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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长漂队长江漂流探险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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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4 17: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洛阳长漂队

         长江漂流探险日记!

                          打开一段尘封的历史:

                            ——长江漂流探险日记(一)
                                                                                                          作者:川上行 



 
 公元一九八六年,在中国的长江上,卷起一股漂流探险热浪。有美国队、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时值今年正好二十年。虽然以今天的眼光,看二十年前的探险活动,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可能也有许多可以指责的地方,但它必竟开了当代中国探险先河。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先后有十人在长江上献出了生命,其中美国队一人、中国科考队四人、洛阳队四人、随中科队采访记者一人。这部漂流日志,忠实的记录了洛阳队的漂流探险活动,他们从雪山走来,向东海奔去,将近横穿了中国。此值长漂二十周年之际再读,用以纪念长江漂流探险二十周年,用以纪念为中国探险事业而献身的人 ……


  一九八六年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早七时,队员们陆续赶到出发集结地省武警二支队大门口,也来了一些送行的人。杨红林工作单位公交公司来了辆公共汽车,有他三队修理班的工友及家人,李勤建的家人等。尽管事先曾规定,家人不能送,以免扰乱军心,但还是来了。
  八时半,赶到火车站,雷建生的同学,电视台记者李永孚给摄影留念。八个人站立在广场前,王茂军、郎保洛、李勤建、孙志岭、霍学义、雷建生、杨红林和张军,面色凝重、严峻。
  八时四十五分,乘北京至西宁的121次列车,告别了众亲朋,告别了洛阳,踏上了漫长、不知前景怎样的征途。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列车过了天水,穿行在陇西高原上,黄苍苍的,充满了西北地区的色彩,苍劲有力。大伙一路上精神很好,有说有笑。孙志岭,35岁,绰号“蛤蟆”,诙谐幽默,爱说笑话。杨红林又名红宝,32岁,侠肝义胆,热血衷肠。郎保洛,31岁,喜读书,善遐想。雷建生,35岁学力深沉,体魄健壮。
  勤建、茂军、张军及学义性格各异,正是这些人,组成了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
  中午一时多,列车抵青海西宁。刚下车,站台上广播,“洛阳长江漂流队的同志,请到贵宾有人找。”大家听后一怔,唯保洛大喜,“刚到青海就有人请,还是贵宾室。”红宝则不然,“高兴啥,准不是好事。”队员们议论纷纷,前往,方知是西宁铁路分局政治处,受洛阳分局之托,堵截并劝说李勤建和孙志岭回洛,放弃行动。当然,肯定是不会听命的,但西宁局的同志很热情,同时也表现出极大的关心。
  队伍于下午五时四十分转乘开往格尔木的303次列车离开西宁。晚八时,过青海湖,一片碧兰,不见边际,小站上卖鳇鱼的甚多。之后进入青藏高原,海拔不断增高,由西宁的一千多米升至三千多米。大家的脉膊跳动均在70-80之间,唯志岭最快,多达120次。后进入戈壁,一望无际,辽阔壮观。此时发现,列车经常在不是站的地方停,最长时达一小时,乃下车观察,是沙漠中的流沙将铁路埋住了,工人们正在清理。
  九点半,太阳落山,十点多,天才黑下来。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下午三点十分抵格尔木市,这是青海省会外唯一的城市。格尔木市位于柴达木盆地边缘,这里是一片盐沼泽,沃黑的土地上泛着一层白盐。队伍下榻于青海汽运公司一场。
  五点半,茂军、保洛和孙志岭到市政府交涉,最后由市体委给郊区最南边的一个乡唐古拉山乡开了一封介绍信,该乡位于沱沱河沿,距格尔木五百多公里。随后,到青海省运输公司驻格尔木指挥部,找王茂军去年从拉萨回来时所认识的司机,想让他帮忙,把队里的辎重运往沱沱河,可惜指挥部已撤回西宁,只见房屋倒塌,杂草丛生,满目凄凉。
  晚饭后,十点五十分,天才黑。青藏高原是世界上日照最长的地区。
  夜里,在宿舍遇一河南老乡,在当地工作的司机,听他讲在山里与熊相遇后所采取的措施等等。
  五月三十日  星期五


  高原地区日照极强,早八点,强烈的阳光已刺人双目,茂军与保洛到市政府,想找一张长江上游的地图,没有。办公室李主任介绍到农牧局,旋至农牧局,索图未成。后又到城建局,仍未遂愿,只好悻悻而归。
  下午四点,茂军与志岭到火车站提器材,因人少,极吃力。
  晚六点,茂军与勤建出去连系汽车,至十一点半才连系住陕西一位个体户张某的车。老张六十多岁,北京人,一口纯正的京腔,他为我们花两万元去搞此活动很不理解,“两万元买成肉,在家能吃几年!”人很会做生意,价钱搞了半天,按他的话说“我赔着本儿送你们去爱国。”定住五百元,后告辞。
  回来后,又开个会,工作进行了分工,勤建、张军、志岭和学义购买给养、物资,红宝、建生联系部队,以达通沱沱河兵站,茂军与保洛继续联系政府有关部门,找地图、资料等。
  后半夜,红宝、建生回来,言在格尔木兵站遇一谢姓弟兄二人,曾两次深入长江源头地区拍照片,认识尧茂书,和沱沱河兵站很熟,并给兵站军医吴文军写了封信,让帮助我们。大家甚是兴奋。
  晨四时,众人方才入睡。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六
  早六时半起床,茂军与勤建赶至老张处准备车辆,保洛与志岭去水利局取图,仍未成后归。红宝、建生、小霍、张军随后赶到,将辎重装车。忙完后已十一点,队伍离开格尔木。
  从格尔木出发后,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向南行约半小时进入昆仑山。昆仑山北麓比较荒凉,沙石土居多,山多陡峭,无草。高原气候,变化多端,离开格尔木时,尚晴空万里,进入昆仑山后,就乌云翻滚,下起了大雨。路边有许多乌鸦,呆头呆脑的站立在雨中,将头掖在翅膀里,个头之大,在内地实属罕见。时有多只狐狸从路边草丛中蹿过。气温明显降低,大家把在格尔木买的皮大衣翻出来穿上。  
  下午四时半,车到昆仑山顶,天下起了大雪,莽莽一片。路旁竖一石碑,高两米,宽约半米,上书“昆仑山口”四个大字,海拔4767米。队员们在此下车,照相留念。翻过昆仑山,地形明显起了变化,山呈慢头状,起伏较平缓。绿草漫地,雪水从山谷间流出,藏羚羊无所畏惧,一边吃草饮水,一边注视着我们的车。在稍远的草丛中,罕见的野驴群在追逐奔跳。高原的天变化无穷,多色云层相互映照,瑰丽无比。  
  晚八时,车抵五道梁,在此吃饭。听当地人讲,只要能过五道梁,翻唐古拉就没问题。队员们蹦蹦跳跳,都为在此地还没有太大的反应而高兴。
  吃过晚饭,继续进发。


六月一日  星期日
  零晨二点,抵达沱沱河沿。找到兵站后,漆黑一团,敲开一间屋,问清吴军医在哪住,之后又去敲吴军医的门。吴军医起来后,红宝把格尔木谢氏二兄弟的信交给他,并讲明来意,吴军医甚是热情,帮着找房子,安置行装,直到三点多,队员们睡下,吴军医才回去休息。
  由于睡的很晚,所以上午十点多才起来。茂军和保洛在吴军医引领下,见到兵站领导廖副教和刘副教,说明来意,并求引见当地政府干部。廖、刘二人一听,便痛快的带着王、郎二位开车去乡长家,联系进山事宜。说是开车,其实乡长家就在公路对面。乡长是藏族人,约五十岁上下,脸膛紫黑。他告诉我们,去年唐古拉山区下大雪,灾情十分严重,牲口大部分都饿、冻死了,很不好找。并反复说明,从这里进山不是最佳路线,要绕远,还是从雁石坪进山为最好。我们只好告辞。
  吃过午饭,来到沱沱河边,这里就是长江的源头之水了。河水不大,但很浑,流的也很急,有几个战士在河里用网捕鱼。高原上的鱼都没有鳞,河边落了许多鸟,不知叫什么名,全身呈白色。
  下午五点开会整顿内务。由于沱沱河沿海拔4750米,队员都开始有不同呈度的反应。勤建、张军、志岭及小霍均头痛,勤建最甚,王茂军去年曾进过藏,沱沱河、雁石坪、唐古拉山这一线都走过,所以没问题,红林、建生也可以。


  六月二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全队与廖、刘副教导员及吴军医等合影留念,之后进行了分工,王茂军、杨红林到雁石坪联系进山牲口,大队在兵站待命并展开适应性训练。十点半,兵站有辆吉普车到唐古拉山兵站送氧气,茂军与红林顺车前往雁石坪。中午十二点到达,这里距沱沱河九十多公里。吃了点饭,就到区长家,区长贡嘎接待了二位,讲明来意后,区长甚是不解,“前年有个叫杨联康的来过这里,去年四川有个叫尧茂书的也来过这里,都是我给找的牲口,从这里进的山,这里究竟有什么好,你们连年来?”当红林提出要区长给找牲口时,他说困难太大,去年都死的差不多了,并强调非要到县里——安多开介绍信,才能给我们找牲口及向导。无奈,只得退出。
  雁石坪是地名,区的全称是西藏自治区安多县多玛区,但在全国地图上看,这里在青海省,可行政管辖却归西藏。这一带是纯藏族地区,不知为什么起了个汉文化的名字。雁石坪只有十几户人家,一个道班,找车非常困难,往安多方向去的车半天没过来一辆。此时,天又下起了大雪,冷的要命,四点多,兵站的吉普从唐古拉山兵站送氧气返回,红林、茂军只好又同车返回沱沱河沿。
  沱沱河晚上十一点天才黑,茂军二人将情况复述之后,大家都很急。由其是在雁石坪听说,中科队先头有三人打前站,已经进山向源头进发了,大伙听后更急,遂商议了一下次日的行动。
  十二时多,才休息。

 
  六月三日  星期二
  早八点半,队员陆续起来。按昨晚计划,杨红林、王茂军前往安多开信,余人仍在兵站适应训练。九点,有运输部队从沱沱河兵站路过,清一色的“五十铃”,共五十余辆,王、杨二人搭乘此车,前往安多。  
  近午,翻过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车穿行在青藏高原上,今天是晴天,很难得。碧蓝的天空上挂着几朵白云,格外夺目,草原一望无边,远处的羊在悠然的吃着草,令人望之心旷神怡。下午两点,抵达安多。
  安多是典型的高原城镇,人口不多,一条雪水河把安多一划两半,天高气爽。到县政府一打听,下午五点半才上班,八点半下班。二人只好取吃饭。饭后,来到镇上,仅有一条街,商店大都关着门,有许多小贩在地下卖杂物日用品。来到一地摊前,有卖藏刀的,红林与老藏搞了搞价钱,十五元一把,买了八把,是云南户撒刀。
  五点多,来到县政府,今天学习,人不好找。从县长办公室出来一操北京口音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戴一顶藏青纱帽,问你们有何贵干。红林讲明来意,此人确以你们没有介绍信、身份证为由,不给开信,并称这里是西南边陲,少数民族地区,谁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红林激动起来,“美国人快到这里了,你还这态度,我们几千里跑到你这图什么!”茂军也苦口劝之,该人沉思一会儿,终于给开了介绍信,然后进办公室盖章。王、杨二人紧跟进去,并取出笔记本,请其提字留念,该人又沉思一会儿,提笔写了四句诗:
  共饮一江水,漂泊两地情。
  一路顺风去,中华我振兴。
  落名王荣昌,他还告诉王、杨二人,美国队已从北京出发,十九人,十条船。又谈了一会儿,二人告辞。
  从县政府出来,到公路检查站寻车,在旁边小食堂遇一西藏粮食局车队司机,名王永义,讲明情况后,非常热情,遂让二人上车,给钱,拒不收。车到唐古拉山顶,已是晚上九点半,此时,太阳仍很耀眼,山顶景色宜人,格外绚丽。总的景观是蓝天、白雪、绿草,三色分外鲜丽。往西看,太阳斜照在雪山的斜坡上,银光闪闪,由于雪化了一部分,表面犹如海涛一般,波浪滚滚。山顶上,四周山峦起伏,融化了的雪水积在其间,形成了许多雪水湖,碧蓝碧蓝,映着山峰上的雪,令人陶醉。在五千多米的山顶上往远望,白云就在脚下,一些小山巅,在翻滚的白云中时隐时现,再加之蓝天衬托,犹如大海波滔中的小岛一般,令人顿觉视线无穷,心开胸阔。
  晚十点半,车抵雁石坪,告别王师付,红林、茂军二人在一商丘人开的小客栈住下。


六月四日  星期三
  早,九点起来后,红林、茂军二人又来到区长贡嘎家里,把县里开的介绍信交给他,区长答应给找向导、牦牛,但翻译由漂流队自己找。
  中午,有一辆西藏地质局的车去西宁,路过这里,故让其捎一封信至沱沱河兵站,让队伍轻装开过来。
  下午,由于担心信捎不到,红林、茂军乃前往20余公里的泵站达电话,也好拉练适应一下。行至半路,下起了大雪,且风又大,无奈,只好返回。
  晚,仍住小客栈。


  六月五日  星期四
  早,八点半起来,吃过早饭,又到贡嘎家中,这次,红林出主意,买了点礼品。贡嘎家里全是地铺,地当中生了一盆牛粪火,上支一口很大的铝盆,盆内煮着羊肉,也不知熟不熟,他是一边煮一边用刀割着吃,来了几次均是如此,他好象每天除了吃羊肉,别的无事可做。王、杨二人询问了向导和牲口的情况,他一边吃羊肉一边说“慌什么,慢慢的等,快快的不行。”藏人说汉话,就和电影里日本鬼说话一样,很生硬,而且“的”很多。二人又强调了时间的重要性,区长则“牛的不来,我的办法没有。”又问还要等几天,回答“该来的时候,牛的就来了。”等于什么也没问。只好聊了一些别的话,后告辞,临出门,红林把两包点心及两瓶酒重重的放在木地板上,但区长仍低着头啃羊肉,无动于衷,好象礼品根本不存在。出来后,红林哭笑不得,“没办法,习惯不一样。”
  上午,红林、茂军二人又前往泵站打电话。雁石坪地处一个峡谷间,两面是大山,陡且高。东边,布曲河湍急而下,稍远,河对岸有是山。二十多公里,将近一点到达,正好碰上大队从沱沱河开过来,他们是在沱沱河大桥施工的武警部队处借了一辆“解放”翻斗车,遂一同返回雁石坪。全队都住小客栈。卸完装备、器材,进房间开会,红林二人把联系牲口及向导的情况讲了之后,大家心里都很焦急。
  下午,全队又一同到贡嘎家,他仍在吃羊肉,并招呼我们也吃。孙志岭、建生及张军下手吃了一些,煮了一天肉还不熟,因沸点低之故,什么佐料也没放,没有一点味。“牛的没有来,”他只重复这一句话。
  晚上,队员们有的记日记,有的闲聊,得知孙志岭是独子,小时怕难养,故取*名“蛤蟆”。蛤蟆很会讲笑话,这对于极艰苦的生活来说是很难得的。夜,很冷。


  六月六日  星期五
  昨晚睡的太晚,九点种起床。吃过早饭后,大家到雁石坪南面的一所小学看了看。学校坐落在部曲河边,没有院墙,只有三间土房,背河而立。这里只有一个老师,兼教各门功课,共有四个年级,二十多个学生。老师能在这里坚持常年教学,实属不易。后到供销社转了一下,买了几顶藏帽,顺着布曲河往回走。
  向导和牲口还没来,队员们心中焦急万分。
  晚九点,保洛、蛤蟆与茂军到道班去找翻译,工人扎西建才、索诺热情的招待了漂流队员,端上了热呼呼的酥油茶。告诉我们有一个小青年可以做翻译,叫永保东,十八岁,父亲是汉人,已经去逝了,母亲是藏族人,汉话讲的很好。随后他们详细的询问了漂流的要义,给他俩讲了半天,仍不知所云,只好做罢,遂告辞,回住地。
  晚十二点半休息。入夜,寒风骤起,小客栈的土房子四处透风,极冷。


六月七日  星期六
  早,九点,红林、建生和茂军三人到雁石坪北头的水文站,想了解一下长江源头水的情况。这里只有一个职工,黄师付,四十多岁,他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儿子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生活。他告诉队员们,雁石坪水文站是全国最高的水文站,海拔4900米,他的工作对象主要是布曲。布曲虽然不是长江的正源,但它的流量要比沱沱河大的多,而沱沱河是根据“江源唯远”的原则,被公认为是长江的正源源头。他每天早、中、晚三次到河边测量水位,取水样,做记录,省水利部门每隔半个月来把水样和记录资料取走,同时,也给他送点生活用品,米、面、蔬菜等。日复一日,月 复一月,年复一年,他在此已工作了七年,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没有都市的繁华,甚至没有人间的笑语欢歌,只有河流、大山、高原与他做伴,默默无闻。他妻子是临时来小住。告别时,黄师付送给三人一条胶皮裤,并告诉在源头用的着。回去的路上,大家议论起黄师付,钦佩至极,这才是在平凡之中见伟大!
  这几天,勤建一直情绪不高,反应又厉害,头一直疼,别的队员都在外面活动,唯独他整天躺在床上。
  下午,队员们正在屋里休息,“哐”的一声门被拥开,挤进四个人来,同时伴随着嚷嚷声:
  “你们是什么地方的?”
  “是从洛阳来的吧?”
  “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乱糟糟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王茂军反问道。
  “我!你们不认识?孔志毅,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青藏兵站部正营级干部,中央军委命名扎根高原模范青海省人大代表。”一中等个,长脸大眼,约三十岁的人,操湖北口音。他看我们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没有听说过?”“没有听说过。”他脸上一副吃惊的样子,为我们没听说过他而很失望。
  后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是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四川省政府组织的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总指挥是中科院西南分院党委书记侯惠仁,副总指挥是成都地理研究所所长唐邦兴、四川省武警总队参谋长朱剑章、地理所副所长李辑光等。这支由科考人员、运动员、武警公安、解放军及社会各界组成的队伍共七十余人,十几辆车,资金充足,装备精良。六月三日从成都乘军用飞机抵拉萨,后驱车住扎温泉兵站。在温泉与沱沱河兵站通电话时得知,还有一支队伍,七、八个人,先于他们到达雁石坪,甚是惊奇,故驱车前来打探。四人中有个穿武警制服的叫余成,是四川武警总队的参谋。交谈一阵,相互签名留念,告辞。
  晚上,继续找牦牛。
  

六月八日  星期日
  上午,十一点起床,吃过饭队里开会,中科队数人来到雁石坪四处活动,我们商量了对策。我们和区里说要牲口,按当地的价钱,牛一天一头两元钱,马或者人一天是五元钱。可是中科队为了抢在我队之前而先雇到牲口上源头,竟提出来一头牛一天二十五元。但是区长贡嘎说不管谁出钱多,都要按先后顺序,洛阳队先来,他们先用。没看出来,这个整天坐在那吃羊肉的区长,还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等了几天,牲口还没到。去年大雪灾,我们在河边、山上看到许多去年冻死的牛羊,一片凄惨的景象。
  晚上,李勤建找王茂军谈话。先说了身体一直不舒服,高原反应太强烈,后又说资金不足,想回去搞资金。茂军告诉他,出发之前已安排人负责此项工作了。勤建又强调多一个人搞保险一点,执意要回。大伙分析,一是太苦,他身体素质差,受不了,要硬上,中途出事就难办了,二是在沱沱河开会批评了他,情绪受不了,故要回洛。本着自愿。不准强迫的原则,回就回吧,所以就同意了。
  

六月九日  星期一
  早饭后,李勤建回洛阳,搭了一辆过路的卡车,队员们则忙着做准备工作。104船上的舵,扎帐蓬用的铁棍,以及捆行装的袋子、绳索等等。
  下午,四川日报戴善奎、赵坚,四川电视台的姚遥,贵州广播电视厅徐心制,上海文学报的周桦等十几个记者来到我们住地进行采访,了解洛阳队的组织经过、目的、组成以及现状等。蛤蟆讲了许多不该讲的事,把我队在上海订做密封船的事告诉了他们。最后,记者们录相,又在一起合影留念。茂军对记者讲了中科队流露出的敌对情绪,以及不对的一些做法,要求记者们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报导、说话。
  晚上,区委书记尕朵来到我们住地,告诉我们牦牛来了,向导也来了,队员们一片欢呼。同时他又告诉我们前几天在安多给我们开介绍信的王荣昌,是他们的副县长,队员们听后吃了一惊,真没想到。王县长是北京的青年学生,六十年代初支边来到西藏,后参加工作,一直没离开西藏。大家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因牲口和向导都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准备早点休息。刚躺下,中科队有七人来到我们住处,孔志毅、冯春、广小平等。双方签名留念。热闹一番。
  十二时,他们走,队员们休息。


六月十日  星期二
  早晨,六点半起床,因为今天要出发,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吃过早饭,我们在山坡上整理行装。因为只来了四头牦牛,所以行装需要精减一些,104船、六人筏及相关器材不能减,只好把几箱方便面和罐头减掉了。
  十点三十五分,中科队全体成员,从温泉兵站赶过来,专程为我们送行,并送给我们一箱罐头。两队在一块热情扬溢,充满欢乐的气氛,又是录相,又是拍照,并送我们到山口。十一点半,在一片告别声中,我们迈开了向长江源头进发的第一步。
  一路行进在唐古拉山中,山势起伏较缓,一色的绿草地,但由于海拔太高,大约在4800米左右,所以一上坡,便气喘嘘嘘。两个小向导十七岁,一个叫纳木吉,一个叫布吉,翻译是十八岁的永保东,他们都很能干,一路上捆行装拉牦牛,没有他们,我们很难收拾。途中,保洛与红林为吃的争吵起来。红林自从负责全队的生活后,工作很细心认真。此次进山,由于牲口少,所以有部分食品没带,这样吃的就很重要。
  红林为了保证全队行动,将是食品集中起来,实行统一管理,计划分配。而保洛则不管这些,他肚子一饿,就嚷嚷着要吃,红林告之没到休息开饭时,谁也不能吃,保洛不愿意,遂于红林争论起来,吵声甚大,被茂军劝开。
  晚八时,到达第一站解洛,这是一个高原上的小游牧点,有四、五户人家,成群的牛羊,很有高原牧区的特色。我们扎下帐蓬,开始做饭。晚饭后,第二站的负责人嘎嘎前来谈明天的行程。向导是一人负责一站,一天一换,最后几天可能就不换了。藏胞走后,队员都因一天的疲劳而躺在地下睡觉,地下铺的是从向导那儿借的生羊皮,队员们穿着大衣,和衣而睡,一个挤一个。
  十一点了,天还没有全黑下来,西边的天空上一溜暗红云,在微微发蓝的天空衬托下,象是撒了一抹胭脂似的,景色宜人。地面上,隐隐乎乎的能看见蠕动着的羊群以及它们的叫声,远处,几个藏包中透露出一丝丝灯光。不知是哪个藏包里有女生在唱着藏族民歌,高亢而委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色彩暗,但线条明的动人图画,令人陶醉,回味无穷。  
     
 
 六月十一日  星期三
  今天,天气特别好,万里蓝天,无一丝云。八点半起床,吃了早饭就打点行装,于十点半出发。
  今天来的向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叫刀吉昂扎及他的儿子拉冬。拉冬只有十四、五岁,很机警,翻译仍是永保东,他要跟我们一直到源头,并一起下漂到沱沱河,然后返回雁石坪。今天来了六头牛,一匹马,其中有一头牛是供人骑的。昨天行军近三十公里,太累,尤其是在高原行军,气上不来,队员们便轮换着骑。
  中午一点半,队伍来到一条小河边,由于水大,无法渡河,便在河边的一户人家里休息。男主人约四十多岁,叫涅蒂,女主人叫百卓木,三十来岁,四个小孩,这里不讲计划生育。他们热情的招待了我们,又是端酥油茶,又是拿藏耙。三点半,继续进发,走了约三公里,来到一小河边,明叫尕尔曲,这是一条雪水河,流入布曲,后注入通天河,是长江的又一条源头。四点半,开始渡河,由于这几天暖和,雪化的多,水较大,牦牛驮的行李都湿了。后用马匹和骑牛来回的渡人,队员们都脱了鞋,挽起裤腿,河水冰凉刺骨。六点半,全部渡过了尕尔曲。
  九点多,吃过饭,第三站的向导布拉来到我们的帐蓬里,交谈多时,之后又来了几个藏族青年,大家在一起唱起了歌,非常热闹。十二点,休息。
  

六月十二日  星期四
  早,八点起来,下了几包方便面吃。后收拾行装,今天有八头牛,两个向导,布拉有四十多岁,另一个小伙子叫奥巴,二十来岁。十点出发,离尕尔曲不远,翻山而行。经过两天来的行军,大家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在高原上行进,真是翻不完的山,走不尽的川,望不断白云,看不到头的天。来到西部地区,经历了戈壁、沙漠、草原,才真正体会到祖国的辽阔,祖国的伟大。
  下午两点半,队伍来到尕尔曲河旁,在这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吃了少量的干粮。从雁石坪出发时,有一条小黄狗就一直跟着我们,已经三天了,队员们给它起取名“阿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准备把它一直带到上海。河滩上风很大,有五级左右,每个人都口干舌燥,嘴唇上的皮干绷着,裂着口子。红林的嘴唇由于干裂,血流不止,皮已经掉了好几层。口粮也不多了,很可能顶不到沱沱河沿。总之,面临的困难是很大的,但全体队员的情绪都很高涨,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拼博的人生历程是很乏味的。大家都坚信一定能战胜困难,漂流成功。  
  下午五点,大家顶着六级以上的风,继续向格拉丹冬雪山进发。沿着河滩行军,全是沙地,脚踩上去,深陷其中,非常吃力,再加之大风刮的人眼睛睁不开,难受至极。队员们连日来吃不饱,个个都头晕眼花。由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水草,所以不能扎营,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多,才停下来扎寨。帐蓬扎好后,张军、茂军饭也不吃,就一头扎在地铺上睡过去了。
  半夜,冷的要命。


六月十三日  星期五
  早八时起,吃过早饭十点出发。经过昨天一夜的恢复,今天队员们又来了精神。现在从我们的驻地,已经能看见格拉丹冬雪山了,白雪皑皑,群峰耸峙,极是壮观,长江的南源就从我们身边流过。出发没多时,碰上一只高原猫,阿漂冲上去将其捕获,个头比家猫大的多,脸面长的象猞狸。
  十一点,队伍在一块水早地边休息,少倾,顺着河谷继续前进,于一点多到达两个帐蓬处,布拉告诉我们,最后一站的向导达山在此等候,他的使命完成了。今天只走了十几公里,队伍遂安营扎寨,达山也过来接头。这里离格拉丹冬更近了,风很大,费了好大劲才把帐蓬扎起来。建生的藏帽被风吹掉,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晚上八点半吃饭,后休息。此地海拔已经五千多了,呼吸很困难,都睡不着,索性起来打扑克。
  后半夜三点多,才入睡。
 
  
六月十四日  星期六
  早,九点起来,吃过饭,向导达山来到我们帐蓬里,提出要一支猎枪,一架望远镜,然后才送我们到源头,否则拒送。大家极为气愤,但此处荒无人烟,再往下就进入无人区了,为了能顺利到达源头,只能忍疼割爱。达山很高兴,保证在三天之内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姜古迪如冰川。
  达山三十多岁,中等个子,在部队当过兵,见过点世面,但为人极贪。我们共有两支猎枪,一支平管,一支立管的,平管没有立管的枪好,并且有点老化。商议后,我们把平管的猎枪给他,达山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平放着说:“这个的不行,”然后又立起来说:“这个的可以。”没有办法,只好把立管的猎枪给了他。十一点出发,一路上风很大,几天来吃不饱,人人头晕眼花,几乎支持不住,大家几天来是每天每人只能吃到两包方便面,都饥肠辘辘的,但又不敢放开吃,前面就是无人区,剩下的一点方便面,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沱沱河兵站。两点,遇到一户藏包,进去后,我们给了他十元钱,他给了我们少量藏耙,每人吃了几口,虽然很不对胃口,但饿极了,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稍休息后,继续进发,风仍然很大,可以说,每走一步,都感到很吃力,海拔已经5500多米了。红林、建生和茂军走在最前面,谈起了红军过草地长征之事,感受甚深。红林讲,“不经此情,不知其难,凡是长征过的红军,就应该生活好一些。有个诗人写了什么《将军不能这样做》,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在那写诗评论别人这不行,那不行,如果你行你来试试!”
  晚六点,队伍来到三个藏包跟前,这是我们今天的宿营地。大家忙着从牦牛背上卸行装。刚刚把帐蓬扎起来,就下起了大雪,不一会儿,天、地、山就不分了,茫茫一片银白。小霍跑到一藏包里和老藏商量,花四十元买了一只羊,大家高兴极了,回来砍了砍,分成几大块,在锅里煮了起来。没有佐料,只放了点盐,由于高压锅昨天摔坏了,怎么煮也煮不烂,这里海拔太高,水在五十度就开了。大伙也顾不了许多,拔出藏刀就割着吃将起来,几天了,没吃过一顿饱饭,一个个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吃个净光,晚饭也不做了,阿漂也跟着饱餐了一顿。
  晚上,大伙情绪很高,打扑克,唱歌。十一时,休息。
  

六月十五日  星期日
  今天是进山的第六天。零晨两点半多,忽听帐外有大动物的喘气声,“唿哧、唿哧”的,并拌有很沉重的脚步声。王茂军在最外面门口睡,故先醒,定耳听了一阵,又推了推挨着他睡的阿漂,阿漂直往茂军怀里拱,乃判断是熊,遂叫醒全体队员拔出藏刀,压上子弹,准备与熊博斗。立刻,大家心情十分紧张,后建生冒然提刀探出帐外,左右巡视,乃牛。大家议论纷纷,虚惊一场,蛤蟆很幽默的说:“要真是熊大哥来了,它先从门口老茂那拍西瓜,一掌拍一个,拍到我这里它一想,明年要留个瓜种,扭头就走了。”说的大家哈哈大笑,后倒地又睡,时已三点多。
  早,八点起,吃过一包方便面,雪还没化,打点行装,十点出发。一路上踏雪而行,鞋均湿透。午一点,到两户人家处,略休息,喝了点酥油茶,一问,才知道到源头还需要四天的路程,下午乃加紧赶路。自进山以来,就没吃饱过饭,多则六两,少则两包面,肚子难受异常,队员们均感头晕,四肢无力,但没有一个掉队的。就是孙志岭由于岁数大,加之体力差,一路行军他总是被拉下几里远,不得已,只好不时停下等他。
  晚七点半,翻过一座山,来到两户藏包处,安营,花了五元钱,吃了少量的藏耙,后又花钱买了半只藏羚羊,在锅里煮着吃了。夜,十一时,休息。


六月十六日  星期一
  早起,由于粮食紧张,到藏包里花钱买了点藏耙,这是用青稞磨成的面,然后在火上炒熟,吃的时候,抓一把放在碗里,用酥油茶搅拌后,用手抓着吃。在另一个藏包里又花了二十元买了点青稞,放在火上炒了炒,队员们每人分了点,装在口袋里,谁饿了就抓一把吃。这里离姜古迪如冰川还有两天半的路程,十一点队伍出发,向导仍是达山。
  中午,队伍来到一条雪水河边,大家都脱了鞋,挽起裤腿,赤足淌河。河水中有许多冰,随着河水流淌,冰的棱角把腿划破,一道一道全是血口子,再加之雪水刺骨,其味难以笔述。下午三点多,来到一片大草原,南边是大山,已经常可以看到山谷间大堆的积雪和冰川。草原上的旱獭非常多,遍地都是,其叫声和鸟鸣一样,甚是好听。这有一户人家,和达山是亲戚,达山告诉我们,这是最后一户人了,再往前,就没有人了。由于几天来吃不饱,队员们大都体力很弱,再加之连日来风特别大,行走困难,遂决定今天不再前进了。经达山和他亲戚商洽,明天可以给每人提供一头牛骑,后又花二十元钱,在达山亲戚处买了半只藏羚羊,队员们一起出动,在草地上拾了许多牛粪,支起锅,煮了起来。
  晚八时吃饭,十二点多才休息。快到长江源头了,大家都很高兴,在一块唱起了歌。
  

六月十七日  星期二
  早七点起,拾了些牛粪,烧了点水,大家吃了点青稞和少量的方便面。远出的雪山在雾中时隐时现,直到太阳出来雾才散,露出碧蓝如洗的长空。十点半,我们每人骑一头牛,向姜古迪如冰川进发。
  今天是进山的第八天,也是唯一没有步行的一天。骑在牛背上,刚开始还很舒服,过了没一会儿,屁股磨的生疼。牦牛很有意思,它不让生人骑,向导一再告诫我们,骑在它背上,不要说话,不要咳嗽,因为一有响声,牛就知道是人而不是物了,它就会竭力把你甩下来。建生从牛背上摔下来三次,其情景就和美国西部牛仔训牛时摔下来一样,红林也因说话被摔下来两次,但最后,队员们还是适应了这些不听话的牛。
  晚八点,我们终于抵达了朝思暮想的姜古迪如冰川,格拉丹冬雪山到了!长江源头终于到了!队员们欢呼跳跃。格拉丹冬海拔6662米,姜古迪如冰川海拔6548米,江源在雪山上分为两大支,溯冰川而上,分南、北两冰川,太阳还没有落山,雪山、冰川在夕阳中格外耀眼、夺目,巍峨晶莹,气吞山河!
  大家忙活着卸行装,扎帐蓬、生火、打水、做饭,而保洛一个人没打任何招呼,就直接跑到冰川上去了。我们忙了很长时间,饭都做好了,也不见其踪影。在洛阳看尧茂书日记,曾提到源头地区熊较多,达山也于上午对我们说,把我们一送到他就回,原因是这里熊多,此时,大家都心急起来,乃派建生去找。
  近十时,保洛、建生二人回,茂军批评了保洛,他也答应今后该正。晚饭后,红林、茂军二人到达山帐蓬里算帐,共一百三十元。由于到了长江源头,红林拿出珍藏多日的最后一包“芒果”牌烟,分给大家吸。从今晚开始起,断烟。
  夜,十二时,休息。
  

六月十八日  星期三
  早八时,队员们都起来,什么也不干了,跑去看冰川。姜古迪如冰川在资料上看,有百十多公里,是我国有名的几大冰川之一。今天来到实地,果不其然,沿格拉丹冬雪山,往东西两侧伸延,连绵不断,从山谷间倾斜而下,其势犹如万马奔腾,其状更象银河落地,惊人心魄,撼人肝胆,蔚为壮观,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及至近前,“哗啦啦啦——”响声不觉于耳,长江水就从冰川下往外翻涌,滔滔不绝。因为冰川不是温度融化,而是重力融化,所以水是从冰川下挤出来的。大家惊叹不已。
  九点,少吃点炒青稞,开会分工。红林、建生、保洛、志岭四人上冰川照相及留放标记,茂军、张军、小霍把所有行装运到水稍大的地放,整理船只、器材,把船充足气,做好下水准备。分工时,都想上冰川,无一人愿意下去准备船只,茂军强行命令张军、小霍二人去,张军唠叨着在:“就我老实,你也只能让我去。”无奈,茂军为平衡,也决定到下面准备船,张军才停止了唠叨。最后商定,于下午五时全体自动集合,必须赶回,然后下水开漂。
  上冰川的四人一路溯河而行,至山脚下,又分成两路。建生、保洛往雪山上爬了一段,在不易被风吹到而又较显眼的地方插了一面国旗,一面洛阳长漂队的队旗,并进行拍照。红林、志岭沿冰川进入河谷,在一大片岩石处发现了尧茂书去年的遗物,一面已严重退色的国旗,上面别着一个校徽“西南交通大学”,在一块大石头上用黄油漆写着,“西南交大尧茂书、成都第二人民医院尧茂江”。看到先驱者的遗物,二人格外激动,红林、志岭肃穆站立,鸣枪志哀。红林把自己头上的毡帽取下,用笔写上“踏着先烈的足迹,继承先烈的遗志”,并写上我们七个人的名字,落上队名,压在一块石头下,后拍照留念。
茂军、张军和小霍顺河而下,来到水大处,把船、物资卸下来,就和达山分手了,永保东也决定顺原路返回,大家依依不舍,在一起八天了。阿漂可能也是猜出我们下水后会很艰难,但又舍不得我们,便在达山、保东和我们之间来回奔跑,随着达山越走越远,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大,阿漂不再跑了,它站在一个小高坡上,伸头两边张望,随之仰头哀鸣了几声,终于做出了选择,还是跟保东回雁石坪了。凄厉、哀婉的鸣叫,划破了寂静的高原,使人一阵血涌。
  三人费了好大劲,把104冲锋舟和六人筏的气打好。海拔太高,人一使劲就喘气,三人轮换打。后将船抬到河边,又把所有的物资搬到船上,一切收拾停当,就等红林他们。五点到了,没有回来,五点半了,仍不见踪影,三人开始有些着急了。六点整,四人终于回来了。大家拥抱后,将船抬入水中。庄严的时刻到了!七个人一字排开,一片寂静,望着宽阔的河谷,远方天际与江水相连,一股豪迈之感油然而升。茂军低头看表,六点十五分,“开始!”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在这渺无人际的长江源头,正式下水开漂。
  由于水太小,一条船上只能上一人,建生驾104,红林划六人筏,余人统统在岸上步行。九时,水微微略大,红林下船,蛤蟆和小霍上,余人仍步行。晚十一点,水渐大,茂军、张军与保洛和红林四人来到河边,准备上船,但此处水流甚急,六人筏还没靠岸就一晃而下,冲走了。四人只好等104,又往回走了走,这里水面很宽阔,约有两公里,往上看,无边无际。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茂军用手握成筒状,向远处高喊:“建生——!建生——!”喊了半天,隐隐约约看到河对岸很远的地方有微弱的手电筒光,“是建生!”几人又一齐大声喊了起来,这喊声,
在沱沱河上回响,那灯光,在沱沱河上闪烁,显的这旷野愈发空阔。人和大自然相比,太渺小了!灯光越来越近,终于靠岸了。建生在对岸因河面太宽,迷失了方向,但又调正不过来,不小心又掉到河里,衣服全湿透了。本想都上船,但104几乎没气了。原来,打气的时候是中午,气温高,一入夜,天太冷,气缩了,温差太大。气筒在六人筏上,没办法,只好一人继续漂。可船离岸的瞬间,张军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红林、保洛、茂军三人继续在岸上步行。已近午夜十二点钟。
  

六月十九日  星期四
  夜,漆黑,茂军、保洛和红林三人穿行在唐古拉山中。先是顺河而下,后遇峭壁,只能绕行。为提防遇见熊,茂军手执利刃在前开路,保洛持桨居中,红宝拿了两块尖石压后,在夜路中摸索而进。由于白天只吃了一包方便面,此时温度也降到零度以下,是又冷又饿,又累又困。正走间,借着地与天相连处的反光,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巨物横卧于地,四肢分明。三人赶紧倒地,非常紧张。观察片刻,茂军在地下拾了一块石头向那东西砸去,不见反应,乃上前细看,原是去年冻死的野牛,个头之大,实属罕见。三人继续赶路,一直走到凌晨四点半,才追上前面的船。但船泊在对岸,靠不过来,只好等到天亮。三人遂在河滩上倒地挤着睡,源头地区,到处是雪山冰川,实在太冷,根本睡不成,又起来拾动物粪便取暖。可是风太大,怎么点也点不着火,无奈,只好又挤着睡,冻的异常难受。
  早晨五点多,船划过来,我们都上到船里挤着睡,虽然也是露天,但人多挤着,还有船梆挡点风,好多了。八点多醒来,大家上岸活动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青稞垫饥。九点半,整船出发,红林和小霍驾六人筏,余人全上104船,顺河而下。
  野生动物极多,一路上时有出现,藏羚羊、白唇鹿、野驴等,尤其是见到一头熊,棕色,个头极大,有两头牛大小,蹲在岸边,离104不到二百米,双方对视一阵,我们大声呐喊,遂掉头逃之夭夭,速度飞快。沿途路过许多冰湖,冰厚达一米多,晶莹如玉,从侧面看去,象玻璃一般,104顺着没冻处而行,如置身迷宫。今天没生火做饭,因方便面已经没有了,队员们各自从兜里掏出青稞嚼着吃,渴了,便拔出藏刀砍几块冰吃。
  夜,十二点,船在河中搁浅,遂在船上露天休息。
  

六月二十日  星期五
  早,八点半冻醒,满身上下一层白霜冻,特别冷,桨从水中抽出来只后,须臾便一层白冰,河水溅到船上、身上,一会儿就变成小冰豆。早晨看看温度剂,零下十七度,河水中翻滚着许多冰渣,搅拌着往下流。大家脸上冻的黑一块,紫一块,尤其是脚,都冻烂了。此时,六人筏还在我们后面约有四、五百米,喊了几声,无人应,就先行一步了。
  长江源头,水系分散甚广,没有固定的河道,宽达数公里,因而江水流的乱七八糟。江水也太浅,船经常搁浅,这时,人就要不断下去拖船。每逢早晚,在水里拖船时冻的浑身直打哆嗦,艰难之至。有时下水拖也拖不动,就要把船上的人和物背到下面水深处,再把船拖过来,人和物再上,一天往复数十次,队员们轮流下水拖船,付出了极大的体力,疲惫至极。此时,雁石坪水文站黄师付送的胶皮裤显示出威力,穿上它,下水拖船不怕衣裤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下午两点半,水渐渐汇拢起来,平川地势将尽,漂到一个小峡谷口,忽见对岸有一老藏骑马挎枪,正在驱赶牦牛过河,但费了很大劲就是渡不过来。他看到我们甚是惊奇,我们遂将船划到对岸,帮他把牛赶过河,他坐我们的船一块过来。他的藏包就在河边,邀我们进去一坐,遂停船靠岸,一边休息,一边等六人筏。男主人叫布纳木,二十多岁,有一个年青的妻子,没小孩。他热情的招待我们喝酥油茶,吃藏耙,又拿出半只藏羚羊,放在盆里煮。他让我们看他的枪,指着双叉上的班班血迹,已红的生出黑锈,骄傲的说,已打死四、五十只羚羊了。按他们的习惯,每打死一只动物,就用枪的叉子把血沾一沾,时间长了,凝固的血结成厚厚的一层红锈,红锈越厚,说明该枪的功绩越大。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羚羊是国务院规定的三级保护动物。当我们问他这里属于什么地方,答之多玛区。真没想到,贡嘎区长的领地有这么大,因为这里离雁石坪少说也在三百五十公里以上!布纳木告诉我们,他一年去雁石坪两次,开春一趟,入冬前一趟,赶着牛羊,每趟大约需二十多天到一个月。
  下午六点半,后面的六人筏赶上来了,红林、小霍也是一天没吃东西,遂进帐大家围坐一团,三下五除二,就把羚羊吃个干净,几天来的饥饿,被这顿美餐一扫而光。晚八点,队伍出发,为了防止两船分开,队员们用绳子把104和六人筏串连起来。船行进在峡谷中,速度很块,队员们一路高歌,把疲劳饥饿、困苦寒冷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王茂军却隐隐感到,有种危险正悄然来临。
  这里地处无人区。
  夜,十二时,船又搁浅。


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这一段江水,又是很浅,船经常搁浅,队员们频繁下水拖船,一晚没睡。凌晨四时,船到长江第一湾,沱沱河从姜古迪如冰川由南向北流,经过了祖尔肯乌拉山,在这里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掉头向东。可惜天未亮,照不成相。六时,大家困乏之极,乃在江心洲停船睡觉。
  早七时,又继续前进,一路上,船又行在平川里,四周地势极为开阔。由于高原地区太阳光照射极强,在我们前、后出现了海市蜃楼。这种现象,在海边和沙漠里经常见到,但在青藏高原,还是头次在没听说的情况下而亲眼所见。一会儿一片桃花林,一会儿一座村落,绿树成荫,一会儿大山裂开一个口子,忽然又合上,令人目眩神迷,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今天船行一天,没有见到一个人,断粮已成现实,饥饿严重的威胁着我们,在这无人区里,大家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还有少许青稞,队员们放在嘴里咀嚼,肠胃难受至极。
  大家都少气无力的在沱沱河上艰难的行进着。
  夜十二点,船又在河中心搁浅,此时,谁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又饥、又累、又困、又冷,便在河中心的船上昏睡过去。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早,约八点多钟,被冻醒,身上厚厚的一层冰霜。往下看,只见六人筏离104船不远,唤醒他们,相互活动一下,便又出发了。
  这一段江道,过于宽阔、分散,加之水小,船时常搁浅,只好上岸步行,流一、两人在河里拖船。
  下午,起大风了,船在河中行进更加困难,时常被风吹到岸边,不能在主流中漂,经商量后,上岸几人步行,等水大风停再说。张军、蛤蟆、茂军、小霍四人上岸,红林驾六人筏,建生、保洛划104船。一天没吃东西了,炒青稞也完了,彻底断粮。走在河边松散的沙地上,十分吃力。顺河向东,翻过一个高坡,站在上面往前边眺望,,还是一望无际的河滩、草原和两边的雪山。怎么还看不到沱沱河兵站呢?根据时间及里程来计算,应该到了啊!
  河里的人在艰难的拉着船行进,逐渐的地形起了变化,河水束了起来,但是同岸上的人却分开了。岸上四人也在艰难的行走着。晚十点,太阳快接近水平面,回首张望,没有见到船的影子,只见宽阔数里的河面上,象是流满了白银,风也停了。一望无际的沙滩上,偶尔冒出来几棵细草,一动不动,四籁无声,静极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话一点不假啊!张军确实走不动了,茂军让他坚持一下,这时人不能倒地,一旦倒地就很难再起来。但张军说什么也不走了,要就地休息,等后边的船过来,坐船走。
  茂军等三人只好继续赶路。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黑夜,三人顺河而行。走至一点,怕船在其后,就轮流用手点筒向后面河上照射,多时不见回光,便继续沿河而行。走到两点半,几人是又饥又累,又冷又困,便在一小土丘下沙坑里,到地而睡。
  早七时,被冻醒,每人身上一层冰霜,起来活动活动,一看沙坑里,熊迹遍地,令人后怕。这时,也不知船是在后面,还是在前面,小议,决定还是前行。断粮几日,体力极差,走个十几分钟,就要倒地十几分钟。茂军一看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今天还走不出去,或者见不到人,明天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对蛤蟆说:“不能这样,要尽快脱离此地。”志岭则说:“既来之,则安之,要是图舒服,在家就不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蛤蟆说:“老茂,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唱支歌,提提精神。”“哪还有劲唱呵。”“来,一块儿唱。”“唱啥?”“唱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蛤蟆起个头,三人一边走,一边唱:
  “向前向前向前 ——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就这样,三人在青藏高原,在长江源头挣扎着。突然,王茂军只觉的一阵恶心头晕,倒地躺了一会儿,爬到河边喝水。沱沱河的水很浑,因含碱,又涩又苦,其味难以入口,但大家饿的没办法了,只是放开畅饮,把肚子喝的涨涨的,好似吃饱了饭。翻身躺在河边,望着空中的白云,深有感触,想起了肖华上将写的 《长征组歌》,“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红军当年也是历经千难万险,不经此情,难以有如此深刻之体会。正想间,只听“扑嗵——”一声,孙志岭倒到河里,他是喝完水刚起来,就一头栽下去了。他挣扎着还要起,“扑嗵”又摔倒在水里,“快扶他起来!”茂军口里喊着,就是站不起来,小霍见状,跄踉着上去把志岭拉起来,衣服全部湿透。到了这时,蛤蟆还在开玩笑,“谁让你拉了,满眼都是金花,全没了,你让我多看一会儿吗……”此时想笑都没劲了。三人都躺在地下,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在此等死,只有向前走,才有希望。茂军催促二人起来赶路,蛤蟆起来了,可小霍怎么说也起不来,他少气无力的说:“你们走吧,别管我。”“胡说,起来走!”茂军大声喊到,可小霍还是起不来。茂军也是一阵目眩,饥饿难忍,往四周看了看,光秃秃的,只有草,“羊能吃,人就能吃。”老茂在地下拔了一堆,拍打拍打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吃将起来。二人见状,也吃开了,果然,肚子好受多了,遂咬牙,继续前行。
  今天这一天,是终生难忘的一天!
下午六时,茂军在最前面,登上一个小土包往前眺望,隐隐约约看到万绿丛中有两个小白点,若隐若现,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这时,小霍在茂军后面约一公里多,蛤蟆在小霍后面又有一公里多。茂军越走越快,近了,终于看清了,是两个藏包!不错,确实是藏包!他忙把帽子摘下,向后面摇晃,告诉孙、霍二人有情况。后面人看到信号,也加快了步子。老茂在最前面,也不知哪来的劲,一马当先冲到藏包跟前,只见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女藏胞,还有几个小孩,男人不在家,她们又不会汉话。茂军只有打手势,比划着要吃,要喝,起初,她们很吃惊,不知我从何而来,为何弄成这般模样。十几天没洗脸,再加上连冻带饿,高原紫外线照射,强风的吹刮,早已没有人样了,嘴唇裂着血口,脸上黑紫,胡子拉遢的。通过一阵比划,她们终于懂了,急忙热情的把老茂让进藏包,掂来一壶热腾腾的酥油茶,倒了一碗,顿时香味扑鼻,老茂一仰脖,完了,她刚准备把壶放下,一看,又赶忙倒了一碗,老茂又是一口气喝完。女主人一看笑了,又倒了一碗,然后把壶放到老茂跟前,拍了拍,那意思是喝完了自己倒,就出去了。茂军也不好意思了,太饿了,端着第三碗只呷了一口,便放在地下,打量起藏包内的摆设。女主人很快就端了一大盆油果子进来,老茂又狼吞虎咽起来。
  “老茂!老茂!”随着叫喊声,卷进一阵风,小霍冲了进来,一看地下有吃的,象疯了一样扑过来,眼睛都直了,少倾,蛤蟆到,三人痛快淋漓的饱餐了一顿。这个藏包着是救人一命啊!饭后,三人稍事休息,好客的主人又给了我们一包“金丝猴”香烟,喜出望外。明显的感觉到这里比上面的藏人富裕的多了。八点多,告别了女主人,继续上路。
  张军在昨天夜里等到船,与红林等三人同船而行。今天一整天也是因饥饿,把人搞的几度昏迷。晚上十一点,到达救了老茂三人的藏包,在此饱餐一顿,并在此宿营。
  志岭、茂军和小霍三人沿河岸东行,越走越有劲。十一时,看见远处几个银光闪闪的大包,是加油站的油包!随后,看到了沱沱河大桥,汽车。三人欣喜若狂,高喊着向沱沱河沿奔去……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茂军、志岭和小霍三人赶到沱沱河沿时,已是凌晨一点。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十二碗面,每人四碗。真是吃个痛快!在这小饭馆里碰到几个中科队的后勤人员,他们告诉说,洛阳来了两个人,是送东西的,住在水文站。我们三人忙从饭馆出来,赶到水文站一问,此二人去了兵站。急急忙忙赶到兵站,在吴军医处找到了他们,是何立迎、刘平安。刚进屋,包括吴军医在内,都认不出来我们了。分手才二十天,一个个垢首篷面,脸上紫黑紫黑,一层层脱皮,嘴唇裂着血口,干涸的血茄一块一块的。吴军医以为我们是来找他看病的老藏,要赶我们出去,“吴军医,老和,平安,不认的我们了!”他们听声大喜,相互紧紧拥抱。后交谈得知,何、刘二人是六月十号从洛阳出发,十四日到这里,已等十天了。今晚来找吴军医,正在商量我等下来安排之事。谈到两点多,蛤蟆、小霍住兵站,茂军和刘、何二人回水站。
  回到水文站,三人谈到很晚,得知洛阳朋友、同学自发组成后方指挥部,主要任务有三项:
  1 活动上层,以取得市政府的支持;
  2 活动舆论界,以早日见报,扩大影响;
  3 扩大宣传,以取得社会各界的支持,筹集资金;
  老何二人此次上来,就是指挥部安排的第一次接应,送来了少量的物资,还有一千元现金,全是家里的朋友捐献的。此外,还带了大量的信件。得知这一切后,心情格外激动振奋,一直谈到凌晨五时许。他二人休息后,茂军翻开了信件,有同学老师的,有家人朋友的,言词恳切,语气热烈,对我们的行动给了极高的评价和肯定,热情的赞扬了行动,并表示,不论我们成功与否,都将支持到底。
  阅罢,感慨万千。六时,休息。
  上午十时,老何、平安溯河而上,前去迎接船只。茂军到兵站,找到吴军医,引见刚探家回来的杨站长。杨站长,叫杨更新,河南许昌人,高高的个子,在这能见到老乡,双方都很高兴,后刘副教也来了。茂军与二位领导商谈了队伍在兵站休整事宜,杨站长、刘副教满口答应,并表示全力支持。后从他们处得知,中科队大队人马约十条船,于六月十日从沱沱河大桥下水,向下游漂去。同时,消息见之各报,“中科队于六月十日在长江源头沱沱河下水开漂。”因为他们随队记者多达二十余人。这样,就给外界造成误解,是川队(中科队别称,因他们是四川省政府、成都西南院主办四川人居多)先在长江源头下水,其实,他们上源头的小分队还在我们后面。我们几人对川队的这种做法都很气愤,刘副教说:“我是四川人,也为他们丢脸,我们兵站可以做证,你们是第一个从长江源头漂下来的队伍”茂军此时意识到,今年的漂流活动,将会比较复杂,美国队还没见到人,两支国内队伍已开始叫劲了。
  中午一点半,船到沱沱河沿,在兵站后的河边上岸,兵站的指战员们帮我们把船及行装拉到营房的院子里,大家高兴极了。
  晚上,在兵站开了联欢会,有水文站、气象站、川队后勤人员等,兵站的同志们非常热情,大家欢聚一堂,谈笑不断,相互祝酒,非常热闹,这使我们又感觉到了人间温暖。
  

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早上吃过饭,天阴沉沉的,纷纷飘起了雪花。
  六人筏经过一路拖船,底部已多处磨破,由孙志岭、张军、何立迎修补,其他人写写家信,收拾一下内务卫。后又让红林、建生、保洛写几篇反映源头地区的文章捎回。
  从源头到此,已漂了230多公里,初战告捷,但是问题仍然很多。下一步准备让何立迎回洛阳报告这里的情况,资金仍短缺,录相设备要加紧解觉。刘平安随队下漂。
  今日天气不佳,下了一天雪。杨站长让炊事班连夜给我们烙了一口袋饼。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早,八点半起床。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雪。吃过早饭,开始收拾行装,后茂军找杨站长、刘副教商量欢送我们下水之事。
  中午,兵站举行欢送会,在大礼堂会餐。杨站长主持,刘副教首先讲话,他高度赞扬了我队的爱国主义精神,并把我们的行动做为兵站广大指战员扎根高原、做好本职工作的强大动力。随后,王茂军代表全队讲了话,感谢兵站对洛阳队的帮助和支持,宣读了给沱沱河兵站全体指战员的感谢信。后互相祝酒,场面热烈。
  下午三点整,我们离开兵站。小车在前面开路,茂军和杨站长走在排头,随后是漂流队的全体队员,之后是兵站的战士,举着彩旗,敲锣打鼓,最后是兵站的两辆汽车,拉着我们的船。又威风,又热闹,镇上的人全出来了,夹道相送,水文站的全体同志以及川队剩下的人也来了,真是热闹非凡。杨站长告诉我,他在这当兵十五年了,这么热闹还是头一次。
  在我们下水的地方,万里长江第一桥 —— 沱沱河大桥北头西侧,部队又开了欢送会,刘副教代表兵站赠送我队锦旗一面,上绣“首漂成功”,同时,又宣读贺信一封,这是对我队第一个从源头下来,给予充分的肯定,这是历史的见证!最后,刘副教把兵站全体指战员为我队捐献的532元交给洛阳队,由红林代表全队接下,红林,这个硬汉子,热泪盈眶,紧紧拉着刘副教的手。茂军代表全队,将洛阳队的队旗一面,回赠给兵站。四点三十五分,我们下水,在一片欢呼声中,在一片再见声中,离开了沱沱河,船过了大桥,红林眼里含着泪花,在船尾高呼:“沱沱河 —— 我永远记住你!”
  出发没多长时间,天就下起了大雪,茫茫一片,水天一色。离开沱沱河,往下是八百里无人烟,这里的地势仍很开阔,河道分布极广。船一直靠南岸行进,因为从北边很容易进两个死湖,去年尧茂书就曾进去,两天才出来。红林、茂军和小霍在六人筏上,其余人在104船上,104还拉着密封船。因雪下的太大,晚上我们没有靠岸做饭,大家在船上吃了点馒头和咸菜。
  夜,十二点,雪下的太大,被迫停漂,在船上宿营。入夜,只觉的身下刺骨疼痛,用手一摸了摸船底,冰凉冰凉,就如同冰块一般,而切还很硬,转辗反侧多时,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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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7 | 只看该作者
八月一日  星期五
  早,七点半起床,吃过饭,分配任务,孙志岭、秦晓敏、赵新安及王殿明几人到拉娃滩,去察看从上游漂下来的“前卫号”和密封船,洛阳日报的记者李仁伟同行,并协助拍照。保洛、刘平安与川队何平以及县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到竹笆笼附近江面上看冲下来的尸体,茂军、小波留守,一是等洛阳方面的电话、电报,二是等甘孜州武警部队来人,要与川队指挥部共商沿江搜寻之事。
  上午,抽空到县医院看腿,骨头没大事,只是骨质因撞击而损伤,几天了,已形成死结。
  下午,江边搜索分队来电话,说在西藏一岸发现雷建生,等至天黑,再也没消息了。
  吃过晚饭,甘孜州公安处、武警支队来慰问,并捐赠500元钱。后与川队副指挥李辑光,同部队首长共同研究了搜寻方案。
  晚十点,保洛他们从江边回来,一天看了三俱尸体均否认了。


八月二日  星期六
  又等了一天,仍旧是没有什么消息,大家心里都非常难过。下午,天又下开雨了,我刚躺到床上,王殿明急冲冲的跑进来,把我叫起,讲他到拉洼滩了解的情况。他的包找到了,但是已经烂了,包里的东西被川队及藏民们瓜分了,让我给他写份证明材料,他准备告川队。
  下午四点多,蛤蟆他们也从拉洼滩回来,讲了船的情况,我们在一块经过分析,认为密封船里的三人红林、张军、孔志毅危险最大,甚至可能已经遇难了,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气氛极沉闷。
  五点多,王茂建、何立迎从洛阳赶到巴塘,他们送来一条新104船。
  是夜,相互之间询问情况,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凌晨一点多才休息。
  

八月三日  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天,招待所两顿饭,吃过饭,茂建、老何、平安等又去竹笆笼搜察尸体。
  又是一天没消息,急死人了。在叶巴搜索的武警部队也没任何消息。
  吃过晚饭,茂建、老何等从江边回来,仍无任何情况,茂建由于次日要回洛,我们就一些具体问题谈了一夜,后他让我执笔代表全队,给后方指挥部的弟兄们写封信,以鼓舞他们的工作干劲。赵新安也提出要回洛阳,乃好言劝之,力挽其留下,但无效,准其回,后提笔写信。
  诸位弟兄:
  我在四川巴塘给你们写信,以表示前方弟兄们对你们在家的极积活动的感激之情。
  两个多月以来,我们是一直在紧张的漂流中生活,每天和急流险滩、跌水暗礁打交道,晚上自己做饭、烘烤衣服,只能休息几个小时,疲劳之甚,艰苦之极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进入金沙江以来,危险日益剧增,翻船落水乃家常便饭,但是我们全体队员仍信心充足,情续乐观。
  你们在后方,为了前方能成功的漂流长江,做了大量的工作,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们在默默的工作,是无名英雄,做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有抱负、有血气,你们都无愧于此称号,望你们紧密团结,再接再励,共同奋斗,努力工作,我前方弟兄感到莫大快慰,死而无撼。
  弟兄们,历史的进程发展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大家的作为,无愧于这个年代,我们将在全国的同龄人中树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使他们在这个身影上看到民族的希望。我们无愧于生我养我的中华民族,我们将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努力奋斗吧!
                             漂流队全体队员
  早六点,休息。


八月四日  星期一
  早七点,茂建、新安返洛,我们仍在巴塘等消息。
  巴塘,是川西一个较大的县,隔金沙江与西藏芒康相望,三面环山,海拔3000米,沿金沙江是一大冲积平川,气候相对温暖,庄稼茂盛,且苹果颇多,被誉为“小江南”。一九三六年,红二方面军长征曾路过此地,川藏南线由此过金沙江进藏。
  吃过晚饭,平安、老何等从竹笆笼江边回来,仍没发现情况。由于物资全部损失,加之从玉树出发以来就没给队员发过零用钱,大家此时都已十分拮据,身无分文,但现在又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几经斟酌,狠狠心,给每人发五元钱,买点牙膏、肥皂、烟等生活零星用品。老何将发给他的五元钱,一古脑买了四瓶酒,于蛤蟆对饮开来。
  

八月五日  星期二
  睡了一上午,十一点起床,吃过午饭,邮局来喊我接长途电话,是从成都打来的。洛阳市政府慰问团,由市政府副秘书长权维信带队,专程从洛阳赶到成都,权秘书长首先向我转达洛阳市政府及人民对队员的问候,又询问了现状及下一步的打算,我逐一答之。打完电话,随之给盖玉区发了封电报转建生,询问情况。
  吃过晚饭,大家到城外的河边洗澡。盛夏巴塘,天较炎热,沿着田埂小路,来到小河边,岸上杨柳,随风摇曳,河水清澈见底,但冰凉刺骨,此番景象,使人难以相信这是高原。从河边回来后,接建生回电,“我于八月二日到盖玉,暂留下协助找人,西藏岸发现三人,待弄清后电告。”川队也接到盖玉区来电,称“东、西两岸各发现三人,”至此,其余六人已全部有下落。大家奔走相告,川、洛两队之队员相互道贺,整个招待所沸腾了。有的队员上街买了酒,大家畅饮开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两点多才罢休。
  我仍有预感,红林等三人凶多吉少。晓帆来问是否往洛阳发消息,我说等等看,待确实弄清楚了再说。
  

八月六日  星期三
  早,十点多起,吃过午饭,只等搜索小分队找人。
  下午五点,成都保险公司给我们送了一箱礼品,并告诉我们,西藏一岸的三人已送到盖玉,有我队两人。我赶快找到川队副指挥李辑光核实,他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三人八号到巴塘,但是哪三人就不知道了。
  晚饭后,蛤蟆肚子疼,遂陪他到县医院看了看。
  晚九点,搜索小分队从盖玉发来电报,“西藏岸三人已于四时抵盖玉,是川队的王岩、杨斌、严柯,近日抵巴塘。”九点半,洛阳日报记者徐晓帆来采访,十点半,四川日报记者戴善奎也来了,大家在一起聊开了。
  半夜十二点,蛤蟆肚子疼痛难忍,遂送至县城南六、七公里的川藏兵站部的171医院,开了点药,回。


八月七日  星期四
  早饭后,孙志岭肚子疼的厉害,我去川队要了一台车,平安、小波送蛤蟆到171医院,住院观察治疗。
  午饭后,一下午仍没有什么新消息。遇到川队何平,他告诉我,川队在重庆做了两条密封船,明、后两天就可运抵巴塘。我说,能借给我队一条吗?他说,问题不大,都知道在卡岗以下你们帮助过我们,借条船给你们,应再情理之中。并答应找领导说,让我也去找领导说说。
  晚上,县委罗书记来告诉我,明天上午到莫西林场接从盖玉回来的队员。
  一时,休息。
  

八月八日  星期五
  早,吃过饭,在招待所门口等车,九点四十出发,与保洛、晓帆、仁伟同坐一辆北京吉普,十一点多到莫西林场。
  吃过午饭,又开车到公路尽头,然后又步行往树林里走了一段。两点五十一分,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铃铛响声,建生、王岩、杨斌、严柯及搜索小分队一行十余人,策马从林间走出。人们迎上去,建生与我等紧紧拥抱、握手后,我详细问起翻船之细情。建生极冷静、沉稳,没有小霍那样过多的激动及声色描述。“离开叶巴约十几分钟,碰一险滩,这个滩还没有咱们上面遇到的滩大,可能是“前卫号”和密封船连接不当,两船相互制约,结果都翻了。落水后我紧抓船绳,但是不行,在浪里被压在水下,一直露不出头,快憋不住气了,我想这不行,就松开船绳,急流一下就把我冲出老远,后拼力往上游,才浮出水面,我看江右西藏一岸,地势较平缓,有庄稼,就游上去,在西藏上岸。”这和我们在巴塘分析的情况差不多,问题出在两船的连接上。密封船是用四个大的气圈粘接而成的,每个直径约30公分左右,四个摞起来再加底和顶,有一米三,但是圈与圈之间的粘接却很窄,不超过5公分,所以,在用敞船拉着它漂流的时候,绳子一定要竖着捆,与粘接的缝成垂直交叉,不能横着捆,否则绳子就和沾接逢成一个方向,这样,在大浪的冲击力作用下,绳子会象一把锯,很快就把粘接缝拉开,使船破裂、解体。这是一,第二,用敞船拖的时候,一定要把绳留长一点,要留有一定的距离,这样,在冲滩时,不相互影响,密封船翻了,不会牵连敞船,同样,敞船翻了,不影响密封船。而这次出事,恰恰在这两点上都连接错了,这是血的教训啊!我们和建生综合了翻船、连接、及在拉洼滩实地看船破裂的情况,进行了检讨。“如果那天这两条船都是单放,就不会出事。”建生继续说,“从后来上岸的情况看,小霍最先上,所以他能及时赶回叶巴,王岩、杨斌、严柯三人其次,但水流速极快,就一会儿,已冲过一道弯,及至他们在江左四川上岸后,已和叶巴间隔着几个绝壁了,他们在四川一岸徘徊了两天,没找到出路,饿的吃草、蝌蚪等,后看到西藏一岸有庄稼、人烟,又游过来才找到人。前几天所谓在江东、江西各发现三人,其实还是他们仨。我最后上岸,比他们更往下,但我选择对了,头一夜,没见到人,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就见到了人,脱离了困境。”“红宝他们看到没?”“在水里浪那么大,是什么也看不见,等上岸后,我也是在江边看、喊,一直到天黑也没见到任何人。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能遇到人了。”大家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川队的人在一起,互相拥抱,王岩、杨斌、严柯也和我们拥抱了一下,李指挥则抱住队员失声痛哭起来,颇动感情,记者们在树林中又是拍照,又是录相,忙成一团。亲热过后,乘车前往县城,六点多抵巴塘,欢迎的人群拥挤在县委门口,场面很是热烈。
  晚饭后,陪建生去洗澡。九点,老戴来采访建生,随后,成都保险公司又来小坐。
  后半夜,两点多才休息。


八月九日  星期六
  早饭后,小霍、老何骑马去拉洼滩把我们的破船拉回来,我与建生、小波、平安到171医院去看望孙志岭。这所医院是总后勤部川藏兵站部设在川藏线上的一所医院,四川雅江以西、西藏邦达以东的官兵,均在此就医,规模较大。院部设在巴塘县城以南约六、七公里处,院子很大,全是木质结构,看的出来年数已不少了,院中有许多苹果树,硕果累累,将枝头压的几乎挨着地。听说该院要撤,故全院没有几个人,蛤蟆一个人占据着一栋大楼,护理他的是一位姓白的女护士,二十出头,拿来一个笔记本,非要让我们签名,蛤蟆不知所措。十点多,老罗开车来医院,我们嘱其静心养病,后乘川队车回去。
  中午,接茂建来电,得知八日到洛,询问红林、张军二人下落。起草回电,告之现状,让小波去邮局发报。
  晚饭后,到晓帆住处,与他和仁伟等人畅谈通宵。
  

八月十日  星期日
  今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吃过饭后,回到宿舍休息。川队余参谋来,商谈合漂之事,并让我找他们领导谈谈。余参谋走后,我与建生商量了一下,洛阳队经叶巴翻船之后,物资损失殆尽,三条船全部损坏,全队经费还有两千元。虽然后方指挥部于八月二日送来一条104船,但是再漂,一条船是不行的,一但出事,将寸步难行。茂建返回时,曾嘱其回洛后速到上海订购密封船,但没有二十天时间是不行的。这样,一个紧迫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如果川队开漂,我们怎么办?尤其是没有密封船,他们有,会借给我们吗?所以要借力,看看川队上层的反应如何。遂到川队指挥部找李辑光副指挥,朱剑章参谋长先谈借船一事,李指挥很客气,说船还没到,就是到了,还要试漂,看看行能怎么样再说。对于合作漂流,他们基本上没有意见,但要等省里来人汇报之后再定。遂告辞。
  下午四时吃过饭,与建生、平安、小波等步行到171医院看孙志岭,他还在观察,没找到原因,但已经不疼了。
  晚上回来后,又在晓帆住处畅谈至后半夜四点。
  

八月十一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平安、小波到171接蛤蟆出院,我与保洛去书店买书,但不上班。
  午饭时孙志岭从医院回来,大家很高兴。
  晚饭后大家到河边去洗澡。回来后,在平台上与川报记者戴善奎、赵坚等人谈漂流之事。从县委得知,美国队将于十八日抵巴塘。队员们听后,心急如焚,川队大多数队员也是如此,均认为不能在此久等。
  夜,议论到三点多,休息。


八月十二日  星期二
  早,川队开会,通知王茂军与保洛参加。川队全部人员到场,连记者在内,有六十多人。李辑光宣布了指挥部的决定:
  1.同意洛阳队加入中科队,合作漂流,“洛阳队”称号取消,可保留一条“洛阳”号船。
  2.为赶时间,抢在美国队前面,决定分漂。
  一组,川队四人(王岩、严柯、兰为可、杨忻)洛阳队一人,从巴塘甲英下水,漂至巴塘昌波河口,共110公里。
  二组,川队四人(何平、冯春、李大放、杨勇)洛阳队一人,从德荣日雨下水,漂至云南奔子栏,共90余公里。然后汇合,共同漂至云南石鼓,以决战虎跳峡。
  3.接应队员,分五个组。
  会开完后,分组讨论,茂军、保洛回队向队员们传达会议内容,并决定,建生上甲英一组,茂军下日雨一组。余人参加接应组行动。大家听后,都不太高兴,乃与建生力劝,不管怎样,先漂起来,等我们密封船来了再说。保洛一看上船没有他,就嚷嚷着要小霍和他一道乘104下漂,小霍响应不积极,后来他也就没劲了。
  开完会,到何平组商讨行动,何平见到我,很是高兴,大家一起在江上患难,感情随之加深。正谈间,朱剑章参谋长来找我,说是李辑光副指挥找我去谈几个问题,旋至,见到李指挥,他谈了三点:一、上船队员必须三同意,即本人、家属、单位。二、人员不能过多,(指接应人员)三、要合作到底。遂一一作答,一、本人同意没问题,但要家属、单位同意不现实,马上开漂了,哪有时间回洛办理后两项,故不成立。二、我队一直以精干而行,除上船两人外,还有六人,不算多。三、合作是双方面的事,只要对方有诚意,我们没问题。李指挥对我的回答,未置可否。为表示诚意,我把我队仅有的两千元交给他,以统一使用。
  午饭后,正在休息,县办公室主人来找我,县里为漂流队捐款八千余元,口除失踪三人三千以及购物外,还剩四千元,考虑到我队是自发性质,全部捐给洛阳队,遂代表全队,表示无限的感谢。
  晚饭后,照常到河边洗澡,回来后,听川队的人讲,下午省里来电话,令原地待命,原计划取消,听说是胡启李的指示。两队上下,包括记者们在内,一致都很气愤,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议论着,直至深夜二点多。
  

八月十三日  星期三
  早,九点半起,与小波到书店买书。
  午休起来后,遇到川队接应人员,正在忙着搬运物资,见到我后很吃惊,“王队长,你们还不动,中科队已经开漂了!”“什么时候?”“一早就出发到江边了,你不知道?”头轰的一下,血往上涌,马上去找李辑光副指挥,不在,朱剑章参谋长在,先耐着性子听说,他讲了三点:1.明天计划取消;2.我队上船队员换下不能上;3.四川省委通知不准管我队;4.我队的行动要待洛阳方面来人再说。听后,非常生气,质问朱参谋长:昨天开会定的事情为什么说变就变?这么大的计划变更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我如果不来询问不是还被蒙在鼓里吗?卡岗以下江段,在你们困难时,我们无条件的多次帮助你们渡过难关,现在我队有一定困难,你们反而附加那么多条件,但最后还是坐视不救,你们还有点良心吗?朱参谋长被我问的满脸通红,无言以答,只是反复强调,这是上级的意思,与他无关,他只能执行。最后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朱参谋长,我们的目的并无二致,我们共同的对手是美国人,可千万别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遂愤而离去。
  回到宿舍,我将川队的变更告诉大家,队员们气愤至极,纷纷嚷嚷,“不和他们合,自己干!”“咱们明天就开漂!”恰值朱梅林老师在,他将昨天下午中央胡启立办公室的来电抄件记录拿给我们看,其中三点:1.肯定成绩,以便再战,在国内外影响颇大(法新社、路透社等外电均有报道);2.总结教训,保证安全,对于民间个人或几个人的组织劝其解散;3.通知海军、交通部在虎跳峡、老君滩等处提供交通设备。
  晚上,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举行盛大宴会,宴请两队,并把捐款交给我队,然后宾主纷纷祝酒,又找了一些文艺团体,穿着民族节日盛装,翩翩起舞。我想到红宝、张军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川队又陡然起变,心情极烦燥,无心喝酒,乃推杯上楼,草写数语,以表此刻心情:
            为振大江笑腐庸,     轻舟力战博人生。
            群朋宴上举杯时,     壮士无音去无踪。
后建生上楼,看我心情不好,试图劝慰,我摆手“不用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我队经叶巴一战,物资、器材损失殆尽,三条船均烂,两个人失踪,虽后方及时送上一条104船,但密封船还没订做好,以下水路不明,仅有一条船是不行的,况且生活物资无法携带,另人员不整,孙志岭病刚愈尚待恢复,霍学义经叶巴翻船,至今精神还未调整过来,均不利上船,除茂军、建生、保洛外,其他人均不宜上,只能做地面工作。我昨天已与茂建通过电话,让其物色有牺牲精神的敢死队员,他已答应物色,待上海密封船制作完后,随船一同上来。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在巴塘坐等船只和人员,川队已先行而下漂,美国队在后紧追,哆哆逼人,察看地图,几经斟酌,决定让后方指挥部把船只和人员送往云南丽江,我们则从陆路赶至丽江,在虎跳峡与美国人和川队一决高低。空这一段以后再补漂,叶巴到巴塘段,川队也空着没漂,而且,他们还率先分漂。今年的漂流是否成功,在虎跳峡一战。建生完全同意我的想法,并商定留何立迎在巴塘,继续配合当地政府搜寻失踪三人的工作,其他队员马上准备转移。谁知我俩正商量间,何立迎吵吵嚷嚷的推着刘平安上楼来,一问,原来老何在楼下与川队的队员喝上劲了,刘平安怕老何喝多,拉他不让他喝,这一来扫了老何的酒兴,非拉着刘平安又打又骂,遂劝何,可就是不听,非要打,刘平安也不示弱,乃对何、刘二人喊到,“出去找个宽敞地方打,离这儿远点,别让川队听见看笑话!”二人遂下楼而去,建生对我说,这不妥当吧?我说,别管他,让他俩打去。这时考虑,让何立迎一人留巴塘不合适,他太贪杯,又没人束缚他,搞不好会误事的,还是让他随队走,遂商定刘平安留在巴塘找人。后建生不放心,何、刘二人,执意去找,就让小波和他同去。
  晚上,听他们回来说,何、刘二人在城外一玉米地里厮打,刘略占上风。
  

八月十四日  星期四
  早起,按计划大家分头行动,蛤蟆、平安联系车辆,小霍去邮局等电话,余人在家打装行包。
  中午,成都青年影协来了五个青年人,在一起留影。
  下午,收拾行装。
  晚饭后,大家到城外河边洗澡。回来后,洛阳市政府慰问团梁良及商老师车抵巴塘,权秘书长因年事已高,不能前来,留在成都,委托他二人前来。
  晚上,听他俩传达了市里的指示,主要是劝阻不要再漂了,安全返回洛阳。我们经过研究,决定原计划不变,继续漂流,但要注意安全。
  

八月十五日  星期五
  吃过早饭,川队的大部队行动了,他们是从德荣日雨下水,漂往云南石鼓的。我上午到邮局给洛阳挂长途,没打通。蛤蟆、平安继续联系车辆。
  午饭后小休,商老师、梁良又来了,反复劝说返洛,孜孜不倦。我也反复强调,坚持己见,并告之,现在回去了,最起码对不起死去的人。
  吃过晚饭,《四川青年》杂志记者万明来小坐。他中等个子,不到三十岁,带副眼镜,人很缅腆,看上去较瘦弱,做为中科队随队采访记者,那是很艰苦的,不难想象,他的毅力和体力,反差还是不小的。谈了一会儿,他好象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我说有什么尽管讲,他从包里取出一面小红旗,递给我,这是一面自己做的旗,和我们在此之前所受赠的锦旗相比,可以说是很差劲的,红旗的中间,用黄油漆写着“金沙雄风”几个不太工整的大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太不容易了,你们才是真正的探险者,我帮不了你们多大忙,只能表示我的敬意。”顿时,我感到了这面旗的重量,它是一种期望和信任!
  晚上看了一夜书,直至凌晨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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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7 | 只看该作者
八月十六日  星期六
  上午,平安与仁伟又去联系车辆,没有回音。
  近午,茂建来电话,询问下一步行动计华,遂将商议结果告之,并嘱其把密封船、敢死队员送往丽江。家里红林、张军家属已通知,尚能正确对待。因无车,不能行动,甚急。
  午饭后,建生、仁伟、蛤蟆、平安继续联系车辆,晚饭时归,仍无确定。晚饭后,我亲自去找桑县长联系车,仍未果。建生、晓帆到18团兵站,也没联系到。青藏高原,交通不便,尤其是我们要从西藏芒康转道滇藏线,更是困难。川藏线上的车,基本都是进藏前往拉萨的,极少有转道滇藏线去云南的,可以说,由巴塘往云南去,是交通上的一个盲线,所以找车极难。
  晚十点,我与建生、晓帆、仁伟、小波、商老师等分两路又到汽车站、兵站,才总算是找到一辆四川甘孜州的地方车,只能送我们一站,即云南的德钦,但是还没油,还要我们负责加油。这么晚了,上哪儿加?晓帆在巴塘时间稍长,认识兵站一河南老乡,是干部,晓帆说,我去兵站再试试。结果,真把油解决了,直忙到一点多。
  定于次日出发。


八月十七日  星期日
  早,七点半起床,晓帆、平安等带车到兵站去加油。我们租的是甘孜州水电设计队的解放牌大卡车,550元到德钦。十点十五分出发,除队员八人外,晓帆、仁伟、商老师、忻洪雷也和我们一同到丽江,然后经成昆线回洛,只留刘平安一人在巴塘等找人的消息。
  顺川藏公路过金沙江,路极险,头顶多处飞石欲下,令人紧张之极。下午两点半抵西藏芒康,由于急着赶路,故没吃饭。过芒康,下川藏线一路正南,上滇藏公路,进入横断山脉,到处是崇山峻岭。云雾缭绕,远方,白雪皑皑。
  下午六点,过盐井出西藏进云南,一天走三省,这里的土地发红。顺澜沧江而下,江水也是红的,比金沙江略小,经云南出境后,流经印度支那三国,称湄公河。此时山的落差越来越大,山势越来越险峻,气温也越来越低。
  晚十点半抵云南德钦县,住县委招待所,这是一个很大的四合两层楼的院落,房屋破旧,住宿的人熙熙攘攘。一白天没吃饭,大家饿的够呛,遂上街,找到一小饭店,正准备打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老扳又忙活开来。风扫残云般的喝了几碗面,才压住心慌。
  回到住地洗了洗,已过半夜,大家数落着路上的感受,进入梦乡。
  

八月十八日  星期一
  上午十点,司机在结算时说550元太低,非要800元不可,我们拒付,这两个司机把我们告到了县法院。我和建生、晓帆、保洛等遂到法院去应对官司。法院的工作人院在问明了情况后,又经过计算,最后裁决我们付250元,俩司机悻然而去。
  下午一点,川队先头接应小分队开着“巡洋舰”越野吉普车,也到德钦,在县招待所见面后打了个招呼。我们去县里联系车,无着落。
  德钦县城地处高山之巅,海拔3400米,是云南最西北角的一个县,也是三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被横断山束缚最紧的地段,三江之间距离都在五十公里左右,往西过了怒江也就几十公里即可进入缅甸。德钦城高低不平,古房旧瓦,色调灰沉,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艾芜的《南行记》,这里不知何故,天一直阴霾重重,细雨菲菲,云遮雾障。
  晚饭后看书,夜三点休息。
  

八月十九日  星期二
  早,吃过饭,到县体委联系,李主任答应给找车。后找到县石油公司的一辆东风大卡车,200元到中甸,共185公里。遂回住处装车。
  十一点十五分出发,车在横断山中穿行。出城不远,澜沧江西岸,便是有名的梅里雪山,海拔6740米,云雾迷漫处可见白雪皑皑,犹位壮观。十二点多,车翻过“白茫雪山丫口”此是地名,海拔4200米,一九三六年五月,红二方面军在贺龙率领下,长征由此北上,与敌军为抢占丫口而发生激战。队员们在车上一路高歌。
  下午三点,至奔子栏,此处已从山顶下来了,在金沙江边,三点半开车,经“红军桥”又过到金沙江东岸。五点五十,抵中甸县,迪庆藏族自治州州府设在此处。这里是一片小平原,当地人称为“坝子”,水草茂盛,气候宜人,这在横断山中,实属罕见,海拔约3000米左右,下榻州府招待所。
  晚饭后,到街上溜了一番。大街上人流稀少,也没有几辆车,后路过烈士陵园,遂进去一观。这里安葬着红军长征时和镇压叛乱时的烈士,有红二方面军红二军团四师参谋长高利国,一九三六年四月牺牲,红二方面军红二军团五师参谋长汤福林,一九三六年五月在丫口战斗中牺牲。看后,沉思良久,中华民族有多少仁人志士,为民族、为理想血洒疆场,红二方面军这两位将领就是这样,长眠在这人烟稀少的云贵高原,与雪山、大江为伴,现在,还有多少人能想起他俩呢?当然,有没有人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自己的理想而战,直至献出生命,且为之而战的理想最终使历史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由此,联想到红林、张军,也是葬身他乡,“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
  夜,两点休息。
  

八月二十日  星期三
  早,九点起,先到新华书店看了一下,买了两本书。建生、小波等去州政府联系车辆,盖章事宜。
  十一点,州体委副主任杜主任来到招待所卡看望我们。
  下午,和孙志岭到客运站托运破船和其它物资,定于次日早八点乘长途车前往丽江。
  晚上,给红林妻彩秀、张军妻金芳以及权秘书长各写一封信,托晓帆、洪雷带转交。写完之后,再也睡不着了,遂与蛤蟆闲谈直至天亮。


八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早,六点起床,先到汽车站装器材,后吃了点东西。
  八点出发,从中甸到丽江198公里,一路柏油公路,山也不太高险,不时出现小平原,这一带就是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到处是翠绿一片,看不到一点土色,给人一种江南之感。十一点,抵中甸虎跳江区,过金沙江,便是丽江属地,从云南石鼓至虎跳峡这一段,江平如镜,共六十余公里。中午十二点,车到白汉场,是个三叉口,往南,向大理、下关,往东是去丽江。车在此休停半小时,遇几个来云南旅游的加拿大学生,保洛用英语与之交谈片刻。
  十二点半出发,向东行进,三点多到丽江,这是坐落在盆地中的一个城,一片绿油油的,是纳西族人的聚居地。住地区招待所。恰值农历七月七,是纳西人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晚上成群结队的在对歌,一些青年男女,对上歌后,就双双对对的远离人群,去旁边谈情说爱了。
  由于昨夜一晚没睡,九点多,就休息了。
  

八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早,七点半起,吃过早饭,分配任务。蛤蟆、小波、商老师到区里联系车辆,准备次日去虎跳峡看地形,建生、保洛、老何去买药品以及三天的干粮,茂军、晓敏先到邮局,与家里取得联系,落实船、人上来的具体时间,后买绳、刀等有关物品,以到虎跳峡勘察之用。
  中午,几路人回来,情况落实不错。
  下午,去汽车站发破船,因晓帆、洪雷明日返洛,托其捎回去。
  晚上,给家里友人各写几封信。
  

八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早,七点,洪雷及报社晓帆、仁伟、商老师回洛,大家与之握别,在一起将近一月,分手了,总是有些小难过。吃过早饭,在招待所要了一辆吉普车,由茂军、建生、蛤蟆、老何及小波,前往虎跳峡勘察地形。保洛腰疼,有小霍、晓敏在家陪其看病。
  九点出发,顺着从中甸来时的路走,午,十二点,到虎跳江区所在地,桥头镇,在此吃午饭。由于前几日连降大雨,道路塌坊,车不能进,遂让车回去,定于后天下午五点来接。几人开始步行,进入峡谷。
  走了约五公里,到了虎跳峡大理石厂,这是一个劳改单位,有二百多个犯人,在峡谷里采石。过了大理石厂,就没公路了,只剩一条山间羊肠小道,在峡谷里贴壁穿行,甚险要。虎跳峡两岸,均是雪山,西岸是哈巴雪山,海拔4900米,东岸是玉龙雪山,5596米,江水海拔1900米,峡谷深三千多米,比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要深一千多米。及至快到上虎跳时,很远就听见不绝于耳的浪涛声,到跟前一看,气势磅礴,好生得了!虎跳峡全长17公里,但落差就有220米。金沙江流到四川宜宾后,以下直到上海,称长江,全长2900公里,落差也就不超过300米,由此比较,可以想见虎跳峡的凶险。它不是在流,而是从天而降。上虎跳,由连续三个大跌坎组成,中间的最大,有十几米,江中间有一巨石,高十多米,宽十多米,长二十多米,近2000立方,把金沙江一劈两半,江水从巨石两侧飞泻而下,象大坝决堤一样,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三个跌坎落差有二十多米,站在上虎跳的江边往上看,只见金沙江从天上流下来,根本看不到江面。犹如万马奔腾,整个峡谷都被搅的在翻滚,跌下来的江水激起的浪头高达十几米,浪花翻起的水雾象下雨一般,飞起四、五十米,充斥满峡谷,那浪涛声,如雷贯耳,只听“哗、哗、哗 …… ”好象要把峡谷震塌,两人对脸说话,非高声大嚷不行,如同吵架一般。难怪美国《华盛顿邮报》称,长江漂流,“是地球上最后一次伟大征服。”
  看完上虎跳,继续往中、下虎跳察勘。走在路上,大家谈着感受,均认为此峡难过去,用蛤蟆的话说,“要是从这往下漂,那肯定是活的不耐烦了……”整个峡谷,有二十几个特级滩,较大的是上虎跳、满天星、中虎跳、倒角滩、下虎跳等,这一系列险滩构成了整个峡谷那种险象叠生、错综复杂的状况。
  下午六点多,来到峡谷中段,见路旁有一木质两层楼小院,上前询问,得知是永胜乡公所,看看天将黑,想在此宿夜,谁知进去一看,川队的勘察人员也在此,且已占完房铺。带队的是朱参谋长,又看到冯春等队员,大家热情的打招呼,互诉着巴塘一别的近况。乡公所有个小同志告诉我们,下去四、五公里,有个小村子,叫核桃园,你们到那找找住处,并告知,乡里书记老任家就在那。听后,与川队挥别,急赶向核桃园,峡谷里天黑的早。小道弯弯,高低不平,路过一大深沟,上搭一小木桥,极不好走。等赶到核桃园时,天已全黑。
  这是个小自然村,约十几户人家,散落在路两侧的山坡上。问到任书记家时,他不在,到江边地里打鸟去了。小坐一会儿,任书记回来,讲明情况,很是热情,忙让妻子给我们做饭。任书记不到四十岁,当过兵,中等个,略瘦,他对我们来冲虎跳峡,寄于了很大期望,希望我们能平安无事,而且最先冲过去,他也知道后面有个美国队。从这儿可以看出,做为一个基层干部的那种朴素的民族感情。
  夜,在老任家的平台上打地铺而睡。不时传来江涛声 ……


八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早,告别任书记,继续往下走。过了核桃园,就是下虎跳,峡谷在这里拐了两道九十度的弯,正在直泻千里的金沙江,被突如其来的万丈绝壁迎头阻挡,它用整条江的力量,向山崖砸去,顿时激起狂澜巨浪,“卷起千堆雪,”掉头向东,复又遭阻,前景重现,当地人把这里叫做“倒角滩”。后又看了平台瀑布、下虎跳石、簸箕滩等,最后穿出峡谷。
  金沙江在没有进虎跳峡之前,从石鼓到峡口这一段,江面比较开阔,江水也非常平稳,用《话说长江》解说词来形容,是“水平如镜”,确不知,它在平静中聚积了一股力量,在虎跳峡里突然爆发出来。金沙江在峡谷中,被哈巴、玉龙两座雪山所夹峙,最窄处只有几十公尺,眼界极受阻,走出虎跳峡,豁然开朗,峡口外是丽江的大具区,是很大一个坝子,绿色的庄稼象一块大绒毯,铺在地上,水草茂盛,顿觉视线无穷,心旷神怡。
  在这,碰到一队马帮,经过和他们小谈,了解到在大具有一个渡口,过去江,有一水运队,区政府也在上面。考虑到将来过虎跳峡,这个地方设个总接应点,非常合适,况且还有水运队,将来也可以帮很大忙,这时何立迎提出,他先过去看看,摸一下底,然后从大具返回丽江,遂由老何一人前往,我们顺原路返回,再仔细看一遍虎跳峡。
  返回的路上,天气骤变,下起了大雨,山道泥泞,小山洪不时从头顶飞泻而下。四人冒雨赶回桥头镇,已晚上八点多,从头到脚湿个透。速找一小旅馆,进房把湿衣脱下紧拧。后上街吃饭,在一小饭店遇到川队随行记者戴善奎、赵坚等人也在吃饭,只见赵坚按耐不住兴奋,向我们高喊,“美国队死了一个人!美国队也死了一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待问及详情,也说不明白,只是反复肯定着,错不了,他们死了一个队员,叫大卫•西皮。
  晚饭后,在房间四人谈感受,窗后虎跳江的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金沙江的这条小支流,落差也不小,伴随了我们一夜,直到天亮。
  

八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十一点多。旅店老板在敲门,说是有人找,开门一看,是李勤建、郎保洛,同行的还有洛阳团市委的几个人,忙让进屋。原来团委的人是来慰问的,李勤建则是来送船的,两条118型,比104小太多,密封船还没做好,还要等几天。他们到了丽江,一看我们不在,遂赶到虎跳峡来,保洛也跟来。大家又次见面,很是高兴。
  中午,在桥头找了一家馆子,欢聚一堂,畅谈多时。
  下午返回丽江。
  晚上,团委的人又请我们吃了一顿饭,并代表市团委及洛阳青年,向队员们赠送了慰问品。我代表全队表示感谢。
  晚饭后开会,一方面向没去虎跳峡的队员介绍水情,一方面商讨分析面临的问题。大家都发表了议见,讨论很热烈。总的看法是漂成功的可能不超过百分之十,就这百分之十,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有三种可能,一 、三个队都漂不过去(即美国队、川队、洛阳队);二、美国队漂过去,两支中国队过不去;三 、美国队、川队都漂过去,而洛阳队过不去。
  会结束后,给家里发封电报,催船及人。
  

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吃过早饭后,团委一行人告别回洛。
  上午,刘平安从巴塘赶过来,批评他一顿。因留他在巴塘,除了进一步等找人的消息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失踪队员的家属还要来巴塘,我队留人在,一个是可以按排接待,介绍情况,另一方面让家属看到有队员在,也是个安慰。可现在家属还在路途,平安就擅离了巴塘,确实让人脑火。他是在巴塘等了几天没消息,而全队都扑向虎跳峡,一个人太急了,就搭乘川队的车,辗转来了丽江。
  中午吃饭时,何立迎从大具赶回,介绍了情况。大具江边就是水运队,他把我队要漂虎跳峡,需水运队帮忙截船的事说了之后,没想到水运队的同志满口答应,不计条件,要人给人,要船给船,大家听后甚喜。
  下午,又给家里发电报,让船、人员尽快到位。


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吃过早饭,与建生、蛤蟆、老何、小波、勤建到江边看地形。留平安、小霍等在家陪保洛看腰。经过与洛阳家中多次联系,得知船还需一周左右才能送上来,遂决定利用这点时间,把虎跳峡以下江段勘察一下。金沙江在丽江地区,是围着丽江转了个尖顶的“几”字形,它从云南德钦入境,一路正南稍偏东,到了“长江第一弯”石鼓,突然掉头向北,流经虎跳峡后,不出百公里,行至川、滇交界处的三江口,又次掉头,一路正南,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几”字,而丽江,就在“几”字中间。察看地图后,决定从“几”字的东线——金安桥为切入点,分两个组,沿江南北勘察。
  九点多,乘长途车出发,公路盘旋在横断山中,弯弯曲曲,极是惊险,高山大川,尽收眼底。近午,到金安桥,这是金沙江上的第五座桥。下车后,桥头两侧并无饭店,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在卖芭蕉,很便宜,五毛钱一大堆,就此当饭,虽有点涩,但很顶饥,大伙都吃的很饱。两组分手,建生与勤建、小波一组,顺江南下,至永胜县的金江返回;茂军、蛤蟆、何立迎一组,逆江北上,至川、滇边界三江口返回,两组共勘察江段200余公里。
  分手后我们三人沿江西岸北行,刚开始尚有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变成一条线了,再后来就隐隐惚惚看不清了,只是把握着不能远离江边。山渐陡峭,忽发现山上到处都是芭蕉树,摘了几个熟的尝了尝,和刚才买的差不多,怪不得那么便宜。再往下走,茅草越来越高,先是齐腰,后来没顶,遂拔出腰间的藏刀,一边砍,一边走。
  下午五点多,狂风骤起,大雨倾盆,从金安桥过来已有二十多公里了,但尚未遇到一户人家,无处避雨,三人出发时就带了一把伞,不能求全,让体质稍弱的孙志岭打着,冒雨前进。又行一阵,眼看天黑,还是无人家,但此时雨住,三人商议,再赶一段路,力求在天黑前能遇到人家。又走了一阵,前面突出现一小山洪,湍急的洪水,顺着陡峭的山谷,飞泻而下,使人不能近前。我试了几试,无法徒涉,彻底断了向前行进找人家的念头。此时再返回金安桥已不可能,只能就地想办法,天已渐渐黑下来,要抓紧时间。三人分工,蛤蟆拾木柴,我与老何用刀在茅草中砍出一块空地来。
  天已全黑,三人在一片茅草中的一小块空地里,点起篝火。由于柴湿,半火半烟,还要不时的吹一吹,熏的两眼泪。但有一点好处,可以驱蚊,这里的蚊子个头之大,在别处也属罕见,之前听说云南十八怪中就有“三个蚊子炒盘菜”一说,这回也算领教了。没有吃的,老何到山上摘了一些芭蕉回来,天黑看不清,大多不熟,口感极劣,也顾不得许多了。
  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雨,赶紧用伞给篝火挡上,三人如汤鸡,其状难名,直至天亮。
  

八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天亮时,雨也住,前往察看,小山洪比昨晚还大,因下了半夜雨之故,仍不能徒涉前行。无乃,只好顺原路返回。
  午,复返至金安桥,等到下午快四点,终于等到一辆可上人的长途车,三人乘车回。
  七点,到丽江,回住地后,看到建生的哥哥胜生从洛阳来了。他告诉我,茂建在家等密封船,过几天就上来。我则告之建生去看地形,也是明、后天回。他又详细的询问了建生叶巴遇险之况。
  晚饭后,在院子里碰上戴善奎等一群记者,老戴极不客气的单刀直入,问道:“你们到底过不过虎跳峡?”我也极不客气,“过!肯定过,要是不过就回家了,还待在这儿干啥?”“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我在等船,就这几天。”“那你们有多大把握?”老戴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保洛回答他,老戴笑了,“我们可是拭目以待哟!”“你等着看吧。”保洛又回应道。
  我们感到了压力,也知道,不仅仅是记者在等着看,还有美国人、川队,还有更多关注漂流和观望的人。说实在,在巴塘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气,两人遇难,三船破损,物资殆尽,资金净光。在卡岗以下,我队帮了川队大忙,遭挫之后,我向他们借条船,他们都不肯,想借力与之合漂,又遭拒绝,洛阳来人,也是劝我返回,内外困扰,使洛阳队的处境降到最低点。我深知,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在虎跳峡打一个翻身仗,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所以大家把一肚子气带到虎跳峡来,就是要一吐为快。
  想起古言,“哀兵必胜”,在虎跳峡,咱们比试比试吧!


八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早饭后,在宿舍洗衣,又是半月未换衣裤。
  午,与洛阳同长途,茂建告诉我已上去一名新队员,很快就到。根据虎跳峡的复杂地形,深知人少了是不行的,上船要不了几个人,但地面接应,物资运输,捆绑船只,设点截船,均需人手。这几天,两个问题一直在脑子里打转,一是等船来了,一定要搞次试漂。川队在巴塘,新密封船来了后,曾在拉洼滩试漂过,听说不理想,又拉回厂里重做。我们没条件不理想重做,但是试漂一下,看看密封船在虎跳峡究竟能否抗的住,还是必要的。另一个就是上船的人选,谁上,上几个?叶巴密封船出事,固然有连结、捆绑的因素,但是不上那么多人,也可以把危险降低一些。建生叶巴刚遇险,再加之昨天胜生与我的谈话,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上。小霍也是如此,保洛有病,勤建新来,均不利上,就剩我和孙志岭了。根据目前知道的漂流规则,只要有一人乘船过去,就算全队过去。干脆上一个人,还是自己上,这样危险的百分比,就低一些。这两个问题,反反复复的在脑里思索着,不想都不行。
  下午四点多,我的中学同学,洛阳园林处的史六虎来到,外号“老虎”,他是受后方指挥部的指派,专送敢死队员来的。来人叫杨书奎,是洛阳轴线厂的工人,25、6岁,中等个子,身体一般,不是很强健,看我反复打量,老虎介绍说,“有牺牲精神,不怕死。”杨书奎更干脆,“你把我往船里一塞,你们就甭管了,漂到哪儿算哪儿,不死拉倒,死了去球!”这人怎么能让他上船?除非我们都死完。但是眼下正缺人,先留下用吧。
  晚饭后,大家去洗澡。在澡塘里老虎对我支唔道,“老茂,要是没有什么事,我明天就回去吧。”一听,勃然大怒,“那你来干什么?你就来送个人?人家自己找不到地方,还用你来送?这里马上有场大战,人手正缺,你要回家,你自己看着办吧!”老虎一看,马上“这要有事,我留下,我留下……”
  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决战虎跳峡就要打响,来人也越来越多,但成份也越来越杂,看来有必要开会整顿一下,先从思想上、纪律上入手,要不没法保证下来的工作。
  这个会要尽快开。
  

八月三十日  星期六
  早饭后,在院子里溜达,看到越来越多的记者都住进了招待所。有的认识,随川队采访已几个月了,但大多数不认识,这给即将到来虎跳峡漂流,增添了几分紧张。
  这时,川队驻扎在桥头镇,指挥长候惠仁,也从成都赶过来,坐镇指挥,其他副总指挥唐邦兴、朱剑章等,又新来了个肖书记,也是副总指挥,下面漂流队、科考组、后勤组、财务组、新闻处还有车队,不算随队记者,已经八十多人。而记者们则住在丽江,两头跑。这几天,我也陆续碰到一些川队的队员来丽江,大家很熟,在一起就多说两句。他们的状态不如洛阳队。一方面也是在等船,上次在巴塘送的密封船不理想,遂让重庆橡胶厂重做,还没好,但更重要的是候指挥长带来了省里的指示,大意为:要吸取叶巴的经验教训,要有绝对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虎跳峡能过则过,不能过则绕。这样一来,使全队上下人心浮动,说什么的都有。怪不得戴善奎那么关注洛阳队过不过虎跳峡。
  午饭后小休,两点,平安把我叫醒,有人找,视之,乃贵州广电局卢主任。今年的长江漂流,唯一的一部电影纪录片,就是贵州广电中心拍的,在源头、通天河地区,还有金沙江上游,多次与他们的记者和摄影师徐心制、忻高明打交道,也算较熟,这会儿陪卢主任来的就是忻高明。忙问何事,答曰“来看看队员”,我想肯定有事“别客气,有啥你但讲无妨”,“我想了解一下,你们队过不过虎跳峡?”“过!”“中国科考队要是不过,那你们还过不过?”我觉的有点奇怪了,“卢主任,他们过不过我不管,我们队是肯定过。你是有什么想法吧?”卢主任人挺好,不到五十岁,中等个,瘦瘦的,“那好吧,都是为了工作,我就直说了,我们这部片子,本来拍不拍,内部争论就很大,一派不主张拍,认为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且投资又那么高,关键是长江漂流危险性大,拍片的风险跟着就大,怕钱花了还拍不成功。另一派认为要拍,这个事件毕竟是全国注目,最后经过争论,我是顶着压力同意拍的。工作起动后,耗资很大,花了数十万美金,从国外进口胶片,这部片子能不能成功,关键要看两个地方,一个是长江源头,一个就是虎跳峡。原来对源头的困难,估计的多一些,海拔高,近六千米,担心摄制组上不去,后来结果上去了,镜头也有了,这个看来已不是问题了。但虎跳峡就不一样了,它是整个长江最险要的地方,而且知名度也很高,如果这个地方两个队都不过,那么将要严重影响我们片子的质量和发行量。因为长江漂流探险,没有虎跳峡的镜头,做为影片来讲,本身就失去了许多色彩,我很担心这个,万一虎跳峡没有人过,我这个影片就不能算成功,而且还要影响它在国内、国外的发行量,我在局里就非常被动。”听完他的话,我明白了,“卢主任,你放心吧,洛阳队肯定过,我们说话算数,我们也不是和川队比,他们过,我们才过,他们不过,我们也不过,我们队的态度是,川队过不过,我们都要过!”卢主任很感动,“另外,告诉你卢主任,我队今年来漂流长江,和你拍片没有关系,不是为你拍片而来的,在虎跳峡,你拍,我过,你不拍我们就不过了?不是那样。你拍不拍片子,我们照样过!”老卢激动的一下紧握着我的手,“谢谢,北方人,真豪爽,真是好汉,谢谢……”并一再叮嘱,行动前,给他打招呼。临分手,他取出一条“黄果树”牌烟给我,一再推辞,他说,“让队员们尝尝……”
  晚饭时,建生一组回来,还带回一人,龚林。他们当天和我们分手后,顺江而下,正好碰到金沙江水运局中江水运处的龚林,遂同船下漂,不但察看了水情,还在大雨来之前,抵达金江,龚林在这里上班。当龚林得知我队要漂虎跳峡,执意参加,建生看他对这一带水情很熟,经常往渡口市赶漂,是不可或缺的,遂把他带回。大家介绍认识后,均很高兴。
  晚饭后,接洛阳电话,船后天可到。
 

八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上午,队员们整理内务。与建生交换工作意见,谈了关于试漂的想法,建生同意。
  午饭后,接巴塘来的长途,是杨红林的弟打来的。他与张军的妹夫及从直门达回去的队员张春明从洛阳到了巴塘,一是看继续找人的可能,二是处理后事。我关问了几句,对留下的人不在巴塘做了说明,又嘱其在巴塘注意身体,有事可找桑县长。
  晚饭后,与建生外出散步,借以谈谈上船的事。丽江的傍晚,格外舒心,古朴的城巷,弯曲通达,纳西人恬静的沉醉在自己的生活海洋里,无心细赏。与建生交换上船人选,他先同意由一人上船漂流,然后问“你是怎么考虑的,谁上?”“我上。”我把这几天考虑的结果及理由摆了摆。建生较深沉,他沉思片刻,语气庄重的说,“还是我上。”我不同意,坚持要上,遂与之争论起来,后建生语重心长的说,“还是我上吧,我有两次坐密封船的经验,身体条件比你好,关键你是队长,万一有个好歹……”“是呵,正因为我是队长,我才必须要上,我上船,你们怕万一有个好歹,难道你们上就不怕好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万一有个好歹,你看这个摊子咋收拾?这群人,谁能来带?死个把人不算啥,但一个队伍不能倒!”我很清楚,建生和我是在争什么,这是在争危险,这是在争死亡。洛阳队是自发组成的一支小队伍,它的人员构成全部是自愿,且一切责任、后果全由自己承担,在叶巴,已经死了两个队员,接下来的漂流,特别是虎跳峡,还会有极大的危险,甚至是生命。建生是在为全队着想,如果说虎跳峡会要人命,他不让我面对,由他自己来承担。建生已经在洛阳队的漂流过程中,成为一根顶梁大柱。就这样,先内定了虎跳峡由雷建生一人上船。
  夜,躺在床上,转辗反侧,不能入睡,想着即将到来的虎跳峡大战。上次在叶巴,是在人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的一次突然袭击,这回,准备工作一定要细而再细,峡谷全长是17公里,分成几段设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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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8 | 只看该作者
九月一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找个单间,制定起草行动方案。
  虎跳峡,按大的险滩区,可分为三大段,分别是上、中、下虎跳滩区。上虎跳落差最大,但较短;中虎跳滩由满天星、中虎跳石组成,在峡谷正中,是全峡最窄处;下虎跳滩由倒角滩、平台瀑布、簸箕滩组成,是全峡最长的一组滩。船在峡谷里,是一冲到底?还是进入回水?如果进回水,它会在哪里进?经反复推敲,决定设五个点:
  1 .峡口处,两人担当放船,保证船顺利进如上虎跳;
  2 .上虎跳石滩尾,三人以上,观察船的漂向,一但入回水,拉其上岸;
  3 .中虎跳滩头,三人以上,观察船只漂向,一但入回水,拉其上岸;
  4 .中、下虎跳之间,三人以上,观察船只漂向,一但入回水,拉其上岸;
  5 .大具渡口,这是最后一道防线,责任重大,船到此必须截住,要依靠水运队帮助完成。
  午饭后小休。下午与建生商讨行动方案。
  晚饭时,茂建赶到,除送来一条新密封船外,又带来一名新队员,李维民,洛阳市五中体育教师,个子不高,但身体健壮,马拉松曾跑过河南前三名,善长户外运动,登山、游泳等,去年夏天一人骑自行车到过西双版纳。大家看到船来了,非常高兴,就地打开,冲气检看。让刘平安去找了点油漆,蓝颜色,亲执笔,在船顶写了“中国洛阳”四个大字。另外,还带来一部摄相机。
  晚上,与茂建交谈得知,后方已倾其所有,把人、钱、能花的,能用的全拿出来了。这是多少人的期望啊,深感责任重大!
  

九月二日  星期二
  吃过早饭,召集全体队员开会,现在洛阳队总共十六人。
  首先,做思想动员。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工作部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下面就要闯虎跳峡了,我们洛阳队能不能在这儿打个漂亮仗,就看我们在坐的有没有信心,勇气。我们憋了很长时间,客观上的损失,友队的歧视,有关部门的压制,家乡的不理解,这一切都使我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我们不要忘了,沿江两岸人们的支持和期待,从沱沱河兵站的官兵,到玉树、巴塘的干群,从普通的农民、工人、记者,到家里支持我们的亲人、朋友,他们都在看着我们,这是最大的动力,还有已经遇难的红林、张军,我们如果不打好这一仗,怎么对得起他们!我还没说完,大家群情激奋,纷纷嚷嚷,一个意思,坚决冲过虎跳峡。
  其次强调纪律。要求大家服从指挥,齐心协力,共同奋战,为冲过虎跳峡尽最大努力。
  最后,宣布试漂方案,分派任务。定于九月四日上午十一时整,在上虎跳试漂,霍学义、杨书奎负责放船,并准备试漂用的狗。雷建生、郎保洛、李勤建、李维民、雷胜生在上虎跳滩尾观察并截船。孙志岭、刘平安、秦晓敏在中虎跳滩前观察并截船。王茂军、安小波、史六虎在中、下虎跳间观察并截船。何立迎、龚林奔赴大具,会同水运队截船,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必须截住,再往下,就没人了。王茂建在上虎跳石负责录相。所有人员,务必在四日拂晓前,到达各自指定的位置。因大具较远,还要先行联系,散会后,何、龚二人即可动身前往。
  后又把今明两天的工作,做了分工,联系车辆运送器材,购买绳索、背包、刀具、干粮、和部分药品,另外要找驻军联系借望远镜、对讲机等,如有可能,借一、两支枪。
  散会后,大家分头行动。
  下午,戴善奎等一群记者来,问情况,得知我们的船到,急问什么时候漂,答之先试漂,定在九月四日,老戴较兴奋,“终于有人动了……”
  晚上,人陆续回来,准备基本就绪,蛤蟆与县政府办一小张同志说好,明早去带车。
  看书至一时半,休息。


九月三日  星期三
  早,八点多,和孙志岭到县政府办公室,小张早以在此等候。通过电话联系,解决了一辆大卡车,遂带车回招待所收拾行装,把船、物资打包装车,大队出发,前往虎跳峡。
  九点半出发,一路上大家情绪高涨,斗志昂扬,唱了一路歌。中午,抵桥头镇,在此吃饭,后前往虎跳峡。这时,天下开了大雨,道路泥泞,多处塌方。来到大理石厂,决定把指挥中心设在这里,因这里有虎跳峡唯一的一部电话。通过联系,该厂的领导及干警非常欢迎,热情的接待我们,胡厂长给我们腾出一间半房,一再表示,“我们条件不好,同志们多担戴……”。卸下船、器材,匆忙安置一下,我和孙志岭就各带一组,向预定地点出发。
  一路冒雨疾进,山道紧贴着陡壁,下面是数十丈深的山谷,谷底,是汹涌澎湃的金沙江,云雾缭绕其间,江面若隐若现。正行间,突听头顶“轰隆”直响,初以为是雷声,后听声音至上而下,越来越近,大家赶快紧贴峭壁,就听一巨物从后面砰然落地,急回头一看,是一头牛从山上摔下来,血溅四周,直澎到我们脚下,牛是口鼻喷血,肚开肠裂,肋骨外露,立时气绝。此牛离我仅七、八步,甚是惊险!
  下午五点多,我们抵达永胜乡,孙志岭一组留下,乡公所山崖下就是中虎跳滩头,他们明天上午在此观察并截船。我、安小波、老虎接着赶向下虎跳。晚八点,来到万丈瀑布下的大深沟,谁知近几日连降大雨,山洪把桥冲断,不能通过,无法到达下虎跳上面的核桃园,想返回永胜乡,天已黑,只好在路旁点了一堆篝火过夜。就着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吃了点干粮。有一队马帮,也受阻在此,经询问得知,要等对面核桃园的村民把路修好,才能通过,不然,他们也出不来,可能需两、三天时间。
  晚十点多,又下开大雨,把火浇灭,三人只好在一大石头下避雨,相互拥挤着取暖,但衣服仍被淋湿,在迷糊中睡了一会儿。
  

九月四日  星期四
  由于太冷,天刚亮,就睡不着了。三人起来活动了活动,又吃了点干粮,虽填不饱肚子,但今天试漂,所以也不觉的饿了。因桥坏,不能赶到下虎跳,只好在中虎跳上重选了一个地点,把望远镜拿出来,就等十一点放船。
  峡谷中风很大,加之衣服未干,冷的浑身直打哆嗦。约十点,又下起了雨,三人遂挤在一起取暖。十一点,把望远镜举起来,不眨眼的往前方的江面上了望。十分、二十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直到一点,仍不见船过来,心急如焚。此时,眼已看的生疼,模糊不清,遂三人轮流观察。三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船影,莫非出问题了……正揣摸时,从上虎跳过来一个老乡,说是你们的船坏了。一听,三人立即返回。走到永胜时,正遇到建生、保洛、维民,他们是来找我告知情况的,郎、李二人顺便把地形看看,因他们此前没看过。听他们讲,密封船从上虎跳石西侧冲下来后,连翻了五、六个跟头,后被大浪压在水下长达一分多没有露出水面,等冲过第三道跌坎后,进入滩尾回水。两个进出口已全被大浪打开,船仓的结合部也被冲开约两尺多长的口子,试漂用的狗,已不见踪影。
  约五点,我们赶回大理石厂,马上开会。在会上,就试漂的结果及下一步的行动,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看来密封船是经受不住虎跳峡浪的冲击和水下的压力,派人再去上海,与厂方共同商量改进,时间已不允许,只能是就地取材想办法。密封船是洛阳队的“专利”,它的设计依据是,我们在看尧茂书报道时,曾描述尧想用两条敞船合扣到一起,人躺在里面进行漂流,而向上海橡胶四厂提出,由他们的技术人员和我们共同研制的。李勤建这次上来,带了两条118型橡皮船,比104要小许多,如把这两条船反扣在一起,是最快的办法。经讨论,大家没有异意,遂打电话给大具何、龚调船,两条118都在大具搞接应截船。
  晚上,保洛、小波、书奎、老虎住桥头,余人则安扎在大理石厂。
  

九月五日  星期五
  正在吃早饭,桥头来电话,一接,是小波和老虎打来的,告知保洛、书奎去大具拉船,又云许多记者围访,要我去谈一下洛阳队的情况。
  上午,布置了一下家里的工作,继续察看地形,就带着晓敏前往桥头。一点抵达,保洛正好乘川队车要走,遂交代其将104船一块拉回来,好在峡谷里截船用。
  此时的虎跳峡,是记者云集,仅在桥头,就有全国各地三十多家新闻单位,百十名记者。大的有新华社、解放军报,四川、云南、贵州省级的电台、电视台、日报社等,小点的有丽江、渡口,及上海、北京、天津、成都、重庆、工人报、公安报等等各杂志社和一些画报、美术出版社,但是,没有河南、洛阳一家新闻单位。这三十多家单位的近百名记者,都是为了报道虎跳峡漂流而来,有的是为报道中国科考队,有的是为美国队,但没有一个新闻单位或记者,是为洛阳队来的,甚至大多数尚未听说过洛阳队。这也不奇怪,因洛阳队是“几个人的民间组织”,是自发的,没有随队记者,报上也罕有文章显露,所以他们不可能知道。此时,美国人还在金沙江上游,记者们遂涌向川队(中国科考队)。而川队由于上级有指示,再加上指挥部领导们保守,也不知是下不了决心,还是要等等看,结果整个队伍便在桥头陷于停滞状。队员们每天打打牌,或者上街喝个酒。他们对指挥部也很不满意。众多记者们看到此状,也深感失望。当听说还有个自发的队,人很少,且自费,正在搞试漂,遂又把我队围而群访。我也想借机宣传一下洛阳队,扩大洛阳队的影响,就把洛阳队是如何组建,为何要来漂长江,它的目的、动机,以及之前的漂流和现状,向大家做了介绍。众人兴趣甚浓,遂号召他们进峡看看,去多与洛阳队谈谈。
  下午,与新华社云南分社的周东棣、解放军报的江林、江志顺等谈洛阳队的组建、及从源头下水、一路艰辛,叶巴出事等情况,又介绍了两队关系,谈到下来的漂流准备等等。晚饭,周东棣非要请我们吃饭,他感动之极。
  晚上,又同他们谈到很晚。夜宿桥头。


九月六日  星期六
  上午,渡口日报记者戴洪芳来找,拿着一张《四川日报》让我看,是戴善奎的文章,除详细报道了我队试船的情况外,最后评论,“在这条江上,没有过硬的漂流工具,是不可能征服虎条峡的。”非要让我谈看法,并问洛阳队打算怎么办。我告诉她,什么是过硬的漂流工具,只要人能乘其漂下去,就是过硬,洛阳队正在准备。昨天,四川电视台的姚遥告诉我,“老王,你们当时如果坐人,也就过去了,狗不是人,它只能躲,人则可以抓船。”戴女士得知后,对我说,你们可不能听那些不负责任的记者,说些煽动的话,他们是为了写新闻,发报道,虎跳峡,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绕着走,人们会理解的,干吗非要把命搭上?我说,我们不是为了他们发报道才来漂流虎跳峡的,是自己情愿,如果死了,那叫死得其所。最后,她拿出个本子,要我写几句话,稍想了想,写道:
  长江巨澜 积之于涓涓细流       中华振兴 有待于万千黎原
后我也取出笔记本,让她签名,她却写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们!”
  我当时就楞了,她说,“我没有豪言壮语,我只能默默的祝福你们。”她走后,我又想了半天,是我太华而不实,尽喊空洞的口号,还是她世界观有问题?
  下午,张春明从巴塘来到桥头,经交谈得知,他陪红林弟志敏,张军妹夫马德才到巴塘,等了几天还是没消息,搜索的武警部队也撤了,根据种种情况判断,人生还的可能已不存在,他才赶到虎跳峡来,志敏和德才还不死心,还要再待几天。孔志毅家没来人。
  晚饭后,来一老者,六十七岁,要了解我队情况。经交谈,是广州诗社老诗人,前编辑杨伟群,来大理、丽江旅游,听说有人要漂虎跳峡,专程来桥头看望。后给我写了一首诗,作为留念。
  晚,春明与我在一房间休息,说了他的一些想法,他不太善表达,“上船,请你考虑我,让我先上。”
  

九月七日  星期日
  上午,《文汇报》、四川广播电台、渡口广播电台等记者来,问下步行动,与之周旋了一上午。
  中午,保洛、书奎拉船回来,遂一同赶回大理石厂。
  下午,把两条118船打开充气,一捆,不行。两条118的船头是翘着的,合不拢,怎么捆,都有一条很大的缝,还不如把破密封船拉上来粘一粘,捆好加固,要比这样强。经商量后,决定换船,全队开到江边,去抬那条破密封船。上虎跳石的江边,根本就没有路,只有一大片因塌坊而滑下来的斜坡,尽是碎石。队员们抬着船走在上面,很吃力,时天又下雨,非常滑,队员秦晓敏从一块大石头上摔下来,肩膀挂烂一个大血口,差点掉江里。后肩扛手拉,用了近两个小时,才把船从江边运回大理石厂。时有军报摄影记者江志顺、四川日报摄影记者舒宗琳,把这一过程拍了下来。
  晚饭后,详细检查密封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坏。船最底层全部都揭开了,象这样大面积粘接,按要求是要拉回厂里修补的,因厂里有模具,要不就是厂里来技术人员,但时间跟本不允许。自己干,可我们没有一人是干这行的,“没问题,这和补自行车一样,都是橡胶吗。”蛤蟆下了结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可行,建生又提出让龚林回来,他在水运队经常粘补船只,有经验。遂着人给大具打电话,让龚林明早火速回来,分工孙志岭、安小波等明早去桥头买补船材料及工具。
  晚,在大理石厂打地铺休息,半间房里有唯一的一张床,由保洛使用。
  

九月八日  星期一
  早饭后,蛤蟆等去桥头买补船用品,我们找到胡厂长,又要了一间干净一点的空房,把破船拉进去,准备补船,胡厂长很快帮我们解决了。老胡近五十岁,个不高,略瘦,头发快白完了,人非常好,话语不多,一打交道就知是那种专干事情,而不会写总结的干部,他在公安系统工作近三十年了。
  九点多,蛤蟆等回,补自行车的胶水买到了,但桥头没卖砂纸的。胡厂长说他们有个木工房,可以去看看。蛤蟆去回来,就借到一把木挫,开干吧。稍后龚林也从大具赶到,大家一起动手,补了起来。临近中午,从桥头来的记者越聚越多,一边围看,一边评论,“你们洛阳队不简单啊,这‘地球上最后的伟大征服’,你们是用小手工业来完成的。”说的围观者哈哈大笑。人群中有一人没笑,而且紧皱眉头,他是重庆橡胶厂的技术员刘明祥。川队的船就在他们厂订做,今天刚送到桥头,他是随船过来,并且要在虎跳峡观察、收集船的状况和相关数据,以便将来作改进。当他听说峡谷里还有一支队伍,正在准备船只,近日要漂,出于职业爱好,他就进峡来了。原是想看看我们的漂流船,和他们制做的比较一下,但一看此情,他摇头了,“老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过虎跳峡?”“后天。”“不行啊,按规定,这种大面积粘接,需要七天才能粘紧。”我说来不及了,他说你再考虑考虑,这可能不安全。刘明祥这个人很正直,他告诉我川队刚做好的“中华勇士”号密封船是两万多块钱,问我们的密封船是多少钱,我说一千八。“差别太大啊,美国人的船是将近十万块!”由此可以看出洛阳队的设备和条件是比较差的。老刘很感动,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给我,我说什么都不要,他是说什么都要给,“老王,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只好收下。
  下午,攀钢慰问团专程来峡谷里看望洛阳队,它们原本是来慰问川队的,因攀钢有好几个人参加了川队,厂里还赞助有钱,出了一条“攀钢号”漂流船,在卡岗被大浪冲走。到桥头看到川队迟迟不动,而洛阳队则紧锣密鼓,于是转向峡谷里来了。随行的攀钢技校书记对我们讲,漂流长江,可与“四•五”天安门广场事件、女排三连冠相比,在很长时间内,将会在全国引起巨大和深远的影响。
  晚饭后,继续补船,一直到后半夜近三点。


九月九日  星期二
  昨夜队员补船休息太晚,一大早,没叫醒他们,只叫上秦晓敏和我一块到桥头去灌氧气,人在密封船里要用。记者们看到我,纷纷围过来打听什么时候冲击上虎跳,我说还要回去碰头开个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上午十一点整开始行动。灌完氧气返回大理石厂,记者们也蜂拥而至,一路跟踪过来。
  十一点,五个老队员先开个小会,研究行动及上船人员。因与建生在丽江已交换过意见,心里已有底,建生也不太着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当我刚讲,研究一下谁上船,话还没说完,勤建、保落、蛤蟆就嚷成一片了,建生插嘴,“别嚷嚷,比比条件。”这时记者们已把房间挤的水泄不通,我看在这说不成,也不想让记者们知道开会的内幕,等上船人员定了,再正式向新闻界公部,遂拉着几人出来,说找个清静的地方。来到院内一棵大树下,谁知我们还没开始,他们又把我们围个里外好几层,而且话筒、录音机伸了一圆圈,索性听吧!
  “老茂,在直门达咱就有言在先,虎跳峡让我上船,”勤建率先表态。“你说那是啥时候的事,那是为了让你回去买船,哄哄你,我从源头下来,我不上谁上!”孙志岭马上反驳,保洛则反复强调,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年的漂流,要上也只能是他上。我说,“我同意建生的意见,大家比条件,首先讲明,为减少损失,只上一人。”建生跟着说“比比条件,我身体素质最好,从源头下来,有两次坐密封船的经验,你们谁有?”勤建说,“你上船,我不反对,但我也要上,一船两人并不多。”蛤蟆、保洛跟着吵,都坚持要上,建生直皱眉“你们这是争啥?这是争死亡!”“啊,你上就不会有危险?”蛤蟆反驳。记者们甚感叹,老戴说,川队六、七十人,报名的就三个,洛阳队十七人,人人争先,反差太大。保洛一看比条件就他差,遂说,“咱们干脆抽签吧。”“要是抽签,老茂你抽住待算我的,在直门达你已经答应过我。”我说,咱是一个队伍,以抽签决定会议内容象什么话。建生一看说不成,对我说,你定吧,因我俩已达成共识。随之大家说,那好,队长定,定住谁,就是谁。勤建还在那喊,“老茂,说话要算数……”我思考片刻,“雷建生、李勤建上船,其余人接应,明天上午十一点整准时开漂。”蛤蟆、保洛一看没戏,也知道上虎跳再争也没用,一起表示,中虎跳交给他俩,我说等上虎跳冲完再说,勤建则说,“没你们的份儿啦,一下去就到大具了……”
  后商议分工,霍学义、杨书奎仍担任放船,孙志岭带龚林、李维民、刘平安、何立迎、安小波、张春明、史六虎八人,带一条104船,在永胜乡中虎跳前截船,由孙负责,船到此,无论如何要将其截住。王茂军、郎保洛、秦晓敏、雷胜生四人,在上虎跳滩尾回水处,如船在此进回水,负责把船截住。王茂建在上虎跳负责录相。上虎跳漂流完成后,明晚都向峡谷里永胜乡集结。
  开完小会,几人回到房间召开全体会议,将上船人选、行动方案向大家宣部。又是引起了许多不满,“上船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这么大的事你们说谁上就谁上”,“都是你们老队员的事,啥时才能轮到我们”等等。我说,不要再争了,已经决定的事,坚决执行,在丽江出发前开会已说过,服从指挥,统一行动,大家才平静下来。这时,大理石厂的记者是越来越多,把房间挤的满满的,只好散会,自由活动一下。雷建生找了一个单间,去给朋友写信,诉说叶巴翻船经过,李勤建也找个单间,给家里写遗书,感情激动,热泪盈眶,记者们把这一切都拍、录下来。其他队员则在房间高唱《长征组歌》,情绪激烈,士气高昂,信心充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连大理石厂的干警,记者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和我们一起唱起来。激昂、雄壮的歌声,在虎跳峡里回荡……
  下午四点,孙志岭组出发前往永胜乡,其他人把密封船抬到江边,进行加固,厂里的干警也来帮忙。我们在桥头汽车站买了几个汽车内胎,充上气,捆在船的外边,又用绳子把密封船扎个米字形的大网状,以放止船体破裂,一直忙到夜里近十点。
回到住地后,川队指挥部的肖书记、徐副参谋长找我,他们是八点多来的,一直在房间等。我很奇怪,忙问何事。肖书记说,你们明天要漂虎跳峡,候总指挥让我来,代他看看你们,另外,让转告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是不是能不漂。我随之拒绝了他们,讲明明天一定要漂,同时感谢川队领导的关心。二人告辞后,匆忙吃点饭,正准备休息,川队一把手、总指挥、中科院西南分院党组书记侯慧仁来了,随行有指挥部全体领导和大批记者。此时已过午夜,天还在下雨,他从桥头不顾危险(此路在下雨天塌坊、滑坡甚多),来到峡谷里找我,深知其意。果然,他一张口就是“老王,你们明天要漂上虎跳?”“是呵”我答到,“你明天是不是停停,把行动计划取消了。”“为什么?”“你们这样做不安全,也不科学。”
  我明白了,川队上层是不准备过虎跳峡,看来戴善奎、卢主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洛阳队坚持要过,势必将使川队很难堪,过吧,怕出人命,责任重大;不过吧,小小洛阳队都过了,川队资金充足,设备精良,人员众多,怎么向舆论交待?“侯指挥,你讲这两点,不是问题,漂流探险,就是充满危险,如果安安全全,那还漂什么?至于科学吗,我队已搞过试漂,在现有条件下只能做到这里,通过试漂,我们心里已初步有底,对船体也进行了必要的加固。”“有决对的把握吗?”“侯指挥,话不能这样讲,谁也不能说有决对的把握,但谁也不能说,就跟本过不去!”记者和干警们一阵称赞声。本来洛阳队住地就小,只一间半,保洛在里半间休息,其余队员则都在外间的大地铺上休息,老侯他们一来,把房内挤满,门、窗挤的都是人。“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最好不要动”,“已不可能,我已向新闻界宣布过了,而且我们的接应人员也已出发,现在已到截船位置……”“那好办吗,明天通知他们撤下来就是了,至于新闻界,做个解释就行了。”
  看来老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和他再说下去也没啥意思,“侯指挥,队员们累了一天,咱们在这说话,他们休息不成,是不是我们换个地方……”“行!换个地方说,让队员们睡觉”。本想借此送客,没想到老侯倒真的要找地方摆开谈了。胡厂长没有休息,一直在旁听,他看还要找地方谈,马上又开了一间办公室,人流随之而进,老侯与我面对面,“老王,你再考虑考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除了漂,其他还有什么办法?”我问道,“比方说,再多看一看,你们有什么困难对我讲,要不咱们联合起来,共同行动。”“侯指挥,你不说联合,我不生气,你不提困难,我也不想提往事。在卡岗,你们没有密封船,过不去,是洛阳队在你们困难的时候帮了你们,在叶巴,为了帮你们,我队三条船丢的丢,坏的坏,到了巴塘,联合漂流,漂不成不说,向你们借条船都不肯。你现在说,我们有困难可以帮我,我怎么敢相信?”“老王,别生气,不是我不帮,是当时上面有通知,中央不同意。”“那你现在帮我,上面就同意了,中央就同意了?”“你,你不能这样干,你不能拿着队员的性命开玩笑!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们几个人的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话怎讲?”我真的不理解了。“虎跳峡,现在是舆论的焦点,全国人民都在看着这里,而且国际舆论也在关注,虎跳峡如果过不去,那就不是你们几个人过不去,对外那就是中国人过不去,你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你怎么向舆论界交待?这个责任你负的了吗?”
  侯总指挥是抗战时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九级干部,我对他一向尊重,但此时我再也按耐不住了,“侯总指挥,不是我不好交待,负不了这个责,而是你不好交待,负不了这个责!你们花着国家的钱,用着国家的财物,设备齐全,人员众多,你们要是不过虎跳峡,或是过不去,是你们不好向全国人民交待,是你负不了这个责!我们是自发的,钱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不用向谁负责,也不用向谁交待,虎跳峡,你就是说到天亮,我们是漂定了!这样吧,侯总指挥,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们要是过去了,就算是咱们两个队的胜利,是中国人民的胜利,如果失败了,你们就当再搞一次试漂,为你们积累点经验、教训。”老侯虽很生气,但也很感动,一再说,“你呀,太年青,太年青……”
  最后看我们执意要漂,遂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想了想,这次,侯总是有诚意的,就说道,能支援几个对讲机,来一个医生,老侯满口答应,我最后说,能否借一支枪,你们来人,过了上虎跳,好鸣枪告诉船里人,胡厂长说,我们有,明天多带几根。老侯告辞,边走边摇头,也难怪,快六十岁的人了,不是为工作,不是出于负责任,这么晚了,还冒雨往峡谷里跑什么?难能可贵啊。
  回到房间,没有一个睡的,大家急问何情,遂一一告之,时已后半夜三点。
  虽然很晚了,但躺在地铺上,就是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着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出现的种种意外。万一船破人亡怎么办?没有退路,还得冒死往下漂,这条船不行了,亲自去上海,做条结实的,钱要是不够,先欠着,回头再说……


九月十日  星期三
  早,七点起,叫醒队员,稍洗,来到大理石厂食堂,走进去一看,我楞了,饭桌上摆了四个热腾腾的菜,一瓶酒,胡厂长在门口看我们进来,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默默的走开,我马上明白了。我们自进住大理石厂,便在此就餐,象征性交点成本钱,这里深处峡谷,条件有限,平时早上都是咸菜,从厂长到职工均如此。这时,一个干警走过来对我说,“王队长,老胡早上专门交待食堂加四个菜,不管好赖,这是我们一点心意。”他们知道我们此一去凶多吉少,搞不好就是最后的送行,说实在的,红林、张军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他们不在了,我心里是难过极了,但就是流不出泪。可现在,眼却有点模糊。“吃吧,老王。”干警催促道,“哦,好,吃,来,一块吃。”我喊他一起来,吃饭时,他又告诉我,今天厂里放假一天,二百多名犯人不干活,统一排队,到上虎跳看洛阳队闯虎跳峡,接受再教育。
  吃过饭,我们急着往江边赶,因昨天太晚,天黑看不见,船还有一点没捆完。一路上,只见记者们纷纷从桥头赶来,附近的老乡也一群群往这来,有上千人,大理石厂的犯人正在集合排队,长年沉寂的虎跳峡喧腾了。
  赶到江边,我与胜生、小霍、书奎抓紧捆绑最后几个轮胎,记者们则在采访下水前的雷、李二人。后川队的医生、王岩、冯春等带着对讲机赶来,遂让医生到滩尾去就位,对讲机则摆放在放船处、上虎跳石前、上虎跳石下和滩尾四个点。 近十一点,才加固完毕,我对建生说,推迟半小时吧,十一点半下水。又对小霍、书奎交待,船进主流后,马上赶过来,下面人不够用。后胜生与建生握别,气氛凝重,兄弟俩也无更多的话,小霍与勤建拥抱,热泪直滚,最后我与建生、勤建一一拥抱暂别,都是北方人,感情不易外露,心里此时,似已翻江倒海,口中却又无言以吐,默默的在肩上用力,“下头见”,扭身和胜生往滩尾赶去。我们快步疾走,还没到预定位置,就看到远处江面上,黑色的密封船顺着缓水漂过来,遂用最快的速度往江边跑。下到江边时,已人山人海,抓紧准备好绳索、铁锚等。等了二十分种,不见船下来,对讲机传来船进回水的报告,地点在上虎跳石前。我对保洛说,你去,想法把船推入主流,保洛掂了捆绳就赶过去了。又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船下来,心急如焚,就对胜生说,你在这守着,我上去看看。遂攀岩而上,翻到上虎跳石高处的山道上。远远的就见保洛在江中推密封船,腰里绑着一根绳,岸上有人拉着,一看,是川队的王岩在拉。此处离上虎跳还有二百来米,如操作不慎,人也有可能被卷入主流,危险还不小。后费了很大劲,才把密封船推入主流,船顺流而下。急转身向滩尾跑,边跑边看,就见船已经下来了,从上虎跳石右侧靠玉龙雪山一边的主流跌水处,一个跟头翻下来,被大浪压了一下,随之向第二道跌坎冲去,很幸运,船避开了第二道跌坎的高峰,从对岸一侧的低峰处冲下去,船没有翻,而是顺着急流飞快的向下冲去。“成功了—— !”岸上的人一阵狂呼,“哒哒哒哒哒……”大理石厂的干警,举起冲锋枪对天就是一梭子,原来约定船过来后,开三枪为号,告知船里人,谁知他一激动就止不住了。我看看表,从一点三十七分到滩头,冲过第二道跌坎,刚过三十九,前后不到三分钟。几个记者在争论,“是三十八,”“你的表不对,是一点四十…”还有上海的一个记者,把表摘下,抛入江中,激动的喊着“让时间在这里定格——!”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个神话被打破,而且破的异常迅速,千百年来不变的事实,被几分钟所改变!我虽然很兴奋,但更多的是感到浑身瘫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释重负”!
  等我从悬崖的大石缝里下到滩尾时,建生、勤键已从船里出来,正被记者围着进行采访。他们是在滩尾处进入回水,在岸上老乡们的帮助下,将船靠在一大石头旁。三人见面后,紧紧拥抱,记者问道,“你们不喊点什么吗?”我想了一下,对二人说,喊中国人万岁吧,随之三人高呼“中国人万岁 —— !”勤建在船里被扭了一下,左臂不能动,遂掺扶着向山上的小道爬去。大理石厂的干警在路旁等着,上去后,围成一团,相互拥抱。一个藏族老干警,五十多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你们,……你们真是给咱们中国人争脸……”原计划上虎跳得手后,中心转移到永胜乡,好临近冲击中虎跳,但大理石厂的干警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非要再回厂里住,明天再下移,无耐,只好从便。
  回到大理石厂,先安排工作,杨书奎下去通知孙志岭组,三点上面放密封船下去,务必截住,然后检修船只,以备冲击中虎跳,晚住永胜乡。郎保洛、秦晓敏到江边,三点整把密封船放下去,余人在大理石厂休整。
  晚上,厂里搞了十几个菜,搬了一箱酒,队员和干警们欢庆畅饮,胡厂长这回没有走,他一直陪着我们,只是不断的说,“能看到你们又回来,我比什么都高兴……”
  晚饭后,川队副总指挥唐邦兴带几个人来看我们,送了些烟、酒,表示祝贺,遂表示感谢。后相互交谈,我们把加固船体的一些经验,一一向他们介绍,并建议他们过的时候,在密封船里带个指南针,这样,里面的人,就可据此判断船是否进入回水,唐总指挥很高兴。他们还随行来有队医,给李勤建受伤的胳膊进行了按摸治疗。
  九点半,何立迎从永胜乡赶过来,报告说,密封船一直没放下去,现还在江边回水里,保洛又摔了一下,龚林、秦晓敏正在从江边往上拉他,现在天已黑,放、截都看不见,但在江边一夜,担心船被冲走。我一听,立即背了一捆绳,与老何火速赶往江边。时天下大雨,峡谷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直吹,靠着微弱的手电光照路,根本看不清。下边江水奔腾咆哮,涛声震天,山道极滑,步履唯艰。走到上虎跳石处,碰到龚林扶着保洛过来,晓敏在后,遂让他们回大理石厂休息,我与老何继续赶往停船处。但到了那一片,却怎么也找不到往下的口,光线太差,加之雨又大,什么也看不清,徘徊搜索一个多小时,还是一筹莫展。两人判断了一下,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已十个小时了,船在回水没有推出去,从现在算起到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船可能还是出不去,等天一亮就来人,估计问题不大。二人经商议后,又冒雨折回大理石厂。
  十二点多,回至住处,都没休息,在一起商讨过中、下虎跳的事,直到三时。


九月十一日  星期四
  早,七点起,分工,建生带几人去江边放船,让孙志岭在下面截船,中午前完成后到永胜乡集结,我与秦晓敏去桥头灌氧气,买轮胎,李勤建由于左臂还疼,和我们同行,到桥头诊所再看看。路上,只见川队的车一辆接一辆,正往峡谷里开进,听路人说,川队今天冲上虎跳,滩前江中,机动冲锋艇在江面游弋,准备放船,岸上,对讲机、步话机喊声不断,那阵势好威风,象一支大队伍在行动,洛阳队和他们根本无法相比。只是围观者,明显的没有昨天多。
  到了桥头,想往家里发个电报,好让他们也知道我队过了上虎跳。来到邮所,已经八点半多了,但还没开门,看看门上明明写着八点上班,怎么会没人呢?遂上前敲门,里边有有个人很不耐烦的嚷起来,“敲么子,敲么子!刚睡下才多大一会儿,又来敲?”“还不上班啊?”我问道,“昨天上了一夜,不上了!”“我就发个电报。”“发了一夜你们还没发够?”“我是洛阳队的,就发一个电报。”当他一听说我是洛阳队的,马上应声,“你等一下子,就来。”开们后,一四十来岁的胖子,两眼通红,“我还以为又是记者们,洛阳队的发、发”,“师傅,就几个字,我想告诉家里,我们过了上虎跳。”“哦,就这事,你不发也行,他们发了一夜,全是说的这个事,估计明天报上就可以看到。”他告诉我们,从昨天下午三点多,各新闻单位的记者都在这儿发稿,最后一封发完,已是早上六点,人手不够,把已退休的两人找来帮忙,搞了一个通宵,并说,全年的发报工作量,还没昨天一夜的大。最后,还是给家里母亲发了一封,“妈妈,我队已成功漂过上虎跳。”这是我离家快四个月,第一次给母亲通讯。
  办完各项事,最后到桥头诊所,勤建也看完病,所长亲送出门,我问多少钱,所长极生气,“什么钱不钱的,洛阳队免费!什么时候需要,只管来!”真没想到,洛阳队已在当地,赢得了这么高的声誉。其实人们喜好什么,讨厌什么,爱憎还是很分明的。
  返回的路上,有一些老乡从上虎跳下来,得知川队就要放船了,遂加快脚步。走到公路尽头,碰上侯总指挥,坐在路旁一把椅子上,遥控指挥着川队。此处再往前,就是小路了,他岁数大,过不去,故将位置摆放在这里。他看到我后,马上起来打招呼,“王队长,祝贺你们呐。”“没啥,我已说过,这是咱两个队的胜利,今天预祝你们成功。”他笑笑,“好的,好的。”再往前,又碰上朱剑章参谋长、唐邦兴副总指挥,都在现场,很忙。唐指挥的位置刚好在上虎跳石的上方,我也有心想看看川队的船性能如何,所以就在这停下来,边看边和唐指挥聊起来。唐邦兴,五十三岁,我国著名泥石流专家,“竺可桢野外优秀工作者奖”获得者,中科院西南分院成都地理研究所所长。中等个,四方脸,身体结实,曾随国家登山队多年,在我国西部高原活动,做科研考察工作。今年川队上源头,还是他带队,海拔在六千上下,这么大岁数,说明他身体确实好。唐指挥在川队,负责科考这一块,他人特好,说话随和,没有一点专家、领导的架子,事业心很强。我们从源头下来,一路时有相见,队员们都对他极其敬重,和他聊天,总能学到很多新知识,关于“冰川重力融化说”,我就是在玉树时听他讲的。闲聊中他告诉我,“你们洛阳队勇敢,这是有目共睹的,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今天能过上虎跳,就是在你们这种勇敢精神带动下,才拿出的勇气。要不本来今天是研究试漂的,十五号左右才能正式漂。结果昨天你们一过,记者们都急了,说你们不上我们上,你看,下面情绪很高涨,我们指挥部也没办法,只好决定今天过。”正说间,他们的密封船下来了,此时一点多。“中华勇士号”是重庆做的,比我们的船大三倍还多,飞碟状,中间船仓是一个很扁的椭圆形球体,外面是一圈宽宽的防浪圈,就象飞碟的外环。“中华勇士号”顺急流冲下去后,在上虎跳石下翻了一个跟头,在第二道跌坎处,没有昨天船的行走路线好,是从高峰处跌下去,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随后进入第一个大回水,王岩、李大放从船里爬出,向拥来的人群招手致意。也有一些记者在江边观看采访,但群众比昨天少多了,大理石厂没来人,后碰到四川日报记者戴善奎,“祝贺你老戴,你们也胜利成功了!”我对老戴表示祝贺,“这算啥子哟,毕竟是第二次了。”戴善奎很懊丧,有埋怨指挥部的情绪,四川电视台的姚遥也对我说,“本来完全可以走到前面,首闯虎跳峡,结果是落到了后面,他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正说间,安小波从永胜乡来找我,说建生把船放下去后,孙志岭没把船截住,向下游冲去,他现在去追船了。一听,火速往回赶。
  路上边走边想,深知这条船是洛阳队的最后一点本钱了,如果被急流冲走,队伍马上陷入瘫痪,无法行动,越想心情越沉重。快到永胜乡时,碰到蛤蟆一行从江边爬上来,虽气喘吁吁,但笑嘻嘻的对我说,“运气大,运气大,船自动靠岸了,我说吗,老孙西天取经,从通天河一路下来,啥没见过……”“蛤蟆,你少吹,刚才船冲下去时候,你脸都白了。”何立迎在旁揭发,“那不是饿的吗?从昨晚到现在水米不打牙,你还想精神焕发?”哈蟆狡辩道,又转向我,“老茂,肉买了吗?说好今天改善改善。”“买了一条猪后腿,……”秦晓敏还没说完,“毛主席的光辉,嘎啦呀西喏喏,照到了雪山上……”蛤蟆就开始边唱边跳起来,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永胜乡,地处整个虎跳峡中间地段,距上虎跳约七公里,到核桃园下虎跳,也是七公里左右,而中虎跳就在乡公所西边的悬崖下。下午,重庆电视台、四川电视台、贵州广播电视厅等一行十余人,也赶到永胜乡,他们是判断我队明天要冲中虎跳,故提前一天赶来,这样明天就可从容进入拍摄位子。全队进抵永胜乡后,对第二天冲不冲中虎跳,还没定论,先做准备吧。分了下工,孙志岭、建生等到满天星滩前,把密封船再检修一遍,我,张春明、维民等,下到原来截上虎跳船的点上,把两条118船扛上来,准备下移,好截中虎跳的船。
  两个组忙完,天已全黑,回到住地,秦晓敏,小波等已把饭做好,一条猪腿,烩了一大锅菜,大伙吃的很高兴。晚饭后开会,我首先把自己的看法谈了谈,满天星、中虎跳虽然看了两次,但都是在悬崖上看的,真正下到江边还没一次。尤其是中虎跳,在两岸绝壁之间,只有一条小道可达江边,而江边也只有一个点,勉可立足,中虎跳下面的截船位置放在什么地方,现在尚不清楚,如果明天要冲中虎跳,还要一大早起来扛着船现找截船位置,这样,显然是很被动的。基于此,我的意见是次日先不过中虎跳,再准备一天。大家一听,都不同意,上虎跳这么危险都过来了,中虎跳有什么了不起?再一个川队今天过了上虎跳,比洛阳队只差一步,他们在中虎跳肯定要和洛阳队比一比,所以,不应该再耽搁一天时间了。这种由激烈竟争而引起的求胜心理,充斥在所有队员的头脑中,包括老队员也是如此,尽管我仍感心里不踏实,据理力争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原来的主张,不好对众人的高涨情绪泼凉水。决定之后,分派任务,龚林、秦晓敏、张春明由永胜乡任书记找一名向导带路,到中虎跳石下面回水接应,以防船进回水,将其推出去;霍学义、安小波担任放船,时间定在十一时;王茂建在满天星录相,并监视船在这里是否进回水;雷建生、雷胜生、郎保洛、李维民、刘平安,在中虎跳滩以下找一适当地点截船,明天尽量早一点出发,十一点之前就位;何立迎、杨书奎到大具水运队,商请他们帮助截船,以做最后一道防线;李勤建待所有人出发后,雇牲口把全队物资驮运到核桃园待命。任务分派完后,大家没听到谁上船,纷纷嚷嚷,问个不停,孙志岭笑了,“也不数数,还剩谁?”“你们俩上?”我答到,“对,剩下的上船。”大家又是一阵嚷嚷,尤其是郎保洛,脸马上嘟噜下来,“你给谁商量了?过上虎跳前都说好了中虎跳由蛤蟆和我上!”在会上不能争,越争越麻烦,“散会,有啥下去说。”考虑到大具太远,如果明早走,十一点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只能是今晚出发,赶到渡口,在江边熬半夜,明天一早过江,不耽搁,但今晚却要受罪了。我给老何一讲,果然,面露难色,我说再难也得走,要不明天误事。老何极不情愿,忽想起昨天川队唐指挥来看望时给了几瓶“泸州大曲”,就对老何说,你带瓶酒,到渡口后暖暖身子。何立迎一听,来了精神,“走,书奎,现在就出发!”
  保洛一直在旁边等我,安置完,他和我来到院里,又提出上船一事,“保洛,不要争了,”我劝说到,“你身体一直不太好,再说,如果出点什么事,将来怎么给你妈交待?我得为你负责啊!”他弟兄两人,哥哥前几年出点意外不在了,就剩老母一人在家,“我不用你负责,再说也出不了什么事。”“不行,……”“茂军,无论如何我也得上船,”保洛此时动了感情,话说的格外沉重,“今年要是我不说来漂流,哪里还有洛阳队?哪里还会在这儿争论?我是洛阳队漂流的发起人,虎跳峡,不让我漂说不过去!”借着楼上的余光,我看到他眼眶湿了,非常伤自尊,“好吧,你上船吧。”只有让步,“你去找建生,让他给你讲讲在密封船里需注意的事项。”保洛马上好多了。
  谈完后,来到二楼的走廊上,找到孙志岭,因明天要上船,他有点兴奋,睡不着,拿了一瓶酒和勤建、小霍、安小波等人在走廊上喝,我对他说,“蛤蟆,你明天和建生一……”“去、去、去,门都没有。”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让给保洛了?缠不过他吧?你就等着到大具给我开啤酒吧……”蛤蟆一肚子风凉话。“早点睡,明天可是要起早。”我嘱咐了一下就进屋了。永胜乡,条件比大理石厂还要差,乡里只能腾出一间房,三张单人床,十五个人,遂将两张一并,上睡九人,一个挤一个,为照顾我和蛤蟆个子大,两人一床,勤建等几人在走廊打地铺。
  在艰难中,迷迷糊糊睡去。


九月十二日  星期五
  早,六点,天还不亮,秦晓敏、张春明已把早饭做好,是面条,大家起来抓紧时间吃。吃过饭,龚林组就在向导带领下先出发了。我和建生因要在中虎跳滩下,选点截船,是现选,故带着118船就太沉,影响速度,正好重庆电视台昨天来永胜乡时,雇了五匹马,答应可让我们用一匹,遂交待平安、老虎随后压牲口驮船过来,我和建生、胜生、维民先走一步,到江边选点。
  我们一路紧赶,边走边选择合适的截船位置,谁知道,快到下虎跳了,还没找个理想的地点。因为中虎跳,地势险要,江两岸都是陡直的绝壁,根本下不去人,更别说截船了。就这样,到了下虎跳滩前,我对建生说,别再找了,时间来不急了,就在这里截吧。几人遂下到江边,留胜生在路旁等船。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船的踪影,与建生商量了一下,马上赶往大具,在这没船,就是保洛、蛤蟆他们下来了也是干看。复又往山上爬,往大具赶。还没到渡口,已经十一点了,我对建生说,“但愿老何他们不误事。”实践证明,今天的行动草率了。渡口上面有个小村庄,叫友壳,几十户人家,在这一片是个大村子,渡口就在村下的江边。赶到渡口,已经一点多,又等了半个小时,从对面开过来一艘机动艇,能坐二十来个人,它是这一带方圆几十公里唯一的过江交通工具,过了江,就是丽江的大具区,友壳则归属中甸县。江水在这一片还算平稳,但流速极快,过了江,是一很陡的山坡,气喘吁吁的爬上去,很远的可以望见上游的江边有两条橡皮船和一群人,送了一口气,看来何立迎是按时到位的。“老何没误事。”建生对我说道。
  我们几人快步赶向江边,路上遇到从上面过来的老乡,遂问,“我们的船下来没有?”他们说没有,只见到一块红色的东西漂下来,心里一惊,船出事了?那红色的东西是气垫床,密封船在过了上虎跳之后,仓口被浪打破,补不住,向重庆电视台要了一张气垫床来堵仓口,如果船不烂,它不可能出来。我和建生等听后,加快步伐向接应点跑去。
  四点半,赶到水运队下的接应点,老何、书奎都在,介绍我们与水运队的雷志、张其洪等认识,雷志是龚林的同学、好友,他们非常负责,江两岸各摆放一船,这样密封船下来后,就可万无一失。我用望远镜向江对岸看了看那红色的物品,正是气垫床,忙问雷志,什么时间发现的,答四点十分捞起的。遂与建生分析,船肯定是出事了,要么是进入上面回水了,要么是被龚林那个小组接应上岸了,现在只能严密注视江面,心里非常焦急,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江面,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漂下来没有。只见从上面漂下来有死猪、牛、木头等,但一直再没发现我们船上的任何东西。
  六点多,对岸山上下到江边两个人,从望远镜里一看,是龚林和一老乡,坐水运队的船划过来,他是来报信的。赶忙紧迎,听后得知,密封船于两点五十下水,在满天星被大浪和跌水打的翻过来,翻过去,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船在这强大的冲击下破裂,气垫床就是在这被冲出船外。当冲到中虎跳时,两人全被大浪打出船外,但两人死死抓着船,冲到中虎跳第二道跌坎时,船被一巨浪压入江下,半分种过后,当船又出来时,只剩一个人还抓着破船,另一人再也没看到浮出水面。冲过中虎跳后,船和人进入对岸一小回水。急问是谁上了岸,龚林说看不清,峡谷里光线太暗。马上和建生交换意见,连夜过江,救人要紧。正好水运队把饭做好送到江边,但碗筷没拿,还得再跑一趟,我们从早六点到现在已十二小时没吃东西,也等不及了,干脆下手吃吧。建生、龚林是一手当碗,盛着米饭,另一手当筷子,在盆里抓菜,我把头上的藏帽反过来盛饭,下手抓菜,端桶喝汤。匆匆吃了点,赶快上路。
  临行前,交待何立迎、李维民等,继续监视江面,直到天黑看不见为止,如果今天没发现情况,明天沿江返回,寻找另一人,就是死了,也要想办法把尸体捞上来。随即,和建生、龚林及向导,用104船向对岸划去。划到渡口上岸,把气放了打捆,背着一爬坡,不行,104重八十公斤,我和建生虽力大,背起爬山路,摇摇晃晃,龚林一看,拔刀去砍了颗树枝,两人抬着,还是速度太慢,照这样行军,天亮也到不了。此时天色已黑,遂对建生说,你们在这儿小等,我去友壳找匹牲口来。进村后,找了户人家,姓单,讲明情况,他牵出一匹黑骡子,说好价钱,八块送到核桃园。后赶到江边,把船驮上,抓紧赶路。
  一路上遇到许多记者,军报、新华社、重庆、天津等,他们是从中虎跳出来,要到外面去发稿的。核桃园到大具,要比到桥头近,所以,他们到这边来了,也把出事的情况给我们进行了通报。峡谷的夜晚,漆黑漆黑,我们自从进峡以来,天都没晴过,山道坎坷,又疲奔了一天,艰难穿行,可想而知。走到后半夜两点,终于赶到核桃园,但往中虎跳下去的路,跟本看不见,夜黑一团,无法下到江边,只能等天亮。
  几人把船打开,往地下一铺,倒地便睡。太疲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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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9 | 只看该作者
打开一段尘封的历史:——长江漂流探险日记(三)
 
作者:川上行


  九月十三日  星期六
  天还没亮,就被冻醒,一摸身上,全湿了,峡谷中雾和露水太大,昨晚不错,还没下雨,此时再也睡不着了,冻的直打哆嗦。其他人也醒过来,又冷又饿,在附近找了一家老乡,敲开门,点着一堆柴火取暖。问了一下有什么吃的,只有玉米,买了一些,在火上烤着吃,边烤边商量营救办法。龚林说,江对岸那个回水不太大,正好在中虎跳滩的尾部,虽流急浪大,但冒险把船划过去,救人就省事多了。听后,建生与我交换意见,我说下去看看再定。
  啃过玉米,带着船往江边下。此时天已大亮,光线也行,沿着在峭壁中开凿的一条栈道,弯腰曲行,该道也就一人宽,下面是几十丈的深渊,渊底就是金沙江,奔腾咆哮,白浪涛天,响声震耳,令人怵然。老单的黑骡子到此,说什么也不走了,实际上它就是想走,也很难过去,道太窄。老单也不愿让骡子下,把船从骡背上卸下,“再想想办法,赶它下。”我对老单说,“还是我来,它万一有个闪失,掉下去,家里可怎么办啊?”老单可真是的,你要是掉下去,家里可怎么办?建生看他卸船,就问,“行不行,不然我来”,“说是送到,要算数才行。”老单也就一米六多点,黑瘦,若大个船在背上一扛,从后面就几乎看不到人了。但是人家真行,肩负重担,快走如履平地,我们均不如他。“这儿的人,劲儿都长到背和腿上了!”建生感叹道。下到江边,赶紧用望远镜向对岸仔细看,一看,我稍松口气,这人是郎保洛。他上岸的地方,正好是对面陡直的玉龙雪山在江底有一小塌坊,约有十几米宽窄,形成一个小凹窝,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小塌坊,形成了一个小回水,破船能在此进入回水,实属侥幸,可以说,就是想往那里再放船,都很难再进去,命运注定要让洛阳队历尽磨难。只见保洛下身裤、鞋全被急流冲走,仅剩一件球衣和救生坎,他把球衣脱下围在腰间,赤膊穿着救生坎。他也看到了我们,虽看不太清,但也知道是队友来救他了。原本他蹲在一大石下,见我们到了江边,马上爬出来,用手指着头上的高顶,跃跃欲试,也不知是想从这里往上爬,还是再问,这儿能上去吗?因他处在凹窝里,跟本看不到头上的地形。我赶紧给他打手势,让他安坐下来,不要动,并大喊“保洛——不要动——我们一定把你拉上来——”其实,他跟本听不见,涛声太大了,虽然相距不过百米,真是可望而不可及。
  这时,江边的人越来越多,除当地的老乡外,还有新闻记者,永胜乡任书记,桥头区李宏智区长,大理石厂的干警及川队队员,侯总指挥得知洛阳队遇险后,命令中科队停止一切活动,全力配合洛阳队抢险。先详细的察看地形,保洛被困处,正好在中虎跳滩尾,此处浪大水急,从这儿划船过去跟本不可能,要硬划,非翻船不可,就是不翻,因水太急,等划到对岸也要冲下去百十米。江对岸,玉龙雪山陡直,高万仞不见其顶,怎么办?这时任书记对我说,村里有个老乡,叫赵吉祥,冬天水枯季节,曾到对岸挖过草药,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遂说赶快有请,乡公所通信员小周一溜小跑而去。半小时后,赵吉祥到,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结实健壮,一握手,满是老茧,手指呈扁平状,一看就知是常年抓握硬物所致,出力人。来时小周已告知详情,我忙问如何,有无办法?他眯眼向对岸审视,又前后顺江走看,最后手指对岸,“可以到那里,那颗树,但是下不去。”顺指向一看,是在塌坊处上四十多米,“只要能到那儿,用绳拉。”大家议论着,“你确实到过那里?”我还是不放心。“冬天上去过,现在我可不敢过。”“为什么?”“水太大。”龚林急了,“你只要能走到那儿,我划船保你来回!”“这是丽江水运处的,赶漂能手。”建生补充到。听到赶漂能手,放心了,他是本地人,知道在江上放木排,全凭赶漂人的技术才能使木头安全到达目的地。他建议从下面水缓处过江,又提出要二百元酬劳费,建生嫌高,与他讨价,我一听急了“给他!别说二百,就是四百,也得给,救人要紧!”“你知道咱现在还有多少钱?”建生也急了,我遂转向管钱的安小波,红林不在后,由他负责,“全队还剩六百多块……”“全给他也不多,这是一条人命!”我眼都红了,一看,让步一百元,但提出搭一壶酒,他随身就带着一个行军壶。此时已近中午,和建生商议了一下,决定由他带霍学义、龚林随赵吉祥过江拉人,我在这边负责指挥。临行前,把小霍叫到一边,对他语重心长的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对你留了一手,几次上船,都不考虑你,今天是关键,你要尽最大力,把保洛救上来。”他双拳一拱,“茂军,你放心吧,我今天竭尽全力。”后收拾绳索、刀具,衣物,我们是没有一点吃的,记者们拿出许多饼干、罐头,给他们带上,十二点出发。
建生出发后,我陷入了沉思,这条船是我队最后一条密封船,下虎跳怎么漂?全队的经费还剩几百块,怎么行动?家里的朋友、亲人已倾其所有,这一点在丽江我们都清楚,洛阳队又一次面对着巨大的困境,怎么办?这时,听到旁边一阵很激烈的吵声,过去一看,是李宏智区长正在和四川日报的几个记者争辩,“我在这土生土长几十年了,那里是中虎跳我能不清楚?过了大深沟就是中虎跳地段,漂过中虎跳石,就全部冲过中虎跳滩了,郎保洛现在的位置,是在中虎跳以下!”原来川队的随队记者,在昨天发稿报导洛阳队冲击中虎跳时受挫,一人失踪,一人受困,中虎跳至今,仍人无漂过。当地群众不愿意,认为记者不说实话,李区长再也安耐不住了,“洛阳队已经过了中虎跳,并且付出了重大牺牲,你们不能因为两个队有竟争,就不客观报道,你们这样做,我们是不答应的!”李区长的话,赢得了群众和其它记者的赞同声。当他看到我时,大声说道“王队长,你不要着急,你先指挥救人,我回去就发动区里给你们募捐,我们坚决支持你们!”刚才为向导与建生争钱的事,他和其他记者以及川队的人,都听到了,“李区长,别麻烦……”我还没说完,他立即打断“你说这是什么话!你们几千里从河南跑到这儿,你们是为谁?洛阳队勇敢,干实事,我们心里都有数,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李区长快人快语,又说了川队记者几句,就回桥头了。川队来了十几个人,带队的是余成,我们在源头时都见过,比较熟,他是四川武警总队的一个参谋,三十岁。他先向我转达了侯总指挥的问候,然后问,有什么困难,需要那些帮助。困难?洛阳队是太困难了,能让人家帮助什么呢?总不能让人家给船给钱吧?那和再重组队有啥区别?再说,让人家给船、给钱,去给人家竟争,人家能干吗?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我,我只能苦笑笑,“余参谋,先救人吧,眼下我们的力量还行。”“那好,有什么尽管讲,别客气。”这时,许多记者也在议论“洛阳队能干,勇敢,但他们条件太差了。”“是啊,如果他们能有中科队一半的条件,他们就不会有这么难。”新华社成都分社的李维屏问我,“你们就不能联合行动?这样伤亡就会小的多。”“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我把话支开。大家又议论了一阵川报报道失实的事,其中,新华社、军报、云南日报这三家看法较一致,共同谴责川队随队记者的这种做法,新华社云南分社的周东棣说道,“新闻的真实性,是新闻工作者的良心所在,报导不说实话,那你还有良心吗?”看来,不光是漂流水情复杂,人情,也很复杂。
  下午五点,建生他们出现在保洛头顶,这边一阵小欢呼,所有的记者马上都把镜头、摄影、摄相机对准对岸。建生他们距保洛还有四、五十米,就再也接近不了,虽在其上,但看不到下边保洛的情况,加之涛声太大,我们喊话也听不到,只能靠这边打手势行事。先把食品投放给保洛,再投衣服,结果被风吹入江中,最后开始拉人,把两股绳合到一块,扔下去,保洛系到腰间,建生踩到一较突出的岩石上拉,小霍、在其后赶紧把拉上来的绳子固定到树上,以免滑落。就这样,他们很艰难的一点一点往上拉,谁知,山势太复杂,悬崖峭壁凸凹不平,绳子在上面来回磨檫,磨檫点一多,百十斤的重量就不止这么重了,结果建生拉了很长时间,也没拉上来多少。这时,保洛那头的两股绳,磨断了一根,急的保洛直向我们示意,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后,马上向建生打手势,让他把人放下去,今天抢救放弃,因他们没带多余的绳子,再拉,非把人摔到江底不可。他们明白后遂往下放,放到离地面还有七、八米的时,保洛已无力坚持了,遂在凸出处,抱着一岩石小息,建生在上面感觉到绳子松了,以为到底,收拾东西往回走,我们一看急了,保洛在绝壁上,要不了多久,就无力坚持,人走后,他肯定得掉下去。赶快给江对岸打手势,告诉不能走,但他们就是看不懂,还是准备走,急了,就两个人架起一人,下身腾空,示意给江对岸看,他们终于看明白了,遂又先收紧,再往下放,才把保洛放回原处,这次营救,没有成功。此时天已黑下来,江对岸非常难走,今晚回不来,只能撤到山半腰一大石下过夜,明天上午返过江。
  饿了一天,从早上啃了两穗玉米到现在,后小波送饭下来,玉米煮南瓜,一大桶,没碗筷,仍用帽子盛。现场采访、观看的人陆陆续续的撤,军报江志顺问我怎么办,我说等明天建生回来碰过头后再定新方案。云南日报李开义走时,把他的雨衣给留下,还有青年世界的万明、等纷纷告辞,他们要赶到桥头去发稿,也是很辛苦。
  当夜,只留下张春明、王茂建与我,在江边点了一大堆篝火,隔江陪伴保洛,让他不感寂陌,其余队员都上去。人都走完后,只剩下贵州拍电影的忻高明两人和我们三个,江边没有很好的地方,找了一大石,在其下休息,几天来一直没睡个囫囵觉,故倒地便睡死过去。
  半夜,冻醒,贵州两同志也冷的睡不成,正在给篝火续柴,复躺下,此时才感觉浑身疼,是刚才咯的了,再也睡不着了,想着下一步怎么救人,下来洛阳队怎么办……
  一直熬到天亮。
 

九月十四日  星期日
  天亮后,顺江边察看,目测着距离,看看用什么方法能给对岸扔过去点吃的,只要有吃的,人就死不了,只要有口气,拉他上来只是早、晚的问题。与保洛最窄处,还有七、八十米,人投掷是无法把东西扔过去的,要是有军用投掷器就好了。由此,想起小时玩的弹弓,能不能做大一点,用轮胎的内胎做,正想间,队员们陆续下来,送了些玉米。遂把刚才的想法告之于胜生、春明,让他二人想办法去做。
  人逐渐多起来,记者们先来,李开义告诉我们,昨晚在他们回桥头发稿的路上,当走到大深沟时,因多日下雨土松,从山上滚下许多碎石,有一块正好砸在万明的头上,流血过多,还没到桥头就死了。听后深感震惊,万明才二十四岁,他瘦弱的身影,不断在我脑海里闪动,他昨晚走时,还专门过来打个招呼,在巴塘,他自己做了一面旗送给我们,“金沙雄风”。虎跳峡,你真是凶恶啊!水里你冲走一人,岸上你夺去一命,人们都叫它“魔鬼大峡谷”,名不虚传。今年的长江漂流,已死去六人,美国队大卫•西皮,在通天河翻船落水,引起感冒发烧,后转为急性肺气肿,不治身亡,尸体无法携带,就地用碎石安葬,二十八岁。孔志毅、杨红林、张军,三人同船在叶巴遇难,尸体现今无法找到,万明昨晚殉职,孙志岭当时上不来,可以肯定遇难,只是看能否找到尸首。长江漂流,险机重重,确实如美国华盛顿邮报所言,是“地球上最后的伟大征服”。
  大家正议论着,川队的人下来了,每人头上都戴着安全帽,甚惊奇,余参谋告诉我,一早,指挥部就把桥头镇上的安全帽全买了,还不够人均一顶,先发给进峡的人戴,上午再派专人去丽江采购。并问我队是否需要,有多少人,统计一下,我说谢谢,我队就不用了。这时,川队随队记者赵坚兴高采烈的过来对我说“好消息,老王,美国人撤了,他们在巴塘宣布解散!”“为什么?”我不解,李维屏递给我一张《云南日报》,是昨天的:
  [ 新华社巴塘十二日电 ] 今天下午,中美联合长江上游漂流探险队队长肯•沃伦在这里宣布:中美联合长江上游探险已告结束。由于漂流到四川白玉县境内河段,遇到密布的险滩和特大的激流,船只损坏严重,无法按原计划抵达宜宾。中美联合探险队将陆续撤离巴塘。肯•沃伦表示,在条件合适情况下,我们还会回来继续漂流。肯•沃伦最后说,现在我们都清楚了,我们对这条江的认识是远远不够的,在这条江上,不管什么人,单靠勇气、毅力、技术是不够的,要更多的认识它,了解它。另外,在不同的河段采用不同的漂流器材是十分重要的。”
  看后,思绪万千,沃伦的这段话,看是对他们的漂流,做了一个总结,但客观上,也是对川、洛两队的漂流进行了评价。“王队长,你看,现在美国人也撤了,只剩中国人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联合起来,这样,损失小,速度快。”“小李,事情不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复杂的很。”李维平虽是新华社成都分社的记者,但他对川队了解并不深,他是在虎跳峡才上来的。“王队长,都是中国人,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目的一致,他们都说中国人内耗严重,为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力量大,对征服下虎跳和金沙江都有好处,能减少人员伤亡,节省时间,开支等。”李维屏在阐述他的看法,“不能合,老王,一合,他们就不用漂中虎跳了!”丽江日报的张信坚决反对,“我非要看看他们怎么漂?”“不联合,洛阳队的困难你能解决?”有关我队还剩六百元的事,他们都知道,昨天都在场,他们无不为洛阳队虽这么困难,但勇气十足而感动,同时,也很担忧,没钱是小事,没船可就是大事!“王队长,你再考虑一下……”我打断他,“你不知道,川队历来没诚意。”“如果你不反对,他们工作我来做,必要的话,我可以向中央打内参。”“我历来不反对联合,你先看看他们的诚意如何,这里很忙,先把人救上来再说。”这时上面下来人又传出消息,“王殿明单人单船闯过上虎跳!”王殿明在巴塘消声匿迹一个月后,又重现江上。来的记者们又说,川队侯指挥很恼火,洛阳队遇险人还没救上来,你王殿明又在这单漂搞搔扰,他正在联系有关部门要扣王殿明。
  这真是多事之秋!就这两天,洛阳队冲击中虎跳,一人失踪,一人被困,四川《青年世界》杂志社记者万明以身殉职,美国人宣布撤离长江,中止漂流,王殿明单人独漂上虎跳面临被扣。虎跳峡,注定要成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 
上午,川队余参谋找我,询问下一步我队的打算。告之先救人再说,他谈了他的看法,“我赞成新华社他们的意见,现在就剩我们两个队了,还争什么?不必要在危险的地方,你们过一遍,我们过一遍,这样,确实增大危险的概率。”余成,川队指挥部的成员之一,从在雁石坪见面认识,一路多次打交道,他在指挥部分工安全,在巴塘找红林三人时,他一直和武警部队奋战在江边十几天,工作认真、负责。这次川指又让他带队来支援洛阳队抢险,虽没帮上什么忙,但对我队目前的困境深为关注和同情。“联合不是简单一句话啊,这里有很多细节工作要做。”“你能不能先提个预案,我把意见带回去。”“现在不成熟,我需要和队里商量,侯总什么看法?”“不知道,我今天回去摸一下。”鉴于巴塘的教训,这次要谨慎,虽想给洛阳队的漂流,寻找一条出路,但深知双方条件反差太大。洛阳队首先是没有船,就是有钱去上海订做,仍需二十天的时间,更何况只剩六百块。如要联何漂流,川队会以此卡我上船人数,在巴塘就是如此。其次,双方队员待遇反差太大。活着的不说,他们是单位敲锣打鼓,披红挂彩踏上征程的,洛阳队则是顶着开除、除名的压力默默出发的,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几个遇难的队员,川队可以申报烈士,洛阳队算什么呢?不算烈士也罢,但家里孤儿寡母,还要生活,川队是半官方,他们能用组织关系来解决这些遗留问题吗?我把这些现存的问题,和余成做了交换,他说回去反映一下再说。这时秦晓敏下来,通知我建生已从江对岸回来,叫我上去,时已近午。
  赶到核桃园,在一老乡家见到建生,遂开个小会。他先把这次营救失利的原因分析了一下,认为单绳难以把保洛拉上来,要扎绳梯,连拉带爬,方可成功。但扎绳梯需要时间,山上到处都是竹子,派人砍回来,在用绳扎。遂问霍学义,需要多长时间,回答最快也要明天,马上决定小霍带李维民、书奎等人负责扎绳梯,尽快做好。我和建生、龚林去下虎跳找孙志岭,秦晓敏先行一步,去大具水运队借条船,在友壳和下虎跳接合部的大滑坡处等我们,
汇合后,再划船沿江搜寻一遍。众人分头行动,我与建生又谈了记者、余成的意见,并告知美国队已撤。建生听后,想了想,说,“现在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川队诚意有多大?我们在和他们联合的谈判中,能不能多争取到一些权力?”我说,这还要看余成回去反映的结果如何。建生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虎跳峡,川队只漂了个上虎跳,而且还比咱晚,我们是已漂过上、中虎跳,如果咱们在找孙志岭时,看看能把下虎跳漂了,将来与川队谈判时,资本就更大一些。”我同意,遂把李勤建叫来,将商量的意见告之,并嘱咐他,如果明天上午十时以前,没有接到我更改计划的通知,就可以正式向新闻界宣布,洛阳队已开始冲击下虎跳。
  安排好各项工作,我和建生、龚林就出发上路。六点走到下虎跳,滩头是一片大滑坡,尚可下人,过了滩头,两岸则也是悬崖峭壁,尤其是到角滩和平台瀑布,跟本下不去人,在顶上往下一看,混黄的金沙江,在这成为一片白,原来,是浪涛翻滚所致。遂问龚林,在这下去会如何?龚林说,肯定要翻,“人会怎样?”“不好说,抓紧船,也许能活着冲出去。”我对建生说,不行,这里不能下,从滩尾下,蛤蟆就是在这也呆不住,冲着就下去了。建生完全同意我的看法。到了约定的大滑坡处,没见到秦晓敏的人影,周围找了找,仍是不见,上哪儿去了?按时间推算,他早就应该到了,我们又不敢远离,怕走后他再来,只有就地等,利用这点时间,和建生进一布就联合的事,商量了一下。
  等到快八点,天就要黑了,还不见来,大家心里非常焦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龚林跑到渡口又找了一圈,仍不见人,摆渡的已靠到对岸,今天是过不了江了,只能等明天。
  三人到友壳,进村找老单,在他家住宿。吃晚饭时聊了一下,得知老单是河南舞阳人,其父在国民党部队当兵,解放战争后期,随国军撤到川、滇交界处,被解放军围歼,他父亲发给路费后没回河南,就在当地成家务农了,老单比我大两岁,已成为地道的滇北人了,听后,我们也是感慨万千,更进一步认识到,个人命运要服从历史命运,一场天翻地覆的解放战争,把老老单的命运改变成他乡农民,现在,我们又面临着一次伟大的历史变革,我们的个人命运能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夜,在老单家打地铺休息。跳蚤甚多。


九月十五日  星期一
  早,七时起来后,一人拿了两穗玉米,赶往渡口,过江后有两条路,怕走岔,我和建生在渡口等,龚林前往水运队。一直等到近午时分,龚林才回,说秦晓敏已经带船过来了,我们这边却没看见,分析他们可能没走渡口,是从上游划船过江的,遂往回赶。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安小波,从核桃园赶来报信,由于我们不在,向导说谁划船也不上,怕影响明天过江救保洛,所以才来找我们,遂同回。小波还告诉我们,记者已发稿,说我三人去冲下虎跳,现在下落不明。我一听,坏了,因昨天等船至天黑,故无法按原计划行动,上午又没见到船,更改通知已来不及了,深感我队条件太差,连个对讲机都没有,还要用古老的跑腿送信的方式。小波又告诉我,红林弟志敏从巴塘赶过来,从桥头带来许多绳子,正好救人用。
  下午五点,回到核桃园,这几天在峡谷里连续来回穿梭,人极度疲劳,脚上的鞋,走的飞烂。召集队员开会,竹子已砍回,绳梯也基本扎好,又检查一遍,补扎一下。吸取上次经验,绳子是四股合一根,正好志敏带来的绳子派上用场。把明天带的食品、衣服等打好包,每个队员都给保洛写几句话,装在衣服袋里,明天过去后,先把食品、衣服投下去,让他先吃好,穿好,休息一下再拉他。又决定增强救险力量,雷建生、霍学义、张春明、龚林、赵吉祥和他表弟李明安六人过江,时间定在早七点出发,这样,中午之前可到保洛被困处,就给下来的营救,多腾出一点时间。
  开完会,军报江志顺找我,一见面,先埋怨“老王,冲下虎跳,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给我们打招呼,让我怎么发消息?李勤建又说不清楚,只讲你们已经下去了,问他人在何处,他又说不知道,我们发稿只能说下落不明。”我赶忙解释,“船不在我手上,是借人家的,所以事先不敢给你们定确切时间,那边船没借到,想通知这边已经来不及了。因送信全凭人的两条腿了,这是虎跳峡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我们的条件太差造成的,要有对讲机就不会出现这情况。”老江又告诉我,“当听说你们几个主要队员去冲下虎跳,没有下落,我非常急,江那边的郎保洛谁来救?上午发稿时,我给成都军区发了急电并转总参,请求派人救援,总参已经批准,令成都军区第十四集团军派一侦察小分队,从云南下关乘飞机前来丽江救险,明天就到,你要负责接下头。”听老江一说,我热血直涌,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人家做为记者,是来采访报道的,抢险救人不是工作职责份内的事,但人家不是坐视不动,我紧紧拉着老江的手,“谢谢,谢谢……”,“这是应该的,说实在的王队长,我常年在部队基层采访,越南、老山火线我也上过多次,可以说,解放军的任何一支分队,都没有洛阳队的素质高。”我连连摆手,“可不能这样说,老江……”“是实话,战士当兵,是按宪法服兵役,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上战场打仗有军纪,尽管我们的战士都很勇敢,但有纪律约束,你们凭什么?你们是凭信念!你们没义务,也没有责任要来拼死,但你们做到了,而且还做的义无反顾,这些,不是我们每个战士都能做到的。”我深深的为老江能理解洛阳队而激动。后新华社的李维屏也来了,他告诉我,内参已打上去了,把虎跳峡漂流现场的现状,向中央做了汇报,并建议以洛阳队为骨干,重组国家队,上面很快就会做出反映。
  晚上,给保洛写了封短信,“保洛,这两天你受苦了,大家都在关心着你,由于对面山路难走和准备工作不足,耽误了两天,现在我们决定用搭绳梯的方法救你脱险,你根据自己的体力看自己行不行,如果行的话,你就往上爬,如果不行,你就再坚持一天,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马上就到,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你救上来。另,美国队已在巴塘撤离,我队冲过中虎跳的消息,全国人民都知道。”写好后,装在食品袋里交给建生,明天过去后,先投下去。
  夜,住核桃园夏山泉家。


九月十六日  星期二
  天刚亮,就起,叫醒大家准备,少吃了点煮玉米,建生几人随、李明安先行出发。我们带了些玉米下到江边,茂建、志敏、老虎等在那隔江陪拌着保洛。见到志敏,先安慰了几句,又询问了他在巴塘的情况,搜寻工作已停止,无任何线索,大家都沉默无语,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志敏反过来安慰大家,没啥,先救保洛吧。
  我们隔江向保洛打手势,告诉他,今天要拉他上来,他好象是听明白了。已经四天四夜了,除第一次营救给他投了少量食品外,对岸没有任何吃的,胜生的投掷器也没做成功,茂建说,保洛昨天已开始拔草吃了,隔江看的很清楚,但没一点办法。关键是没穿的,白天好一些,到了夜里,江风寒气逼人,再加上无吃的,没热量补充,人就快到极限了,今天如不能把他救上来,那将是很危险的。
  十点过后,下来的人越聚越多,记者们、村民们都知道洛阳队今天要开始第二次营救,也都知道保洛已经被困四天了,可以说,今天这次营救成功与否,将决定保洛的命运。今天是非常关键的一天!川队在余成的带领下也来了,余参谋看见我,把我拉到一边,问道“下虎跳过去了吗?”“没有过,当时没有船。”“老王,可不能轻举妄动,你如果再出意外,洛阳队就真垮了!”我笑笑,“没那么严重。”“这两天你不在,我已向侯总做了汇报,开始侯总不同意,可是新华社、云南日报、解放军报三家联合向上写了内参,中央已做了指示,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今天一大早,省里领导来电话,向老侯做了交待,侯总让我进来找你谈。”“他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非要高攀……”“王队长,侯总已改变看法,不存在问题。咱们两个队,一路从源头下来,沿途受了多少苦?我们没有灰心丧气,一直在干,而美国队垮了,咱们更不应该闹分歧,团结起来,把剩余的漂完,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余参谋也是真心的,“我上次给你讲的那几个问题,老侯什么意见?”“侯总完全同意,你队遇难的队员,由指挥部统一上报烈士,老侯说了,哪有在一条江上,干一样的活,给两种待遇?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谈具体问题。”随后询问我还剩多少队员,什么情况,哪些单位,思想状态,哪些人能上船,哪些人搞接应等等,并在本子上一一做了记录。最后问我还有什么要求,稍想,“余参谋,不好意思,洛阳队现在只剩一条敞船可用,资金可是弹尽粮绝,以后就要花你们的钱了,”“合在一块儿,就是一家人了。”“那好,你回去告诉侯总,个人没有什么要求,下虎跳,你们出船,我们出人。”谈完后,余成告辞回桥头向侯总汇报,“省里还等着老侯的回话。”
  中午十二点,建生他们出现在保洛头顶,开始投放食物、衣服,固定绳梯,江这边除记者的相机“咔嚓”乱响外,大家都屏住了呼息。这次由于准备充分,进展顺利,按计划保洛先吃东西,穿好衣服,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上面把绳梯固定好放下去,又系下去一根绳子,让保洛捆好腰、腿,来个双保险。三点多,开始行动,保洛先爬梯子,爬一会儿,歇一会儿,毕竟困了四天四夜,实际上他在冲中虎跳的当天,就已经耗尽了体内的能量,他是挣扎着费了很大劲,才爬上岸的。爬了一会儿,保洛向我们用手示意往上拉,看来人已极度虚弱了,遂向对岸建生打手势拉。建生他们吸取上次的经验,拉拉,停停,然后将绳子抖抖,以防人被卡住。忽然保洛让停,也不知什么情况,在望远镜里也看不清。也许头晕,也许手被绳子挤在岩石里,好大一会儿,保洛又示意拉,赶紧又向对岸打手势。五、六十米爬、拉近两个小时,可想其艰难程度!五点,终于把保洛拉上来,营救终于成功了!江边一片欢腾,不分记者、老乡,无论川队、洛阳队,大家跳跃,欢呼,拥抱,流泪……
  人就是这样,当生活平静有序时,大家都按步就班,彬彬有礼,当生活出现跌宕起伏时,人们就尽情喧泻暴露,这不需要表演,更不需要导演,全是人的真情本质流露!“买酒”我对安小波喊道,“再买只羊,今天要庆祝!”
  在往回返的路上,又碰到川队前来支援的几个队员,他们告诉我,侦察小分队乘飞机到丽江因下雨无法降落,又返回大理,改乘汽车来,估计今夜可抵桥头。上到核桃园,遇到几个从大具赶来救援的老乡,他们没受谁的指派,是听说洛阳队出事后自发来的。其中一人也到过江对面,知道山势陡峭无路可走,所以,他们是带着大锤、钢钎、雷管、炸药来的,还带着绳子、滑轮,准备开山炸出一条小路来,再用滑轮拉人,其诚挚感人至深!
  晚上,烹羊煮酒,记者们,老乡们,川队队员和洛阳队队员们,大家举杯庆贺,建生保洛他们要明天上午才能赶过江来。这时,不断有老乡送来鸡、鸡蛋、石榴、苹果等,一会就堆了很多,说是让保洛补补。我一再推辞也不行,任书记说,“你就接着吧,乡亲们的心意。”我说要不了这么多,“保洛吃不完,队员们吃,你看看你们干这活,吃地是啥子吗!”老任很动情,我也随之感动着。
  快十点了,余成从桥头赶来找我,很吃惊,又有什么事?一问才知,他回去把意见汇报后,侯总很高兴,随即就给省里领导打了电话,又让余成马上返回来通知我,明天出峡会谈。他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些出去发稿的记者,得知保洛已获救,遂用对讲机向侯总报告了这一喜讯,老侯一听更高兴,让余成看今晚能行,就拉我出峡。余参谋边说边喘,“累死了,还没吃饭。”马上让人去割羊肉。也难怪,一天在峡谷里穿梭两个来回,五十多公里,他是太辛苦。我问他,侯总为何这样急?他说,一是省里催,二是川队在桥头已二十天了,再不行动怎么办?明天谈好,后天就可以冲下虎跳。并告诉我,老侯不准备让洛阳队冲,你们太辛苦,由川队来。我不同意,“你给老侯说去。”
  晚上,把茂建、勤建几个人召集到一起,开个小会。明天我出峡去与川队谈判,保洛过江后,派老虎送他去丽江检查治疗,其他人原地待命,等谈判结果。谁知茂建当场就反对,说什么也不愿和川队谈,还有一些队员也附合,“看见川队的人就脑火!”“自己干!和他们和在一起有啥意思。”我强压下去,“先服从命令,我已和建生商量过了。”大家碎然不说什么了,但都是一肚子气。我心里也很矛盾,合在一起吧,感情上确实不愿意,不合呢,下一步怎么办?先谈谈再说。
  夜,仍住夏山泉家的小店。余参谋也住在核桃园,明早回。
 

九月十七日  星期三
  早饭后,余参谋带着他的通信员,我带着安小波,四人一起向桥头进发。虎跳峡的山路,不知走了多少遍,自从上月二十三号进峡来看地形到现在,已快一个月,来回出出进进,不知道多少次。快到永胜乡的时候,迎面碰上前来救援的侦察小分队,一行八人,身穿迷彩服,脚下是登山靴,异常精悍。经过交谈得知,他们是驻扎在下关的第十四集团军三十一师,带队的是师侦察参谋杜万森,选的全是攀登能手,背了1500米的绳子,当听说保洛虽获救,但人还没过江,忙告辞向核桃园急匆匆赶去。
  中午十二点赶到大理石场,侯总指挥已经派了一辆“巡洋舰”在此等候,见我们到了,马上用步话机向桥头汇报,侯总指示,“立即开车送过来”。八公里很快就到,川指设在桥头一家最大的旅馆,我来到三楼,见到候总,他上来又是拥报,又是握手,连声说,好、好,你们辛苦了,确实辛苦了!你们也确实给中国人争气了!我说没啥,“哎,老王,你可真不简单,你在虎跳峡指挥了一个了不起的战役!”寒暄了一阵,侯总说,我这里正开会,你也听一听。进入会议室,一看都是老熟人,中甸县的周副县长、桥头李区长、永胜任书记、大理石厂胡厂长,还有桥头卫生所、邮所、汽运站等单位的负责人,他们看到我上来拥抱、握手,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会议的主题。这一段时间,洛阳队和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探险漂流队,在虎跳峡,进行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结果是洛阳队的英勇顽强,深深的感动了当地各界群众,而川队那种畏缩不前的做法,使当地群众极为不满,但是川队的随队记者们,则对洛阳队的英勇奋战,做了一些歪曲的、不属实的报道,对他们自己却百般辩护,这些报道还在国家最大的报《人民日报》上发表了,这样一来,在当地群众中引起了极大的不满。群众围着川指的住地质问“你们到底还漂不漂虎跳峡?不漂就滚!”“他们不漂不能让他们走!”等等。还要求川指处理那几个记者,如不处理,群众就要打他们。得知这些,甚惊讶,因在峡谷里,消息闭塞,对此全然不知。为此,川队指挥部今天召开这个地方联席会议,让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提什么意见,有什么看法,就讲出来。我去时,会议已进入尾声,李区长正在发言,“……象这样不属实的报道在《人民日报》上登了,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因为它是我们的党报,威信很高,这样一来,群众就认为党报不讲真话,对党报失去了信任感,所以,这个事,要引起指挥部的足够重视,并拿出相应的处理意见。”最后,侯指挥做小结,他先是给大家赔礼道歉,然后解释说,新闻记者不属于我们管,他们是独立的,当然了,他们报道不属实,我们也不赞成,昨天,我专门给他们开了一个会,我已经严厉的批评了他们,希望这种事情今后不再发生。至于我们还漂不漂,这不,洛阳队王队长已到,我们准备联合起来行动,制定一个方案,马上就冲击下虎跳,给全国人民一个满意的答案。
  中午,川指留到会人员吃饭,也非让我参加。吃过饭,我问侯指挥什么时间谈,他说晚上谈,下午先拿出一个草案来,你们辛苦了,先休息休息,洗个澡,换换衣服,下午好好睡一觉。他哪里知道,我们根本无衣可换!身上这套运动衣,还是在叶巴翻船后,巴塘县政府给买的,已穿了一个半月,汗味极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再干,尤其是自进虎跳峡以后,就再也没脱过,昼夜如此。
  下午,洗个澡,回到旅馆休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想着晚上要谈的事情,回想起我们这个队,几个月来的艰苦跋涉,失去的几个队友,洛阳队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想着队员们在这样艰难的困境中毫无怨言,团结奋斗,在危险面前,个个争先,又想起在中虎跳失踪的孙志岭,他那爽朗乐观的笑声,他那诙谐幽默的语言,历历在目,为队友们驱走了多少艰辛疲劳,带来了多少笑语欢颜,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辗转反侧,胸中郁闷,遂起,为蛤蟆草书几句以解之:
  虎跳峡谷深, 金沙江水急。   健儿勇争先, 飞舟制强敌。
  穿浪下激流, 劈涛惊地狱。   壮士去不还, 回看玉龙泣。
  吃过晚饭七点多,侯总指挥派人叫我,遂往。川指几个领导均在,候总、唐邦兴、李辑光、朱剑章、肖书记、徐副参谋长,余成也在。进去后,侯总非常客气,让了主宾位子,又亲自倒茶。我心里清楚,洛阳队过中虎跳,一伤一亡,对于一惯保守的川队,中虎跳是个心病,如两队一合,他们就不用再过,在这点上,我队占优。但另一方面,我队现在无船没钱,行动不成,如想在开漂,非要求助于他不行,在这点上,他们占有极大的优势。客套过后,侯总把他们下午起草的方案拿给我看,共三张五大项,开头写着:“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和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在平等的条件下实行联合。联合声明如下,第一条,是联合以后的名称,仍是他们的原名,二,是坚持党的领导,三是有关遵守纪律的,四是财务制度,五,有关民族政策。除了第一条外,其他都是次要的,因合不合,都要自行遵守。这样的结果,是预料中的,“洛阳”两字,在队名中确实不好加,但我队的利益和劝力怎样体现,于是就问侯总,老侯说,可以下设两个分队,一个科考分队,一个洛阳分队,这个放在下一步谈细节问题时再商讨,看每个分队多少人,都由哪些人组成。我想也只有如此了,就说,我没什么意见。侯总说没意见就签字吧,我说下来还要谈细节问题,待谈完后一并签,他说那也行。这时,有很多记者不断进来问谈成没有,他们要急于发稿由其是川报的几个记者,因他们是随队,和川指很熟,进出如己。侯总对他们说,以和王队长达成共识,同意联合。就这样,新闻记者在我们双方还没有签字的情况下,就把消息发出去了。后定于明天上午谈细节,遂告辞。
  回到房间,对小波说了说谈判的情况,十二点,休息。


九月十八日  星期四
  早饭后,继续与川指谈判,今天谈细节问题。见面后,候总拿出联合声明让我签字,并说道,消息已经发了,赶快签吧。我想,马上就要谈细节问题了,签就签吧。先谈下虎跳的问题,侯总说,下虎跳交给他们,他们的船已经绕丽江调大具,正在向下虎跳一带运动。我一听就非常脑火,“侯总指挥,咱们一面谈,你们一面行动,这怎么体现平等?”他说,你们洛阳队的队员都辛苦了,撤出来,撤到桥头回丽江休整几天,再一个,中科队在这十几天没动了,群众都有意见。我忙说,虎跳峡的漂流,我还没上船,下虎跳我一定要漂,要不我真是太遗憾了。“老王,你这都不得了了,你这比上船还厉害,你指挥一个队伍打了这样一个漂亮仗,全国全世界都知道,你还有啥遗憾的?你就不要上了,你们已经打响了头几炮,这下虎跳就交给我们吧。咱们既然合了,就不要分你们我们的。”遂问谁上船,他说王岩、李大放。“怎么过,在什么地方放船,倒角滩过不过?”下虎跳的第一个险滩就是倒角滩,全长2•5公里,落差35米,比上虎跳还要险,仅次于满天星,侯总说倒角滩不过了,太危险。我说,你们怕出事,我们来过。他说算了,你们中虎跳刚出事,要吸取教训。我说侯总,虎跳峡有这么多新闻记者,咱们不过,对舆论界怎么交待?他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发稿时可以讲,我们基本征服了虎跳峡。”我觉的他们的指导思想,和我们的确实不一样。“怎么样,老王,你是不是下令,让你的队伍先撤出来,休整一下。”即然下虎跳已决定由他们过,我们无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如此。
  回到房间,给建生写等人了一个便条,让安小波送回核桃园,同时把谈判的情况给他们讲一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今晚把队伍拉出来。小波马上返回。
  下午四川省慰问团来川指慰问,要开座谈会,老侯没时间,故明天继续谈。因无事,遂上街遛达一圈。桥头镇,是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中甸县虎跳江区区公所,所在地,在人烟稀少的滇西北,算是一个大镇子。滇藏公路从镇子中间穿过,是通往迪庆、德钦的必经之道,位置重要。方圆几十公里内的人,都到此赶场,店铺杂多,商贸繁荣,一条街有一公里多。转到区公所门口,见许多人围着一公告栏观看,且议论纷纷,遂也挤进去一观。但看上有《告全区公民书》一张,内云“……洛阳长漂队,为国争光,勇闯虎跳峡,威名远扬,现处境困难,一死一伤,望我区人民,携助帮忙,无论贵*,慷慨解囊,不分……”其后有一长溜名单,区长李宏智第一名,二十元,随后十元、八元,三五块的,毛钱也不少,最少的是三毛钱,告示旁有一小木桌,捐钱人把钱放入一纸盒内,一工作人员记录,一人手执毛笔往告示后直接添写,也有不让记的。看的我浑身发热直出汗,生怕被人认出,赶快挤出来,回旅馆。边走边想,中国老百姓太纯朴了,你还没有做出什么,他们就用胸膛温暖着你,那一张张毛钱,在我眼前直晃,那分明是一颗颗滚烫的心!
  晚饭后,天下大雨,一人在房内独坐。忽有桥头老乡数人敲门,一看是来给我送月饼的,才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仲秋节。这时队员从永胜乡打来点话,说天黑下雨,路不好走,大队已到此,先头几人到了大理石厂,勤建等和辎重还在核桃园,因没牲口,明天才能过来,请示怎么办?遂让其今晚住永胜,保洛也随他们同住。
  将近十点,大理石厂打来一电话,先头已到,但被干警们拉住不让走,非要在那过仲秋,并让我也赶回去,再对联合商议一下。正好此时侯总也来给我送月饼,他问,队员怎么还没有到,我说下雨路滑不好走,今晚出不来了,只能到大理石厂,我得赶回去一趟,老侯说,下这么大的雨,你往哪儿走,太危险。万明就是下小雨赶夜路,而被山上滑落的石头击中头部而身亡的。我说,不行,我还是得回去,我怕队员思想有波动。老侯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雨衣。他走后,我也等不及了,把裤腿一挽,冒雨摸黑向虎跳峡疾走。
  走至峡口,后边一道刺眼的灯光,是侯总派吉普车追我来了,先是劝说我回去,如执意不回,就让车送我到大理石厂,司机又交给我两瓶酒和一件雨衣,说是侯总送的。正说间,前面也是一阵灯光,一辆车开到跟前,一看,是大理石厂的东风翻斗车,是胡厂长派来到桥头接我回大理石厂过仲秋节的,遂让川队的车回,坐翻斗回大理石厂。
 厂里,干警们在楼下的走廊上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食品,月饼、苹果、点心、瓜子、糖、酒等,队员们和干警围坐一圈,见我到了,让个座,先喝酒。胡厂长代表全体干警给大家敬酒,后互敬。队员们急着问联合的情况,我详细说了一遍,听后,多数队员在感情上接受不了,“洛阳”队没了,漂着还有啥意思?尤其是茂建,竭力反对,“你们要合你们去漂吧,我就回洛阳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厂里多数干警也认为,这虎跳峡眼看是大功即将告成,你们不应该和他们合,川队是想窃取胜利成果。但我把洛阳队眼下的困境摆出来,大家都默不做声,只是茂建在说,我就不信车到山前没有路?建生成熟些,“咱能不能让这个洛阳分队自主性强一些,即能利用联合解决我们没船没经费的困难,又能让洛阳队的旗号打下去,而且在行动上又不被束缚太死?”胡厂长问我,“老王,你们洛阳方面就不能出头支持一下?”说来话长,无法解释,“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搪塞道。正在这时,值班的叫我接电话,从桥头打来,跑到值班室一听,是洛阳市政府慰问团来了,晚十时抵桥头,由副秘书长史宗儒带队,问我能过去吗?我说下雨路滑,不安全,明天过来吧。他非坚持要过来和队员们一起过仲秋节,我一再说今晚不便。史秘书长激动的大声对我说,“茂军,你告诉队员们,我们在仲秋节赶过来,就是要代表市委、市政府,代表全市五百万人民,向你们致以节日的问候!你们辛苦了!你们给洛阳人民争了光,给全国人民争了光!”一席话,说的我浑身热血翻涌,太艰难了!洛阳队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理解和问候的虎跳峡,孤军奋斗,一旦传来乡音,特别是理解、支持的乡音,叫人怎能不激动!!!
  放下电话,我快步走回去,向大家传达这一喜讯,队员们高兴的不能行,胡厂长也说,“洛阳来人了,你们就好办了。”大家纷纷举杯庆贺。此时,值班室又来叫我接电话,是从洛阳打来的长途,跑去一听,是洛阳市副市长宿国夏打来的,他先向我们祝以节日的问候,然后关切的询问有关联合的事情,“茂军,咋回事,报上发表了联合声明?”宿市长,出发前我在洛阳曾找过他,为介绍信的事,彼此还算熟,“这在电话上说不清,原因太多。”“是这样,我先把洛阳的情况给你通报一下,你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宿市长工作经验丰富,他一听,就知道缺乏沟通。“在新华社报道了洛阳队勇闯虎跳峡的消息后,省委书记杨析宗同志非常重视,九月十四日做了四点重要指示:一 、洛漂队既然上马,就要大力扶持。二 、由洛阳市委、市政府组织成立专门机构,对漂流活动进行指导性工作,在物质上、精神上给予洛漂队最大的援助和支持。三 、搞好宣传工作,利用洛漂队的爱国行动,掀起一个宣传爱国主义的热潮。四 、做好资料收集工作。接到指示后,市委、市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做出决定:成立洛阳市援助漂流委员会,由宿国夏任主任,马上派出慰问团,到漂流一线慰问队员,在精神上给予最大的鼓励,”“史秘书长已经到了”我插了一句。“接受社会各界的捐款、赞助,对洛漂队从资金上、物质上给予最大的支持,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一个向洛漂队学习的高潮,学习他们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和集体主义。现在洛阳人民可以说是关心洛漂队关心到家了,每天看报纸、听广播,人人议论,洛阳人民对洛漂队寄予了很高的热情,和极大的期望,你那里一联合,‘洛阳’队的旗帜没有了,我们支持的对象没有了,这样向人民怎么交待?”“宿市长,这些情况我们是一概不知,这里消息闭塞,更何况洛阳队现在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现在最困难的是什么?”“船!关键是没有船。”“茂军啊,你不要急,我们马上派人去买,现在省六运会正在洛阳开,快完了,过几天,我亲自上去。你看能不能把联合行动的事,拖一拖。”“没问题,反正谈判的事还没有最后结束,有些细节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商量,合不合,不能光看一个联合声明。”“那你看现在发稿先用什么名称合适?”“还用洛阳队,宿市长,有洛阳人民的支持,我们就不和他们合了。”“不能急,在谈判中憋对方,让他们说合不成,你们不能落个破坏联合的名声。”又交待了有什么困难先给史秘书长说,第二批慰问人员马上就动身,到时可解洛阳队燃眉之急。放下电话,我一路小跑,回到走廊,将这一重大情况向大家传达,大伙简直是高兴透了,大理石场的干警们也说,你们的苦日子快出头了,这是你们用汗水和生命换来的。是呵,我也在想,为什么洛阳队在漂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理解?为什么这理解总是在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之后,三条人命啊!红林、张军、志岭他们要是知道这一切,会有何感想?
  聚会结束后,回到楼上,队员们还在兴奋的议论着,“我说了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怎么样,……”茂建在显示着他的远见。建生则说,“下虎跳,我们还是力争要上人,这样,洛阳队才可以说是完整的漂完虎跳峡。”“是啊,我们的船要来,还得一段时间。”我分析到,“但川队不会让我们上,今天我和老候争了很长时间,他都没同意。”“明天你再给他磨一磨。”建生还不死心,“跟他们谈啥?你们都想不明白,只要咱不跟他们合,他们就是漂了下虎跳,他们还得回来,中虎跳漂不漂?他敢不敢漂?等他们犹豫不定的时候,咱们的船可能就到了。”茂建发表着高见,这时,值班室又来让我去接电话,从大具打来的。一接听,是留守队员刘平安打的,他告诉我,洛阳李洛贤等两人送来一条新密封船,已到大具,请示送到什么地方。真是不敢相信耳朵!“你再说一遍!”原来我队在九月四日搞试漂的时候,报上发了船破狗亡的消息,我大哥闻讯后,敏感的意识到,在虎跳峡肯定还需要船,他在洛阳又筹措了部分资金,委派人到上海订购,做好后,由李洛贤送上来,真是来的及时!想起一句老话,“运气来了,关门都关不住”,今晚三个电话,使形势骤然起变,洛阳队的困难、被动,一扫而光,“明天一早,把船运到核桃园,准备冲击下虎跳,注意保密!”我大声交待刘平安。跑回宿舍,速将这一消息告之大家,精神都为之一振,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大队返回核桃园,一方面察看下虎跳地形,选择接应点,有雷建生负责,另一方面把船运到江边,进行加固,由何立迎负责,初定大后天冲击下虎跳。我明天再与川队周旋一天,稳住他们,后天赶回核桃园。
  商量完,已近黎明,倒地和衣而睡。
 

九月十九日  星期五
  早八时,洛阳市慰问团一行五人,坐着北京吉普车来到大理石厂,同行还有《洛阳日报》记者黄长明。我们赶紧迎出去,史秘书长一看见我们,上来伸开双臂紧紧的拥抱着每个队员,非常激动,泪从眼里流出来,我心头也是一阵热,史秘书长近六十的人了,泣不成声,大家都很感动,扶着史秘书长回到住处,他激动的说,“孩子们,受苦了……你们在外这么长时间,真是吃苦了。”然后仔细的看看每个人的脸、手,从上看到下,看着看着又流泪了,“我们来的太晚了……”队员们无不为之感动,见到家乡的人,也无不为之振奋!紧跟着,史秘书长详细的了解了队员们的生活、身体等。
  十点,按计划,建生、茂建、老何他们就先出发往核桃园去,这时老虎陪着保洛从永胜乡骑着马赶过来,史秘书长见到保洛后,也是拥抱着流下了热泪,询问着情况。我忽想起要在永胜乡设个交通点,遂对老虎说,你快去追建生,告诉他在永胜乡放一个联络点,让杨志敏在那守电话。这样,我就可以把桥头这边的情况,打电话告诉永胜乡,志敏再步行到核桃园转达之,能节省跑桥头到永胜这段路。我们的通讯办法就是这样落后。
  中午,桥头区政府来电话,说迪庆州慰问团已经到了,通知下午三点开会,让我们赶过去参加。
  下午三时,我们按时赶到桥头,史秘书长、团市委李副书记、及慰问团其他人员记者黄长明,我和保洛。川队侯总指挥及其他副指挥,还有许多队员,都来到区公所,老侯可能是得知洛阳慰问团到了桥头,洛阳队的困境可能有所改变,很担心有什么变化,想找先谈,我说,侯指挥,先开会吧。慰问开始了,迪庆藏族自治州州长先讲话,然后给到会人献了哈达,赠送了慰问品,青稞酒等。书记后讲,紧跟着,州委宣传部长宣读了云南省政府发来的慰问电,随后,中科队由侯总讲话,紧跟着,李区长大声说,请洛阳队讲话,会场掌声雷动,川队及记者愕然,因他们认为“洛阳”队经过联合,已不复存在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李区长还专门请我队发言。我代表洛阳队表示感谢,同时,也很艺术的表态,一定要漂完虎跳峡。会后,大家又唱歌、又跳舞,很是热闹。这时,侯指挥找我,他已有点不太高兴了,问我,队员情绪怎么样,我说不太稳定,我正在做工作。他说那怎么办?你们什么时候拉出来?我说工作没做通,急着拉出来不太好。他一听很不高兴,就说,你们究竟出来不出来,你们要出来,我们就一块行动,你们要不出来,我们就不等你们了,我在这里不能多耽搁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一看他很不耐烦了,就说:“侯总指挥,你看吧,你要愿等你就等,你要不愿等,就请自便吧。”“那我就可要行动了。”老侯也不客气,“你行动吧,洛阳队也要行动。”他说那好,以后再见,扭头就走了。就这样,两个队虽然签了联合声明,但还没有商谈出更具体的细节问题,就又匆匆分道扬镖了。李区长过来找我,交给我一个大红袋子,“王队长,这是几天来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上面写着四千六百四十七元三角,落款“虎跳江区人民”,紧紧握着李区长的手,没说一句话,说什么呢?说什么都苍白,咱们看行动吧!
  见到军报记者江林,问她在丽江军分区医院能否说上话,她一听就明白了,“保洛你就交给我吧,医院的事我去落实,不让你分心。”开过会,保洛坐江林的车前往丽江军分区衣院,临上车,一再嘱附保洛,安心养伤,其他不要多想,早日康复。送走保洛后,我和史秘书长等返回大理石厂。
  晚饭后,正和史秘书长商谈明天的计划安排,桥头来电话,我大哥来了。原来,他们是在听到新华社十五日电报道,我和建生、龚林三人冲击下虎跳后,下落不明后,从家赶来料理后事的,遂乘大理石厂的车把他们接进峡。同来的有河南新闻中心的两个同志,冯冉、王健,还有一个青年,是从天津赶来参加漂流队的,叫张志强,一见到我,二话没说,掏出七十块钱和一部照相机,往我怀里一塞,嚷嚷到,“队长,我要参加漂流队,是孬种是好汉,咱们今后瞧!”正谈间,军报江林从丽江打来电话,告诉我郎保洛已在军分区医院安置好,尽可放心,又询问我什么时候冲下虎跳。我告之二十一号,她又一再追问还会不会改变,我说你放心吧,不会改变了,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一问再问,她说要发预告,发了后,就不能改了,我就又说一遍,你放心,二十一日准时冲击下虎跳。
  晚上,都住大理石厂,和大哥说话到很晚。
 

九月二十日  星期六
  一大早,队伍出发向下虎跳去,路过上虎跳时,慰问团的同志下到江边去看了看,史秘书长岁数大,下不去,在上边用望远镜看,看后他说,这么凶,你们都闯过来了,真是给洛阳人民争光了。在此分手,慰问团坐汽车绕丽江到大具虎跳峡出口处等我们,我们则继续向下虎跳进发。路过永胜乡时,叫上杨志敏,把这个联络点撤了。
  下午四点抵核桃园,大队人马正在江边察看地形、加固船只,遂赶往江边。到了江边,船只已捆绑完,检查一遍,让队员们先回村里,带上小波,又来到下虎跳详看。倒角滩是下虎跳最大的一个特级滩,它被夹峙在哈巴、玉龙雪山之间,滩内大小跌水二十余处,漩涡密布,暗礁到处潜藏。两座雪山在此拐了个“之”形的急弯,金沙江从中虎跳奔泻而来,在这先迎头撞到哈巴雪山的万丈绝壁上,卷起二十多米的回头浪,在后泻而来江水的涌、挤下,掉头向东,狂奔翻腾百十米,又一头砸向玉龙雪山,掀起数十米狂谰,翻卷着折向正北,在滩尾处形成两大回水漩涡,如船下去后漩入哈巴一岸,还好办一些,人可接近,将船重推入主流,一旦漩进玉龙之侧,则是千丈绝壁,人根本过不去,那就非困死不可!看了水势之后,决定亲自上船,再带一带新队员。
  从江边上来后,先与建生交换了意见,他也把下虎跳的情况看的很细,也想亲自上船,我说,你就不要再争了,下虎跳我非上不可。他看争不过我,就同意了,问我新队员谁上?我说带李维民,我已考虑过了,他是洛阳市五中体育老师,过去是运动员出身,在省田径队干过,身体素质非常好,而且这次上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私下几次向我要求上船。建生没意见,但他建议,今晚他和龚林、秦晓敏带一条敞船先出发,到下虎跳出口处接应我,遂同意,并把冲滩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一时半。建声说行,随即与龚林、晓敏带着104,连夜向下虎跳口外赶去。
  回到住地,召集大家开会,布置明天任务。霍学义、杨志敏依然放船,安小波、张春明等在倒角滩尾左岸回水处接应,船如果进左岸回水,就想办法把船推出去,如进入右岸回水,就火速报告侦察小分队,前来营救,侦察小分队则在下虎跳悬崖上待命。何立迎、杨书奎前往大具协同水运队做最后一道防线接应,李勤建、雷胜生在我们下水后,雇牲口把全队辎重运往大具。任务分配完之后,大家都急问谁上船,我说由我和李维民上。结果又是引起一阵嚷嚷声,尤其是安小波,“咋搞的,虎跳峡都过完了,还不让我上!”解释半天无效,火了,“我是队长,我说了算数!就这样定了,有意见以后再提!”“以后再提?以后漂完了,还有啥意见可提……”小波嘟囔着,很不高兴的去休息了。
  晚十一点,解放军报江志顺、新华社周东棣、云南日报李开义等找我,他们也是非常关心明天的行动。老江语重心长的问,“王队长,明天有把握吗?”“老江你放心,估计问题不大。”老江说,“我们几家已经发了预告,都盼望着你们能顺利冲出去,这样,在虎跳峡,你们就彻底胜利了。”我知道,他是指我队和川队之间在虎跳峡的较量,“你们放心吧,决不会叫大家失望的!”
  夜宿核桃园。
 

九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早九时,队员们各自进入指定位置,我交待李维民不要吃早饭,以防上船呕吐。下到江边,小霍、志敏及新来的张志强,在捆绑最后几个轮胎,新闻记者们则在采访上船的队员,拍照录音。
  十一点半,和维民与岸上的队员、记者等握手告别,“大具见!”遂钻入密封船,打开手电,插好匕首、氧气袋,然后在里面扎住各自的仓口,对霍学义大喊,“放船!”小霍把船猛力向江中推去,只听小霍喊了一声“老茂,多保重——!”紧接着,船顺主流马上冲进了倒角滩。
  刚下去,就听“哗、哗”的急流声,知道进滩了,紧跟着,浪有力的打到船上,只感觉震动很厉害,遂对维民说,“注意,进滩了,”话音还没落,“卟嗵——”一下,船翻了一个跟头,还没等我俩转过来,又是“卟卟嗵嗵”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我一一数着,共五个。这时船里也进了不少水,随着翻滚,这水也是在仓内乱飞,浑身湿透,直进鼻口,只觉的船被一下抛向高空,强大的离心力使人失重,一会儿又被压入江底,船被水的压力挤压变形,我对维民说,这船不行,将来过老君滩时,得重新做一条。这时我看看表,已快十二点了,感觉还是在滩里,船被浪打的晃过来,甩过去的。不对啊?倒角滩也就一公里多长,五分种应该能冲出去,可这会儿为什么还是被浪打的几乎想翻?维民对我说,有点恶心,我也有同感,赶紧对他说,把氧气袋打开。维民把氧气打开,用嘴咬着口呼息。我想再坚持一会儿,过早的都用完了,到后边就不好办了,我就没打。维民吸了一会儿。还是恶心。这时我也确实忍受不住了,只觉得头晕恶心,心中乱翻,也把氧气袋赶紧打开大口大口的吸起来。吸了一会儿,还是恶心,这时船仍然在震动,颠簸,几乎要翻。
  事后才知道,这时船进入了我们最害怕进的倒角滩尾,江对岸的大回水。在里面整整转了四十五分钟,由于船是圆的,有自转,而回水呢,则形成一个公转,这样自转带公转,加上滩尾浪大,船体剧烈震动,颠簸,使人在船内晕三倒四。恶心胸闷,难受之极。
  不久,就忍不住恶心,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简直把五脏六肺都快要吐出来了,这时我再也熬不住了,氧气也快用完了,我对维民说把船舱口打开。维民说还在滩上,进水怎么办?这时船里已经进了不少水,船剧烈晃动时,半仓水直往耳朵,鼻子里灌,非常难受。事后得知,岸上的老乡。记者以及我们的队员非常焦急,因为漩进对岸,根本无法救应,如果船出不来,不说多,只需一天,他们都明白那将意味着什么。所以岸上的老乡都自觉自愿的双手合拢为我俩祈祷:“洛阳队出来吧,洛阳队出来吧。”事也凑巧,四十五分钟之后,一个大浪打来,把船打出回水圈,又一个大浪打来,把船打入主流,紧接着又一个大浪把船打着顺主流而下。一连三个大浪,我们岸上的队员多说“千金难买”,老乡们则说洛阳队运气好,因为平日放木排,木头漩入回水一个月出不去是常有的事。
  我们出了回水顺着主流向下虎跳石冲去。在里面看不到,只是感觉船在大浪的冲击下颠簸,摇晃,知道这是下虎跳石滩了。一会儿,船“咕咚”一声从高处翻落下去,又是一个跟头,知道这是平台瀑布,有七米高。船过了滩,进了缓水,我赶紧把仓口打开,把头伸出船外,四下看,两岸全是刀削般的绝壁,知道下虎跳还没有完全出去,因为看过地形,对这一段很熟悉。船正走着,只见前面白哗哗一片,浪声震天,知道又有大滩,赶紧把船舱口扎住。这是最后两个滩了,船经过一阵猛烈的冲击,颠簸之后,终于冲过了下虎跳的上,下簸箕滩,终于冲过了下虎跳!这时我一看表,一点零五分。
  赶紧把船舱口打开,极目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五百米开外江边有一条小船,船尾部插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格外耀眼。一看就知道是建生他们,就连声大喊,“建生,快点来,我们快闷死了!”当我们的密封船与岸边的船平行时,只见小船箭一般斜刺着插过来,速度非常快,龚林划前浆,建生执后浆,秦晓敏手提缆绳,蹲在船尾。小船飞快的接近我们,秦晓敏伸手抓住我们的船舷,用绳将我们的船栓固住。我已急不可待,拔出匕首,挑断船舱口轮胎加固绳,从两个轮胎的缝隙间爬了出来。出来后我对维民说,快出来透透气。这时只觉得两腿发软,头晕眼花,我爬上密封船顶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李维民也是很艰难的爬了出来,上到密封船顶盖,秦晓敏把旗递给我俩,我们相互挽着举起红旗,船顺主流飞快向大具江边接近。
  只见江边人群拥挤,天空碧蓝碧蓝,没有一丝云,这是我们进虎跳峡后第一个晴天,可能是因为我们冲出了虎跳峡,天非常好。大具水运处的两条船也斜冲过来,接近了我们,这样三船齐下,一点十分,在大具江边登陆。大具区的区长,书记,区里所有干部,水运处的工人,汽车运输队的职工,附近的老乡,还有刚刚赶到的洛阳市慰问团。区长把一面写着“征服虎跳峡,英名垂青史”的锦旗赠给我,乡亲们端着盛满石榴,苹果的篮子举到我们面前。新华社,解放军报,云南日报,河南广播电台等单位的新闻记者都拥挤在江边。我们和他们一一拥抱,心情很激动。史秘书长这时也显得格外激动,非要亲自上上密封船,我说你别上了,岁数大,上不好翻到水里。他不听,执意非要上,说今天看见你们冲出虎跳峡,我也年轻了几十岁,我非上去不行。这样他上去后,我和维民又上去,三人在船上
合影留念。下来之后,记者们把话筒伸到我跟前,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现在我们可以自豪的向世界宣布,中国人用中国自己生产的设备,首先征服了虎跳峡。随后我和队员们一起唱起了国歌。
  离开江边,何立迎告诉我说,昨天下午四点,在大青沟滩发现了一具尸体,已被老乡们抬了上来,你们去看一下。我和建生等人赶过去一看,尸体已经发了,头大如斗,面目全非,根据形体可以依稀辨认出来,象是孙志岭。这时记者们都围过来问我是否可以发消息,我说先不要发,为慎重起见,等李勤建来了最后再辨认一下再确定。因为李勤建从小和孙志岭就是同学朋友,一块张大的,比谁都熟悉。
  等李勤建,雷胜生带着马帮驮着我们的辎重赶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我一见李勤建就让他赶快去看尸体。他和霍学义赶快去了,不一会儿李勤建回来告诉我确实是孙志岭无疑,说着声泪俱下。我们连夜给区里联系,区里很同情洛阳队,免费供应一切物质。找了一幅棺,撕了十几丈白布,还有毛毯等物,连夜装殓完毕。
  夜宿大具水运队。


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早,七时,在大具水运队的院子里,广播里播送着新华社的最新消息:
  [新华社云南虎跳峡九月二十一日电] 解放军报记者、云南日报记者、新社华记者自下虎跳跳漂流现场报道:今天下午十三时十分,中国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队长王茂军、队员李维民,闯过了虎跳峡最后一道险关下虎跳。至此,世界上最深最险的虎跳峡,被中国人彻底征服了。    
  上午,我们用水运处拉木头的汽车,把孙志岭的遗体运往丽江火化。临上车前,我们在孙志岭的遗体前列成两队,开了个简单的追悼会。首先默哀三分钟,水上派出所的张其洪同志向天鸣枪三响,一片肃静,只见红旗猎猎,江水浩浩。
  我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孙志岭同志是我们的老队员,他从源头下水来,不辞辛苦,不怕危险,勇敢顽强,为我们洛阳队能够胜利征服长江贡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将永远的记住他。”
  说实在的,心情非常沉重,这是我们一快从洛阳出发,从长江源头下水的七个队员中死去的第三位,从长江源头下水的七个队员现在活着的还有四个。每当看到一个战友倒下,心里难受异常。我想起和蛤蟆共同生活,共同战斗的经历,在一块吃,一块睡,一块闯滩,一块补船,一块谈笑欢唱,他那音容笑貌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面对孙志岭的遗体,站在虎跳峡口外大具的坝子上,极目向南望去,整个虎跳峡,只见峡谷里面还是云雾缭绕,不见天日。两岸高山巍巍,哈巴雪山和玉龙雪山顶上的积雪,莽莽苍苍,隐约可见。这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慨万千。虎跳峡呀,你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地方!虎跳峡呵,我们和你搏斗了一个月,我们终于冲出来了。你夺去了我们的战友,打破了我们的船,但我们打破了你自古无人过的神话,我们终于打破了!
  大伙们都对着虎跳峡看,依依不舍。我说,来把,咱们在这里留个影做为纪念。大家一字摆开,照了相,做为我们在虎跳峡的最后留念,
  我心中默默念着,虎跳峡,我将永远记住你 ……

6#
发表于 2007-10-14 19:59 | 只看该作者
哦~~太长了,没有信心看完,只看了一点点,有时间再看,挺耐看的,写的不错!顶!
7#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5 | 只看该作者
六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早起,大风夹着雨雪下个不停,大衣全湿了。吃过早饭,船只出发,天一会儿晴,一会儿下,令人难以捉摸。中午时分,正行间,忽看见后边远处黑压压一大片,铺天盖地,带着唿啸声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压过来,小霍叫道:“快看,这是啥?”
  “该不是冷障吧?”“象台风。”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至近,只见河面上象开锅一般,满江翻腾,“是冰苞!”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找东西躲避。红林、茂军、小霍忙钻进六人筏内,把篷布拉上,这时冰苞已到跟前,砸在船上“嘭嘭”做响,弹起老高。手扶着船弦,不时被砸住,其疼痛难忍。104船上的人则头顶大衣、羊皮、锅等物躲避,不时发出疼痛声。约十分钟,冰苞过去,太阳又出来了,大伙探出头来看,只见冰苞似珍珠般,洒满河两岸的绿草地上,大的约核桃般大小,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令人目眩。大家停船上岸,伸手抓着放入嘴里就吃,极开心。这里是无人区,我们带的地图是在书店里买的,极不详细,所以根本不知现在进至何处,只是顺河漂就是了。只见地形时放时束,一会儿宽,一会儿窄。下午,又下了一阵冰苞。
  晚上,阴云密布,狂风忽啸,大雨倾盆,船被迫在河中间的江心滩上停泊,无法生火做饭,大家只好啃干粮,用茶缸舀着河水喝,水很浑,且含碱。之后宿营,红林、平安、茂军、小霍在六人筏,另四人在104船上挤着睡。
  船不断进水,大家身下全是水,在冰凉中艰难入睡。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早起,雨还是下个不停,十点左右,大家吃了一点干粮,顺河而下。雨是一会儿停,一会儿下,队员们的大衣都湿透了,极冷。我们不时打开半导体收音机,但什么台也收不到,只能收到莫斯科对华广播,只好放录音机歌曲,《望星空》给大家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下午,雨还不见停。
  晚八点,行至沱沱河与当曲汇合之处,以下就进入通天河了,380多公里的沱沱河就此全部漂完。两河汇合后,水势大增,沱沱河水浑,当曲清,大水茫茫,不见边际,在大雨中更显凶恶。这时,六人筏与104失去了联系。104顺主流而下,六人筏进入小流,后搁浅。通过对讲机与104联系,让104船靠岸等六人筏,只听104上保洛回答:“水太大,太急,不能靠岸。”正说间,在对讲机里听到一阵高喊:“塌方!塌方!”数声过后,对讲机里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红林、茂军等感觉大事不好,遂果断下船,费了好大劲,把六人筏抬出小流,搬到主流中。此时,雨越下越大,天也黑下来,什么看不见,气氛甚是紧张。由小霍继续呼叫,红林、茂军操桨驾船,顺主流而下,全身被雨淋个透,红林、茂军索性将大衣甩去。不多时,见塌方数处在江左,船遂尽量走江右。这时,对讲机也与104船联系上了,他们在下游水阔处江心滩上岸,并在那里等我们。至此,紧张的气氛才松驰下来。但六人筏仍处境不佳,雨越下越大,江水不断上涨,天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红林和茂军拼全力划船追赶。
  十点多,隐隐约约看见有手电灯光,在江中夹心滩上一闪一闪,但六人筏靠不过去。红林和茂军的衣服从头到脚已湿个透,在夜里的寒风中冷的受不了,二人竭尽全力向江心滩上靠,建生与张军则在滩头跟着船跑。因水流甚急,故船速飞快,他俩几次想截船靠岸均未成功,船急弛而下,眼看就要过江心滩了,下面是茫忙漆黑一片,红林一时性起,跳入江中,想把船拖到岸边,谁知脚被船弦绳挂住,跌入江中,茂军急忙将其拉上来,然后又用撑杆向岸边的建生递过去,他也急忙跳入岸边的浅水里,接住杆后将船拖到岸边,这时,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天已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在风雨中把帐篷扎起来,生火做饭。在河里打了一桶水,浑的不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吃过饭已是后半夜一点多了,之后大家围着火烘烤衣服,三点多才休息。茂军和红林在六人筏里,又是半船水,在上面铺了两个汽垫床。衣服没烤干,就这样,穿着湿衣服,睡不着,翻来复去,直至天亮,只感觉腿、腰冰冷的疼。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早起,先烘烤衣服,及至中午,也没烤干,无奈,只得出发。因为已进入通天河了,水较大,船速飞常快,我们把三条船“品”字相联,104在前,六人筏和密封船在后。
  船在不太深的峡谷间穿行,山上没有树,只有一些小灌木,大伙情续极高,有说有笑。回想起此次从洛阳组队出发到现在,刚刚才一个多月,虽然艰难备至,困难重重,但大家没有说什么。这几个人,打开了生活的又一个层面,使自己的生活不论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上都具有一定的深度、厚度;同时,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社会证明了我们的存在,以及存在的价值。记的一个朋友来信,写有这样的话:“你们不是站在高坡上呐喊,而是在泥泞中奋进……”这就是人生,而这样的人生才具有一定的意义!
  下午,在江左的岸上发现了一群野驴,乃停船上岸,观察拍照。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一个野驴群,约一百多头左右,实属罕见。它们正在悠闲的吃草,有的在追逐奔跑,黄褐色的皮毛,膘肥体壮。离它们还有二百米就不能再接近了,它们警觉的抬起头,四处观望。我们拍了不少照片,然后悄然离去。
  晚十点半靠岸,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今天虽没晴,但一天没下雨,真是不错,免受衣湿之苦了。
  后半夜两点入睡。
  

六月三十日  星期一
  早,十点起,出发,在船上吃了点干粮,顺河向东。此时地形已平缓,江水流速不太快,两岸时有小草原,天仍不太好,早上在船里,还下了一阵雨,现在仍是阴天。
  全队八人,分成两班,一班一天,轮流划船。今天是茂军、红林、小霍、平安值班,由于水小,不时下去推船。
  晚十时,接近一峡谷,遂停船上岸,找水做饭,帐篷刚扎下,就见远处的天边与江面的交汇处,有两个黑点快速的向下移动,及近视之,乃两条船,他们在我们面前驶过,停在我们下面四百米处,上岸扎寨。过了一会儿,孔志毅跑过来寒喧一阵,是川队,他们两船共九人。这一下队员们坐不住了。
  吃过晚饭,急忙开会商议,大家纷纷认为不能落在川队之后,乃决定连夜赶路。此时,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拆帐篷收拾行装,向川队打了个招呼,就连夜向下漂去。
  夜,漆黑无底 ……


七月一日  星期二
  半夜零点,天极黑,船只出发,先由建生、张军、蛤蟆、保洛一组值班,余人休息。红林、平安、茂军和小霍斜卧在六人筏里休息。由于一直想着川队赶上之事,心里焦急,睡不着,迷迷糊糊。早七时,船又搁浅,大家都起来推船。这时,船在一大峡谷中,听建生说,早五点多就进峡谷了,时大雨如注。此峡谷极窄,约有一百多米,山色呈银灰,极狰狞。拖了船换班,我们这一班先由红林、平安值班,余人继续休息。
  八点三十分,建生、保洛、茂军、张军四人在六人筏里休息,突然,船左右剧烈摇摆起来,倾刻,船竖起来,几乎垂直九十度。保洛惊呼要翻船,喊着就把六人筏拉口打开,“哗——”一个大浪打进船仓,一下子就是半船水,衣、物全湿透了。往江面上一看,才知是险滩,共两处,刚才过了一处,下面紧接着又一处。此时峡谷正窄,约四、五十米,谷深有五百来米,江面上几十米的排浪,有两米高,向船迎头压来,江中有明、暗礁数处。我们是三船相连,但仍被浪掀起两米高,104在上,六人筏和密封船在后。只见104船头朝上,快要翻了,红林在船头用力压船,再加上密封船和六人筏重,压住没翻,又一个大浪打来,又进了半船水,大家一面往外舀水,一面紧视险情,幸而两处险滩不长,只有百余米,很快就过去了。大伙个个惊出一身冷汗,紧张之级,因为这是开漂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险情。我们深深的知道,往下,这险情将数不胜数。出了峡谷,太阳也出来了,我们靠在江左,上岸晾晒衣、物。几乎所有的火柴和电池都湿了,只好扔了。对讲机也全浸泡在水里,不响了,遂把它拆开,放在太阳地下晒,又把救生衣取出来让大家穿上。十二点,继续赶路。
  下午两点半,我们远远的望见左岸的半山上有三个藏包,这是自沱沱河开漂以来第一次看到人,也就意味着通天河四百多公里的无人区漂完了!大家高兴极了!忙靠岸,上去后,一看三个藏包,只有妇女和小孩,男的一个也不在,她们又是没一个会汉话的,我们就打手势比划着,要点吃的。她们后来终于懂了。八个人分两个藏包,女主人很热情,用酥油茶招待我们,并个我们蒸了一笼慢头,是死面。我们付了十元钱。
  下午五点,继续前进。河道有宽阔起来。晚九点,六人筏触礁船破,遂上岸安营扎寨,决定今晚不走了,在此吃饭,补船,休息。红林到河里打了一桶水,下了点面条。
  夜,一时,休息。
  

七月二日  星期三
  早,正睡梦中,忽听帐外有人高喊,急出,一看是川队,大家在一热烈交谈起来。通过与川队队长张政(四川省公安厅二处干部)交谈得知,他们小分队于六月十四日进山,汽车走了一天,五十公里,车陷,后步行走了五天,于二十日抵达长江源头,二十一日下午四时下水,在源头见到我队的遗留物,两面旗和红林的毡帽。二十六日晚九时漂抵沱沱河,并见到何立迎,老何于次日离开沱沱河返会洛阳,他们二十八日离开沱沱河下漂。最后,在一起合影留念。川队又送给我们二十多包方便面,并相约在直门达再见。十点十五分,他们先走一步,我们又把船补了补,于中午十二点出发。
  下午五点半,一阵阴云,来了一阵大雨,船继续顺峡谷而下,速度不慢。八点多钟,只见西边的天空,一片乌云压过来,遂赶快找地方靠岸,前面又快到一峡谷口,如再不上岸,将是很危险的。大家齐心协力划船,在天即将黑的时候,终于在一江心滩上岸。还没等我们把帐篷扎好,大雨夹着冰苞向我们浇下来,全身上下湿个透,但仍奋力冒雨把帐篷扎好。张军生火,红林到河里打了一桶水,极浑,烧了一锅酸辣汤,大家喝点暖了暖身子。
  吃过饭,已十二点多,由于衣服都湿透了,根本睡不成,茂军、张军烘烤衣服,一夜没睡,直至天亮……

  
七月三日  星期四
  烤了一夜衣服没合眼,早七点,叫队员们起来,收拾行装,八点出发。一出峡谷,便看不见河面了,江水流速极快。这是一个倾斜度近二十度的大下坡,落差很大,坡也很长,有十几公里,队员们戏称此为“万里长江第一坡。”划船走下坡路,尤其是如此长,还不多见。只觉的两岸青山纷纷倒走,小船如飞直下谷底,下去坡就是一个大转弯,回首眺望,只觉的“长江之水天上来!”
  通天河上的天,是有云就有雨、雪、冰苞,一路上又淋了五场。到下午三时左右,天放晴,这时看见右岸有一股清水流下来,急忙停船,上岸后,先用水壶、桶、锅装满,随后大家用缸子舀着痛饮起来。多少天没有喝过清水了!
  今天靠岸早,七点半停,安营扎寨,用下午灌的清水做了一顿面条,真是好吃极了。饭后,大家在帐篷里聊开,从这次活动的发起组织,开展以及所要遇到的困难等等。对漂流的成功虽说心里没有什么底,但有一点是共同的,竭尽全力。
  十二时,休息。


七月四日   星期五
  早八时,出发,水路很好,无情况。由建生、张军组值班。
  这一带人烟渐多,沿江两岸,藏包不时可见,但地形也起了变化。山势逐渐陡峭起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再也看不到了,只是有一些可见边际,不太大的草坝子,绿油油的。通天河,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路过的地方,只是天气恶劣点,没有见什么大怪物。
  晚九时,在江右看到一藏包,乃停船上岸,安营扎寨。男主人约四十多岁,热情的迎出来招呼我们。他有一大群羊,约四、五百头。队员们看到后,纷纷嚷着要吃羊,茂军狠了狠心,“买一只”话音还没落,小霍就一溜烟跑去,撂了一句“看我的!”人就不见了。很快,他跟老藏搞好价钱,四十元一头,随便挑。最后小霍挑了一只个头很大的羊,约八、九十斤,从羊群中拖出来,并自告奋勇“我来杀”。他从腰中拔出藏刀,把羊按翻在地,无奈羊大,力气也大,四只蹄子不停的乱蹬,小霍用刀在羊脖子上拉了半天也未见血,反而被羊掀翻。大家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老藏也笑个不停,“我的来吧,我的来吧。”说着他也从腰里拔出一把刀来,比我们的户撒刀小,是日喀则刀。
  只见他上前左手抓住羊角,用膝盖往腰里一顶,羊就翻了,然后顺势用膝盖压住前肢,后腿不管,右手操刀,在羊脖子下只一抹,血喷涌而出。他把刀口对着地下,血在绿草地上流开了,羊后腿蹬了一阵,渐趋平缓。老藏用刀从脖子刀口处往下拉,只一下,然后用嘴将刀咬住,两手扒羊皮,三下五除二,一张羊皮就下来了,之后用刀开膛,掏出内赃,分解,去头、脚,也不洗,直接下到锅里煮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节奏紧凑,干净利索,前后不到十分钟,羊进锅了,令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这里的老藏不吃内赃,扔掉喂鹰。
  今夜,除小霍在藏包里煮羊,休息,我们七人全在江边帐篷里睡觉。天也不是太冷了。
  

七月五日  星期六
  早八点,小霍叫大家起来吃羊肉。虽然煮了一夜,但还是没煮烂,就这样吃吧。老藏在一旁笑了,并用手比划着“这个的不好吃,小小的好吃。”这时我们才明白,小霍买了一只老羊,当然,与海拔也有关系,此地海拔近四千米。小霍急的直解释“我想着四十元一只,还是越大越好,谁知……”大伙听了哈哈大笑。
  上午,我们与老藏在一起合影留念,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小霍看到老藏有一匹马,非要骑一骑。此马个头不大,也没鞍子,小霍翻身上马,用腿一夹,马一溜烟翻过一个小山岗就不见了,看样子小霍象个骑手。等我们收拾完行装也不见小霍回,大家急的直喊。老半天,才见小霍从小山岗那边露出头,一踮一踮的走下来,大伙又是一阵大笑。原来,马一翻过小山岗,就把“骑手”给扔了下去,小霍解释为:“主要是没鞍子,要是有马鞍,别说这马了,就是……”
  中午十二点,告别老藏,船队出发。走了一段河滩路,进入峡谷,水流渐急,其势汹涌。这儿比前几天过的第一处险滩要小一些,三只船一上一下,约有一米多的落差。
  晚九时,远远望见下游浅滩处有一物横卧江中,用望远镜看了看,象是一头死猪。至近视之,乃一死人。众人皆吃一惊,推测,可能是水葬的尸体。昨天在上油浅水处,张军拾了一条毛毯,他将其捞起,放在密封船顶上晾晒,想等干了好用,此时见到死人,一联想,肯定是水葬是裹尸用的。张军马上爬到后面密封船上将毯子又扔入水中。大家又就水葬一事谈论了一阵,都认为该办法好,有利于生态平衡。
  晚十时靠岸,这里人烟较上游多一些,我们找藏包买了点馍和大饼,并得知,川队昨晚到此,坐车至曲麻莱县城休整去了。
  后半夜一点,休息。


七月六日  星期日
  由于船坏,补船至中午一点开漂。
  船开出一小时,发现江左岸悬崖处有一面红旗,紧接着,江水拐了一个大弯。两点,发现左岸有三人摇旗呐喊,初以为是川队接应人员,我们不准备靠岸,就往下漂,但这三人沿江紧追不舍,怕下面有情况,乃决定上岸看看,可是此处水流甚急,众人拼全力划船,才在一小回水处靠岸。
  上岸后,等三人赶过来,视之,惊呼起来,乃家中所派接应人员,险些失之交臂。吕广和,红林、茂军三中同学;赵新安,洛阳玻璃厂摄影工作者,是后方指挥部花钱连人带摄相机一块雇来的;另一人是曲麻莱县的工作人员。大家高兴至极。他们是七月三日晚从洛阳赶到县城的,然后就赶到江边,搭了一个帐篷,县里又派了一个工作人员陪同,他们在此已守候了三天三夜,才把我们等到。他们带来了照相机两部,电视摄相机一部,大家在一起合影录相。后吕广和回县城联系车辆并买吃的,余人在此晾晒物资。赵新安告诉茂军,来的时候,指挥部有交待,一定要拍队员们在江上漂流的镜头,回去好做宣传用。但是要拍漂流镜头,就要随船走才行,要不没法拍。随船走,艰苦不说,还有危险。队员们是自愿来的,生死责任自负,可赵新安是花钱雇来的,这合适吗?出了事谁负责?茂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新安,谁知赵新安非常坚决,“我一定要上船,老兄们岁数都比我大,还不怕,我怕什
么。出了事不用你们管,我自己负责,再说也出不了事,我干过运动员,身体素质相当好。”小赵二十六、七岁,中等个偏上,身体较结实,人长的很精神,有一股朝气,遂同意他上船。
  下午五点,吕广和回来,车没联系上,我们开了个小会,决定刘平安下船,赵新安上船,平安与广和陆路赶到玉树等我们,我们收拾一下,连夜赶漂。正准备间,有几辆吉普往江边飞驰而来,停车后,县委书记慈诚、副书记阿吾拉伊、办公室主任李尚杰等领导下来,非要让我队在此休整一天,怎么推也不行。盛情难却,只好随同前往,留吕广和、县里的工作人员在江边看船。
  县城离江边八公里,在一个很大的草原正中。我们快到县城时,只见藏民们正在草原上纵马,看到我们的车,便扬鞭策马,口里打着呼哨,与汽车一试高低。恰好此时道路不佳,结果让马一时显出威风,竟超出我们几十米,书记紧握方向盘,连踩油门还是没追上。书记哈哈大笑,“不愧是在高原上啊,要是在平地,哼 —— ”言下,大有不服之气。
  万里长江第一县 —— 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人口一万七千人,面积3、2万平方公里,县城人口1900人。一色的平房建筑,白铁皮房顶,县领导安排我们住在县委招待所,热情至极。食堂已经下班了,又把人找回来,为我们下面条,队员们无不为之感动。书记陪我们吃饭时,把外衣脱掉,这时我们注意到,书记、副书记还有李主任,每人腰里都别着一把枪,这可能是自平叛以来就保留的传统。我只是奇怪慈诚书记腰间佩带的是一把二战时用的“二十响”,此枪既老化又沉重,他为何不用新式的“六四”,于是我就问他,谁知他连连摇头“这个的你就不懂了,”他拍拍腰里的“二十响”,继续夸张“这个的,火力强,射程远,子弹压的多,”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小的“六四”形状,“这个的,就不行了,三支加起来,还没有我这一支大。”大伙听了哈哈大笑。
  恰值川队在此休整,也住在招待所,他们接指挥部电话通知,从县城以下约一百公里处,有一大跌水,落差达八米,大队从此过时,七条船翻了五条,现仍有三人下落不明。船上的器材包括摄相机、枪支全翻入江中,让他们注意。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连夜商量了对策。
  在招待所,遇到一安徽美术工作者朱梅林,四十岁,是安徽铜陵化纤厂的干部,自费步行考察长江,准备创作《长江万里图》,长1127米,计划1997年完成。他是得知日本明画家平山郁夫到中国创作丝绸之路,长1100米时,萌发了此创作意图的,通过交谈,令人肃然起敬。真没想到,长江上有志之士这么多!中国有志之士这么多!有这样的人,国家何愁不兴?
  晚十二点半,休息。


七月七日  星期一
  早,八时起,川队队长张政找到茂军,特来告知下游跌水情况,提醒我们注意,遂代表全队,表示感谢。
  九时,到县政府吃饭。县里领导得知我们是自费漂流长江的,吃饭收费甚低,住宿就不收钱了。队员们极感动,与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合影留念。十一点半,下水出发。
  下午,天下大雨,船只进入峡谷,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天气极恶劣。约两点,遇一大险滩,停船,下来观察地形。只见浪高二、三米,决定从江左冲,然后靠江右。遂上船,大家拼力划船,从江左冲过险滩,但被江右的回水漩住,船出不去。众人上岸,留茂军一人在船上掌船头绳。大家在岸上用力拉,只听“嘭 —— ”的一声,船头绳断了,但船仍在回水中。接着,又捆了两道绳,都到岸上,口喊号子,奋力齐拉,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船拉出回水,大家筋疲力尽,倒地而卧。休息了片刻,继续下漂。船一直在峡谷间穿行,而且越窄,弯道就越多,地形已起大变化。约七点,前面山重峰叠,不见江面,乃停船,红林和茂军下去察看地形,走过弯道,仍是弯道,不见尽头,遂只好谨慎驾船,以防万一。
  晚,近九点,过岗查,我们在江右上岸,在一大峡谷的峭壁下安营扎寨。这里只有几户人家,极穷。这一段虽有人烟,但干粮还是实行控制供给,在沱沱河上饿怕了,深恐断粮。
  

七月八日  星期二
  早,九点四十分出发。没多久,又是风雨交加,一连闯过四个险滩。下午约两点二十分左右,进入一奇峻峡谷,来到一大险滩,从船上望过去,不见江面,肯定是一个大跌水。急忙停船,下去察看。正是八米大跌水,川队在此也停过船,岸上的沙滩地留有几个大字,“中国必胜!”后有日期,八六、七、七。队员们在此稍事休息,吃了点东西,四点半上船,一鼓作气,高喊着“冲啊 ”迎着大浪冲下去。天又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险滩一个接一个,大伙全力以赴驾船,拼命划桨。新安不失时机抢拍镜头,不幸被一个大浪砸过来,躲闪不及,照相机全湿了,只好作罢。险滩过后,大家松一口气,浑身上下湿个透,没一点劲儿。过滩时的齐声高喊,完全是出于人的本能,没人统一指挥。大家分析,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二是吓唬对方,在打仗冲锋时的呐喊,可能就是这个道
理。
  下午约六点钟,又到一串跌水处,左岸是石崖,高有二十几米,右岸是绝壁,高不见顶,水稍缓,但正在拐弯处。等我们看到想停船已来不及了。只见下面峡谷中几公里全是三、四米的大浪,又是不由自主的高声呐喊着冲了上去。刚下去是一个大暗礁,把104船横挡在礁上,眼看就要翻了,这时密封船从后面冲过来,猛的一甩,力量很大,将104拉了一下,才从暗礁上倒冲下去,方才脱险,大家均惊出一身冷汗。船里灌满了水,加之下雨,身上湿个透,冷的浑身直打哆嗦。大家利用险滩间缓水的空档,用缸子、帽子等物,往外舀水。
  晚,七点半,望见在江左半山腰上有几个藏包,遂决定上岸住宿。在山坡上,张军、茂军负责扎帐篷,红林、小霍打水做饭。冻的手都僵了,湿衣服贴在肉上,如同刀割一般,加之寒冷的江风一吹,其味难以笔述。后勉强把帐篷扎好,人已僵硬如石雕。
  今天,三个小时,共闯滩十五处,是漂流以来最惊险的一天。在八米大跌水的下方,见到川队落水队员三人在岸边的峭壁上,但水流速极快,根本停不住船,故搭救不成。是夜,在藏包里用牛粪烤了一夜衣服。


七月九日  星期三
  由于昨天极度疲劳,再加之衣服湿个透,故今天中午一点十分才出发。
  船仍在峡谷中行进,两岸的山势陡峭峻拔,江中到处是险滩、礁石,水势凶猛不次昨日。下午近五点,来到一峡谷口,江面只有几十米宽,但水流速之快,浪头之高大,明暗礁之多是前所未见的。看来真正的漂流探险开始了,越往下,就越来越凶险了。我们急忙停船,察看地形,让赵新安先到下面险滩处,在岸上找好机位,准备录相拍照。蛤蟆过来找到茂军商量,“老茂,把吃的拿出来让伙计们吃饱,马上冲滩了,下去就是死了,也当个饱死鬼,不能当个饿死鬼。”说的大家哈哈大笑,茂军遂问红林,还有多少吃的。红宝从密封船里取出几瓶水果罐头,几个大饼,大伙一阵风扫残云,吃个净光。新安到位后打个手势,大家就位,开始冲滩。船下去之后,被两个大礁石卡住,大家用力望外撑,不行,情急中小霍箭步上岸用力推,才将船推入主流,后擦着大浪的边冲了下去。在缓水处将船停住,等新安过来上了船,继续下漂。闯过此滩,又冲过两个大跌水,有三米多,经过一番奋战,也安全闯了过去。
  晚八时,出峡谷,来到一开阔地,见岸上有干部打拌的两人招呼我们上岸,让我们在此过夜,遂停船上岸。相互交谈后得知,此地为青海省玉树称多县尕朵乡着毛其大队,一汉族人,是乡党委副书记,霍志喜,何南驻马店人;一藏族人是乡武装部长,名东尕。他们告诉说,川队于上午十点多从此过去。
  上岸后惊奇的发现,这里有房屋了,说明这里已是以农耕为主,有固顶定住地,较游牧业先进。霍书记热情的把我们带到他的住地,一间又低又破的小土房,他是在此蹲点帮助搞整党的,由此可以看出边远地区基层干部的工作环境。他亲自为我们做了米饭,炒了菜,不够吃,又下了几斤挂面。孙志岭发烧,恶劣的气候,紧张的生活,使人的身体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晚上,我们在门口的帐篷里过夜,藏族老乡拿来了许多被、褥,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觉了。我和红宝挨着在帐口睡,天上,星星烁烁闪光,这时,录音机里正在唱着《望星空》,“我在寻找一颗星,它是那么明亮,它是那么深情,……”红宝感叹到,“我们这些星,不算明亮,但不知会有人看吗?”
  一时,休息。
  

七月十日  星期日
  早八点起来。吃过饭,霍书记、东尕带我们到后山上的一座喇嘛庙里参观,有一老活佛,六十三岁,三十多个和尚,最小的只有十六岁,眉清目秀。问他为何出家,答曰“有饭吃。”他们也很少与外界接触,故很好奇,也很热情。从屋里拿出毡垫让我们坐,又倒酥油茶让我们喝,在一起合影留念。后红林给他们表演了棍术,小霍则走了一趟拳,后两人又表演了摔跤,赢得了一片掌声。从寺院回来时,路过一片草地,开有许多小花,黄的、紫的等,五彩缤纷,极是好看。从山上看下去,青山绿油油的,通天河穿山蜿蜒而过,不见其首尾。
  中午,在霍书记处吃饭,他亲自煮奶茶给我们喝。乡亲们围着队员照相,有一些青年男女,换上节日盛装,跳起了舞,为了答谢,小霍表演了一下气功。学义运足气,把一个啤酒瓶使劲往头上砸去,只听“哐 —— ”一声,酒瓶粉碎,头安然无恙。
  下午三点,船队离开着毛其村,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霍书记告诉我,下去约八十公里,有一水电站,他哥哥在工地,到时,让他接待我们,并写了一封信,托我捎去。乡亲们在岸上一直等到看不见我们才回村。这里的乡亲太好了。
  船一拐弯,就遇到两处险滩,船里进满了水,衣服又湿个透,冷的够呛。今天的江道比昨天好一些,总共九个大险滩,全冲过去了。晚九时半,在江左岸看到一个小村庄,乃停船上岸,问之,是塞河乡塞白大队。乡亲们迎我们到村内,也是房舍,在一个叫巴荣宝的藏民家里住下。他很热情,拿出白面、青菜和食油,我们自己动手,做了一大盆面条,饱餐一顿。
  巴荣宝会讲一口很流利的汉话,他家有七十多头牛,较富。他们兄弟三人娶一个媳妇,大的叫阿爸,小的叫叔叔。这是典型的一妻多夫制,我们问了一下,这种情况在通天河下游藏族地区颇多,按巴荣宝的说法,一则省钱,二则家族和睦,不致分家。
  夜,在巴荣宝家打地铺,十二点半休息。


七月十一日  星期五
  早晨,在巴荣宝家喝过奶茶,于九时半出发。一路过了几个险滩。中午,抵达称多县二级电站工地,工人热情之极,他们是青海水利工程局的,非要让我们上岸休息吃饭不可。盛情难却,遂上岸,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树木。    
  食堂的师付们为我们做了丰盛的饭菜,这个仅有十五个人的施工单位,又自发给我们捐助了165元钱。队员们感动极了,大伙在一起签名留念,赵新安把这一动人的场面录了下来。小霍又为工人们表演了气功,获得了一片掌声。我找到霍书记的哥哥,把其弟的信交于他。
  下午三点,告别了工地的工人,出发。下去之后遇一浅滩,进如回水,搞了一个半小时才把船拖出来,时乌云翻滚,雷雨交加,船冒雨前进。五点半,发现江左岸边的小路上有一人手持一面小红旗,近前一看,是李勤建,从直门达步行几十公里来迎接我们的。这时雨更大遂把船靠到岸边,在一山崖下避雨,并借机与李勤建交谈了一会儿。得知,他和张春明被指挥部派往直门达来接应我们,送了一千元钱和许多物资信件,吕广和、刘平安也从曲嘛莱抵达直门达,另有高和平、石昆峰带了一部录相机也到了直门达。七点,雨稍小,又继续下漂,李勤建随船同漂。由于一直没漂过,稍有浪头,李便惊恐,惹的队员们一阵大笑,这很正常,乃让李进入密封船。
  九点半停,此地离直门达约有二十余公里,因天黑水路也不好,遂上岸在一老乡家住宿。
  夜,十二点休息。
  

七月十二日  星期六
  早,十点半出发,一路水很平稳。十一时,在一转弯处,浪较大,被一股回水冲至崖边,后被漩涡漩住,船底被一强大的漩心吸陷一大坑,大伙拼全力划船,方才脱离漩涡。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船抵直门达水文站。远远的看见江边的欢迎人群,有洛阳来的,有玉树的干群,水文站的文站长率全站职工也到江边欢迎我们,大伙情绪极高涨。上岸后,间单的开了一个会,文站长,玉树的群众代表讲了话,王茂军代表全队发言,“通天河被我们征服了,下一个目标是金沙江,金沙江比通天河还要凶,还要险,我们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坚决征服金沙江!”从源头到此,漂完1187公里,落差由5600米降到3600米。水文站的工人们做了十几个菜宴请我们,有几个师付提前几天在河里钓鱼,然后放在水池里等我们下来,听后,不仅仅是感动,使人险入了沉思。为什么沿江所过之处,人们对两个队所表现出的热情有这么大的反差?不管是干部还是群众,不管是解放军、是工人,还是农民,他们的热情及表现,说明了一个问题:在中国,只要有人自觉的出来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事,人民都会自觉的回报以极大的热情、关注、支持甚至是牺牲!
  下午,队员们和水文站的职工、洛阳来的接应人员举行了座谈会。六时,玉树州政府办公室主任土登等州领导,驱车来到直们达欢迎我们,并献了哈达。随后,我们同车前往玉树。玉树离直们达33公里,清水河穿城而过,北面是大山,南面是一大片草原。相传,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此地,回来过通天河时因水大翻船,城北通天河边现有晾经台一座。
  下榻州政府招待所。川队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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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7:26 | 只看该作者
七月十三日  星期日  由于连日来的漂流,疲劳至极,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在招待所食堂吃饭时遇到川队,他们是十号到的直门达。吃过饭,洛阳指挥部王茂建打来电话,茂军、红林、保洛、建声等分别与之同话,除了表示祝贺外,又关切的询问还有什么困难,家里将尽全力解决、满足。
  下午,清理内务,大家上街理发、洗澡。自从洛阳出发以来,就再也没洗过澡了,上了源头以后,连脸都没洗过,不是懒,是因为在高原上没法洗,脸上一湿水,皮马上裂,一层层的脱落。难怪老藏都不洗脸,皮紫黑,都是污垢,那是没法洗,我们现在和老藏已经差不多了。内衣也没换过,每人身上都生出虱子了。
  晚饭后,大家观看了通天河上的录相,后四川日报戴善奎、贵州电视台徐心制、上海《文学报》周桦等前来采访,谈到十一点多。他们走后,我们开会。朱梅林老师也在,因他是徒步考察,故对金沙江比较了解,再加上他准备上我们的船,以利于创作素材的收集,所以也参加了会议。会议由茂军主持,讲了四点:1、金沙江上如何并船、2、上船人员的确定、3、采取的安全措施、4、如何补充给养。之后,大家展开了讨论,直至半夜两点,才休息。


七月十四日  星期一
  可能是由于数十日来的劳累,冻饿叠加,抵抗力急剧下降,早五时,浑身发冷,高烧不止。时与建生、吕广和同住一室,广和见状,给我加了三床被子,仍是全身哆嗦不已。后他找来川队队医,看后,认为是急性肺炎,开了点退烧药。
  上午,红宝、广和等陪我到州医院检查,没有结果。这所医院仅有的一部X光机也坏了,如要透视,需到西宁,870公里,玉树地区医疗设施的落后,由此可见一般。
  在床上躺了一天。
  

七月十五日  星期二
  早,五点多,又是高烧不止,浑身哆嗦。上午又到州医院,在这躺了一天,打吊针,红霉素,但烧一直不退。红宝、和平一直陪着我。
  勤建此番上来,似有愧意,几次找我谈话。弟兄们从源头下来,经沱沱河到通天河,一路艰辛,历尽磨难,他身为副队长,却一直在洛阳,不能与众弟兄同甘共苦。这几天与大家仍不是很融洽,可能是大伙均看不起他之缘故,如此下去,不利于团结。怎么办好呢?我队三条船,除密封船外尚完好,另两条船损坏严重,尤其是六人筏。以下将进入金沙江,水势会更加凶猛,如果船只供应跟不上,漂流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马上到上海订船已迫在眉睫。勤建参加了第一次的漂流器材订购,人也比较熟,他再去较合适。考滤了一正天,觉的他回去订船比留下要好。当我把意见告诉他之后,他说什么也不愿回去,我反复的讲订船的重要及必要,他也就不推辞了,只是反复强调,将来到了虎跳峡,非由他上船不可。我满口答应,他又反复讲,说话一定要算数,我说你放心去吧。
  中午,李勤建、吕广和回洛,后到上海订船。广和是我中学同学,这几天陪护我,跑前跑后,情谊之深,使人感动。
  下午,红林说,上街转转吧,遂与之前往,刘平安同行。路过一民族商店,红宝说,女儿璇璇要到两岁生日了,买点民族工艺品给她当生日礼物。遂进去小转,每人均买了点,我买了把藏族小刀。后张春明回洛时,几人将物交他带回转交。
  晚上,继续发烧。
  

七月十六日  星期三
  上午,红宝、平安、小霍等人上街买了些白布与纸,回来后全队动手做花圈。并请朱梅林老师书写挽联。他只写了上联,下联空着由后人去对。其上联云:
  “ 江源悼江魂 江流千古名流千古 ”
  明日要下水,下午全队开往直门达,住在水文站。四时,我们排队来到尧茂书纪念碑前,献上我们做的花圈,列队默哀,以悼念这位长江漂流勇士、先驱。该碑是四川队立的,耸立在直门达通天河大桥旁边,高两米。前面刻写着尧茂书的名字,后面则刻满了上至总指挥,下至普通工作人员的名字,密密麻麻七、八十人。还有几个在旁边显然是后来用刀又补刻上去的,可能当初给漏了。不知他们是给尧茂书立碑,还是给自己立碑。
  晚上,水文站全体职工,在文站长带领下,给我们做饭,又腾出一些床让我们睡。
  病仍未好,烧还在发。入夜,红宝来到我房间看望,并坚持明天不让我下水,休息一段,等烧退了再上船。心中热流直涌,但深知,明天的下水,是金沙江的第一仗,如不在船上,对大伙将意味着什么,故谢决了红宝。
  天将亮,又发起了高烧。


七月十七日  星期四
  早,水文站的同志们将饭做好,正吃间,州长何全福、办公室主任土登、州公安处长扎西等领导专程赶来为我们送行。何州长给我们献上了哈达,水文站的同志、四川电视台、四川日报等人也前来送行,场面热烈。我队除张春明回洛,刘平安到下游接应,全部上船。高和平、石昆峰送我们走后,经四川石渠、甘孜绕道川藏线回去。
  上午十一点半,船准时出发,开始了向金沙江的进军。玉树州政府为了确保漂流队的安全,何州长率公安处长扎西,亲自驱车在岸上为我们送行。临上船时他说,“走,我送同志们出青海”都以为说说而已,谁知一直顺江边公路跟了三十多公里,来到青海、四川交界处。车稍快,在一弯道,公路高出江面二十多米,路旁有一两米多高大竖石,一面刻着青海,一面刻着四川,何州长箭步蹬一大石,手向后一伸,公安处长扎西递过一把枪,,州长对天连鸣“啪、啪、啪 …… ”清脆的枪声在沉寂的峡谷里回荡,并高喊“祝同志们一路平安 —— ”其他的人也高呼“祝一路顺风”、“祝勇士们胜利”,我们则在船上高呼“感谢玉树人民”、“再见 —— ”其场景令人荡气回肠,热血喷涌!
  一点左右,在江左岸看到北京经济日报记者、安徽人王殿明。他本来是随川队漂流的,但在玉树,川队指挥部决定记者一个都不能上船,遂向我队提出上船要求,再加上朱老师竭力推荐,他们是同乡,我们经研究后同意。他可能与川队有矛盾,上我们的船又不想让川队的人知道,所以没在直门达上,而是先行一步,在这里等船。并嘱咐说,如果川队的人要问,就说不是他提出来要上我们的船,而是我们看到他一人在岸上走,怕不安全,才捎上他的。真不知他是何用意。
  一点半又出发。此时船上为十人,除我队上源头的七人外,还有赵新安、朱梅林、王殿明。我们仍是三船并连,成“品”字形,104船在前,六人筏、密封船在后。
  下午三点多,江水渐急,险滩骤多,峡高谷深。突然,出现一跌水,约两米多,已躲避不及,三船一齐冲下去,巨浪把船打的摇摇晃晃,孙志岭被一个浪头打入水中,船上的人急忙把他拉住,拖上船来。三时五十五分,船进入金沙江,在江右岸的绝壁上刻着“金沙江”几个大字,可惜我们只顾驾船,没顾上细看,唯朱老师拍了几张照片。紧接着就是通伽峡,这里是去年尧茂书翻船遇难之处,当地人称为“鬼门关”、“乱石滩”,有史以来,还从未有人驾舟从此漂过。民国以来,曾有四人力图闯关,结果全部殒命,包括去年的尧茂书在内。峡谷长约十六公里,两岸均绝壁陡直,非常狭窄,江面只有五、六十米,最窄处仅二十多米,落差大,水流急,浪高五米多,到处是跌水、漩涡,明、暗礁遍布江中,江面犹如一锅开水,不停的翻滚,响声震耳传之于数里开外。我们的船一进入峡谷,便失去控制,大家拼全力划桨,仍不奏效,船就象脱僵野马,随着不断涌来的巨浪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没有方向。忽然,104船右舷触礁,由于拖着密封船,强大的甩力把船尾撕开一个半尺长的三角口,船右舷后半截顿时没有一点气,倾斜到水面以下,进满了水。在右舷后面划桨的王殿明、赵新安见势不好,急忙爬到密封船的顶盖,刚上去,前头又出现一个大暗礁,104和六人筏躲过,但密封船已躲避不及,迎头撞上,几乎翻过来,王、赵二人被甩入江中,还好,他俩紧抓船绳不放,只是被大浪砸的定不下神,一会儿被大浪吞没,一会儿又被浪抛向高空,可104上的人只能眼看着而不能将其拉上来。因为险滩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重心,104一会儿被涌起的大浪掀直,一会儿又栽入谷底,在大浪里时隐时现,船仓进满了水,情况非常危急。“靠岸救人!”只能高喊,但大家无论怎样拼力,无济于事,船就是靠不了岸,看来只能将滩冲完,进入缓水区才能靠岸。就这样,三只船在激流中跌跌撞撞冲了一个多小时,共闯了23个险滩,才冲出通伽峡。
  五点多,在一个小山村的下面回水处靠岸。上岸后,大家一个个筋疲力尽,浑身湿个透,冻的直打哆嗦,把衣服脱了,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晾,人躺在地下动都不想动。王殿明、赵新安二人,身上被礁石撞的瘀血癍癍。正休息间,半山腰的小村庄下来一些乡亲,都是藏族,到江边来看我们。一问,方知此地是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石渠县,是川西北最边远的一个县,与青海、西藏交界,这个村叫满真。乡亲们邀我们到村里休息,我们的三条船已损坏了两条,今天是肯定走不了,遂决定在此休息补船。
  进村后,在队长家休息喝茶,四川日报戴善奎赶来,他是从玉树开车过来的。当他得知我队已漂过通伽峡,伸出拇指赞叹不已。尧茂书在通伽峡遇难的事,是他最先报导出来的,后又在《中国青年》1986.2期上发表“梦断长江”一文,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并断言,“壮士悲歌未彻 …… ”。可以说,今年之所以能在长江上掀起漂流热浪,和此人关系甚大。洛阳队的组建、起因,就是看到他这篇文章才成行的。在玉树他曾说,过通伽峡,不死也得伤。看到我队安然无恙,激动的与大家一一拥抱,并告诉我们,川队十九日从直门达下水开漂。
  傍晚时分,活佛道吉将彩来了。此人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稍瘦,紫红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尽显沧桑,穿一身紫红的佛袍,手捻拂珠,双目放光。他的到来,引起了乡亲们及大队干部们的躁动,看的出来,他在此地是非同小可的人物。道吉将彩入座后,大队书记、队长、民兵营长等恭恭敬敬,侍立左右。经交谈得知,他在这一带威望颇高,“文革”期间,曾因散布“封建迷信”入狱达八年之久。他首先给我们每人献上一条哈达,对我队力闯通伽峡大加赞赏,乡亲们也为之颂叹,因为我们是历史上第一次乘船过来的人,但活拂说,这是他念经保佑所至,我们也没有与他争辩。当他听我们说,船在江边,无人看守,恐东西丢失,忙说,“尽管放心,在我的领地,你们不会丢失一针一线。”他又达了个手势,民兵营长马上上前,“你派两个人去,把船看好,没有我发话,人不能回来。”也不知是他怕我们不放心,还是他不放心,东西真丢了怎么办?刚才冲滩时,浪太大,所有物品都浇个透,烟也是一支不剩。张军问队长,那里能买到烟,大队长让人去代销店里给拿了两条。张军给钱时,那人正要接,道吉将彩马上对队长和那人叽哩咕噜讲了一番藏语,那人说什么也不要钱了。我一看忙说,买东西给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仪,不给钱怎么行。但拿烟的人则说,活佛讲话了,这钱就不能要。在这里,党的作用显然小多了,宗教占居了主导。据其他人介绍,道吉将彩有两室妻妾,当地如有新婚女子,先到他这里过夜,即由他行使初夜权。
  后我们与活佛共进晚餐。有意思的是吃饭前,他先吩咐人端来几碗青茶,让我们先漱口,说是祛祛脏气,对肠胃有利。
  入夜,宿在队长家,仍发烧不止。


七月十八日  星期五
  早,吃过饭,道吉将彩带我们到他的寺院参观。此寺院靠山面江,气势雄伟,但损坏严重,正在修建。道吉将彩拿出一封信让我给他带,全是藏文,看不懂。便问他写的什么内容,信带给谁。他说,写的是你们漂流长江,为国争光,祝你们一路平安,吉祥如意。以下沿江各地,给予关照。说到此,他反复强调,下去只要碰到人,就把此信出示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行动起来。看来道吉将彩在这一带影响较大。最后他说,你们漂完长江之后,到北京找邓小平主席,告诉他活佛正在修缮寺院,经费不足,让政府拨款给他,以助无款之需,这些都写在信里了。我听后,满口应允。他又强调,有他的保佑,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我连忙表示感谢。
  下午,我们赶到江边,修补船只。这一带,树木渐多,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已从青藏高原下来了许多。天尽黑,补船方才完工。回村里吃过饭,小霍、新安、保洛仍留在村里过夜,我们七人睡在江边。
  今晚的月亮很好,又圆又亮。我们躺在江边的沙滩上,一边听录音机里的歌曲,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金沙江的夜,真美啊!红林专门找了几段抒情歌曲,“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望着江面上,倒映的月亮,被翻腾不息的江水撕成无数块碎银,撒了一江,又抬头看着长空、皓月,是呵,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不知远隔千山万水的亲人们是否也能看到它?
  “会的,‘千里共婵娟’嘛!”红林说到。
  

七月十九日  星期六
  吃过早饭,乡亲们都到来江边,为我们送行。活佛也来了,他一再为我们祝福,并念经保佑,乡亲们依依不舍。十点半,船徐徐离开了岸,我们在船上向乡亲们招手致别,岸上一片欢腾。
  十一点半,船到一大回水湾,下去后是一块大巨石,把江水劈成两半,形成两个大跌水。我们在此停船,让朱老师、王殿明、赵新按下船,到滩头拍照。稍准备,便冲了下去。很顺利,船起伏不大,但过去后就是一急转弯,船无法靠岸,便直冲下去,直到奔达乡才停住。身上又是湿个透,就在岸边晒太阳,正晒间,天突然一变,又下开了雨,冷的浑身直打哆嗦,二十分钟过后,又是烈日当空,直出汗。后朱老师、王殿明、赵新安赶到,上船下漂。
  六点多,正行间,看到川队接应人员在岸上高呼“下不得,前面危险!”但此时船已停不住,呼哩哗啦冲下去,一连几个跌水,几将翻船,往下一连又是几个特大险滩,急忙停船靠岸。上岸后,茂军与建生前去察看地形。这是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先是几块巨石,把江面分开,形成几个跌水,紧跟着是一个长滩,下去左边一个大跌水,然后又是一个急滩,跟着右边岸上是滑坡,在江右有一块大巨石,形成一个大跌水,有三、四米,倒卷回来的浪约五米左右,过后江中一片乱石,形成一个乱石滩,明暗礁遍布江道,水势非常复杂。看晚地形,回到原地,四川电视台、贵州电影摄制组的许多工作人员正在江边准备拍摄。川台记者问“怎么样,有把握吗?不然把船从岸上抬过去?”“你们等着拍吧,我们马上就过!”红林答之。
  七点多,我们稍事准备,便冲了下去。船到江中石的前面,船头怎么也拨不正,“船尾向前”我急声大喊,大家齐用力,船尾很快掉过来,此时正好到跟前,船顺着跌水向下栽,紧跟着又被掀起的大浪甩向高空,船在浪花中一穿而过,博得岸上一片喝彩声。不知是谁在岸上高呼“向洛阳队的勇士致敬!”队员们也向岸上的人招手致意。紧跟着,我们又驾船冲过乱滩,避开跌水,躲过暗礁,成功的闯过了这个险滩群,前后只用了七分钟。将船停在岸边,等朱、赵、王,他们是刚才上岸拍照的。
  船漂到晚上九点多半,抵洛须区正通乡,上岸。乡干部均不在家,正通乡小学校长接待了我们,他将我们迎至学校后,烧水做饭,活佛也来了,给我们献上洁白的哈达。茂军把道吉将彩的信拿给他看,看后,活佛说,道吉将彩是他的前辈,佛学造化比他深的多,影响力大,可达巴塘。
  晚饭后,已过十二点,就在学校的教室里打地铺休息。仍然有点发烧。


七月二十日  星期日
  早饭后,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正在准备船时,只见从远处急驰过来一匹白马,马上人斜挎冲锋枪,至跟前飞身下马,过来自我介绍,是正通乡武装部罗部长。藏族人,接上级通知,特来为我们带路到区上,遂一同上船。十点半,准时出发。从正通乡到洛须区,一共三十多公里,水路甚好,过去曾放过木排,故一路顺畅。这一带地形开阔,江右岸是西藏,山上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左岸是四川则地势平缓,农作物漫坡,郁郁葱葱,人烟较多。不时有许多藏民拥到江边,向我们高喊“扎得罗!”我们也在船上也向他们招手致意。由于今天水情平稳,所以大家在船上引亢高歌,兴致勃勃。这在连日来紧张、惊险的漂流生活中,是难得的松驰。
  下午两点,抵洛须区(即邓柯),镇子里的人都到岸边迎接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人们将我们迎至区政府,区长、书记把我们按排在会议室里休息,并一一献上哈达,又让食堂做了两桌丰盛的菜。吃过饭,区长告诉我们,川队今晚到洛须,美国队已快抵玉树,上级通知他们做好接待工作。速度真快啊!在玉树时听记者们说,美国队是六月三十日到的沱沱河,他们的车好,七月五日到的源头,然后下水。肯.沃伦是个经验丰富的职业漂流探险家,漂过密西西比、尼罗河、亚玛逊等大河他们的设备一流,十二条船价值十多万美金,而我们的三条船,不过六千人民币。我们和他们比什么呢?比器材、设备,是天地之差;比资金,是乞丐与富翁;论经验,我们一点没有,无任何先例可循,每走一步,对我们来说都是创造。我们只能和他比勇气,比天时、地利、人和,要笨鸟先飞。当队员们听说美国队快要到的消息后,非常着急,议论纷纷,遂在会议室里召开紧急会议。红林提出要单放密封船,上四人乘船下漂,余人上岸。讨论了一会儿,均认为不妥,因为此船人不能驾驭,无方向,冲滩可以,但在缓水、回水中就难一行进,从这儿到巴塘尚有三百公里,难以按时抵达,故放弃该案。后建生又提出单放104船,此船速度快,又好驾驭,但大家均感此船不安全,由其是就一船,如果翻了被水冲走,就寸步难行。还有一个原因,下去到巴塘前,我无接应人员,此船又无法带足够的给养和生活物资。最后综合大家的意见认为,仍按现状三船下漂,人员精减,到巴塘再说。从安全角度考虑,让朱梅林、赵新安、王殿明三人上岸,因他三人不是我队队员,一旦出了事,不好办。朱、赵二人均同意,可是王殿明说什么也不同意,
并声称,他的安全谁也不用负责,无奈,只好让他上船随队下漂。我叮咛小赵,到邮局发个电报,并起草了电文交给他,告诉后方指挥部,我队已达邓柯。同时,又交待他路上照顾好朱老师,到巴塘再见。小赵心里也非常难过,紧拉着我的手,泪欲下又止。
  近六点,我们来到江边,欢送的人群呼喊着、挥舞着把我们送走。离开洛须,险滩越来越多,现在也不去记有几个了,一个接一个,太多了,只能用一连串来形容。冲过数十个后,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乱石滩,江中乱礁无数,由于落差大,掀起的浪有六、七米。我们速将船头拨正,迎着大浪冲过去。一个、两个、三个……连续冲了几个大浪后,迎面砸来一个巨浪,把104掀起来成垂直状,船头弯曲变形,浪头从头顶铺天盖地的砸下来,红林被打入江中,我在船头身体已飞离船仓,眼看就要被甩下去,慌乱中向前胡抓了一把,正好抓住对面的建生,才幸免入水。大浪过后,一船水,赶紧清点人数,少了红宝,往江中一看,红林在水里紧抓船头绳不放,建生上去把他拉上船,大家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往船外舀水。船仍在飞快的向下蹿……
  九点半,天将黑,漂到一极窄的峡谷,只见江左四川一岸有三顶白帐篷,许多人在江边,一看到我们就呼喊,乃停船上岸,一问,是马呷乡,乡长也在,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斜挎着木匣盒子枪,他奉命在此已候我们多时,遂决定在此休息过夜。
  晚上,由于发烧,没吃饭,就在床上迷糊过去。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早,吃过饭,乡亲们送我们到江边。九点多出发,刚开船,就是险滩,保洛被一个大浪打入水中,赶忙把他拉上船,但已湿透。越往下走,越困难。
  十点多,船进入一大峡谷,只有不到五十米宽,两岸陡直,真是“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阴森森的,只有一线天,没有人烟。此峡谷长约二十余公里,险滩一个接一个,满峡是一片白浪淘天,没有间隙,最大的浪高七、八米。我们的船一进入峡谷,就象离弦的箭,飞也似的一气冲到头。满船是水,浑身湿透,几次差点翻船,大家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气氛极其紧张。出了险滩,松一口气,来到缓水处,但还是在峡谷里,太阳照不到,都冷的不行。等船到稍宽一点的河谷处,马上停船,上到西藏一岸,这里刚刚能见到一点太阳,大伙立即都把衣服脱光,摊放在地上晒,然后光着身子躺在大石头或者抱着大石头取暖。因太阳把石头晒的很热。
下午三点,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发,我忽然看到江中心有一黑色塑料包,顺着江水急速向下漂,忙叫大伙看,但流速太快,已越漂越远,看不太清。我猜测,可能是川队在上面翻船了。王殿明说不可能,你们都没翻,他们怎么会翻?他原是川队的,漂流前在大渡河集训过,知到川队的实力和水平。他始终认为,我们不如川队。正说间,江面上又漂下来许多物品,有罐头、桨、帽子、救生衣、大包、小包等,布满了一江面,随着江水快速向下漂去。至此,大家都认为,川队必是翻船无疑,并且就在上面没多远。我们从江里捞起一个大包,打开一看,是川队冯春的。但往上游两岸都是绝壁,没办法上去营救,只好在原地等待,将船做好出击准备,看看有没有人
冲下来,以便搭救。
  等了一小时,没有发现情况,我们就出发了。四点四十分,抵达卡松渡,这是四川一岸的一个渡口。上岸问了问路,又问当地人,上面的峡谷叫什么峡谷。当地人均不知。因此峡地处石渠和德格两县交界处,加之又无人烟,故无名。我们就叫它“无名大峡谷”,这是进入金沙江后所遇到的最凶险的峡谷,超过了通伽峡。川队在此翻船,损失不详。
  晚八点,在江右岸发现一个村落,乃停船,上岸住宿。问之,四川德格县汪布顶乡,干部都不在家,我们在学校的校长住处吃饭并住宿,因他是单身一人。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早九点出发,一路顺利,于中午十二点抵老川藏公路必经之地——岗托。在这里看到了金沙江第一桥,长江第三桥。德格县的县长、书记以及川队的接应人员在岸边迎接。上岸后,在岗(托)白(玉)公路指挥部休息。这里的职工们听说我们要来,杀了唯一的一头猪,县长、书记给队员们献上了哈达。我告诉川队接应人员,他们的船在卡松渡以上的“无明大峡谷”翻了。后来通过电话联系,得知,两条船都翻了,十人落水,无人员伤亡,但物资损失殆尽,价值两万多。
  在这里,我队收到了全国体总洛阳分会、洛阳日报社、洛阳广播电台、洛阳电视台、洛阳总工会、团市委、市妇联七家单位联合发给我们的贺电,电文中说:“你们为国争光的精神,鼓舞着家乡的人民。望你们正视艰险,团结战斗,再接再厉,乘胜前进!”这是我们出发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家乡理解的声音,这里也渗透着后方工作的同志们的汗水。同时得知,洛阳日报派了两名记者已到巴塘。下午,红林带着小霍到县城补充给养,我们则在江边修补船。有个新华社的记者到西藏路过此地,采访了我们。
  晚九时,川队的船漂下来了,是两条船并行连接在一起。遂将冯春的包还给他,他们到县城去休息。县里领导非让我们也到城里去,我们还是坚持在江边休息。因为我们这时已得知,自从直门达开漂进入四川后,四川沿江各级政府接省里通知,一定要做好接待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也就是川队)的工作,要确保安全,分段负责。但自从进入金沙江后,我队始终漂在前头,而下面基层的工作人员,只知道是接漂流队,哪里还知道有几个队?我们是因为一直漂在前面而沾了光的。即便如此,下面的人,不管是干部,还是群众,都一视同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不分彼此,大多数情况下,当得知我们是自发的,还更热情,给的帮助更大。
  岗托,地处川、藏咽喉要道,是川藏北线到昌都的必经之路。老岗托大桥是木结构,年长日久,风蚀雨浸,破烂不堪,已破废弃不用,新桥是钢筋水泥结构,昂首挺胸屹立在金沙江上。此处江面不宽,两岸是望不到顶的峭壁,江对岸,在峭壁下有一条羊肠小道,不时传来悠扬的歌声,高亢、明亮。及人从山后走出来一看,乃一中年男子,垢首蓬面,羊皮大衣上的油渍厚而发亮,真不敢想象,歌声是出自他之口。
   入夜,在江边打地铺休息。



打开一段尘封的历史:——长江漂流探险日记(二)
作者:川上行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早,八时,德格县的县长、副县长,书记、副书记等县领导一行十余人到江边给我们送行,副县长赵国寅代表全县人民,亲手将他们捐献的两千元钱交给我队,又送了一箱罐头,王茂军代表全队表示感谢。
  九点,我们出发,从岗托到白玉的江段,水很平稳,以前曾通过航。中午十二点,在江左岸遇到了白玉县的欢迎人群。白玉县为了迎接漂流队,今天放假一天,县长、书记等领导,带着群众,亲自到江边欢迎,献哈达。然后给我们介绍水情,下面是亚力西大峡谷,有个仁中滩,建议我们先看看地形,然后再冲。
  茂军和红林在陈县县长等的陪同下,乘车沿江看地形,船在仁中滩前等着。来到仁中滩一看,果然名不嘘传,此滩连拐两道湾,第一道湾角度直,整个江水打在岸的绝壁上,掀起巨浪,又折向前,往下一连几个滩,很危险。看完地形,回来正要截船,但船已经闯过仁中滩下来了。陈县长伸着大拇指直赞叹,“洛阳队真了不起!”之后,我们又乘车到前面接船。
  下午三点,船抵白玉江边,县城离江边还有七公里,县领导用小车把我们接进城,住县招待所。
  晚六点,川队也到达,县委、县政府举行宴会招待两队。吃过晚饭,县妇联、工会、团委举行联欢晚会,大家又唱又跳,热闹非凡。川队人才济济,唱、跳都很在行,而我队则什么也不会,只是坐在那看。川队几个队员过来拉王茂军,记者也跟着起哄,好象洛阳队这下可输了。茂军一看,对霍学义说,“小霍,准备上。”小霍起身运气,茂军对会场高声喊到,“下面,洛阳队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全场肃静,小霍在会场当中来回走了几圈,伏身拾个啤酒瓶,站定半蹲,运足气,猛喝一声,两手紧握酒瓶,抡圆向头上砸去,只听“哐 —— ”的一声,酒瓶粉碎,掌声雷动,大家高喊“再来一……”川队则口瞪目呆,不敢小看洛阳队,也不来拉茂军了。
  晚会结束后回到住地,队员们都很兴奋,睡不着,议论纷纷。红林对我们说,在晚会上,有个团委的藏族女青年请他跳舞,他说不会,那位女青年深情的看着他,说,你们下去后,很危险,我祝你们一路平安。红宝说,她的这句话,绝不是一般的祝愿语,她是真的担心咱们,怕咱们出事,她的眼神,能说明这种担心。
  午夜一时,休息。


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早九点,两支漂流队与县领导合影后,就出发到江边。县里出动了所有的小车,放着鞭炮,很热闹,一直送到江边。我们与川队同行,到了江边,准备了一下,川队先行,十分钟后,我们离开了欢送的人群、离开了白玉。
  约十点,抵卡岗,这里川队专门有人接应,负责人是张政。这儿就是有名的卡岗大跌水,是漂流以来遇到的最凶险的滩了。整个金沙江在此被束起来,只有二十米左右,从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流过,又跌落下去,有十米的落差,整条江跌落下去后卷起的巨澜达十几米之高,响声震耳。到过虎跳峡的川队队员们说,此处不亚于虎跳峡。用敞船是跟本过不去的。
  我队和川队共同看了地形,回来后各自开会研究方案。我队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放密封船,把104和六人筏从岸上抬过跌水。并决定,如果川队过不去,可以让他们上两人,我们上两人。大家纷纷嚷着要先上船,争吵起来。最后由王茂军决定,雷建生、张军上,没上的闷闷不乐,尤其是保洛。
  果然,川队负责人张政、王岩、何平等过来,找王茂军商量,先问,张政说,“老王,你们怎么过?”茂军答“都看过了,敞船下去肯定翻,人出不出事不好说,我们准备用密封船过。”张政说,“是啊,敞船是过不去,可我队没有密封船,你看能不能……”何平、王岩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让我们上你们的船吧。茂军就把刚才开会的情况,向三人讲了,张政激动的紧握茂军的手,茂军说,没什么,都是中国人,咱们共同的对手是美国队。并对张政说,在通天河上,你还支援过我们方便面。回去准备一下,看哪两个人上。
  研究过后,就分头行动。这时,川队的孔志毅过来找茂军,其实,他刚才一直在一边观察着我们的商量。他对茂军说,“老王,你跟张政说一下,让我上船。”“你们队的事,我怎么好说?就是说了也不一定算。”“你说肯定行,因为密封船是你们队的啊。”“试试吧。”老王又找到张政,把老孔要上船的事说了一遍,张政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让老孔上。他们原定的上船队员里,没有老孔。老孔的“后门”走成功。人员即确定,马上行动,我队建生、张军,川队王岩、孔志毅四个上船队员整理密封船,两队其他人员分别抬自己的船。岸上到处是大石头,极不好走,准备工作一直进行到近五点,我队只把物资搬过来,船还在上面。川队先是准备把船顺江牵下去,谁知跌水的冲击力太大,刚下去,就把牵船的绳子冲断,岸上七、八个人也没拽住,“攀钢号”顺水而下,被激流冲的无影无踪。没办法,他们把另一条“前卫号”从岸上抬了过去。此时张政过来说,再晚天就要黑了,茂军说,五点整行动,让“前卫号”在滩尾做好截密封船的准备,人、船到位后,张政在跌水处明枪为号。
  五点整,“啪——啪——”从跌水处传来两声枪响,茂军、保洛与四人握手做别并预祝成功,然后,他们一一钻进密封船,把口扎上,我们用力将船推向江中。船徐徐向江心漂去,紧跟着进入急流,似离弦的箭向前冲去,到了跌水处,随着整个金沙江向下跌落,一下子沉入江底,“嘭——”的一下,又被翻腾的整个江水抛向高空,随即又被吞没在惊涛骇浪之中,过了一会儿,只见船从下面的巨浪中“唿——”的一下钻出来,令人惊心动魄。“成功了!”岸上的人齐声高呼起来……
  由于抬船费时,今天走不了,大家就在江边宿营。川队人多,吃的不够,张军把饭做好,招呼他们先吃,我队最后才吃。江边地形,较为复杂,全是大石头,很难找到一席平地,两队的队员在石头缝隙中找栖身之处。张政又过来找茂军,心情沉重,欲言又止,老王说,有什么事只管讲。张政这才放开,“我们两条船,被冲走一条,十个队员一条船盛不下,能否过来四个人上你们的船。茂军当即表示没问题。张政又担心上我们的船,我们太挤了,压力较大。老王说,现在还分什么你们我们的,在这条江上,我们的共同对手是美国人,现在你们遇到点困难,都是中国人,我们能看着不管吗?这才叫同舟共济吗。张政感激的握着老王的手半天没说一句话。后他说,明天让冯春、杨勇、杨欣、李大放四人过来。
  张政走后,川队的杨勇等人与王殿明吵起来,几乎动手,被众人劝开。杨勇等指责王殿明是骗子,把川队的许多物资都寄回安徽老家了,王殿明则反驳说这些物资是他拉的赞助,并说川队里无好人。我们由于不了解情况,也不好插嘴。但从中看出,王殿明与川队矛盾不小,积怨甚深。等川队的人都到他们那一块儿准备休息了,王殿明对茂军说,“老王,你不应该让川队的人上你们的船,他们是不会承情的。”茂军说,“让他们上船,不是为了让他们承情,张开嘴了,能看着不管吗?”“你心太软,是要吃亏的。”
  晚,江风呼啸,红林、茂军、张军三人在一块大石头下过夜,石头冰凉,腿又伸不直,只好互相靠着、挤着以求取暖,很长时间难以入睡。
  夜,漆黑,只有金沙江在奔腾、咆哮 ……


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早,匆匆吃了点东西。张政跑过来告诉王茂军,他们队四人不上我们的船了。茂军听后很惊异,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张政解释为,杨勇等人与王殿明成见较深,因王在我船上,所以他们不想上船,他们上岸随接应人员从陆路赶至巴塘。茂军听后没说什么,只是觉得险滩在前,追兵在后,对方不能以大局为重,而是从个人意气出发,未免有点因小失大了。
  川队一条船,东西少,十一点收拾好,招呼也没打就下漂了。王殿明一看有理了,“你看看,老王,我没说错吧,这群人,你再帮他也没用的……”张军、蛤蟆也一肚子意见,“老茂,你看书多,农夫与蛇看过没有?”蛤蟆一副老师的样子。保洛牢骚更大,“比就是比看谁在前面,这下可好……”茂军对大家说,“别急,他们走不远,如果我判断不错,他们还得在前面等咱,”说着,拍了拍密封船,“他们没这玩意儿……”
  下午三点,一切收拾停当,上船下漂。从卡岗以下,水路尚好,漂了二十多公里的缓水。这里已进入横断山脉,故两岸多高山峻岭,尽是峡谷,山上长满了树木,已和青藏高原截然不同。漂了三个多小时以后,水势渐渐险恶起来,跌水增多。六点多,又遇到一个大跌水,我们的船从中间顺流而下。刚开始,是几个不开花的大浪,船随浪一起一伏,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开花大浪,船被掀起来,几乎垂直,就在这时,又从侧面涌起一个大浪,向船横打过来,一下子把船打翻,七人纷纷落水,只有王殿明在六人筏上幸免。还好,下边只有几个小滩,问题不大,七个人在短时间内都抓住了船。漂流时如遇翻船,原则上是强调人不离船,落水后,一定要想办法抓船,因为船本身就是一个大的救生物体,只要抓紧,过了险滩就安全了。我落水时,被船倒扣在船下,往上出不来,复又潜入水下一会儿才露出水面,但抓的船绳已断,幸好,抓住密封船的保洛扔给我一个轮胎。这时,红林从船头爬上倒扣的船上,小霍从密封船也爬到104上,互相拉,才把保洛、蛤蟆、茂军拉上船。但建生、张军还在水里,如果此时再遇险滩,后果将不堪设想,情况非常危急。“火速靠岸!”红林高声喊道,大家用力划,但无济于事,建生和张军几次用嘴咬住绳子往岸上游,试图将船拉上岸,但都没成功,张军弃船游上岸。后遇一回水,方才靠岸,把船翻过来。大家又累又冷,决定不走了,划到西藏一岸休息,物资丢失不少,帐篷、食品等。
  入夜,极冷,在江边的沙地上露天休息。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早九点多钟,也没吃饭,匆匆出发。水越走越凶,险滩跌水一个接一个,没有喘气的机会。正行间,看不到前边的江面了,根据经验推断,这又是一个大跌水,但不知有多大。茂军和建生站起来观察,已经离跌水二十来米了,但仍看不见跌下去的水卷起的浪花,只听见巨大的水声。不好,这是一个很大的跌水。“船尾朝前!”茂军大喊,红林、张军、哈蟆火速倒拨船头,刚调好,已到跟前,只见这个跌水有七、八米,下面的大浪排山倒海,一排连一排,浪头足有六、七米高。此时,船顺流而下,刚跌下去,密封船和六人筏被大浪掀起,两船相互碰撞着,一齐飞向高空,104船随即被大浪吞没,只觉的天昏地暗,被大浪打的头晕耳鸣,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困难。我右手抓船绳,左手横握桨,就听“咔嚓”一声,桨被打断,蛤蟆的眼镜被打烂。等船冲出浪区时,满满的一船水,只觉的喘不上气来。赶紧清点人数,没少。蛤蟆又开始幽默了,“乖乖,遇上高手了,一蹬台,没咱还手的份儿,尽是人家的,叫打的晕头转向,气都上不来……”
  十一点半左右,船顺着峡谷刚拐过一个湾,就看到岸上有几个人高喊,“快停船!不能下,前面危险!”一看,是川队那六人,但为时已晚,船停不住了,下面是一连三个大跌水形成的巨滩,只见一片巨浪铺天盖地迎头砸来,我们赶紧倒拨船头,冲下了第一个跌水,船被浪全淹没了,只感觉在水中一片昏暗,快速的向下冲,后“唿——”的一下,船又从水里钻出来,好象一片树叶,川队的队员在岸上看的口瞪目呆。紧接着是第二个跌水,下去后倒卷的浪比上一个更大,几乎把船打的侧翻过去,猛的一下把我从船里甩了出来,就当船快要翻时,从右边又掀来一个浪,把船打正过来,我已落水,抓不住船绳,紧紧抱着防浪圈,下面接着又是险滩,万分危急,这时,蛤蟆赶忙过来伸手用力将我拉上船。刚上去,船已到第三个大跌水,大浪过后,只见下面一连四、五个跌水,遍布江面,漆黑的明、暗礁,犹如一把把利剑,从江底斜伸出来,直刺蓝天,跟着是一个急转弯,不知下面水情如何。不能再冲了,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火速靠岸!”大家用力拼命划,刚刚将船划入江左岸一小回水时,离下面的跌水仅剩四、五十米了,真是惊心动魄!
大家上了岸,把衣服脱光,在大石头上晾晒。红林与建生、王殿明去前面看地形,川队的王岩、老孔向我们这跑过来。蛤蟆见状,说到,“老茂,被你言中了。”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王岩、老孔过来后,先拥抱,显的较为激动,下来王岩做情况说明,老孔是他们认为与我队关系不错,所以让他也陪着王岩,好说话。王岩说,“我们只剩一条船了,所以这一系列滩不敢硬闯,如果翻了船被水冲走,就没法再漂了,非困到这里不可,昨天晚上到这,一直在等你们,看你们来了下一步怎么办。”“你们把船抬过去接着漂,不用等我们。”蛤蟆说话了,“这里两岸全是绝壁,抬都没法抬。”王岩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对昨天的不辞而别抱有愧意。王岩又告诉我们,刚才我队冲过的几个滩,他们就是用绳子把船牵过来的,又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就没吃任何东西了。茂军说,我队有吃的,先吃饭,然后看看地形,再研究怎么过。
  我们爬上一高峭壁察看地形,此滩果然厉害。总共有五个跌水,一左一右的交叉着分布在江面上,明、暗礁到处都是,错综复杂,下去约半公里就是一个急转弯,看不见江水了,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此处两岸都是陡直的峭壁,怎么办?放单船必翻无疑,人员会出危险,只有放密封船,但其它船怎么办?此地不同卡岗,两岸尽是绝壁,人可以翻山,但抬船根本不可能,看来只能把船空放下去。先放什么船?放密封船,但一想又不行,密封船靠岸困难,岸上即使有人,也截不住。只有用一条空船与它连接,漂过跌水后,里面的人出来,上到敞船,再往岸边靠。还要提前派人先翻过山,看看地形,找一缓水区策应截船。苦苦思索了近一个小时,才靠虑好初步方案。
  赶忙返回停船处,时已过午,遂让王殿明先翻过山去看地形,选择截船位置。这里先做饭。一会儿,川队把船拖了过来,两队合在一起吃饭,还是张军做,川队饿的时间长,他们先吃。锅小人多,他们六人,我队七人,再加上王殿明,要做三锅才够。茂军和老孔到半山腰一山泉处去打水,不巧的很,回来时因岸上石头陡直,一脚没踩住,茂军摔到江底,正好砸在礁石上,桶也掉到江里,左腿、左臂血流如注,疼痛难忍。川队严柯、何平见状,急忙跑过来跳入江中,把老王拉上来,何平又回去找了点云南白药上了上。
  下午四点,王殿明看地形回来,据他讲,下面一拐过去是连续七、八道险滩,然后有一段缓水,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险滩。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漂法,茂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伙,同时征询川队的意见。此时已分不出两队的界限了,在这困境危重、前程叵测的情况下,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王岩激动的对茂军说,“老王,你说怎么漂吧,我们一定听指挥。”何平也说,“王队长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干。”大伙围在一起,共同商讨茂军的提意,很快达成共识。决定派出最强有力的队员上密封船闯滩,川队是王岩、杨斌,我队是雷建生、杨红林。但张军执意不下,并强调说,前天翻船时鞋丢了,光着脚没法上岸走路,只有让他上船,遂同意。这时一看表,已四点半了,时间不能耽误,先由红林、小霍和川队的严柯、何平带着绳子翻山过去,并约定七点半放船,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七点半之前进入截船位置。放船由郎保洛、王殿明担任。蛤蟆、茂军和川队孔志毅、周洪京在江边捆船,收拾两队物资,随后赶到截船位置。布置完毕,大家分头行动。
  五点半,我们几人将物资在六人筏上捆好,把口扎紧,马上翻山。茂军因腿有伤,行走十分困难,砍了根树枝,在孙志岭的搀扶下,行进缓慢。七点半,才翻至山顶,已来不及赶到截船地点了。八点,我们在山半腰看到红林等四人已到江边,十五分钟后,密封船拖着“前卫号”顺激流而下,过了最后一个跌水,只听“啪——啪——”两枪,这是红林放的,告诉船里的人,险滩已过,可以出来上“前卫号”,往岸边划船了。
  等我们下到江边,船已截住,但中间隔着一段绝壁,约五百米左右,他们在下面,只能喊话,双方相互看不见。严柯顺江游下去,建生、王岩、杨斌把他接到“前卫号”上,四人做好准备,截我队的104和六人筏,张军在密封船上待命。近九点,104和六人筏漂下来了,先在我们眼前的江心回流中旋转了一会儿,但我们没有船,所以只能眼看着没办法,过了一会儿,船冲下去了。“前卫号”在下面拦截,出击时间稍慢了点,104、六人筏顺急流而下,被冲走了。约十分钟后,建生及川队王岩、杨斌、严柯驾“前卫号”下去追船,我们在上面急的大喊“不能追!”但他们已顺急流而下,转过一个弯就无了踪影。此时,天已快黑,下面水情不明,追下去很危险。蛤蟆爬到绝壁上,与下面的张军说了几句话,得知,“前卫号”明天在下边江左岸等,密封船下去后,他们全力拦截。
  天黑下来,大家围坐在江边,商讨下一步行动。我队现在丢失两条船,只剩密封船,而川队也仅剩“前卫号”,两队十四人,必须要上岸一部分。“前卫号”下去追104不知能否追到,两队合漂,已在严酷的现实中形成。“前卫号”上川队三人,洛阳队一人,为平衡,密封船川队再上一人,我队三人,张军已在下面密封船上,经商定,川队孔志毅上,我队由身体素质较好的杨红林、霍学义上。划着火柴察看了一下地图,下去三十多公里,在江左四川一岸有个小村庄,叫叶巴,“前卫号”和密封船,不管找到找不到104等船,在此靠岸,等路上人。茂军、保洛、孙志岭和川队何平、周洪京,以及王殿明翻山至叶巴,在此与船队汇合。如果追上104了,一起上,追不上再作商议。
  是夜,没有吃的,也没有铺盖,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也没有了。十四个人被分成三段,“前卫号”在最下面拐过弯的江上,还不知停靠在何处,船上没有任何食品。张军与我们隔着峭壁在密封船上,也是没吃的,我们在最上面,只有一包方便面,大伙一人一口分着吃了。
  晚上,在山上拾了许多干柴,在江边点着,大伙就坐在石头上,相互靠着进入了梦乡,太累了。我一夜没睡,一则腿痛,二则想着下一步的漂流……
  点了一夜火,直到天亮。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由于船被冲走两条,一切物资损失殆尽,在江边的大石头下坐了一夜,点了一夜火,但还是冷的要命。早七点,大家先后醒,红林、老孔、小霍三人爬峭壁到密封船那去,大家拥抱暂别,约定在叶巴见。剩余的人翻山去叶巴,大家各奔行程。
  川队何平、周洪京与我们同行。何平,26岁,是攀钢工会的干部,中等身材,人较忠厚。周洪京是成都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官,25岁,身材瘦小,很难想象他是解放军陆军军官学校的教官。我们先是沿江略走了一段,然后上山。此处是峡谷,山高陡峭,一般的山海拔都在4000米左右,江水海拔近3000米。我的腿肿的老粗,甚疼,行走起来较困难,多亏蛤蟆、何平一路搀扶。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如羊肠,且陡直超过45度,行走起来,吃力之极。大家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颗粒未尽,均饥肠辘辘,四肢无力。后在半山腰遇一片野杏林,此杏较小,又苦又涩,摘了许多,以此充饥。就这样,在艰难中爬了一上午,一点多,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散落村子,叫洛格,隶属于白玉县盖玉区。村里的藏民均以惊异的目光审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看来他们极少与外界往来,找到队长,在一老乡家休息。这里的房子多用木头搭建,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前面没墙,是牲口的栖息地,蚊蝇成群,气味难以入鼻。一架木梯直通上层,是人居住、做饭、吃饭休息的地方,二层上头是个平台,晾晒着许多农作物和生活用品,整个房屋,被烟熏火燎的油黑油黑,房主用藏粑烙了几个饼,大家狼吞虎咽吃个净光,只是许多苍蝇也围着起哄。房东的女儿,约十五、六岁,自始至终在一旁观察着这一过程。她满身污垢,手脸脏兮兮的,已结成黑痂,但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不停的转动着,看着我们及发生的一切,生怕少点什么看不到。吃过饭,通过队长找了一个向导,往叶巴进发。临别时,我们与房东告别,他女儿则跑到平台上目送我们离去,她的大眼睛似乎没有刚才有神,流露出一丝失望,很快,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发出一种祈盼的亮光,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我想,她一定是在向往外面的世界,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下午两点半出发,继续爬山。山越来越高,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繁茂葱郁,上到山顶,放眼眺望,山河壮丽,气势雄伟。金沙江在峡谷中穿行,细如草绳,若大的险滩跌水,远远望去,只翻几朵白花,江两岸皆是险峻的大山,一座连一座,一排挨一排,几乎不见缝隙,在不断翻滚的云海中犹如万马奔腾,令人神往,使大家赞叹不已,祖国真伟大!
  下午六点,到达沙通,这个村比洛格稍大一点,由于村干布都不在家,马匹也找不到,只好继续赶路。沿着山上的崎岖小路,行走到晚上九点,才抵叶巴。往山下的江边望去,空无一人,也没看到船,是没下来?还是走了?说好在此碰头的,怎么会没人……大家议论着进了村。正好在村里碰到下午在江边接应漂流队的区委书记泽仁扎西,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
  泽仁扎西,不到四十岁,身材高大,非常结实,黑红的四方脸,棱角分明,显的异常有力。他告诉我们,漂流船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叶巴,“前卫号”今天上午十点截住密封船,共同下漂,找了一路,也没见104船和六人筏。书记在江边生火给他们做了点米饭,吃过后小休,由于没找到丢失的两条船,陆上人来了还是上不去,所以于五点多顺江下漂。并让书记转告我们翻山赶到巴塘会合。大伙听到此消息,不由心头一沉,尤其是我们,全部物资丢失一空,再加之无船,下一段怎么漂?川队损失也不小,他们的东西全在我们船上,这回也付之东流了。
  夜,十二点,在平台上六人打地铺而睡。
  

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早,吃过饭,泽仁扎西带路,一起向区里进发。从叶巴沿山而下,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顺河而行,约两个多小时,到达盖玉区。区所在地很小,碧蓝的河水从镇子中间穿过,四周全是山,这条河水象海一样,碧蓝碧蓝。镇子里有邮局、商店等。泽仁扎西去给我们联系明天用的马匹,队员们则在区干部周勇家休息、吃饭,小周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们。
  下午,与何平、蛤蟆、周洪京到邮局向巴塘发了封电报,说明目前之处境,后又到商店买了点生活用品,回到住地,与王殿明、蛤蟆等到小河边洗澡,自离开玉树就没洗过了,但此河水冷冰冰的,水凉刺骨。
  吃过晚饭,书记回来了,只找到两匹马,明天伤员可先用,他已通知沙马乡,让他们准备牲口,明天晚上抵达后,即可解决此问题。书记告辞后,与何平交换意见。这几天在白玉以下江段的漂流,极其艰难,在川队最困难的时候,洛阳队无私的援助了他们,为此,洛阳队损失严重,两条船无下落,全部物资、器材殆尽,使下来的漂流陷入困境,无法进行。茂军希望到巴塘后,何平能实事求是的向川队指挥部领导汇报、反映情况,能反过来帮助洛阳队一下,借给我们两条船,以便继续漂流。何平满口答应,并保证“借船给你们根本不是问题,没有你们的帮助,这一段我们怎么能过来?你就放心吧。”
  晚,十二时,休息。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早,吃过饭,与书记、小周等人合影留念,并依依告别。十点出发,茂军因腿摔坏,骑了一匹马,另一匹驮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从此地到巴塘,还有一百四十多公里,第一站先到沙马乡。临行时,问书记到沙马有多远,泽仁扎西笑了,“路上查电线杆,一共532根。”
  山路崎岖,坎坷不平,但沿着小河溯流而上,树木郁郁葱葱,不时遇上一片片各色野花,五彩缤纷,境致极悠雅。近午,到213根电线杆,就在小河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吃饭,是昨晚准备的干粮。后继续赶路,茂军下马,由王殿明、周洪京骑。
  晚八点,抵沙马乡,这是盖玉区最南边的一个乡了,再往南,翻过一架大山就进入巴塘界了。从这里一位乡干部处得知,他接区里电话通知,漂流队出事了,八人中有一人脱险上岸,其余七人下落不明。大家听后,震动至极,尽管今年来漂流,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能会有牺牲,但一次就七个人不见了,这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乡干部告诉我们,区里通知,脱险这一人随后赶到。其他队员都进村休息了,茂军在村头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向远处的来路上张望,等着这个脱险归来的人,会是谁呢?
  十点多,只见远处小道上有两匹马急驰而来,及近,定睛一看,身后斜背冲锋枪的是区人武部干事,另一人是霍学义,小霍也同时看见了茂军,双腿一夹,紧跑几步,飞身下马,高喊着“茂军——”两人快步迎头相走,及至跟前,紧紧拥抱,随后,小霍“卟嗵”一声,跪下大哭起来,茂军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尉,“小霍,别激动,慢慢说。”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二十七号下午五点多,刚离开叶巴不到十分钟,船就翻了,他们七人全部遇难,密封船也烂了……”通过小霍的讲述得知,二十七日下午五点多,他们告别了泽仁扎西下漂,“前卫号”拖着密封船,建生、王岩、杨斌、严柯四人在“前卫号”上,红林、张军、孔志毅、小霍在密封船里,几分钟后,小霍觉的头晕,在密封船里憋的慌,就出来爬到“前卫号”上,船拐了两道弯,遇上一特大险滩,“前卫号”一下子就翻了,船上的五个人都落入江中,小霍落水后没抓住船,被大浪冲向激流的左侧,他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向左岸游,后摸着江底的石头,才挣扎着上了四川一岸。上岸后,他看到“前卫号”和密封船还在滩头没出来,被巨大的卷皮浪打的一直在翻滚,此时,密封船已破裂,他们七人一个也没见到露头,后来两条船被急流冲了下去。他在江边一直等到天快黑,一直不停的喊着几个人的名字,但再也没有任何回音,据此,他判断七人全部遇难。看看天将黑,就向山顶爬去,江两岸全是峭壁,落水后衣、裤、鞋等全被急流冲走,光着脚攀蹬尖石厉岩,身上,脚上鲜血淋淋。等爬到山顶,已到半夜,没有路,也不知方向,就近找了一个小山洞欲在此暂歇一夜,谁知,后半夜,有几只狼围着不走,嗷嗷叫,可能是占了狼窝,小霍也不敢睡了,找了根树棍往外捅,直对峙到天将亮,狼才退去。天大亮后,小霍凭感觉朝叶巴方向走,没鞋,山上多荆棘,两脚底板被扎上百根刺,但也顾不的许多了。走了一天,没见一个人,天将黑,终于到了叶巴,刚进村,妇女吓的直叫,因小霍全身上下仅剩一小裤头,如同野人。后村干部把他安置下来,找了衣服、鞋子,做饭。又告诉他,我们上午才离开叶巴。小霍在叶巴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村干部找了匹马,把他送到区里。到盖玉时,已过午,他见到区委书记泽仁扎西,书记赶紧向县里做了汇报,同时通知沙马乡,让我们等小霍,吃过饭,下午,让区人武部一干事送他到沙马。
  这时,众乡亲及干部们围上来,纷纷劝尉,后拉着小霍回到乡公所休息。茂军则在村头的小河边,来回踱步,心乱如麻。红宝、建生、张军这三人熟悉的面孔不断的闪现,你们真的遇难了吗?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又想着眼下所处的困境,想着可能发生的一切,想着后事的料理以及下来的行动……
  晚,吃不进饭,十二点,乡干部安排我们休息,坐在地铺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蛤蟆起来几次,劝早点睡,但毫无睡意,反复思考着,通宵达旦。


七月三十日  星期三
  早,天阴沉沉的,细雨菲菲。吃过饭,约十点,乡里的干部给我们每人找了一匹马,从这里翻山走四十多公里,是巴塘的莫西林场,已与巴塘县政府联系过,他们届时派车在莫西林场等我们。告别了众乡亲及乡干部,在匆忙中出发了。
  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马不停蹄的行进着,这一带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越往山顶走,雨下的越大,大家的衣服都淋的湿个透,冻的直打哆嗦。中午,停在几棵大树下,捡了些干枝点着,一边烤衣服,一边吃了点东西。因都没骑过马,所以,屁股都磨烂了,一边一块,直流黄油,生疼。九十多里路,翻一座大山,于下午六点多抵达巴塘莫西林场。县法院的一辆吉普车在此等候,王茂军给川队指挥部挂了个电话,是李辑光副指挥接的,茂军把两队目前的现状。向他进行了通报。由于车小,上不了那么多人,故茂军、小霍和川队的何平、周洪京坐车先下去,蛤蟆、保洛、王殿明住在林场,次日再回。王殿明遂大骂川队。
  从林场到县城七十二公里,两个多小时抵达。县里的主要领导迎接我们到县委招待所住下,记者们围着小霍问情况,进行采访,茂军在这与先期从直门达到的刘平安会合。平安介绍了从洛阳来的日报记者,徐晓帆、李仁伟,通过交谈,都是间接朋友,晓帆与我的同学“老庄”都是地委院的,他哥和建生都是六中同学,仁伟家住市公安局,和市直机关的子弟都很熟。同行的还有我的电大同学忻洪雷、家里指挥部派来接应送物资的安小波、秦晓敏。小波一见就紧紧拥抱,流下了热泪,多日的分别,显的很激动。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熟人,心情略好点。上楼到房间后,立即起草电文,让刘平安到对面的邮局,发给洛阳后方指挥部,除了说明情况外,另嘱其火速购船,以备再漂。
  吃了晚饭,县里的主要领导十几人来看望,并送了许多慰问品。白玉县的陈县长也来了,他沉默多时无语,临别时,紧紧拉住我的手,沉痛的说:“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我心想,这怎么能怨他们呢?
  晚上,看信与报到后半夜,四点多,才休息。
  

七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上午,十点起,到邮局给洛阳指挥部挂个长途电话。后秦晓敏、赵新安、朱梅林老师及小胡从江边回来,他们是前天到江边接我们的。又一次见面,大家很高兴,但红林等人生死不明,又让这难后重逢有一些苦涩,必竟少了三个弟兄,相互慰勉了几句。
  下午,又给洛阳挂一电话,交待对失踪三人家里要做的工作。四点,保洛、蛤蟆、王殿明他们三人从莫西林场下来。
  晚上,大家在一起聚谈,心情都很沉重,很久不能入睡。我一直不相信,这七人会都遇难。


9#
发表于 2007-10-14 20:19 | 只看该作者

 

 哦~~太长了,没有信心看完,只看了一点点,有时间再看,挺耐看的,写的不错!顶!

 

10#
发表于 2007-10-14 21:04 | 只看该作者
一次看不完,我慢慢看吧.
11#
发表于 2007-10-14 20:48 | 只看该作者
原文由 [B]龙腾[/B] 发表: 八月一日  星期五
  早,七点半起床,吃过饭,分配任务,孙志岭、秦晓敏、赵新安及王殿明几人到拉娃滩,去察看从上游漂下来的“前卫号”和密封船,洛阳日报的记者李仁伟同行,并协助拍照。保洛、刘平安与川队何平以及县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到竹笆笼附近江面上看冲下来的尸体,茂军、小波留守,一是等洛阳方面的电话、电报,二是等甘孜州武警部队来人,要与川队指挥部共商沿江搜寻之事。
  上午,抽空到县医院看腿,骨头没大事,只是骨质因撞击而损伤,几天了,已形成死结。
  下午,江边搜索分队来电话,说在西藏一岸发现雷建生,等至天黑,再也没消息了。
  吃过晚饭,甘孜州公安处、武警支队来慰问,并捐赠500元钱。后与川队副指挥李辑光,同部队首长共同研究了搜寻方案。
  晚十点,保洛他们从江边回来,一天看了三俱尸体均否认了。


八月二日  星期六
  又等了一天,仍旧是没有什么消息,大家心里都非常难过。下午,天又下开雨了,我刚躺到床上,王殿明急冲冲的跑进来,把我叫起,讲他到拉洼滩了解的情况。他的包找到了,但是已经烂了,包里的东西被川队及藏民们瓜分了,让我给他写份证明材料,他准备告川队。
  下午四点多,蛤蟆他们也从拉洼滩回来,讲了船的情况,我们在一块经过分析,认为密封船里的三人红林、张军、孔志毅危险最大,甚至可能已经遇难了,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气氛极沉闷。
  五点多,王茂建、何立迎从洛阳赶到巴塘,他们送来一条新104船。
  是夜,相互之间询问情况,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凌晨一点多才休息。
  

八月三日  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天,招待所两顿饭,吃过饭,茂建、老何、平安等又去竹笆笼搜察尸体。
  又是一天没消息,急死人了。在叶巴搜索的武警部队也没任何消息。
  吃过晚饭,茂建、老何等从江边回来,仍无任何情况,茂建由于次日要回洛,我们就一些具体问题谈了一夜,后他让我执笔代表全队,给后方指挥部的弟兄们写封信,以鼓舞他们的工作干劲。赵新安也提出要回洛阳,乃好言劝之,力挽其留下,但无效,准其回,后提笔写信。
  诸位弟兄:
  我在四川巴塘给你们写信,以表示前方弟兄们对你们在家的极积活动的感激之情。
  两个多月以来,我们是一直在紧张的漂流中生活,每天和急流险滩、跌水暗礁打交道,晚上自己做饭、烘烤衣服,只能休息几个小时,疲劳之甚,艰苦之极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进入金沙江以来,危险日益剧增,翻船落水乃家常便饭,但是我们全体队员仍信心充足,情续乐观。
  你们在后方,为了前方能成功的漂流长江,做了大量的工作,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们在默默的工作,是无名英雄,做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有抱负、有血气,你们都无愧于此称号,望你们紧密团结,再接再励,共同奋斗,努力工作,我前方弟兄感到莫大快慰,死而无撼。
  弟兄们,历史的进程发展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大家的作为,无愧于这个年代,我们将在全国的同龄人中树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使他们在这个身影上看到民族的希望。我们无愧于生我养我的中华民族,我们将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努力奋斗吧!
                             漂流队全体队员
  早六点,休息。


八月四日  星期一
  早七点,茂建、新安返洛,我们仍在巴塘等消息。
  巴塘,是川西一个较大的县,隔金沙江与西藏芒康相望,三面环山,海拔3000米,沿金沙江是一大冲积平川,气候相对温暖,庄稼茂盛,且苹果颇多,被誉为“小江南”。一九三六年,红二方面军长征曾路过此地,川藏南线由此过金沙江进藏。
  吃过晚饭,平安、老何等从竹笆笼江边回来,仍没发现情况。由于物资全部损失,加之从玉树出发以来就没给队员发过零用钱,大家此时都已十分拮据,身无分文,但现在又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几经斟酌,狠狠心,给每人发五元钱,买点牙膏、肥皂、烟等生活零星用品。老何将发给他的五元钱,一古脑买了四瓶酒,于蛤蟆对饮开来。
  

八月五日  星期二
  睡了一上午,十一点起床,吃过午饭,邮局来喊我接长途电话,是从成都打来的。洛阳市政府慰问团,由市政府副秘书长权维信带队,专程从洛阳赶到成都,权秘书长首先向我转达洛阳市政府及人民对队员的问候,又询问了现状及下一步的打算,我逐一答之。打完电话,随之给盖玉区发了封电报转建生,询问情况。
  吃过晚饭,大家到城外的河边洗澡。盛夏巴塘,天较炎热,沿着田埂小路,来到小河边,岸上杨柳,随风摇曳,河水清澈见底,但冰凉刺骨,此番景象,使人难以相信这是高原。从河边回来后,接建生回电,“我于八月二日到盖玉,暂留下协助找人,西藏岸发现三人,待弄清后电告。”川队也接到盖玉区来电,称“东、西两岸各发现三人,”至此,其余六人已全部有下落。大家奔走相告,川、洛两队之队员相互道贺,整个招待所沸腾了。有的队员上街买了酒,大家畅饮开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两点多才罢休。
  我仍有预感,红林等三人凶多吉少。晓帆来问是否往洛阳发消息,我说等等看,待确实弄清楚了再说。
  

八月六日  星期三
  早,十点多起,吃过午饭,只等搜索小分队找人。
  下午五点,成都保险公司给我们送了一箱礼品,并告诉我们,西藏一岸的三人已送到盖玉,有我队两人。我赶快找到川队副指挥李辑光核实,他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三人八号到巴塘,但是哪三人就不知道了。
  晚饭后,蛤蟆肚子疼,遂陪他到县医院看了看。
  晚九点,搜索小分队从盖玉发来电报,“西藏岸三人已于四时抵盖玉,是川队的王岩、杨斌、严柯,近日抵巴塘。”九点半,洛阳日报记者徐晓帆来采访,十点半,四川日报记者戴善奎也来了,大家在一起聊开了。
  半夜十二点,蛤蟆肚子疼痛难忍,遂送至县城南六、七公里的川藏兵站部的171医院,开了点药,回。


八月七日  星期四
  早饭后,孙志岭肚子疼的厉害,我去川队要了一台车,平安、小波送蛤蟆到171医院,住院观察治疗。
  午饭后,一下午仍没有什么新消息。遇到川队何平,他告诉我,川队在重庆做了两条密封船,明、后两天就可运抵巴塘。我说,能借给我队一条吗?他说,问题不大,都知道在卡岗以下你们帮助过我们,借条船给你们,应再情理之中。并答应找领导说,让我也去找领导说说。
  晚上,县委罗书记来告诉我,明天上午到莫西林场接从盖玉回来的队员。
  一时,休息。
  

八月八日  星期五
  早,吃过饭,在招待所门口等车,九点四十出发,与保洛、晓帆、仁伟同坐一辆北京吉普,十一点多到莫西林场。
  吃过午饭,又开车到公路尽头,然后又步行往树林里走了一段。两点五十一分,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铃铛响声,建生、王岩、杨斌、严柯及搜索小分队一行十余人,策马从林间走出。人们迎上去,建生与我等紧紧拥抱、握手后,我详细问起翻船之细情。建生极冷静、沉稳,没有小霍那样过多的激动及声色描述。“离开叶巴约十几分钟,碰一险滩,这个滩还没有咱们上面遇到的滩大,可能是“前卫号”和密封船连接不当,两船相互制约,结果都翻了。落水后我紧抓船绳,但是不行,在浪里被压在水下,一直露不出头,快憋不住气了,我想这不行,就松开船绳,急流一下就把我冲出老远,后拼力往上游,才浮出水面,我看江右西藏一岸,地势较平缓,有庄稼,就游上去,在西藏上岸。”这和我们在巴塘分析的情况差不多,问题出在两船的连接上。密封船是用四个大的气圈粘接而成的,每个直径约30公分左右,四个摞起来再加底和顶,有一米三,但是圈与圈之间的粘接却很窄,不超过5公分,所以,在用敞船拉着它漂流的时候,绳子一定要竖着捆,与粘接的缝成垂直交叉,不能横着捆,否则绳子就和沾接逢成一个方向,这样,在大浪的冲击力作用下,绳子会象一把锯,很快就把粘接缝拉开,使船破裂、解体。这是一,第二,用敞船拖的时候,一定要把绳留长一点,要留有一定的距离,这样,在冲滩时,不相互影响,密封船翻了,不会牵连敞船,同样,敞船翻了,不影响密封船。而这次出事,恰恰在这两点上都连接错了,这是血的教训啊!我们和建生综合了翻船、连接、及在拉洼滩实地看船破裂的情况,进行了检讨。“如果那天这两条船都是单放,就不会出事。”建生继续说,“从后来上岸的情况看,小霍最先上,所以他能及时赶回叶巴,王岩、杨斌、严柯三人其次,但水流速极快,就一会儿,已冲过一道弯,及至他们在江左四川上岸后,已和叶巴间隔着几个绝壁了,他们在四川一岸徘徊了两天,没找到出路,饿的吃草、蝌蚪等,后看到西藏一岸有庄稼、人烟,又游过来才找到人。前几天所谓在江东、江西各发现三人,其实还是他们仨。我最后上岸,比他们更往下,但我选择对了,头一夜,没见到人,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就见到了人,脱离了困境。”“红宝他们看到没?”“在水里浪那么大,是什么也看不见,等上岸后,我也是在江边看、喊,一直到天黑也没见到任何人。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能遇到人了。”大家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川队的人在一起,互相拥抱,王岩、杨斌、严柯也和我们拥抱了一下,李指挥则抱住队员失声痛哭起来,颇动感情,记者们在树林中又是拍照,又是录相,忙成一团。亲热过后,乘车前往县城,六点多抵巴塘,欢迎的人群拥挤在县委门口,场面很是热烈。
  晚饭后,陪建生去洗澡。九点,老戴来采访建生,随后,成都保险公司又来小坐。
  后半夜,两点多才休息。


八月九日  星期六
  早饭后,小霍、老何骑马去拉洼滩把我们的破船拉回来,我与建生、小波、平安到171医院去看望孙志岭。这所医院是总后勤部川藏兵站部设在川藏线上的一所医院,四川雅江以西、西藏邦达以东的官兵,均在此就医,规模较大。院部设在巴塘县城以南约六、七公里处,院子很大,全是木质结构,看的出来年数已不少了,院中有许多苹果树,硕果累累,将枝头压的几乎挨着地。听说该院要撤,故全院没有几个人,蛤蟆一个人占据着一栋大楼,护理他的是一位姓白的女护士,二十出头,拿来一个笔记本,非要让我们签名,蛤蟆不知所措。十点多,老罗开车来医院,我们嘱其静心养病,后乘川队车回去。
  中午,接茂建来电,得知八日到洛,询问红林、张军二人下落。起草回电,告之现状,让小波去邮局发报。
  晚饭后,到晓帆住处,与他和仁伟等人畅谈通宵。
  

八月十日  星期日
  今天两顿饭,上午十点吃过饭后,回到宿舍休息。川队余参谋来,商谈合漂之事,并让我找他们领导谈谈。余参谋走后,我与建生商量了一下,洛阳队经叶巴翻船之后,物资损失殆尽,三条船全部损坏,全队经费还有两千元。虽然后方指挥部于八月二日送来一条104船,但是再漂,一条船是不行的,一但出事,将寸步难行。茂建返回时,曾嘱其回洛后速到上海订购密封船,但没有二十天时间是不行的。这样,一个紧迫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如果川队开漂,我们怎么办?尤其是没有密封船,他们有,会借给我们吗?所以要借力,看看川队上层的反应如何。遂到川队指挥部找李辑光副指挥,朱剑章参谋长先谈借船一事,李指挥很客气,说船还没到,就是到了,还要试漂,看看行能怎么样再说。对于合作漂流,他们基本上没有意见,但要等省里来人汇报之后再定。遂告辞。
  下午四时吃过饭,与建生、平安、小波等步行到171医院看孙志岭,他还在观察,没找到原因,但已经不疼了。
  晚上回来后,又在晓帆住处畅谈至后半夜四点。
  

八月十一日  星期一
  吃过早饭,平安、小波到171接蛤蟆出院,我与保洛去书店买书,但不上班。
  午饭时孙志岭从医院回来,大家很高兴。
  晚饭后大家到河边去洗澡。回来后,在平台上与川报记者戴善奎、赵坚等人谈漂流之事。从县委得知,美国队将于十八日抵巴塘。队员们听后,心急如焚,川队大多数队员也是如此,均认为不能在此久等。
  夜,议论到三点多,休息。


八月十二日  星期二
  早,川队开会,通知王茂军与保洛参加。川队全部人员到场,连记者在内,有六十多人。李辑光宣布了指挥部的决定:
  1.同意洛阳队加入中科队,合作漂流,“洛阳队”称号取消,可保留一条“洛阳”号船。
  2.为赶时间,抢在美国队前面,决定分漂。
  一组,川队四人(王岩、严柯、兰为可、杨忻)洛阳队一人,从巴塘甲英下水,漂至巴塘昌波河口,共110公里。
  二组,川队四人(何平、冯春、李大放、杨勇)洛阳队一人,从德荣日雨下水,漂至云南奔子栏,共90余公里。然后汇合,共同漂至云南石鼓,以决战虎跳峡。
  3.接应队员,分五个组。
  会开完后,分组讨论,茂军、保洛回队向队员们传达会议内容,并决定,建生上甲英一组,茂军下日雨一组。余人参加接应组行动。大家听后,都不太高兴,乃与建生力劝,不管怎样,先漂起来,等我们密封船来了再说。保洛一看上船没有他,就嚷嚷着要小霍和他一道乘104下漂,小霍响应不积极,后来他也就没劲了。
  开完会,到何平组商讨行动,何平见到我,很是高兴,大家一起在江上患难,感情随之加深。正谈间,朱剑章参谋长来找我,说是李辑光副指挥找我去谈几个问题,旋至,见到李指挥,他谈了三点:一、上船队员必须三同意,即本人、家属、单位。二、人员不能过多,(指接应人员)三、要合作到底。遂一一作答,一、本人同意没问题,但要家属、单位同意不现实,马上开漂了,哪有时间回洛办理后两项,故不成立。二、我队一直以精干而行,除上船两人外,还有六人,不算多。三、合作是双方面的事,只要对方有诚意,我们没问题。李指挥对我的回答,未置可否。为表示诚意,我把我队仅有的两千元交给他,以统一使用。
  午饭后,正在休息,县办公室主人来找我,县里为漂流队捐款八千余元,口除失踪三人三千以及购物外,还剩四千元,考虑到我队是自发性质,全部捐给洛阳队,遂代表全队,表示无限的感谢。
  晚饭后,照常到河边洗澡,回来后,听川队的人讲,下午省里来电话,令原地待命,原计划取消,听说是胡启李的指示。两队上下,包括记者们在内,一致都很气愤,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议论着,直至深夜二点多。
  

八月十三日  星期三
  早,九点半起,与小波到书店买书。
  午休起来后,遇到川队接应人员,正在忙着搬运物资,见到我后很吃惊,“王队长,你们还不动,中科队已经开漂了!”“什么时候?”“一早就出发到江边了,你不知道?”头轰的一下,血往上涌,马上去找李辑光副指挥,不在,朱剑章参谋长在,先耐着性子听说,他讲了三点:1.明天计划取消;2.我队上船队员换下不能上;3.四川省委通知不准管我队;4.我队的行动要待洛阳方面来人再说。听后,非常生气,质问朱参谋长:昨天开会定的事情为什么说变就变?这么大的计划变更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我如果不来询问不是还被蒙在鼓里吗?卡岗以下江段,在你们困难时,我们无条件的多次帮助你们渡过难关,现在我队有一定困难,你们反而附加那么多条件,但最后还是坐视不救,你们还有点良心吗?朱参谋长被我问的满脸通红,无言以答,只是反复强调,这是上级的意思,与他无关,他只能执行。最后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朱参谋长,我们的目的并无二致,我们共同的对手是美国人,可千万别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遂愤而离去。
  回到宿舍,我将川队的变更告诉大家,队员们气愤至极,纷纷嚷嚷,“不和他们合,自己干!”“咱们明天就开漂!”恰值朱梅林老师在,他将昨天下午中央胡启立办公室的来电抄件记录拿给我们看,其中三点:1.肯定成绩,以便再战,在国内外影响颇大(法新社、路透社等外电均有报道);2.总结教训,保证安全,对于民间个人或几个人的组织劝其解散;3.通知海军、交通部在虎跳峡、老君滩等处提供交通设备。
  晚上,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举行盛大宴会,宴请两队,并把捐款交给我队,然后宾主纷纷祝酒,又找了一些文艺团体,穿着民族节日盛装,翩翩起舞。我想到红宝、张军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川队又陡然起变,心情极烦燥,无心喝酒,乃推杯上楼,草写数语,以表此刻心情:
            为振大江笑腐庸,     轻舟力战博人生。
            群朋宴上举杯时,     壮士无音去无踪。
后建生上楼,看我心情不好,试图劝慰,我摆手“不用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我队经叶巴一战,物资、器材损失殆尽,三条船均烂,两个人失踪,虽后方及时送上一条104船,但密封船还没订做好,以下水路不明,仅有一条船是不行的,况且生活物资无法携带,另人员不整,孙志岭病刚愈尚待恢复,霍学义经叶巴翻船,至今精神还未调整过来,均不利上船,除茂军、建生、保洛外,其他人均不宜上,只能做地面工作。我昨天已与茂建通过电话,让其物色有牺牲精神的敢死队员,他已答应物色,待上海密封船制作完后,随船一同上来。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在巴塘坐等船只和人员,川队已先行而下漂,美国队在后紧追,哆哆逼人,察看地图,几经斟酌,决定让后方指挥部把船只和人员送往云南丽江,我们则从陆路赶至丽江,在虎跳峡与美国人和川队一决高低。空这一段以后再补漂,叶巴到巴塘段,川队也空着没漂,而且,他们还率先分漂。今年的漂流是否成功,在虎跳峡一战。建生完全同意我的想法,并商定留何立迎在巴塘,继续配合当地政府搜寻失踪三人的工作,其他队员马上准备转移。谁知我俩正商量间,何立迎吵吵嚷嚷的推着刘平安上楼来,一问,原来老何在楼下与川队的队员喝上劲了,刘平安怕老何喝多,拉他不让他喝,这一来扫了老何的酒兴,非拉着刘平安又打又骂,遂劝何,可就是不听,非要打,刘平安也不示弱,乃对何、刘二人喊到,“出去找个宽敞地方打,离这儿远点,别让川队听见看笑话!”二人遂下楼而去,建生对我说,这不妥当吧?我说,别管他,让他俩打去。这时考虑,让何立迎一人留巴塘不合适,他太贪杯,又没人束缚他,搞不好会误事的,还是让他随队走,遂商定刘平安留在巴塘找人。后建生不放心,何、刘二人,执意去找,就让小波和他同去。
  晚上,听他们回来说,何、刘二人在城外一玉米地里厮打,刘略占上风。
  

八月十四日  星期四
  早起,按计划大家分头行动,蛤蟆、平安联系车辆,小霍去邮局等电话,余人在家打装行包。
  中午,成都青年影协来了五个青年人,在一起留影。
  下午,收拾行装。
  晚饭后,大家到城外河边洗澡。回来后,洛阳市政府慰问团梁良及商老师车抵巴塘,权秘书长因年事已高,不能前来,留在成都,委托他二人前来。
  晚上,听他俩传达了市里的指示,主要是劝阻不要再漂了,安全返回洛阳。我们经过研究,决定原计划不变,继续漂流,但要注意安全。
  

八月十五日  星期五
  吃过早饭,川队的大部队行动了,他们是从德荣日雨下水,漂往云南石鼓的。我上午到邮局给洛阳挂长途,没打通。蛤蟆、平安继续联系车辆。
  午饭后小休,商老师、梁良又来了,反复劝说返洛,孜孜不倦。我也反复强调,坚持己见,并告之,现在回去了,最起码对不起死去的人。
  吃过晚饭,《四川青年》杂志记者万明来小坐。他中等个子,不到三十岁,带副眼镜,人很缅腆,看上去较瘦弱,做为中科队随队采访记者,那是很艰苦的,不难想象,他的毅力和体力,反差还是不小的。谈了一会儿,他好象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我说有什么尽管讲,他从包里取出一面小红旗,递给我,这是一面自己做的旗,和我们在此之前所受赠的锦旗相比,可以说是很差劲的,红旗的中间,用黄油漆写着“金沙雄风”几个不太工整的大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太不容易了,你们才是真正的探险者,我帮不了你们多大忙,只能表示我的敬意。”顿时,我感到了这面旗的重量,它是一种期望和信任!
  晚上看了一夜书,直至凌晨五点。

12#
发表于 2007-10-15 10:35 | 只看该作者

艰辛历程,磨出四勇三烈。
向洛阳队的勇士致敬

 

13#
发表于 2007-10-15 04:39 | 只看该作者

艰辛历程,
磨练勇士。
勇士的极限,
七人小分队,
磨出四勇三烈。
从源头到江尾,
生与死挑战。


向洛阳队的勇士致敬!

五.六个小时看完勇士的里程。

我的心在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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