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情思fficeffice" />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 清明还未到,城市乡村就已感受到清明的气息。城墙河边,山间旷野,随处可见祭奠的人。燃烧的红烛,袅袅的香烟,与火一起跳舞的纸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寄托着人们的清明情思…… 在三舅母家 三舅母是个孤人。三舅母和侄儿住在安谷杜落村一个小院里。习惯上,我们把这个小院叫做三舅母家。 ffice:smarttags" />3月30日,三兄弟俩夫妇就从成都回到乐山,自然是为清明扫墓之事。第二天,我们一家,姐姐一家,三兄弟一家,三家六口,乘车到安谷。街上有我们的房子,是母亲在老房子的基础上主持修建的楼房。但多年前父母去世后,房子就已经易主。于是就去杜落村三舅母家。多年来我们和三舅母关系密切,原因在于三舅母对我们很好。小时候家穷,我曾被引给三舅母做儿。一次,我爬起来就往街上的家跑。三舅母在后面喊逮到。那时人小,在小河沟的坟边,大人的一杆大秤左边一拦右边一拦就把我拦下了。后来大概是看我看不家,让我回了街上。我参加工作到林业局时,三舅母还到处兑换全国粮票送我,全部是五斤的,有好几张…… 杜落村到了。三舅母在。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看上去比去年还好。我们都很高兴。三舅母眼泪花花地笑。三舅母所在小院是一个典型的农村砖木结构小院。是在原有的木结构小院基础上重修的。小院摆满铁树兰花。院子前后是很大的桔园菜地。我们把买来的苹果一份给表哥,一份给他的母亲——我们的二舅母。对三舅母,我们则是一家给一百元。令我们高兴的是,夹江的表妹和远在西昌的表妹夫也在。他们也是回来看三舅母和扫墓的。小时候,三舅母在夹江把表妹两兄妹一手一脚带大,很有感情。他们也是每年回来。看过三舅母,我们准备马上去扫墓,然后回乐山。三舅母要我们留下吃午饭,我们推辞,三舅母就很气的样子。我们答应留下,三舅母就松口气高兴起来。饭桌上,我们喝着老表泡的纯天然蜂蜜酒,摆些陈古八十年的龙门阵,不觉有些醺然。 二舅母和五表妹一家也过来了。堂屋坐不下,他们就在厨房摆了一桌,加上儿女孙辈,很有人气…… 泊滩堰 午饭之前,我们先来到泊滩堰。堰里清水长流,地里桔园青翠。堰边上有两座坟,一座是五姨娘的坟,一座是爸爸的坟。五姨娘的坟其实只是衣冠冢。五姨娘是家族中一个很前卫的女性,二三十年前就遗言把自己的骨灰撒在大佛脚下。家人照办后,还是在这里给她埋了个衣冠冢。五姨娘年轻时在民中教书,不甘平庸考上大学,后在夹江农业局工作。在当时的小县城,只要一说起杜大学,好多人都认识。五姨娘对我们一家也很好。文化大革命时,串联没钱,我跑到夹江,在五姨娘那儿拿到十元钱,就此跑遍全国。要知道,那时的十元,已占到五娘工资的四分之一……我工作后在川南林业局,五姨娘几次利用出差的机会到峨边看我,给我安慰…… 五姨娘的旁边是爸爸的坟。爸爸是川南林业局的老工人,在林业局干了一辈子。也担惊受怕了一辈子。文化大革命时,一个同学拿来一张我考上初中时的政审,当时的街长居然说爸爸解放前当过土匪。我忽然明白自己在学校老是抬不起头的原因。当时那个恨啊,杀人的心都有——但我从来是有杀心而无杀胆。在一批双清中,又有人说我家藏有枪,把家里抄了个天翻地覆。结果枪没查到,所谓的土匪等栽赃诬陷也不攻自破。但仅此而已。从来就没有过平反一说。我和姐姐读中学高中时,爸爸就从他的劳力钱中每月给家里带些钱回来。爸爸一辈子喜欢唱川剧。喜欢打川剧锣鼓。我工作后随宣传队上山演出,他穿着开花开朵的烂工作棉衣蹲在台前要给我们拉档子,我劝都劝不住,弄得宣传队的男女直看我。爸爸退休后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在川医死于肺癌…… 噼里啪啦,鞭炮响过,我们燃起香烛钱纸。五姨娘,我们看你来了。爸爸,我们看你来了。在香烛纸钱的火光里,我们作揖,和五姨娘.爸爸的灵魂对话…… 石马山 饭后,我们向石马山进发。天气大热。进山经过团龙庙到石马山时,我们都感到了疲惫。在山下竹林小憩后,我们开始上山。石马山在这里呈倒u形。逝去的亲人们,就住在这里。 第一座坟里是二舅。二舅是一个很本分的农民。石马山原是家婆他们的自留山,被强行收归集体,二舅不服气,日子又过的百般艰难,就在山上砍了几棵树卖钱,再加上历史原因,从此一辈子都被莫须有的帽子压着不得翻身。二舅死的时候很惨,床上只有谷草和烂棉絮…… 第二座坟里是家婆。小时候我引给三舅母时,晚上就和家婆睡。家婆对我百般疼爱。一次拉肚子,又遇雷阵雨,家婆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晚上都在为我抽换尿裤。平时睡醒了,睁开眼,家婆就喊卖凉糕的给我来一盘。巧的是走村串户的小贩也正好经过家婆的小院。当然,家婆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小院后面竹树葱茏,桃木李果多多,有的果树爱掉果,我们就晚上点一盏油灯,来到果树下,家婆用刀轻轻砍着树干问:“还落么?还落么?”我就说:“不落啦。不落啦。”然后,家婆给果树的“伤口”敷上米汤,敷上纸,祈望来年果树多结果,不掉果……遗憾的是家婆死时我已工作,为不影响我,家人没通知我。略感安慰的是,我工作第一年回家,给了家婆五元钱。那时,我的工资只有十多元…… 转到山湾的上面中间,松树林掩映着的,就是妈的坟了。这里山势很好,两边的山势象扶手延伸出去。妈在世时是一个要强的人,一个人拖着我们四姊妹,开过茶铺,卖过饭,卖过醪糟。运动一来,生意做不成,就到处打零工。爸年轻时有点晃,我们读上初高中,爸爸才每月带钱回家。妈后来在泊滩堰管所做饭,到了年龄不能做饭了,每月只有生活费。家里的破房子实在不能住了,妈又召集我们凑钱,把老房子拆了建楼房。终于操劳成疾,终于在一次朝庙子的途中爆发脑溢血……我和姐姐连续几个星期轮流到医院全天候照料,妈终于不治,妈……在拉回安谷的途中,我曾几次给三兄弟说,妈要是能活转来,那才安逸……呵呵…… 唉…… 转下山来,就是家公的坟了。记得小时候家公他们到石马山砍柴,家公穿的是长衫,肩上一根树子在前面嘿嘿地走,我要小跑才跟得上。还记得家婆做好了饭,我就跑到芋荷田边,喊:“家公吃饭喽”家公就应一声,从满田的芋荷叶中直起腰身,赤脚拖起捆好的芋荷叶往家走。家公竹编手艺好,但那时的政策是不让人活的政策。一次,家公和姐姐带着自己编的鸳篼之类想到车(读“居”)子去卖,才走出区医院不远,就被没收,说是搞资本主义。家公在粮食关是活活饿死的…… 在亲人的每一座坟前,我们点起红烛香火,纸钱冥币,寄托我们的哀思,连接我们的灵魂,说着自以为地下能听到的话。亲人,你们的不幸,是那个时代的不幸和民族的不幸。我们那时幼小,有幸挣脱过来,是你们的欣慰,也是我们的欣慰。我们作揖,我们磕头,是希望你们灵魂的解脱和轻盈,是我们对你们的礼拜和祝福。那一声一声的鞭炮,正是我们对旧日不幸的驱逐和对未来幸福的向往…… 2007.4.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