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一篇“无崖子”写的横渡体会

老白条

平凡之路

——我的横渡琼州海峡

        初夏的深圳，明显没有海口那么炙热难当。一堆云朵，几丝细雨，些许清风。阳台上本已奄奄一息的植物，自昨天到家一瘸一拐地拿着水盆浇灌之后，今早突然发现，它们竟马上又重新绿意盎然地欢快生长着。横渡琼海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儿了，要不是因海水浸泡太久还未完全消肿的嗓子喝水时候隐隐作痛地提醒，以及朋友和同事们时不时发来短信的慰问，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有如一场梦境一般，梦里有天上璀璨的星空，对岸忽明忽暗的灯火，小山一般迎面而来的大浪，以及船头被大风拉扯得笔直的红旗。石头说，人总是要做几件类似于阿甘的事儿，生命才不会显得单调。我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也常常做着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梦。但正是这些梦境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生命才有了斑斓的色彩。

        出发的时候，我静静地坐在渔船的甲板上，凌晨三点半的海面一片漆黑。前面的渔船上点点灯火在海面的波涛中若隐若现地起伏着，冷风卷着波浪狠狠地敲着船舷，碎起一片片水花淋在身上，让人瑟瑟发抖。看着船尾被海浪抛起然后又落下，脑袋里阵阵晕眩。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跳入水中之后，微冷的海水刹那间让我清醒和兴奋了起来。迎面而来的一阵阵波涛在我呼吸之间猛然灌进鼻腔和嘴里，咸涩着整个味蕾，今天注定不是一场轻松的旅程。其实有时候挺奇怪的，我们生来平常，但是我们却又不甘于平常；我们害怕改变，但是我们却又敢于去迎接一个又一个挑战，去让自己改变。用那句很俗很俗的话来说就是，我们不能延伸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扩展生命的宽度。大浪带来最大的困难，其实是水里的补给。大嘴一张，一半海水，一半八宝粥。香蕉相对容易很多，去了皮泡在海水中，捡起来扔进嘴里，还是那个清甜的味道，游两下反蛙让胃里舒坦下来，可以继续前进。

        队友轻松是在第四个小时的时候超过我的，她是我们此行七人里唯一的一位女子。下水之前，看轻松因晕船吐了一路，我们都不禁暗暗为她担心。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知道，内心需要迸发出多么强大的信念，才可以在失眠，晕船呕吐等等各种不利因素下，面对着大风大浪奋勇前行。不过轻松的超越并没有打乱我的节奏，我的计划，就是要保留体能到最后阶段去加速冲击逆流。但是在后续很多个小时里，每次我换到蛙泳看方向的时候，我就会看到前面两艘护航船在一起，并驾前行，心中便感到安稳。我知道，那是我的队友牛哥和轻松，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和我一样，在这片大海之上为了自己的梦想而乘风破浪。

        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人生，从外打破，是压力；从内打破，是成长。对于我来说，最难熬的，莫过于从六小时半开始往后的近两个小时。之前在泳池里连续游过的最久时间，也就是六小时十分左右。在海上过了六个半小时，精神仿佛就处于一种很微妙的临界状态。碧蓝的海水映着碧蓝的天空，碧蓝的天空里嵌着一丝丝毛绒绒的云彩，毛绒绒的云彩安安静静地看守着这块碧蓝的海峡，碧蓝的海峡里挣扎着微不足道的自己。我暗暗地告诉自己，自此之后，每多游进一分钟，就是自己的一个新的记录。只要多游一分钟，再多游一分钟就好。八小时左右的时候，经过新一轮的补给之后，彻底满血复活。当我重新斗志昂扬地开始奋力划臂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自己。

        过海沟的后半程身体开始失温了。横渡对我来说，之前能预计到的最大的担心就是水温问题。由于体脂偏低，游泳的时候我格外怕水冷。海沟里低冷的水温夹杂着偶尔翻涌的暖水，使自己觉得异常难受。就像泡温泉的时候，泡着冷水池，突然又浸一下热水池一样。正在此时，由于上午蛙泳偏多，膝盖后方的表皮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感，特别是在补给踩水的时候。每次蹬腿都伴随着一阵摩擦撕裂般的疼痛。不过，身体的疼痛相比较精神上的疼痛来讲，要渺小得很多很多，特别是经过长时间海水的浸泡，伤口由刺痛转为了麻木。此时，正处于精神亢奋的我向护航员要了一次补给，朝着隐约可见的对岸开始加速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不能成功登陆到琼州海峡的彼岸，既然选择了开始下水，对岸就是唯一的方向。当十一个小时的时候，我看了看船头的旗帜正直直地往我所游进相反的方向被狂风拉得笔直的时候，内心反而异常平和。我停下来坚定地对我的护航员说，我现在体能很好，我今天一定要游到对岸！生命里其实有很多很多个方向，但是一旦确定目标，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总会对自己说，那么多坚持一点吧，再多坚持一点吧，也许不远处，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呢。因此，在我和护航员说完之后，我又开始加速了。落日熔金，晚霞在海天交接处铺陈开一幅缤纷而壮阔的调色板。我心里一片空灵，一二三四默默地数着划臂次数，数到一千，看一下表和对岸，然后继续数下一个一千。太阳慢慢地接近地平线了，抬头看去，两个小时左右，对岸和我的距离没有一丝一毫的拉近，我意识到，这次遇到强逆流了。护航员企图劝我起水。我说，晚一点不要紧，即便太阳下山，请帮忙打开渔灯给我照路。护航员告诉我，渔灯的照射范围太有限了，再往前一点点就是渔网区，进入渔网区如果视距不够，就相当危险了，目前顶风加上逆流，现在前面的队员除了姜维和张劲旭之外，已经在陆续放弃并上船了。我扭头游出一百米，在水中怔怔地看着一点一点消融在海平面的太阳，想着异地他乡拼搏多年如今可以一偿梦想的牛哥，想着坚韧不屈激情奋进的轻松姐，想着这么风风浪浪拼搏过来的近十二个小时，一阵茫然。我猜到了这个开头，却没能猜中这个结局。我游回护航船，和护航员说，再让我游一会儿好吗，只要天黑，我一定起水。当太阳快要消失在海面的时候，我被护航员拉上了船。坐在船上，我看着不远处对岸的万家灯火，一言不发，红了眼圈。

        最后上岸的五公里，由于洋流原因，船老大整整开了一个半小时。坐在船舱里面，我思绪万千。也许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牛哥，轻松姐还有我都不会重新站在沙滩上，来横渡这片海峡了。如果今天护航员没有强行拉我起水，按照这种逆流的海况，我也基本不可能完成最后的五公里。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时。但正因为心里有着些许遗憾，这段在风浪中努力的十二个半小时的过程，对于我来说才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生命里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奔跑得更多一点，奔跑得更远一点，像阿甘一样，可以不改初衷地执着前行，即便是未能成功登陆到彼岸，也许可以让自己并不后悔。

        自从有横渡的想法之后，就期待着或许有一天，心爱的女生能够在琼州海峡的彼岸等待着自己。等成功登陆后，便向她求婚，告诉她即便山山水水，风风雨雨，我也能够坚持到底，把这山长水远变成一步之遥。不过，一切只是梦想罢了。虽然，紫霞仙子终未能等到脚踏五彩祥云来迎娶她的齐天大圣。但，我仍有梦想。

        此次非常感谢在船上陪伴我十二个多小时的发小kiki。十二个小时里，一路暴晒，一路晕船，一路拍照。虽然kiki自婚后远去北方，我们见面就少之又少了，但是自从知道我需要亲友团后，便马上订好机票飞来帮助我，让我感动不已。快二十年的朋友了，一切不言中。还有所有在横渡前前后后关心支持和帮助我的小伙伴们，谢谢，谢谢你们！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看着小心翼翼绕过水坑的人们，看着横渡琼州海峡的纪念牌，看着快要结痂的伤口。昨天之所以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明天更好地前行。我感恩于自己可以拥有这段毕生难忘的经历，我更憧憬着未来可以涂抹出更多的色彩。愿从今以后的自己，可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把这条平凡之路走向风光如画，春暖花开。

——无崖子于二零一五年五月十七日

我心向佛

尘埃落定

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琼州海峡才见壮士豪情，精神乃出！

海里的老人

王威是我的横渡期间同屋。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尽管中途被迫起水，我觉得他是真正的英雄。

wan老兵新传

无崖子没有圆梦，但还是超越了凡人。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