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眼泪 天大的困难没能挡住妈妈脚步。51年,一直跟母亲长大的小叔叔从革大直接上了朝鲜战场,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妈妈又成了光荣军属。 街道为了照顾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让妈妈上了军属工厂,主要是缝军被,在我的记忆中,工厂是在一个大庙里,就在院子里的地上铺一张席子,人们在席子上缝被子,每天妈妈总是第一个到工厂,最后一个下班,妈妈缝的被子又快质量又好,成了有名的”赵快手”。 那时正是春寒料峭时节,妈妈本来就瘦,穿得又单薄,她的手全被风吹裂了,有时太冷了,妈妈就用嘴往手上哈哈气,搓搓手接着干,也不舍得站起来休息一会儿,中午别人都回家吃饭,歇歇晌,妈妈为了多做点儿活,就叫姥姥把饭做好,让我送到工厂去,我家离工厂将近两站地,5岁的我,有时还要带上妹妹,提着饭盒不管多冷,不管刮多大风也要给妈妈送饭,那时的饭就是窝头炒咸菜,妈妈吃得香极了,吃完撂下饭盒不歇一口气又做上活了,有时我拿着饭盒向庙里已经还俗的老和尚要点热水,小心翼翼的端给妈妈喝,妈妈就拍拍我的头,说:”孩子懂事了,你们快快长大吧.” 春天,姥姥要回老家帮舅舅春播,妈妈就在头一天晚上做好饭,第二天带着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到工厂,买一分钱的玉米花让小妹妹坐在席子边上边吃边玩,我和大妹妹还能帮妈妈认针穿线. 听说工厂里还有砸钉子的活,就是把一些弯的旧钉子砸直了再回收利用,砸一斤钉子好象就挣几分钱,缝被子的活跟不上的时候,妈妈就领一些旧钉子砸,我们也找来小石头和妈妈一起砸,一不小心砸在手上,就会青一块紫一块的.妈妈会拉过我们的小手揉揉,说:”疼吗,慢点,小心点.”那时,我觉得妈妈的大手可温暖了,其实疼得眼泪在眼圈里转,但就是大眼睛望着妈妈,学着妈妈的样子,不哭. 后来不管妈妈是否有活,我送饭后,都会去领点儿旧钉子砸,管发钉子的一个老师傅,见我们那么小又懂事儿,就叫我们从旧钉子堆里挑直的,妈妈知道了,气气的打了我一把掌,说:“这么小,就学着不干活就挣钱,谁叫你这么做的?这叫不劳而获!”我哭着说:“妈,是我错了!”妈妈又生气又心疼,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知道错改了就好.”这件事一直记在我的脑海里,从此,我深深记住了要诚实劳动。 后来,街道又给妈妈找了一些锁扣眼的活,妈妈白天到军属工厂缝被子,回家后,吃完晚饭,我给妹妹洗澡,妈妈就开始锁扣眼。晚上,妈妈坐在床中间,我们围着妈妈睡,小妹躺在妈妈的右边,大妹躺在妈妈的左边,我在妈妈的后腰,妈妈的后腰上有一颗痣,我总是摸着那颗痣慢慢地睡着了,有时半夜醒来,妈妈仍然在缝啊缝,不知妈妈要干到几点,每天早晨醒来就会看见缝好扣子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床头,我洗漱好就抱着那摞衣服去送活。是妈妈用双手养育着我们。 转眼,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给我缝了一个小花书包,书包边上还沿着花边,当时我觉得可漂亮了,穿着妈妈缝的兰底小红花的罩衫,美美的走进了学校。从上学起,我就认真地学,知道妈妈的不容易,妈妈刚强的精神传给了我,不管学什么都要得100分,否则,觉得对不起妈妈的辛苦,二年级我入队了。看着我带着中队长的符号,妈妈难得露出笑容。 姐妹三人都上学了,我就当起了小家长,凡是两个妹妹开家长会,都是我去,因为我的个子比大妹妹矮,第一次给大妹妹开家长会时老师奇怪地问我,你是哪个班的,走错教室了吧,我说妈妈没时间,我来给妹妹来开家长会,老师一听笑了,拍着我的头说,回去吧,告诉妈妈,你妹妹一切都好,这学期,她是三好生呢!当我高兴地把这些话告诉妈妈时,她只是嘴角有些笑容,并没有夸奖,她说,这是应该的,如果不是这样,就该挨打了。 那时,我们每人最多只有两套衣服,春夏秋冬都是它,穿到破得不能再补了算。但是,我们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妈妈每天给我们洗完澡,就把我们脱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用烘炉在煤球炉上烤干,叠得整整齐齐的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再穿。有时衣服破了,妈妈会细细地补好,让人看不出痕迹。妈妈总说:笑脏不笑穷,笑破不笑补。 1956年,妈妈当了街道主任,无论是邻里纠纷,还是传达政策,冬天卖劈柴,卖冬储大白菜,夏天泼街(那时一到下午3.4点,街道上会有专门的人摇铃,每个院的人就拿着大盆小盆往街上泼水,降温除尘)除四害,样样全管,那叫忙。由于妈妈的热心,确实为大家作了不少事,记得有一年年,区人大代表改选,妈妈虽然不是候选人,人们却非要选那个穿蓝色呢子外套,外号叫“着急”的人(妈妈办事性子急,不管是谁的事,从来不拖拉,名字叫赵绮,外号就成了“着急”),结果,妈妈的选票竟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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