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姚克明 于 2015-9-2 21:27 编辑
俺村也有一个抗战老兵
——写在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 夏廷献 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想到了俺村虽然很小（在县级地图上难以找到），也有一个抗战老兵，名叫夏海友。觉得他的“事儿”值得一说。 首先要说的是，夏海友是个文盲，但在退伍六七十年后，仍然记得在部队时学会的抗战歌曲——不是一两首而是十多首，这在健在抗战老兵中是不多见的。夏海友在年老体衰贫病交加时，曾打算到六十里外的南阳市区唱着这些抗战歌曲沿街乞讨……在族人劝助下才没有成行。 以下是夏海友随口能唱的部分抗战歌曲： 1、叫老乡，你快去把兵当！莫让鬼子打到咱家乡，你老婆孩子遭了殃，你老婆孩子遭了殃！你别说日本鬼子难过河，过了河你怎么样？你不出钱，他不当兵，想个法儿躲， 想个法儿跑。没人打仗亡了国，看你可咋着？ 2、只有铁，只有血，只有铁血可以救中国。兴我中华为东北，兴我中华为人民！风凄凄，雨切切，风水河水来，马上失东北，抵不住心头忍，忍不住心头恨。提醒，提醒，大家团结，努力杀！再杀！ 3、嗨嚎嗨，嗨嚎嗨！我们军民要合作，我们有的是血和汗。你在前面打，我在后面帮。 抬伤兵，送茶饭；挖战壕，送子弹。嗨嚎嗨，嗨嚎嗨！我们有的是血和汗！赶不走鬼子心不甘！（以下多次重复…… （经查证：此歌，名为《军民合作》舒模词曲） 4、枪口对外，齐步前进。不打老百姓，也不打自己人。 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枪口对外，永做自由人！齐步前进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 （经查证：此歌，名为《救国军歌》塞克词，冼星海曲） 5、枪在我们肩膀，血在我们胸膛。我们来捍卫祖国，我们争赴沙场，几乎死到战场。统一意志，集中力量，冲破山海关！观！观察了敌人的主张。保持杀身成仁的决心，发扬民族的荣光！呼口号：中华民族的唯一出路是对日抗战！ （ 经查证：此歌，名为《出操》满谦子作曲） 6、起来吧，起来吧！英勇的战士们。前进，前进！中华的光明。要前途光明，快走向革命，要在枪林弹雨中，夺回我们前进的光明。用我们鲜红的热血，换回我们的光明！ 7、红日照遍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豁（？），铁壁铜墙，抗日的烽火燃烧 在太行山上，燃烧在太行山上。听吧，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 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叫它在哪里灭亡，我们就叫他在哪里灭亡！ 我们兵强马壮，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把他们消灭在那里！ （ 经查证：此歌，名为《在太行山上》桂涛声词，冼星海曲） 8、中条山，高又高，飞机轰不动，大炮打不倒！敌人当它是墓场，我们拿它做城堡！ 9、战鼓咚咚响，战歌高声唱。拿起我们的炸弹刀枪，走出工厂田庄学堂，到前线去，到民族解放的战场。脚步合着脚步，背包靠着背包，我们的队伍广大强壮。全国人民武装起来，打倒汉奸走狗，枪口朝外响。收复失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旧世界的强盗杀光！ （ 经查证：此歌，名为《救亡进行曲》周钢鸣词，孙慎曲） 10、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再也不能忍受。亡国的条件我们决不能接受，中国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失守！同胞们，向前走，别退后，拿我们的血和肉，去拼掉敌人的头，牺 牲已到最后关头，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 经查证：此歌，名为《牺牲已到最后关头》麦新词，孟波曲） 11、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赶出境！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赶出境！不怕雨，不怕风，包后路，出奇兵，今天攻下一个村，明天夺回一座城，叫鬼子顾西不顾东，叫鬼子军阀不集中，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赶出境！两路夹攻才能打得赢，两路夹攻才能打得胜，把敌人赶出境！我们的旗子插遍东三省！ （ 经查证：此歌，名为《到敌人后方去》启海词，冼星海曲） 12、起来和鬼子们拼！前面有全国的正规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我们军民团结起来，看准了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 13、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看准了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 经查证：此歌，名为《大刀进行曲》麦新词曲） 14、我们都是神枪手，每颗子弹消灭一个仇敌；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它山高水又深；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着同志们的宿营地；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生长在这里，每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强占去，我们就和它拼到底！ （ 经查证：此歌，名为《游击队歌》贺绿汀词曲） 15、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词句略，即义勇军进行曲－－现在的国歌） （ 田汉词 聂耳曲 ） 16、岳飞《满江红》 怒发冲冠（词句略） （ 经查证：此歌，名为《满江红》岳飞词，杨荫柳传谱） 注：每首歌唱完后，均呼口号：团结起来！努力奋斗！打倒日本！ 夏海友演唱 夏廷群整理 2005年1月10日 夏海友在退伍几十年后，还能把以上这些大气磅礴、正气凛然、激情澎湃、鼓舞斗志的抗战歌曲唱下来，说明抗日歌曲对激起当时民众爱国热情投身抗战坚定信仰的作用很大。也说明当时抗日部队的思想文化教育相当成功。当时的艺术家们在国难当头时能够创作出以《国歌》为代表的大量合民心、聚民气、“接地气”的作品——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令人敬佩！ 其次要说的是，8年抗战，夏海友在张自忠所部一线连队出生入死战斗了7年多，1945年3月——再有6个月抗战就胜利了，他因外出侦查敌情返回时部队开拔失去联系只好回村务农……从此头顶“国民党老兵帽子”艰难地生活着…… 以下是夏海友2005年1月——10年前的自述： 一位抗日老兵的自述 我叫夏海友，今年86岁，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青华镇民金营夏庄人。 抗战胜利已经60年了，我作为一个抗日老兵，回顾抗战8年我参加了7年多战斗的九死一生经历，就像夜儿（昨天）一样。 我是民国27年（1938年）4月19岁时应征入伍的。当时听说日本打进了中国，又听说李宗仁的部队是抗日的，年初在台儿庄和日寇打了一仗。就在他们部队到湖北老河口征兵路过南阳时，我谁也没吭气（商量）就跑去当了兵，被分配在204团一营一连当战士。 我当兵不久，便跟随部队转到河南杞县，参加了两次战斗。 第一次。上级命令我们一连攻打黄河大堤上大王庙一支日军。连长命令我们散兵排开，进行攻击。我虽然是新兵，也和老兵一样冒着敌人的炮火，奋不顾身往前冲。看到日军大炮把我周围7名战士的四肢都炸断了，我没有犹豫，跟着老兵，继续前击，直到把日军打得在炮火掩护下偷偷逃跑。 第二次。我们摸营到贾寨，发现一个姑娘被日寇轮奸后砍断四肢死去，大家怒火冲天，决心消灭日寇，为姑娘报仇。恰在我放哨时，一个被日寇抓去当马夫逃出来的大汉，向我说了敌军情况：日军一个团住在村西边，有大炮和坦克。我马上向上峰报告，很快全师便向敌人发起了进攻。敌人退却后又增兵反攻。我们安营扎寨，挖战壕设障碍，阻挡日军坦克，有时还主动出击。相持了十几天，逼得敌人假放侦察气球逃跑，绕道百里开到开封以西。由于连续作战身体极度疲劳，待命时又躺在十分潮湿的战壕里，造成我浑身疼痛，一直到部队开到郑州休整后，才有所好转，但病根已经留下，成为终身疾病，时不时就发作。 民国27年（1938年）8月，我部调到信阳，在鸡公山展开游击战。一次，我们正在修工事，日寇突然袭来，正在指挥修工事的连长、排长当场阵亡。弟兄们怒不可遏，决心为首长报仇。月底，我们侦察到日寇有个骑兵连，要经过六轮车站附近的峡谷。我们便事先埋伏在峡谷两端。敌人进入“口袋”后，我们两端同时开火。日寇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拼命顽抗，我们越打越勇。两个钟头后，日寇一个连100多鬼子被我们全部消灭，只剩下了十几匹耷拉着头的战马。 民国29年（1940年）正月，部队开到湖北随县。18日，有情报说，日军要经过枣阳京山一带，令我部立即出发赶到京山。我们没有顾上吃早饭，跑了一天一夜赶到战略要地京山半腰，在又冷又饿又累的情况下，接二连三地奋力挖战壕修工事。天朦朦亮时，日寇过来了。我们一连埋伏在东边，三连埋伏在西边，两边同时开火。我连六名机枪手拼命扫射，其他人轮番投掷手榴弹，集中火力伏击，先后打退日寇六次进攻。日寇损失惨重，夜黑之后，匆匆逃离。直到这时，饿了两天的弟兄们才做点饭吃。刚吃完饭，副营长来说，营长齐子才阵亡，由他代理营长，令我连接替三连阵地。我们到三连阵地一看，遍地都是尸体和日军的罐头、皮鞋、草料。这才知道，三连120多名官兵与日军同归于尽了，惨烈之状，至今难忘。战斗结束后，连长命令我带两个弟兄沿着敌人来的方向搜索。我发现一家院外的树上拴着几匹东洋马，让两个弟兄去拉时，四个鬼子抬着一只从住户家抢来的大箱子从院子里出来。情急之下，我开枪打死了两个鬼子，其余两个张慌逃走。事后听说，我们离开不久，逃跑的鬼子带同伙来抓我们，因我们已经撤离，他们烧了几家民房，抬走了鬼子尸体。 民国29年（1940年）5月的一天，上级命令我部火速开到钟祥应战。当时天气炎热，因军需跟不上，换不上单衣，我们穿着棉衣棉裤跑步急行军，都热得浑身如洗。有的昏到在地，苏醒后爬起来再跑。团长说，快跑，先到的先打，后到的后打。从京山到钟祥80里，半天时间，弟兄们先后赶到，都上了火线。战场上，机枪步枪声，手榴弹炮弹爆炸声响成一片，震天动地，战斗打得特别激烈。由于地形复杂，日军的坦克开不过来，被我们打得死的死逃的逃。我军阵亡也不少，我连120多人只剩下了40多人。战斗结束，我才发现，我的棉袄被鬼子子弹穿了几个洞，我没有被打死，实属侥幸。战后，上司给我记了三等功。 这就是随枣战役的钟祥之战。随枣战役（注：也称枣宜战役），是军团长张自忠亲自指挥的。当时听说，日军计划在4月至5月，投入15万兵力，消灭第五战区主力，向天皇生日献礼。这次战役打得特别残酷，双方死伤都很惨重。听说，美国顾问团动员张自忠军长撤离，张军长决心以死战粉碎日军的美梦。张军长在战斗中身受八处枪伤为国捐躯。我在战后因病住到老百姓家，没有参加追悼会，听说，蒋介石在追悼会上也哭了。 大洪山战役后，我部经过休整，又打了一段游击战。其中一次，随县县大队把鬼子从麻皮镇引出，由我部迎头截击。我带着全班（我是班长）与部队一起，将鬼子打得死的死，逃的逃，再也不敢随便出来。后来部队奉命开到河南巩县、渑池一带驻防，并扩充兵员，训练新兵。我作为班长，训练新兵步伐、射击、投弹，还教唱歌。 民国31年（1942年），我部奉调山西中条山抗日根据地，凭借中条山的地理优势，不时出击消灭日军。这激起了日军的愤恨，调来大批部队，从北、东、南三面围剿我们（西面是黄河）。日寇用大批飞机大炮轮番轰炸，步步为营推进。敌强我弱，形势险恶，我们边打边撤，危机关头，当地老百姓送来了船只、木排，分批把我们渡过了黄河，使日军扑了空。由于我军是在仓促情况下分批渡河，事先没有说明练系方式，渡河后师长公秉藩失踪（整理者注：被日军俘获后叛变），各部联系不上。我在寻找部队时，碰上12军58团团长王树顶，便参加了他们的部队，在团部特务排当班长，做侦察工作。之后，部队辗转驻防偃城、叶县、襄县颖桥等地。 民国33年（1944年）4月，日军突然从四面围住我团，天上飞机来回盘旋扫射，地上大炮不停轰炸，我们困在寨内，外无援军，从清晨打到傍晚，子弹打完，人员伤亡三分之一。夜黑时，王团长命令挖开寨墙，突出重围，避免了全团覆灭。后来我们奉命经过郏县、宝丰、鲁山、南召，到镇平石佛寺驻防。 民国34年（1945年）3月，我部在邓县穰东大杨庄驻防时，已经升任副师长的王树顶派我出外侦察。我在执行侦察任务中，发现日军已经蹿入南阳城南陆营街，折回向部队报告时，部队已开往湖北老河口方向（我部以后到哪里去了，是被解放军解放了，还是开到台湾去了，至今我不知道），因为联络不上，便自动退伍回乡务农。这年秋天，日寇投降，抗日战争胜利结束。 我抗战7年，均在一线参加战斗，亲眼见到许多兄弟战死，我能活到今天，也是幸运。作为一个抗日老兵，深深感到：只有国家强盛，才能免遭外国侵略；只有江山稳固，百姓才能安生。 夏海友口述 夏廷群 记录整理 2005年1月10日 从以上“自述”中，可以看到夏海友一直战斗在一线，参加过大小无数次战斗，击毙过日本鬼子，并立过战功，作为那个时代的中国人——一个幸存者，献出了7年多的宝贵青春，尽了保卫国家的责任。晚年理应得到国家的适当照顾，但由于历史原因…… 再次要说的是，为夏海友记录整理“抗战歌曲”和“自述”的夏廷群，在2005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时，写了一篇“呼吁解决抗战老兵夏海友的生活待遇”的以下文章： 呼吁解决抗战老兵夏海友的生活待遇 张自忠是抗日民族英雄受到尊敬，国共领袖也已经握手了 张自忠所部的86岁抗日老兵夏海友拟唱抗日歌曲沿街乞讨 我叫夏廷群，是一名退休教师，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青华镇民金营夏庄人。 我们村86岁的抗日老兵夏海友生活非常艰难－－老伴病故、女儿出嫁、独子另过、体弱多病，打算到南阳市区的街道上唱抗日歌曲讨饭。 今年1月，夏海友口述，我整理了他的“回忆录”，他记忆中的抗日主要战斗，部队番号、领导人和战斗经历，经查阅有关资料，均是事实。 夏海友还能随口唱出激奋人心的抗日歌曲。 夏海友是个抗日老兵没有疑问－－村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1991年9月18日－－9·18事变60周年时，当地村委会曾经为夏海友写过一个证明材料，交当地民政部门，期望得到一点抚恤，但一直没有下文。 夏海友当兵时的军团长李宗仁得到了正确评价，他参加激烈战斗时的军长张自忠是抗日民族英雄。他这个普通老兵，86岁了，却因为失去了下地耕作能力，打算到城市去唱着抗日歌曲讨饭，这似乎于情理不合。 国民党部分军队抗日的事实，已经得到我党承认，并写入了历史。今年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夏海友作为中国人民的一分子，曾经同日本法西斯作过殊死的战斗，并立过战功。对于这样为数不多的国民党军抗日返乡务农老兵，我不清楚国家有没有这方面的优抚政策？即如没有“条文”性的政策，能不能采取临时性的生活补贴措施？ 我曾经托北京亲友给民政部、民革中央都发过挂号信，均无回声。 盼媒体呼吁一下，关注一下国民党军抗日返乡务农老兵晚年生活。 退休教师夏廷群 2005年5月15日 邮编：473000 电话：0377 66122225 地址：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青华镇民金营夏庄
夏廷群的这一“呼吁”，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后要说的是，抗战老兵夏海友已经在2010年8月一个秋夜——贫病交加中去世了，享年91岁——没有能等到给他发放生活补贴、纳入社保体系……“呼吁”解决其生活困难的夏廷群老师也在2013年8月去世了——在没有听到善待国民党抗战老兵消息的遗憾中去世了。 抗战胜利70周年之际，笔者把2005年时留存的以上材料“连缀成文”——以这种方式悼念俺村的抗战老兵夏海友以及好人夏廷群老师。 2015年9月3日——抗战胜利日，国家以大阅兵的隆重仪式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国共抗战老兵代表将参加阅兵典礼，少数老兵将乘坐军车驶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国家领导人的检阅。 夏海友、夏廷群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的吧。也许他们的灵魂相伴已经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就“坐”在观礼台的两个座位上。 2015年9月2日于北京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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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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