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研通社记者 文幻 程杨
离开室内的暖气，北京的冬天没那么好过。厚羽绒服、厚帽子、厚手套是人们对付这瑟瑟冷风的武器。然而，在清华小西湖的游泳池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脱下厚重的棉服，像勇士一样跳进冰凉的水里。这群挑战者中既有90多岁的老人，也有20多岁的少年。很难想象，带着助听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耄耋老人，跳入泳池后就像条鱼一样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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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于上世纪的清华冬泳
冬泳在清华乃至全国，都是不太被人所熟知所接受的一项运动。纵使有伟人毛主席花甲之年冬泳邕江的惊世壮举，也难以让世人将这项极限运动和普罗大众联系起来。然即使如此，冬泳，往大了说所有的游泳活动于心于身的益处都是可观的。
第一个在清华参加冬泳的当属沈刚如先生，他曾是梅贻琦校长的秘书，后从医。沈先生活了近一个世纪，2003年，96岁高龄的他仍下水冬泳。为了纪念沈刚如先生，清华冬泳协会专门设置了「刚如杯」，颁发给96岁及以上高龄仍参加冬泳的老年人。
尽管沈先生个人很早开始了冬泳，但这项运动在当时并未在学生中推广开来，冬泳真正走进清华学子的生活是在70年代末。清华从1978年开始重新招收研究生，作为文革后的首届研究生，同学间的年龄差别大，学习压力也大，在西湖游泳成为同学们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当时西湖游泳池只在夏季开放，有同学向学校提议延长西湖游泳池的开放时间，希望冬季也能游泳。
▲过去的清华大学冬泳队
不过因为当时大家对冬泳的了解还不多，考虑到学生的安全，时任体育部主任夏翔想出一个法子：学生利用午休时间一起游，游玩一起离开，确保安全。后来，随着北京颐和园和八一湖等地冬泳活动的兴起，大家对冬泳这项运动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北京市于1985年成立了冬泳俱乐部，清华大学也于1987年初成了冬泳协会。如今，清华冬泳协会已有200多人，其下的冬泳学生队有十余人，以硕博士生为主。为了鼓励清华在校生积极参加冬泳，冬泳协会还设立了「清华冬泳之星奖牌」，只要是清华的在校学生，通过了冬泳段位考核和「三九天」（从冬至算起的第三个「九天」，也就是是冬至后的第19-27天，一般指一年中最冷的时段）第一天的考核，就可以拿到这个奖牌。
冬泳魅力：痛并快乐着
苏红是经管学院的博士生，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红姐」。她笑着忆起第一次下冰水前的打颤，「跳下去前和岸上的小伙伴们交代好了，要是看见红姐不行了可得赶快捞上来啊」，她咬咬牙大叫一声跳下去。这一游，就停不下来了。
▲苏红在清华西湖冬泳
零下的温度里，人们裹着厚棉衣，哼哧地呼着热气，而西湖游泳池边上却都是光着膀子走来走去的人。由于温度低水面结冰，大家要先把西湖的冰砸碎，有时一个猛子扎下去，头上都沾满了冰碴儿。
红姐提起她们的一次「冬泳大冒险」。一次她们几位冬泳队员相约在西湖冰面上拍照，突然听到冰面破裂的声音。「『咔』一下就出现了一道大口子，吓得我们四处跑」，后来她们小心翼翼地回去，动作还没摆好，「『又咔』一声裂了一道，吓得又跑了。后来我们笑得不行，心想掉下去也没事啊，反正我们会游呀。」
▲队员们在观察裂开的冰面
当被问到冬泳到底冷不冷时，一位冬泳队员笑着回答，「当然冷啊，有时候坐办公室里会想，自己在冬泳下水之前难道被催眠过吗？上来之后，在水里的那种感觉，7秒钟就会忘记。但是每一天就这样下去再上来，就是很开心，痛并快乐着。」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田信步」，九十岁的赵瑞应老先生刚游完，即兴吟了句诗。12月的小西湖，水面早已结了冰。赵老只穿着一条泳裤，双手不停晃动，做着游完后的热身运动。问他问题时，他「啊啊啊」地表示听不到。凑近一看，白色的助听器嵌在他耳上。更难以想象的是，他曾出过车祸做过手术。
赵老最开始游的时候，有人凑过来看热闹，还有的嘀咕着他是「精神有毛病」，但赵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健康。冬泳协会里像赵老这样的老人还很多，他们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有一部奇迹的伤痛恢复史。有患过癌症的，有腰部做过多次手术的，有出过车祸的，有患过关节炎的。他们中冬泳泳龄最高的达到四十年，基本上是风雨无阻，天天都游。
除了这群「90后」，冬泳协会里还有另一群90后，这就是清华冬泳学生队，尹西明是队长，大家都叫他「小明」。尹西明是清华晨跑队的发起人，现在冬泳协会的年轻队员大多是他从晨跑队里「忽悠」过来的。当然，此「忽悠」非彼「忽悠」，尹西明告诉大家学校里有这项「炫酷」的运动，让人心痒痒，随之也会浇盆冷水，告诉大家冬泳要坚持，要克服严寒和惰性，没有充分准备不要轻易尝试。目前冬泳学生队的十余个队员建立了亲密的革命友谊。从冰水里出来后他们最喜欢相邀去喝羊汤，一碗热腾腾的羊汤下肚，祛除了所有寒意。
▲冬泳学生队「四虎」
冬日午后的小西湖，太阳照在湖面上金灿灿的。岸上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铁人三项，踢毽子，做着热身运动。有年纪大的泳友要下水了，年轻队员们自动走到池边，陪同他游完全程。远处不时传来冬泳协会会长李永德老师的大嗓门，「你那个腿踢高点，别摔了」。树下人们聚在一起，有人自带工具，帮人理发。
▲岸上的惬意时光
这就像个温暖的大家庭，有老有少。曾有人质疑冬泳这项运动对身体的伤害，「别看他们游的欢，将来肯定要瘫痪」。但这群耄耋老人就是最好的答案，他们对疾病的不屈服，对生活的热爱，感染身边的每一位队友。
「来这边看着那些老人，想起他们的经历，再想想自己的困惑，什么烦恼都忘了。」生命学院的博士生沈江锋感慨道。他将「小西湖」称为「清华马尔代夫」，觉得去体验下真的是「一游解千愁」。
▲清华马尔代夫
终身受益：
Patience is bitter, but its fruit is sweet
尽管冬泳队员们已经习惯了冬天游泳的滋味，但是每次下水前仍然需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和热身准备，双腿有时也会忍不住打颤。害怕，不仅是没从冬泳过面对冬泳的感受，也是游了几十年的人感受。
「任何人下去，没有忍耐的精神根本坚持不了，在水里每划一下都是很难的，但是上来以后就会觉得忍耐的结果是甜的。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固定的准备活动，就像是下水前的一场仪式一样，就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李永德说起以前冬泳队的三个小姑娘，「非常瘦，下到冰水里害怕，每次都是三个人紧紧拥抱，相互打气，然后下水。」在小西湖里也经常会听到有人一声大叫，然后「扑通」一声入水。这声吼叫是对自己的鼓励。
「11月份，从20度左右降到10度的这个时间段最难受。这个时间段，好几天不来的话，下水就特别特别冷。还有就是要有意志，阴天下雪的时候很冷，要坚持来」，航院的贺志武说道。
▲游泳池水温表
冬泳不仅是与寒冷的对抗，更是与自身恐惧的对抗。每一次战胜挣扎就是对自己坚毅品格的一次培养，「在学校里呆的这些年，本科加上研究生这个时间段在整个人生中所占的比例是很小的，但是人对这段经历会一直念念不忘，因为你们对人生的很多看法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形成的。如果在这个时间段里，你们增加一个内容，参加一个冬泳，绝对在你们一生的记忆中都抹不去。以后你一旦遇到什么困难，想到冬泳的这些经历，你就会觉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李永德希望更多的同学能够利用学校非常好的冬泳条件，积极参加冬泳运动，「清华目前在争创世界一流大学，其他不说，我们的冬泳条件真的是世界一流」。
▲队员在冬泳
「西方有句谚语是Patience is bitter ，but its fruit is sweet。清华的校风是行胜于言，做比说难，做比说重要，冬泳完全体现这句话的意思。」李永德说。含着冰碴儿出水那一刻的激动，一碗热腾腾羊汤的温暖，岸边与老人们的智慧交谈，躺在岸边椅子上晒着太阳的片刻闲适，战胜自我恐惧的满足，都只有过在游过才知道。
冬泳小贴士：
冬泳需要的是持之以恒。如果时断时续，再游会不敢下水，即使下去后身体也受不了突然的刺激。
冬泳需要循序渐进。突然一拍脑袋决定下冰水是万万不行的，要从9月份开始游，逐渐适应水温的变化。
冬泳的心态也很重要。冬泳的目的不在于竞技，它是对自己意志力的挑战。老人们经常提醒年轻人的一句话是：「多游没好处，少游没坏处」。冬泳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量力而行，不要和别人比谁游的多。一般都是水温几度，就下水游几分钟。
冬泳的好处有很多。小伙伴们亲测冬泳后感冒频率极低，腰酸背痛也有缓解。意志力提升，满足感提升，还可以认识很多有趣的人。
冬泳协会设有段位考核制度。下水游一个姿势，是5段，再加一个姿势是6段。游满4个姿势（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就是8段。此外若游满三年就是荣誉九段了，这是最高段位。（队员尹西明已经是荣誉九段了）
【不要小看这个段位证哦，据说有同学就是因为这个段位证顺利找到工作的】
▲尹西明等队员的冬泳段位证
供图 | 清华冬泳协会
编辑 | 欣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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