,还是赶不上进度。
    大家心急如焚,上级督促施压。指导员又传达彭德怀司令员的指示,说,这是毛主席说的,美帝国主义走投无路,三八线攻不动,一定要搞两栖登陆,还可能搞空降,搞得不好中线部队可能要当俘虏。团里又沿用二野部队的老口号,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要求各单位不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只能提前不准拖后,完不成任务者军法论处。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班创造了“挖神仙土”的方法,即:将一米多厚的冻土掀开后,底下的鲜土又软又好挖,进度大增。消息传开后,干土方的连队都这样做,进度是快多了,然而,不幸也随之发生了。有个班掘进得太深了,表层冻土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而坍塌下来,把这个班的战士全活活砸死在里面。此后,这种方法很快被领导发现并制止了。
     王树才所在连,作为石方开掘的连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拼体力拼工时了。晚上10时收工,早晨6时开工,半夜战士还要站一班岗,干部要查哨,再加上路上耗费的时间,每天干重体力活十几小时,而睡眠只有五六个小时,真是困极了。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副排长,早晨放完排炮之后,在防空洞里吃饭,他吃着吃着就打瞌睡了。不一会儿,左手握着的馒头掉了;不一会儿,右手捏着的筷子也掉了。后来,头往下一颠,棉帽掉到菜盆里,他却全然不知,耷拉着长长的鼻涕,呼呼地睡着了。
     由于一再提前竣工时间,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把人疲劳到了极点。有位叫邓安平的16岁的小战士邓安平。有一天,收工回去的时候,一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他。排长下令,赶快找人。因为,怕遭敌特袭击。结果,发现邓安平在临时厕所大便时,倚着墙睡着了。可以想想,这人疲劳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就这样,进度还是上不去。开始,夜晚施工没有照明设备,即使有也不敢用,怕招惹敌机,只好干些清理石渣的活。如今,为了抢进度,即使是暗夜也要打炮眼。看不清钢钎,如何用8磅或12磅铁锤去打呢?后来王树才想了个办法,用白毛巾缠在钢钎上,朝白点上打。可这样,工效还是上不去。
    当时,有个穿志愿军服的苏联专家在铁六师的工地视察,他说,这是战争年代,你们还用小手工业式的方法干,这路啥时能修好?
    是呀,这样拼体力拼工时,还真是不行。再加当时车队主要任务运输施工设备和炸药,物质生活和伙食又都很差,人们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主食主要是高粱米,副食餐餐是水煮黄豆。由于重体力劳动,又没油水,一个个饭量大得惊人。像我这样的知识青年一顿也能吃七八碗高粱米饭,而且还不到下顿饭又饿了。司务长叫苦不迭,说粮食超额一倍多,怎么报销。团长老红军张通达听说后说,别管这些,高粱米饭还是要管饱。
    这样,精神上的高度紧张,生活上的极端困乏,肉体上的不堪重负。绝大多数都能咬紧牙关,甘愿吃大苦,耐大劳,而有些老战士、有的还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老兵,和一些新战士,都愿上前线,而不愿当铁道兵。他们说,上前线和美国佬面对面的干,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而当这个铁道兵实在太难熬了。真是的,当肉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重压,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人们往往会觉得死比苦还好接受。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有个连的副班长,竟向自己开了一枪,将腿打伤了,说是被敌特袭击的。但枪伤处发黑,说明是抵近射击的。当时,忙于施工,也来不及深究,也可能怕引起负面影响,就将他送回国治疗去了。这事,在过去是不能公开讲的,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怎么还会出这种事。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是无法抹煞的。其实,志愿军也是人,也有犯晕的时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苏联专家的启发下,全团干部战士的思想开窍了。一营有位副连长。他创造了一种大爆破的方法。先在石山上打一个导洞,再在里面打个炸药室,一次装上几吨炸药,一炮就可将一小山包炸飞了。不仅将炸药室上部土石方掀飞,而且将下部石方震得粉碎,一筐一筐装上往外抬就是了。
    王树才是连里的炮工组长,听说后如获至宝。连长决定在连的工地上,也打了一个二米多长的导洞,装了二吨多济南出的黄色炸药。全连都等着这炮放了之后才有活干。
     当时点火用的电雷管线又有限,王树才拉到施工现场不远的山凹处,将两根电线一碰,随即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石山被炸得粉碎,小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他收不进山凹的左腿上,幸好没一块大的,否则,就不好办了。结果,这一炮将我们连里要干的活,一下子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活就是将石渣抬出路基就可以了。
     如果爆破后,还有大石头,怎么办?王树才到兄弟连队,学习他们创造的经验:不用再在大石头上打炮眼、装炸药、再爆破了,只是将泥土和起来,糊在黄色炸药上,直接点燃导火索,就可以爆破了。炸药是用得多了一些,但是,大大地节省了宝贵的时间。
     随着大爆破的一次次成功,全团的施工任务也大步向前。火药,是我们老祖宗发明的,想不到在朝鲜战场铁道兵的抢修任务中,却发挥了如此巨大的作用。后来,冻土也不用挖了,一律用炸药侍候,通通地爆破,炸药掀开冻土层后再挖掘鲜土。这样,全连用个把月时间,完成了土石方的填挖任务,顺利地进入到铺轨阶段。
    这期间,师文工队的汪琦和战友蔡思霞,也冒着凛冽的寒风到工地做宣传鼓动,特别是其中有首歌,非常鼓舞士气,震撼人心。歌中唱道:“进军号洪亮地响,战斗在朝鲜多荣耀。就是我们今天吃点儿苦,会使祖国江山牢又牢,不怕飞机炸,不怕烈火烧,我们的父母常欢笑。”它把志愿军铁道兵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心声,全唱出来了,更加激励了大家的斗志,也揭示了官兵能吃大苦耐大劳的力量源泉。

    然而,铁轨一开辅,美国佬就慌了。原先,他们以为这是修公路或是修工事,不大在乎。但当美机看到铺轨后,知道是修新线铁路,是战略举措,就不干了。每天都派飞机来轰炸扫射,特别是对新修的清川江桥更是轮番轰炸。可我们的高炮部队,也毫不示弱。你炸你的,我打我的。
    这时,王树才的所在的连,干着两样重活:一是挑道渣,一担一百四五十斤重;二是扛枕木,一扛两三根。道渣,越挑越远;枕木,越扛越重,谁也不好意思扛一根。有次,他扛了二根被水泡胀了的枕木,再加枕木有楞有角的像小刀一样锋利,压在脖颈上踉跄着前行,但也不愿在众战友面前服输。
     哎,这时,美机来骚扰,虽说有危险,但也为战士们提供了一个休息的机会,一个观赏高射炮打飞机的机会。这时大家将担子一撂或枕木一放,就地卧倒,观看清川江畔高射炮打飞机的奇观。只见那炮弹像梅花一样在敌机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开放,敌机则做着各种规避动作,无论击落还是没击落,都非常好看。不过,团里也为此付出高昂代价,在停战前的半年多时间里,竟有103位战友长眠在朝鲜的土地上。
    但是,这种牺牲是有价值的,它换来的新线铁路在40多天时间里按期贯通。随即,就为粉碎艾森豪威尔的春季攻势运输储备了大量的战备物资,迫使美军放弃了春季攻势,还为我夏季反攻迫使其接受停战创造了有利条件。
    最近,有一份有关朝鲜战争的资料显示,当时听说的艾森豪威尔的春季攻势,就是克拉克制定的《“8-52”作战计划》。不久,美国中央情报局发现该计划已落入志愿军手里,且作了充分准备。在向艾森豪威尔报告时说,由于中朝空军战斗力大大加强,联合国军的控制权已失灵,他们新建了龟城至德川段、价川至殷山段的铁路已经通车,运输车辆来往频繁,他们囤积的物资够他们用3年甚至5年。因而,艾森豪威尔只得不情愿地“停止《“8-52”作战计划》的实施”。所谓的春季攻势也就随之破产了。
    这时,朝鲜的春天,也蹒跚着来到这里,映山红朝鲜叫金达莱,把这里的山山岭岭,变成了红彤彤的花海。王树才和志愿军铁道兵用这种超越死亡的苦,换来了粉碎敌人狂妄计划的伟大胜利。抗美援朝战争史将永远记下这一笔,记下这特殊的战斗!

留念

    铁六师十七团王树才所在的连队,完成殷山到龟城铁路枪修任务,殷龟铁路勉勉强强地开通之后,于1953年的4月末转战到德川的独将峪,配合大部队担负德川至八院面铁路的抢建任务。
    这个历时约一年的任务,不仅为反侵略战争加重了胜利的砝码,而且为朝鲜的经济建设留下一条钢铁大动脉,也给朝鲜人民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纪念!
    那时,王树才的连队在独将峪,负责修一个约60多米带弯道的独将峪隧道。从宁边清川江畔朝鲜老乡家出发,他们背着背包和一些沉重的工具,如十字镐、铁掀、撬棍之类,到指定的地点集合,登上汽车。因为战争还在激烈的进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只能当夜猫子,选择天黑后开拔。
    这不是过分小心,而是血的教训使然。就在前几天,团运输连一位司机去拉炸药,不巧正遇上敌机轰炸,一颗炸弹不偏不倚正掉到车上,将一车炸药同时引爆。这位司机被炸得粉身碎骨,只剩下些许趾甲盖大小的血肉贴在大树的残枝上。
     当王树才的连队,穿过交通枢纽——球场时,美F86顺着山沟窜过来,毋须盘旋侦察接着就投弹,在江中激起一簇簇浪花,也不管命中与否,赶紧扬长而去。因为两岸山头的高炮,容不得它猖狂,一不留神就会让它葬身江底。
     人们很佩服咱们中国军人的智力,尽管美军有现代化的喷气式飞机,但在咱志愿军面前,威力就大打折扣、大大缩水了。因为球场是交通枢纽,两条长山夹着一条江,我志愿军竟在江面上每隔一二百米就架一座桥,连架四座桥。即便被炸毁一两座,交通还是不会中断。
    可是,对灯火管理却是非常非常严厉的。那时,我军的雷达不多,主要靠防空哨。公路上,每公里设一哨位,一处发现敌机,就鸣枪。接着,一个传一个连锁放枪。球场附近山头上则配有机关枪,哪个司机不关灯,就朝哪里放枪,毫不含糊。司机们,也都以大局为重,都能做到“枪响灯灭”。可灭了灯无论暗夜明夜,还得照常前行,不得停留。据说,每晚志愿军的防空哨就要消耗10多万发子弹。
    但是,有时白天还是要出车的,危险是难以避免的。有一次,军需股董振明助理员,带领一个排去兵站领粮食和食油,乘坐的是一辆大卡车。回来的时候,走到杜日岭大隧道南侧的一片开阔地,与美国飞机相遇。两架飞机盯住他们这辆车不放,俯冲下来就突突突扫射。司机加大油门就往前冲,试图躲避敌机的扫射。一连三次,终于把轮胎打爆,车子翻到路边,敌机扬长而去。
    就在翻车的时候,不知是粮食麻袋,还是油桶,砸到董振明的腰上。顿时,痛得他直冒虚汗,昏了过去。幸好,敌机扫射是打在车的下部,如果再高一点,那就不堪设想了。董振明虽然负伤了,但是工作离不开,忍痛还得咬牙坚持。那时,医疗条件又差,落下个腰痛的顽疾
    王树才他们到达独将峪工地后,再也没有住朝鲜老乡家里了。因为这里是山区,山沟里只有几户人家。他们驻扎在自己搭的工棚里,像在四川罗江修宝成铁路时那样的草棚,四周用小树枝做墙,为了保暖抹上一层泥土。依山而居,每个排一个大工棚。床,是由山上取的片块石搭成的大炕,一个班一铺炕。倒也还能遮风挡雨,美美地过日子。照例他还是被班长安排在炕的边边上。
    不过,王树才又一次面临着一场考验。那天,全连上山砍树,他不慎被树枝砸伤了腿。卫生员叫他解开棉裤检查,他死活不肯。卫生员没法,只是嘴里喃喃地说,假姑娘,假姑娘,真是一个假姑娘……摇摇头,悄然离去。
    进入工地后,最大的困难还是施工。一是没有打隧道的知识和经验;二是地窄人多展不开,进度慢;三是部队疲惫不堪,有厌倦情绪;四是伙食还不好,难以弥补施工的消耗。而这次任务,又称二期工程,要求严,标准高,既要高速、优质,又要节约、耐用。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矛盾冲突,一直伴随着这次任务的完成。王树才跟大家一样,也从中学到了了不少东西,成长了一大块。
     毛主席说,确定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是人,是用先进思想武装起来的人。因而,我军始终重视把做人的思想工作放在首位,使我们的战士知道为谁当兵、为谁打仗,怎样当兵、怎样打仗。我们志愿军铁道兵,在这一点上也是不含糊的。
     为了统一大家的思想认识,消除模糊观念,调动干部战士的积极性创造性,5月20日,营教导员吴文正,在党团员大会上做了一个很好的报告,他在介绍了朝鲜战争边打边谈形势和部队的思想情绪后,说:
      “我们不认为,和谈一定成功,就可以回祖国了。相反,要作好长期斗争准备,修好铁路,以实际行动去打击敌人。我们这次二期施工任务,比一期更艰巨。这条铁路80多公里,要过三条江两个岭,都是高挖高填,还要打隧道。在我们团来说,又是全线的重点工程;在整个铁路来说,又是永久性工程。”
     接着,他又分析了抢建这条铁路的重大意义。他讲了四点:
    “一是从战略上看,我们把铁路修好了,前线人有饭吃、枪有子弹,就能战无不胜;二是在经济上,对朝鲜的经济发展,可以起到很大帮助作用;三是这条铁路是有永久性的、有留念性的价值,也是我们军史上光荣的一页;四是说明我们祖国的强大和与朝鲜团结一致。”
    他还告诉大家,这条铁路预计耗资34亿元(旧币),朝鲜负担3亿,其余全由我国负担。号召大家要快好省地修建这条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的铁路。幸好,有人还保留了当时的工作日志,否则,就难述其详了。
    这样,通过先党内团内,后全体干战的思想发动,人人心明眼亮了,激发出巨大的精神力量,个个摩拳擦掌激情澎湃,要为抗美援朝做出新贡献,要把二期任务漂漂亮亮地干好,转化成了巨大的物质力量。王树才激动得向连队党支部写了决心书,表示要为朝鲜战争的胜利继续奋斗,还要为朝鲜胜利后的建设留下一个永久的纪念!
    在连长的组织指挥下,首先解决了施工场地小人多窝工的问题。王树才建议,全连采取三班倒的方法,使人在狭小工地上大有用武之地,使人人都能施展开有活干,也都能有充足的学习和业余时间。这对提高施工质量和进度都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因为这不是修个小碉堡,几天就完工了。这是要长时间奋斗的,所以,有序安排,劳逸结合,对消除疲劳、恢复体力、稳定情绪、提高效率都十分有利。
    在这期间,王树才还有个小创造,对解决全连洗澡难的问题,起到了一点作用。当时,用风钻打眼开山,空气压缩机的冷却水,可用来洗涤。开始,只是用脸盆接点洗洗,小打小闹,解决少数人的问题。若引出去则无水管。不久,他灵机一动,用小钢轨侧着引水。小主意解决了大问题:在压缩机旁修个两三米见方的水泥池,把冷却水引进来,一次可供一个班的人洗澡。这样,全连都能洗上温水澡了。后来,此事不胫而走,许多连队、许多过水的地方都派上了用场。
    这是个小插曲,重要的还是打隧道的进度问题和耗损问题。这支部队改为铁道兵后还不到一年,对筑路不说没经过专业培训,连边干边学都谈不上,往往是干起来了才去学。技术人员又奇缺,隧道施工这么重的高技术活,也只是营部有一位工程师、一位技术员。所以,为此曾付出高昂的代价。
    比如,当时部队使用两种雷管:一种是电发火的电雷管,一种是导火线点火的雷管。而我们的军械员和战士竟不知道它们的特点和注意事项。与他们隔山而驻的六连,一天班长莫洪炎去找军械员领雷管,由于接交不小心坠地而爆炸,文书当场死亡,莫洪炎则双目失明,直至现在仍生活在无光世界中。至于隧道如何打?更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
    怎么办呢?只有靠在实干中去摸索、探索、发现、创造。当时打隧道,工程师只告诉大家分三步施工:第一步,先开掘半圆型顶部的导洞;第二步顺着导洞左右开弓,挖开两面;第三步再顺势往下挖到底。至于怎么挖法,工程师也是门外汉,他只管照图纸要求掌握方向、尺寸和验收。这样,施工就全靠我们自己了。
    当时,最难的一个问题是打导洞。这个导洞处于半圆顶部的正中央,高约2米宽1米多。由于是坚石构成的,打上八九个近1米深的炮眼,填上黄色炸药,一炮下来,炸不了多少石方。有时,就像抠了几个小洞,甚至毫无进度。还得靠用1米多长的粗撬棍去撬下松动的石头。这样,啥时才能把隧道打通,得用多少钱买多少炸药才够用。
    连长愁得吃不好,睡不好。问王树才这个炮工组长,他也毫无办法。到底是人过一百武艺俱全,三排有个叫任海清的战士,从多次失败中悟出了一些道道。他觉得,像现在这样不规则的打炮眼,一排排一行行,看起来很齐整,但爆炸起来形不成震撼力,只能是原地炸个小洞,没多大威力。他建议,炮眼与炮眼间错置开,打成梅花状五眼群炮,或上下再各加2炮。试验下来,效果非常好!放一次炮可以开进近一米,稍微一收拾,导洞雏形就出来了。由此,解决了一大难题。结果,任海清荣立了二等功,还荣获朝鲜三级战士英模奖章。
     这期间,有件最使大家高兴的事发生了!7月28日,他们发现F-86不到我们工地来骚扰了,只有侦察机来转悠。这是怎么回事呢?接着,传来了朝鲜战争停战的消息,美国佬被我英雄的志愿军的夏季反攻打得招架不住,不得不在板门店坐下来签字。正应验了毛主席年初关于打到美帝国主义愿意罢手的时候为止的预言,也更显示了我们的国威和军威,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不几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他们走了30多里路,到师部所在地参加停战胜利的视捷大会。会上,师首长讲了话,师文工队汪琦、蔡思霞也参加演了节目,还用彩色信号弹、轻重机枪猛放了一通。
     我们师的各团队、连队拼命地唱着当时一首流行歌曲:“嗨啦啦,嗨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全世界人民拍手笑,帝国主义害了怕呀!嗨啦啦,嗨啦啦……”人们尽情地唱呀,跳呀,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此后,部队的施工也就转入正常,星期日也开始休息了。那时,连队的火食也改善了,蛋粉、猪肉、各种罐头都源源不断地送到连队。团里还成立了小卖部,为我们出售各类日用品,排以上干部还能买块免税的瑞士表。但对施工的要求也更严格了,不仅要有高质量高效率,而且要低成本、要很节省,挤出钱来支援国内刚开始的大规模经济建设。
    当时,上级要求每公斤炸药,要炸到5立方坚石。 营连干部和技术人员,都担心每公斤炸药,炸不到五立方坚石。尤其是在进行1623立方坚石收底工程时,就更加困难。但是这个连的领导下定决心,一定要达到上级的要求。王树才积极响应连党支部的号召,创造出“两边放炮,中间撬”的节省炸药的方法。
    全连都采取“两边放炮,中间撬”的办法,对节约炸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靠边坡两边放炮后,中间的石头也随着震松或裂开了,只用铁钎或撬棍就可以把它掀掉,不需打炮眼装药爆炸。原来打水沟的炮眼是立着直打的,这样四面压力大,一炮只炸一个窟窿。然而,斜着打炮眼,不但减轻了压力,还有一面临空,既节省了炸药,又提高了工效。
    连的领导对节约指示执行得很坚决,对推广王树才的经验很热心。连干没有离开过工地,亲自掌握放炮,不断研究炮位地形及爆炸程度,确定用药量多少。指导员在上课、点名、吃饭时,也不断的进行节约教育,引起了全体人员的注意。因此到月底收方时,完成坚石1571方,只用炸药256公斤,节约炸药58公斤,工效提高176%。
    从中,人们不难看出铁道兵战士的聪明才智,也不难看出我军基层干部的工作姿态和精神风貌!就是在这样一群官兵的努力下,路基和隧道不仅提前完工了,而且还造就了一批能吃苦、肯动脑、会攻关的铁道兵战士!
    1954年春节期间,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到驻地来慰问。那时,有一年没见到穿蓝衣服的中国人了,能在朝鲜见到慰问团的中国人,就像久别重逢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妹那样亲。有天,在团部看慰问团演出,安排王树才上台献花谢幕。他腼腆地把一束花献到一位演员手上,她一把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迟迟不肯松开,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分外厉害,真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路上,遇到连里的战士,还抢着与他再握手,说他这手是与祖国亲人握过的手。
    慰问团回国后,大伙干得更欢。不久,施工任务几乎全部完成。除用少数人员做扫尾工作外,多数单位和人员就转入文化课学习和对三大改造为主要内容的总路线的教育。大约是4月5日左右,铁六师奉命回国,战士是上了火车才宣布回国的,排以上干部是提前3天知道的。由于时间紧促,王树才还是设法到团部驻地不远的安葬全团103位烈士的栖息地去瞻仰了烈士,向他们脱帽行了三鞠躬的大礼!默默地祝他们在异国他乡安息!
    部队回国前,朝鲜金日成首相亲自到兄弟部队的工地视察,同干部战士亲切交谈。有一天,金日成独自来到铁六师机械连,机械连只有战士陆光明在工棚,其余的人都外出施工去了。金日成拉着陆光明的手,深情地说,请你代表我感谢你们的父母!是他们慷慨地将自己的儿女送到朝鲜,用热血和生命保卫了朝鲜,还留下了一条钢铁大动脉!
    4月25日,经过十几万铁道兵的努力,德八铁路全线胜利接轨。5月3日举行通车典礼。金日成发了贺电,赞扬“德八新建铁路工程是朝中人民为保卫和平和安全的斗争中又一次取得的辉煌胜利”。
    他们终于用双手为朝鲜留下了一座永久的纪念物。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德八铁路仍巍然屹立在朝鲜中部山山水水之间,为朝鲜的经济建设和人员交往做出了、还将继续做出自己的贡献!

尾声

    在朝鲜战争期间,像王树才这样的铁道战士,还做出了一个伟大的贡献,就是为我军增添了一个新的军种——铁道兵。铁道兵,为捍卫在朝鲜的一条条钢铁运输线,有1136名官兵英勇牺牲,2881名官兵负伤。涌现了杨连弟等一大批英模,一万二千一百多人立功受奖。英雄的志愿军铁道兵团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刚刚诞生的共和国,捍卫了民族的尊严,带给了人类和平和安宁。
    鉴于抗美援朝战争中铁道战士不可替代的作用,和为战争的胜利建立的丰功伟绩,彭德怀司令员建议中央军委在我军序列中设立铁道兵。1953年9月9日,中央军委决定组建铁道兵领导机关。1954年3月5日,铁道兵司令部正式在北京成立,最多时总兵力达40余万。
     铁道兵从朝鲜战场回国后,又积极投身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从1954到1983年,铁道兵先后修建了黎湛、鹰厦、包兰、贵昆、成昆、襄渝等52条铁路干线,共建铁路12300公里,其中修建桥梁总长420公里,修建隧道总长900公里,占全国新建铁路的三分之一。又为建设祖国的钢铁动脉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叶剑英元帅在庆祝铁道兵成立30周年时写下:“逢山凿路,遇水架桥,铁道兵前无险阻;风餐露宿,淋雨栉风,铁道兵前无困难……”,给予铁道兵以崇高的赞誉。
    1982年12月6日,中共中央决定,将铁道兵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铁道兵各师分别改称铁道部各工程局。
     至此,铁道兵是不复存在了。但是,铁道兵吃大苦耐大劳和爱国主义的精神,还是在铁道兵战士和铁道部各工程局,熠熠生辉永放光芒!
    可是,王树才又是怎样被现了原形的呢?事情很简单,那是1954年5月,从朝鲜回国准备去修黎湛铁路时,王树才病了,不得不住师卫生队。这一下,再也掩饰不住了,暴露了女儿身。当时,正巧广西慰问团到部队演出。人们看到团里四连战士王树才,被慰问团的女演员簇拥着,一个个一伙伙搂着抱着,争相与其照相。开始,大惑不解,继则哈哈大笑。不久,一条新闻迅速传遍了全师:“师医院给一个战士治病,发现是个女的。”这时,她再也不能回到施工连队去了,就留在转院治疗的长沙陆军163医院消毒室工作。她文化不高,难以胜任,就拼命地学习,不断提高自己。同时,她还酷爱打篮球和练射击。1958年被选送到广州军区体工队参加训练,后在北京全军运动会上,一举夺得手枪射击项目的金牌。
    据老战友讲,她转业回到地方后,生活并不开心,后又患了癌症,离开了人世。但她作为苗族儿女,中华儿女,忧国忧民,舍生忘死,乐于奉献,精忠报国的英雄气概,却永远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最近,铁六师老战友罗天成应邀转来了李永乾采写的王树才复员回乡前后的情况下:
     雷山县苗族姑娘王树才女扮男装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并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连队生活战斗近4年,1954年因伤住进医院,才查出她是个女兵。伤愈后就留在163医院工作。1963年,医院准备发展她入党,作历史调查时发现王树才的父亲当过伪保长,被劳改过,而王树才曾经给父亲寄钱。因而,党没入成,还被处理复员回乡。
    回乡后,王树才以自己在部队十多年学得的文化知识,用生产队废弃的谷仓办了个村小学。自己一个人既当老师又当工友,乡里每月补助她5元钱,直到1984年,上级给村小派来个年青的教师接替她。
    此后,她在家中过着淡泊的日子,复员回乡四十年,再也没走出过大山。政府每年发给她300元生活费。王树才同志已在贫病交迫中孤寂逝去,终身未婚,也就没了后人。
    王树才身世之谜,有些尚未解开。2007年6月11日,我去郑州、北京与战友聚会后返家时在贵阳稍事逗留。与贵阳的战友聚叙几日后,受夏元经之托,自费来到黔东南自治州的雷山县,想了解更多的王树才的情况。这趟雷山行,收获不小。
    返程途中,我心中默算,王树才当兵十三年,她未提干授衔,作为随军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五六十元,复员时按当时规定,十年军龄以内每年发一个月的工资,十年以上发一个半月工资,她也就是十四五个月的工资,复员费不过千把元。回家办小学,乡政府给她每月补助5元,一年60元,20年1200元。她一生得到国家的钱也不超过一万元。这就是她为党为国为军为民为乡亲服务五十多年的代价了!
     王树才走了,在贫病交困中走了。
     她是不幸的,复员后,长时期受着“左”的观念不仁不义的打击和冷漠。但她也是幸运的,她始终未曾忘记自己是一位人民战士,始终未曾忘记为人民服务的本色,始终未曾向国家、社会、乡村索取过什么……
    她去世的时候,正值杜鹃花盛开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映红了整个雷山,映红了黔南大地……
    她,伟大的人格、高尚的情操、高贵的品德,正是时代所呼唤、所需要的,将流芳百世,万古长青,永放光辉!
                                                                2014年3月19日——4月5日 第一稿
                                                                2014年4月05日——4月9日 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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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584 + 2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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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499683166 + 4 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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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7 17:49 | 只看该作者
拜读了,真的非常感人。谢谢您的推荐!只可惜,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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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7 20:19 | 只看该作者
洪499683166 发表于 2019-3-7 17:49
拜读了,真的非常感人。谢谢您的推荐!只可惜,太不公平了。


谢谢您的光临!这可不是我的推荐,而是我一字一句写出来的。也正是她的遭遇迫使我要把她写出来的。请想想在朝鲜男兵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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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7 20:27 | 只看该作者
探索冬泳123
巾帼不让须眉,花木兰传奇
2019-3-7 16:40

博主回复
令人尊敬的当代花木兰王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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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7 20:49 | 只看该作者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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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9-3-7 22:27 | 只看该作者
哦!老师好文.!阅读了.古有花木兰.今有王树才!是毛泽东时代哺育出来的默默的英雄!事迹可歌可泣.承蒙老师文笔.知道了这位女英雄!向王树才女英雄致敬了!希望通过努力.能把女英雄事迹发场光大更好!老师辛苦了.谢谢老师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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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9-3-8 14:23 | 只看该作者
868584
老师好文!认真阅读了.向现代花木兰.王树才致敬了!
2019-3-8 09:10

博主回复
谢谢!让我们记住这位默默无闻花木兰式的女英雄,并向她学习,传承她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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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19-3-8 14:23 | 只看该作者
向左走
没有亲身经历,写不出这样有血有肉的故事,期待有电影剧本人能发现这个故事,出现在屏幕上。
2019-3-8 10:37

博主回复
谢谢!但愿这个良好愿望能够实现,使这位花木兰式的女英雄的精神传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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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19-3-8 14:27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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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9-3-8 14:32 | 只看该作者
868584 发表于 2019-3-7 22:27
哦!老师好文.!阅读了.古有花木兰.今有王树才!是毛泽东时代哺育出来的默默的英雄!事迹可歌可泣.承蒙老师文笔 ...

谢谢您的热心关注!让我们一起努力使这位花木兰式的女英雄王树才走向全国,走向全体人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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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9-3-9 10:38 | 只看该作者
姚克明 发表于 2019-3-7 20:19
谢谢您的光临!这可不是我的推荐,而是我一字一句写出来的。也正是她的遭遇迫使我要把她写出来的。请想 ...

写得真好!一字一句寄托着您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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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4:18 | 只看该作者
洪499683166
写得真好!一字一句寄托着您的深情!
2019-3-9 10:38

博主回复
谢谢您的理解与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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