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满天星斗一窗含 于 2013-6-28 22:28 编辑
朝阳 周国平 一个晚上的风雨,在风雨声中,我沉睡如猪。早上四点多种的时候,我便醒了,天在欲明未明的状态,而风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平息。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但这并不表示没有声音。我起身,悄悄走进书房,打开了一扇临街的窗,然后我便坐在窗前——一某一年的某一日,我也是这么坐着,疲倦、懒散、落寞。 等待黎明,迎接朝阳。这个时刻是漫长的,实际上漫长并不是时间本身,钟摆和日历都显示出相同的速度。我等待的漫长是一种“空”,比重还重,比轻还轻的“空”,时间的概念此时已经没有意义。我就这么坐着,眼睛朝着窗外—— 一束光,它不知来自何处,在我的眼中慢慢放大。它细微、闪耀、温情、洒开……我在感受这个心魄激荡的过程,直到光芒照亮一切,而光的缝隙里,或者叫着光的穿越,它透过了窗户,落在了我的书桌上。它比蝴蝶还轻,轻得你触摸不到,轻得让你的神思静止。我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光的移动。它在咫尺,却又遥不能及。我想站起来——拥抱它,但我站不起来,因为此时一种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我的书桌上,有一本历岁经年的日记本,时间使它的外形如今如一卷海带那样的不堪,而那束光就投在那本日记本上,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催动那束光,它神奇地打开我的那本日记——我十分清晰的看到了一些诗句:“你走来,静得没有声音。你走去,却让我风起云涌了一个世纪。”光在这些诗句上来回地闪动,而我的眼睛已经潮湿。 我是何时在时光中采撷了了这些诗句?那时候我又在哪里?日记本上记录的时间是1984年。这个时间的记录,引道着我找到了我那时候的身影。在那个依村傍田地方,耸立了一座变电所,那个时候的那一刻,我就在那座变电所里。当时我也是这么临窗而坐,当时我的眼里也擎满泪水。在一张洁白的纸上,我清晰地听到了钢笔在游走的声音,我清楚地感觉到了诗句里的疼痛……“朝阳漫天,春花乍开。我将这个时刻背在身上,却不能背走,你此时此刻洒下的泪水,因为这些泪水洒在了地上,它又是明年的春花……” 朝阳漫天,又是此刻的写照。而时间在飞,飞得没有尽头,也飞尽了生命的况味。有一只手,它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如同手帕在擦拭泪水,如同那一年的朝阳落在草坪上。 桌面上的那束光飞走了,它仿佛不曾来过,又仿佛不曾离去。日记本又还原到现在模样。我将那本日记本轻轻拿起,贴在怀中。它的面容已经苍老,而温度,一如往昔。 送我这本日记本的人,她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朝阳。 2013年6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