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美国人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 [打印本页]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06
标题: 美国人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

冰岩     发表于 2011-4-17 03:54:12

内容摘要 : 一、注重培养孩子的平等意识   

   
一、注重培养孩子的平等意识  
走进美国家庭,你会看到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儿童读物放在令孩子能拿到的地方,墙上门上贴满孩子们的“美术作品”,父母亲很少强求孩子的言行,甚至不强求孩子称**,孩子们像伙伴似的直呼长辈的名字是很自然的事。父母与孩子说话永远是蹲下来,他们认为,孩子虽小,但也是独立的人,所以应蹲下来。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给孩子充分提供参与和表现的机会,无论结果怎样总是给予认可和赞许。

二、注重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

美国父母看见孩子在墙上乱画,用嘴咬玩具,拿剪刀在书本衣服等物品上乱剪乱画,他们会笑嘻嘻的,很高兴孩子学会了某种技能,而不是痛惜某件东西被孩子损坏了,然后耐心地告诉孩子一些操作上的技巧和知识。在美国,孩子7-8个月就可坐着特制的桌子自己抓饭吃。他们不担心孩子弄脏了衣服。

三、注重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

在美国,父母从小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孩子从小睡小床,稍大后单独有一间房子。在孩子处理日常事务上,父母只帮孩子做一些当时年龄还无法做到的事,凡孩子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都尽量由孩子自己去完成,比如两岁孩子洗澡时,妈妈只帮孩子放好水,脱下衣服,然后孩子自己爬进澡盆,在水里玩一会就自己抹香皂,洗干净后再自己爬出澡盆。绝大多数18岁以上的青少年,都自己挣钱读书。因此,美国社会上的一个清洁工人、一个跑堂的,也可能是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一分子。

四、注重培养孩子的创造能力

美国小学在课堂上对孩子从不进行大量的知识灌输,而是想方设法把孩子的眼光引向校园外那个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他们没有让孩子们去死记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而是煞费苦心地告诉孩子们怎样去思考问题,他们从不用考试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尽全力肯定孩子的一切努力,去赞扬孩子们自己思考的一切结论.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08
老外教育孩子时 常讲的五个小故事


   
谁是傻瓜?

有一个楞头楞脑的流浪汉,常常在市场里走动,许多人很喜欢开他的玩笑,并且用不同的方法捉弄他。其中有一个大家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在手掌上放一个五元和十元的硬币,由他来挑选,而他每次都选择五元的硬币。大家看他傻乎乎的,连五元和十元都分不清楚,都捧腹大笑。每次看他经过,都一再的以这个手法来取笑他。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有爱心的老妇人,就忍不住问他:“你真的连五元和十元都分不出来吗?”流浪汉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如果我拿十元,他们下次就不会让我挑选了。”

观察力

有一个外科医生告诉学生:“当个外科医生,需要二项重要的能力:第一、不会反胃,第二、观察力要强。”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指,沾入一碟看来令人作呕的液体中,然后张口舔舔手指。他要全班学生照着做,他们只好硬起头皮照做一遍。医生颔首一笑说:“各位,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测验。不幸的是,第二关你们都没通过,因为你们没注意到我舔的手指头,不是我探入碟中的那根手指。”

两个家

有一个人搭船到英国,途中遇到暴风,全船的人惊慌失措,他看到一个老太太非常平静的在祷告,神情十分的安详。等到风浪过去,全船脱离了险境,这人很好奇的问这老太太,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老太太回答:“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马大,噎被上帝接走,回到天家,二女儿叫马利亚住在英国。刚才风浪大作时,我就向上帝祷告,如果接我回天家,我就去看大女儿,如果留我性命,我就去看二女儿,不管去那里我都一样,所以我怎么会害怕呢?

小花的依靠

有一朵看似弱不禁风的小花,生长在一棵高耸的大松树下。小花非常庆幸有大松树成为她的保护,为它挡风挡雨,每天可以高枕无忧。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伐木工人,两三下的功夫,就把大树整个锯了下来。小花非常伤心,痛哭道:“天啊!我所有的保护都失去了;从此那些嚣张的狂风会把我吹倒,滂沱的大雨会把我打倒!”远处的另一棵树安慰她说:“不要这么想,刚好相反,少了大树的阻挡,阳先会照耀你、甘霖会滋润你;你弱小的身躯将长得更茁壮,你盛开的花办将一一呈现在灿烂的日光下。人们会看到你,并且称赞你说,这朵可爱的小花长得真美丽啊!

上帝的延迟并不是上帝的拒绝

有一个人,他在二十一岁时,做生意失败。二十二岁时,角逐州议员落选。二十四岁时,做生意再度失政。二十六岁时,爱侣去世。二十七岁时,一度精神崩溃。三十四岁时,角逐联邦众议员落选。三十六岁,角逐联邦众议员再度落选。四十五岁时,角逐联邦参议员落选。四十七岁时,提名副总统落选。四十九岁时,角逐联邦参议员再度落选。五十二岁时,当选美国第十六任总统。这个人就是林肯,因为他坚信上帝的延迟,并不是上帝的拒绝,因此能屡仆屡起,最终成就不凡。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09
国外如何教育孩子自立

内容摘要 : 导语: 在发达国家的家庭里,父母普遍都重视从小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和自强精神。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发达的市场经济要求社会成员必须具备这种能力和精神。 在美国,家庭教育是以培养孩子富有开拓精神、能够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为出发点的。  


 父母从孩子小时候就让他们认识劳动的价值,让孩子自已动手修理、装配摩托车,到外边参加劳动。  

  即使是富家子弟也要自谋生路。美国的中学生有句口号:“要花钱自己挣!”农民家庭要孩子分担家里的割草、粉刷房屋、简单木工修理等活计。此外,还要外出当杂工,出卖体力,如夏天替人推割草机,冬天帮人铲雪,秋天帮人扫落叶等。

  在瑞士,父母为了不让孩子成为无能之辈,从小就着力培养孩子自食其力的精神。譬如,十六七岁的姑娘,从初中一毕业就去一家有教养的人家当一年左右的女佣人,上午劳动,下午上学。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锻炼劳动能力,寻求独立谋生之道;另一方面还有利于学习语言。因为瑞士有讲德语的地区,也有讲法语的地区,所以一个语言地区的姑娘通常到另外一个语言地区的人家当佣人。其中也有相当多的人还要到英国学习英语,办法同样是边当佣人边学习语言。掌握了三门语言后,就去办事处、银行或商店就职。长期依靠父母过寄生生活的人,被认为是没有出息或可耻的。

  在原西德,从小就培养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家长从不包办代替。法律还规定,孩子到14岁就要在家里承担一些义务,比如要替全家人擦皮鞋等。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培养孩子的劳动能力,也有利于培养孩子的社会义务感。

  在日本,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们灌输一种思想:“不给别人添麻烦。”并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和自强精神。全家人外出旅行,不论多么小的孩子,都要无一例外地背上一个小背包。要问为什么?父母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应该自己来背。”上学以后,许多学生都要在课余时间,在外边参加劳动挣钱。大学生中勤工俭学的非常普遍,就连有钱人家的子弟也不例外。他们靠在饭店端盘子、洗碗,在商店售货,照顾老人,做家庭教师等挣自己的学费。
作者: 我心向佛    时间: 2013-12-21 10:13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49

震惊,美国的小学教育
文//高钢

  面对与中国教育截然不同的“西洋景”,种种的疑虑、困惑接踵而至,美国教育究竟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残疾的孩子,只有残疾的教育。”这究竟是教育学者的危言耸听,还是对人与教育之间客观规律的深刻认识?
    我们中国人是否认真反省过我们的教育?我们中国的教育有缺陷吗?如果有,在哪里?我们这样一个正在全面谋划自己未来前程的民族,应该怎样审视我们为孩子们提供的教育的环境?
     (一)
    美国小学给10岁的儿子留的作业是写一篇论文,题目吓我一跳:《中国的昨天和今天》。学习二战史,美国老师竟然让10岁的孩子回答这样的问题:“如果你是杜鲁门总统的高级顾问,你将对美国投放原子弹持什么意见?”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种种躲闪不开的冲突与思考,我由此“遭遇”美国教育。
    当我牵着10岁的儿子登上飞往美国洛杉矶的班机时,心中就充满了疑惑:我不知道在孩子这么小的年龄就把他带到美国去,是不是一个失策?一位朋友的劝告还响在耳边:最少应该让孩子在中国接受完基础教育再到美国,因为中国的基础教育是最完整、最系统的。多少专家也认为,美国的高等教育很出色,而基础教育绝对不如中国扎实。
    直到我把儿子送进了那所离公寓不远的美国小学的时候,内心的忧虑终于得到证实: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学校啊!学生可以在课堂上放声大笑,每天在学校最少让学生玩两个小时,下午不到3点就放学回家。最让我开眼界的是儿子根本没有教科书!那个金发碧眼的女教师弗丝女士看了我儿子带去的中国小学四年级的数学课本后,温文尔雅地说:“我可以告诉你,6年级以前,他的数学是不用再学了!”面对她那双充满笑意的蓝眼睛,我就像挨了一闷棍。一时间,真是怀疑把儿子带到美国来是不是干了一生中最蠢的一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儿子每天背着空空的书包兴高采烈地去上学,我的心就觉得沉甸甸的。在中国,他从一年级开始,书包就满满的、沉沉的,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他换了三个书包,一个比一个大,让人感到“知识”的重量在增加。而在美国,书包里没了负担,孩子精神上就更松快了,这能叫上学吗?一个学期过去了,把儿子叫到面前,问他美国学校给他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他笑着送给了我一个字正腔圆的答案:“自由!”这两个字像砖头一样拍在我的脑门上。
    此时,真是一片深情怀念中国的教育,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中国孩子老是能在国际上拿奥林匹克学习竞赛的金牌。不过,事已至此,总不能再把他送回国去呀?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儿子的英语长进不少,放学之后也不直接回家了,而是常去图书馆,不时就背回一大书包的书来。问他一次借这么多书干什么,他一边看着那些借来的书一边打着计算机,头也不抬地说:“作业。”
    作业?我忍不住凑过去看,儿子打在计算机屏幕上的标题是:《中国的昨天和今天》。这是一个小学生的作业?这样天大的题目,即便是博士,敢去做吗?于是严声厉色地问儿子这是谁的主意,儿子坦然相告:老师说美国是移民国家,让每个同学写一篇介绍自己祖先生活的国度的文章。要求概括这个国家的历史、地理、文化,分析它与美国的不同,说明自己的看法。
    我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让一个10岁的孩子去运作这样一个连成年人也未必能干的工程,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偌大一个中国,它的地理和文化,它的历史和现状,一个10岁的孩子能说得清吗?我只觉得一个10岁的孩子如果被教育得不知天高地厚,弄这些大而无当的东西,以后恐怕是连吃饭的本事也没有了。
    过了几天,儿子完成了这篇作业。没想到,打印出的是一本20多页的小册子。从九曲黄河到象形文字,从丝绸之路到五星红旗……热热闹闹。我没赞扬,也没评判,因为我自己有点发蒙,一是我看到儿子把这篇文章分出了章与节,二是在文章最后列出了参考书目。我想,这是我读研究生之后才使用的写作论文的方式。那时,我30岁。
    不久,儿子的另一个作业又来了。这次是《我怎么看人类文化》!如果说上次的作业还有边际可循,那这次真可谓是不着边际了。
    儿子猛不丁地冒出一句:“饺子是文化吗?”
    “饺子?文化?”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了不误后代,我只好和儿子一起查阅权威的工具书。真是没少下功夫,我们总算完成了从抽象到具体又从具体到抽象的反反复复的折腾,儿子又是几个晚上坐在计算机前煞有介事地做文章。我看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禁心中苦笑,一个小学生,怎样去理解“文化”这个内涵无限丰富而外延又无法确定的概念呢?但愿我这个虎头虎脑、从来就对“吃”兴趣无穷的儿子,别只是在饺子、包子上大作文章。
    在美国教育中已经变得无拘无束的儿子,很快就把文章做出来了,这次打印出来的是10页,又是自己设计的封面,文章后面又列着那一本一本的参考书。
    他洋洋得意地对我说:“你说什么是文化?其实特简单———就是人创造出来让人享受的一切。”那自信的样子,似乎他发现了别人没能发现的真理。后来,孩子把老师看过的作业带回来,上面有老师的批语:“我布置本次作业的初衷是让孩子们开阔眼界,活跃思维,而读他们作业的结果,往往是我进入了我希望孩子们进入的境界。”
    没有评价,既未说对,也没说不对。问儿子这批语是什么意思,儿子说,老师没为我们骄傲,但是她为我们震惊。
    “是不是?”儿子反问我。
    我无言以对。心中始终疑疑惑惑:弗丝老师希望他们进入什么境界?
    儿子6 年级快结束的时候,老师留给他们的作业是一串关于“二次大战”的问题。“你认为谁对这场战争负有责任?”“你认为纳粹德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你是杜鲁门总统的高级顾问,你将对美国投放原子弹持什么意见?”“你是否认为当时只有投放原子弹一个办法去结束战争?”“你认为今天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如果是两年前,见到这种问题,我肯定会抱怨:这哪是作业,这分明是竞选参议员的前期训练!而此时,我开始对美国的小学教育方式有了一些理解。老师正是在是通过这些设问,向孩子们传输一种人道主义的价值观,引导孩子们去关注人类的命运,引导孩子们学习高屋建瓴地思考重大问题的方法。这些问题在课堂上都没有标准答案,它的答案,有些可能需要孩子们用一生去寻索。
    看着12岁的儿子为完成这些作业兴致勃勃地看书查资料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当年我学二战史的情景:按照年代、事件死记硬背,书中的结论,有些明知迂腐也当成圣经去记,不然,怎么通过考试去奔光明前程呢?此时我在想,我们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重复前人的结论往往大大多于自己的思考。而没有自己的思考,就难有新的创造。
    儿子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能够熟练地在图书馆利用计算机和缩微胶片系统查找他所需要的各种文字和图像资料了。有一天我们俩为狮子和豹的觅食习性争论起来,第二天,他就从图书馆借来了美国国家地理学会拍摄的介绍这两种动物的录像带,拉着我一边看,一边讨论。孩子面对他不懂的东西,已经知道到哪里去寻找答案了。
    儿子的变化促使我重新去审视美国的小学教育。我发现,美国的小学虽然没有在课堂上对孩子们进行大量的知识灌输,但是,他们想方设法把孩子的眼光引向校园外那个无边无际的知识的海洋,他们要让孩子知道,生活的一切时间和空间都是他们学习的课堂;他们没有让孩子们去死记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们煞费苦心地告诉孩子们怎样去思考问题,教给孩子们面对陌生领域寻找答案的方法;他们从不用考试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尽全力去肯定孩子们的一切努力,去赞扬孩子们自己思考的一切结论,去保护和激励孩子们所有的创造欲望和尝试。
    有一次,我问儿子的老师弗丝女士:“你们怎么不让孩子们背记一些重要的东西呢?”我上小学时,可没少背课文,没少背教科书的要点。
    弗丝老师笑着说:“对人的创造能力来说,有两个东西比死记硬背更重要,一个是他要知道到哪里去寻找他所需要的比他能够记忆的多得多的知识;再一个是他综合使用这些知识进行新的创造的能力。死记硬背,既不会让一个人知识丰富,也不会让一个人变得聪明,这就是我的观点。”
    我不禁想起我的一个好朋友和我的一次谈话。他学的是天文学,从走进美国大学研究生院的第一天起到拿下博士学位整整5 年,一直以优异的成绩享受系里提供的优厚的奖学金。他曾对我说:“我很奇怪,要是凭课堂上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美国人常常不是中国人的对手,可是一到实践领域,搞点研究性题目,中国学生往往没有美国学生那么机灵,那么富有创造性。”我想,他感受的可能正是两种不同的基础教育体系所造成的人之间的差异。中国人太习惯于在一个划定的框子里去施展拳脚了,一旦失去了常规的参照,对不少中国人来说感到的可能往往并不是自由,而是惶恐和茫然。
    我常常想到中国的小学教育,想到那些在课堂上双手背后坐得笔直的孩子们,想到那些沉重的课程、繁多的作业、严格的考试……它让人感到一种神圣与威严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巨大的压抑与束缚,但是多少代人都顺从着它的意志,把它视为一种改变命运的出路,这是一种文化的延续,它或许有着自身的辉煌,但是面对需要每个人发挥创造力的现代社会,面对明天的世界,我们又该怎样审视这种孕育了我们自身的文明?
    1995年,我回国后,将自己对美国小学教育的观察与思考写成一篇小文章。出乎我的意料,就是这样一篇小文章,发表后引起不小的反响。中国最火爆的周末报纸《南方周末》转载了这篇文章,中国教育部的机关报纸《中国教育报》转载了这篇文章,全国上百家报刊和网站转载了这篇文章,中国发行量最大的文摘刊物《读者》与我签订了向他们终生授权转载我的文章的合同,一些学术研讨会的论文引用了这篇文章,一些探讨中国教育改革的书籍也收录了这篇文章。我当时还在想:这年头中国是怎么了,我写的那么多反映中国社会问题的深度报道都没有什么反响,一篇小小的文章居然这样引人注意。中国人可能还是需要看些轻松的东西吧!
    不过,我很快发现,那篇小文章之所以有点“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应,是因为它恰恰触动了我们中国人心中最为沉重的事情。
    文章发表后的几个月,我当年就读的北京师范大学实验小学举行40周年校庆,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把她的女儿带来了,小姑娘眼睛里分明带着种种不情愿的神色,大概是被母亲强迫而来。我的这位同学这些年来让这个女儿折腾得苦不堪言,小姑娘就是喜欢英语,对别的课程没有兴趣。马上要中考了,当妈的急得茶饭无心,每天都与女儿较劲:你光是英语好,别的科目不好,不也是考不上好学校?
    大概是作母亲的情急之下唠叨太过,弄得母女关系十分紧张。我安慰我的同学,让她换个思维方式,给孩子一些自由。我说到了我的儿子,说到了美国的小学教育。
    这个小姑娘在一旁听着,突然睁大眼睛,惊异地看着我,问道:“叔叔,你是不是写了一篇文章,说你的儿子在美国上小学的事情?”
    我说:“写美国小学的文章可不少,你看的是哪一篇?”
    小姑娘说:“文章有一段是这么写的:”美国的小学虽然没有在课堂上对孩子们进行大量的知识灌输,但是,他们想方设法把孩子的眼光引向校园外那个无边无际的知识的海洋;他们没有让孩子们去死记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们煞费苦心地告诉孩子们怎样去思考问题,教给孩子们面对陌生领域寻找答案的方法;他们从不用考试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尽全力去肯定孩子们的一切努力、去赞扬孩子们自己思考的一切结论,去保护和激励孩子们所有的创造欲望和尝试。‘是不是这篇文章?“
    我很吃惊,一个小姑娘怎么把这么长的一段话都背下来了?我告诉她,这篇文章是我写的。
    小姑娘有些雀跃地说:“叔叔,你知道吗?我把这段话用刀子刻在我的桌子上了。我是在《读者》上看到这篇文章的,看了很多遍,都快给背下来了。我想,我要是在美国的学校上学就好了!”
    ———一个孩子,竟然用小刀把描述美国教育的一段话刻在桌子上,这是为什么?
    与孩子聊起来,方才知道,他们的课业太沉重了,以致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做或者想做的事。学校对她们的管理也太严格了,甚至不让女孩子留长头发,进校门有人专门检查。这个小姑娘无法想像,世界上居然有不用“去死记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的地方!有鼓励孩子们给总统决策提意见的地方!孩子太渴望在学习中能够自主、能够轻松、能够快乐了,他们太渴望呼吸自由的空气,太向往课堂外那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了!
    后来,我的小侄子的经历,也给我上了一课。
    那年7 月,小侄子从小学毕业,正赶上中国开始倡导“素质教育”,小学生升中学一律取消考试,就近分配。
    按照地理位置,我的小侄子可能被分到他们住处附近的一个“臭沟学校”,这是全家都难以容忍的。于是,一家人动用各方关系,历经周折,才找到京城一所有名的寄宿中学,交了3 万元“赞助费”,把小侄子送了进去。
    大人们终于释然,似乎这3 万元买来了小侄子的前途。我问我弟弟,这年头不是都开始“素质教育”了吗?你们还花这种钱,费这种精力干什么?
    我弟弟一脸苦涩地说:“什么素质教育啊,孩子高中毕业还不是要考大学?考大学还不是要看分数?你不给孩子找个好中学,不是耽误他一辈子?”
    我无言以对。
    小侄子进了新中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聪明活泼的孩子,每个周末回家,都像霜打了的茄子秧似的,没精打采。到了星期天晚上送他回学校时,常常哭丧着一张小脸。以至于后来竟要父母做说服工作,就像当年送他上幼儿园一样。有几次孩子还掉下眼泪来。
    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受不了这个学校,纯粹是个集中营。”把学校说成集中营?这太过分了!于是大人们开始教育孩子。
    但小侄子倒振振有词地控诉起学校:晚自习从6 点半到9 点,做完作业只许看教科书,其它所有的书都不让看。小侄子撅着嘴说:“教科书有什么可看的?前面的内容全知道,后面的内容都不懂。每周只有两节体育课,连玩的时间都没有!”
    控诉完,小侄子还大放厥词:“不让我们玩,就是剥夺儿童的人权!”
    大人怕这孩子童言无忌惹恼了学校,于是教育他说:“你懂什么是人权?让你上这么好的学校,你还觉得剥夺了你的人权!你没看电视上那些非洲孩子,饭都吃不饱。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就欠把你送到那儿去过几天!”
    没想到,这一下小侄子倒来词儿了:“我还想去非洲呢,我还不知道非洲什么样儿呢!电视上的非洲我都看不到!学校也不让看电视,连广播都不让听!有一个同学带了一个小收音机,被发现后当场就没收了。”
    小侄子愤愤地说:“现在倒好,我不仅不知道世界大事,就连国家大事也不知道。和傻子一样,还当共产主义接班人呢。”
    我对他说:“你这个年龄不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还想做什么?我们年轻时候正赶上‘文革’,上山下乡,中国的书只能看毛选,外国的书只能读马列。想学文化知识还不行呢,你们现在多幸福。”
    没想到小侄子一脸老成地叹息道:“你们那个时候才幸福呢,不用考试,不用受我们这样的罪。”
    我有些吃惊:我们的教育怎么把今天的孩子弄得如此不知好歹,竟然向往起“文革”那样的文化荒漠?
    有一次小侄子还说出了更为极端的话:“你们再让我上这个学,我就会死!”这让全家人都吃了一惊。我心中产生的疑问也更加深重了:中国教育何至于如此残酷,竟然让天真烂漫的孩子会想到了死?
    同学的女儿与我的小侄子的事情,使我开始思考我们今天的教育。我发现,中国的基础教育越来越走向一个极端,分数被抬到一个越来越高的地位,孩子们被越来越紧的紧箍咒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们每天被拴在桌前十几个小时,原本天真烂漫的童年陷入过度沉重的学习苦役之中。要说小侄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他们拥有的天地太狭小了,他们离课堂外那个精彩的世界也太遥远了。
    我们为什么只把学生的视野、思维甚至行为的准则限制在如此狭小的教科书、课堂和校园之中?
    我真是担心,在这样的禁锢之下,让孩子们为了几门课程的考分而耗尽他们能量无限的生命,其结果恐怕不止是让孩子失去学习的兴趣,甚至不只是让孩子们生出“敌视”教育的心态,更可怕的是造成了孩子们狭隘的眼界和心胸。一个孩子比身边的同学高出几分都会受到奖励,以至于他们可以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这些为今天的考题活着的孩子在人类明天的文明进程中会居于什么位置?
    我们真的必须剥夺孩子们的轻松和快乐,真的必须让他们与精彩的现实世界隔绝开来,才能使他们成才吗?
    (二)
    儿子在美国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次家长会。这次家长会与我在中国参加过的家长会完全不同,班主任弗丝女士“导演”的“故事”让我在惊异之中,重新认识着孩子,重新认识着自己,也重新思考着我们的教育。
    那是儿子在美国小学上6 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带回一个学校要开家长会的通知。儿子告诉我,老师说了,家长必须出席。
    这可是不容易,孩子在美国小学呆了快两年了,这是第一次开家长会,我当然要认真对待。我在脑海里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对儿子成长中遇到的一些问题的看法,特别是归纳了一些我对儿子到美国后在文化冲突下面临的一些特殊问题。心想,开家长会时,到了老师面前,免不了要分析一下孩子的问题,我要争取主动,对孩子的剖析包括向老师请教的问题都要有的放矢,别让美国人觉得我们中国人对孩子不关心、不重视,也别让他们觉得我们中国人到了他们美国的地面上就不懂教育了,我们可是一个有着古老文化传统的民族,我们拥有源远流长的文明呢!
    开家长会的那天,我没有忘记带上笔记本和两支笔,这是我在中国养成的习惯,参加家长会和我参加各种考试时一样,一定是两支笔伺候,以防不测。在中国,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讲的话,我都要记在本子上,争取一字不漏。我相信,老师的话是教育孩子的金科玉律,哪怕忘记一条,或许都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所以我一定要记录得很完整,以便回家准确传达给孩子,自己也好反复领会其中的深刻道理。
    开家长会的那天晚上,我提前赶到了孩子的学校,走进会议室一看,气氛有些别样。会议室里又是气球又是彩带的,不像是家长会,倒像是开联欢会。
    尽管心里直犯嘀咕,但心里又想,这不是在美国吗?遇到什么“西洋景”也就不奇怪了。美国佬什么花样不能搞啊,思维方式不一样嘛。
    班主任弗丝女士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候了,见到每一个孩子的家长进来,都是带着微笑,一阵寒暄,忙得不可开交。人来得差不多了,班主任走到前面,宣布会议开始。
    这时我才发现,孩子们也和家长坐在一个会议室里,而且老师也丝毫没有让孩子们“退场”的意思。我有些不解,这不是家长会吗?怎么也让孩子在这里呆着!一会儿要是谈起孩子们成长中的问题,难道就让他们当面听着吗?美国佬这是什么路数啊?不是尊重所有的个人包括孩子的人格与隐私吗?
    班主任弗丝女士是教育学博士,我和她很熟悉,特别熟悉她的那种作为教师的“职业性”微笑,这种微笑不仅给你一种平静和安全的感觉,而且给你一种信心和鼓舞。当年儿子刚到美国的时候,我们征求她的意见,是让孩子进美国的普通小学,还是让孩子进“双语”学校?弗丝反对让孩子进入双语学校,她带着微笑却不容置疑地说:“请相信孩子的语言能力,就让他在我们这所公立小学里上学吧。有一天,你们会突然发现,他已经在用熟练的英语与同学们聊天了。你们不要担心他的英语,要担心的恰恰是他的中文。”
    当时我看着连“How are you !”都听不懂的儿子,真是不敢相信弗丝女士的断言。但是后来的事情说明弗丝女士是对的。也就是在半年后的一天里,似乎真的就是在那一天、那一刻,我发现儿子拿着电话和他的美国小伙伴有说有笑地在聊天了!儿子英语虽然简单,但是很流畅。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之前我就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完整一些的英语句子呢?我不是搞语言学教育的,我不知道这里的奥秘。当然,我一直坚持严格要求孩子在家里一定不能说英语,这倒不是因为听了弗丝老师的忠告,而是我怕孩子真有一天不会说中国话了,我会愧对祖先!感谢老天,我的这一要求让儿子至今一直保留着一口标准的北京话,汉语口语没有任何障碍。但是随着他的英文越来越熟练,他也几乎不能用中文写作,对中文的阅读也日益艰难了。弗丝老师真的是在微笑中预见了一切。
    弗丝老师向大家问好后,带着几分神秘说:“今天对在座的孩子们的家长,可能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因为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确切地说,为你们送上这个礼物的不是我们这些教师,而是你们的孩子!”
    孩子们此时也交头接耳,嗡嗡地议论起来。弗丝女士说:“孩子们,请不要吃惊,你们当然也不知道这个礼物是什么,因为两小时前,我们刚刚把它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取回来。但是,确实是你们创造了它。”
    这时,她向一位站在旁边的老师示意,这位老师转身走出会议室,从外面推进一个有轮子的小桌,上面是彩色的绸布覆盖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方块儿。弗丝女士走上去轻轻地掀开了绸布,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大摞新书。
    面对着人们惊诧的目光,弗丝女士很得意地说:“这个学期,我们讲授了英文诗歌的写作,我让孩子们试着写了一些诗,这些诗感动了我,也感动了我的同事们,于是我们决定把它们汇集起来,印成这本诗集。我想,这可能是你们的孩子们人生的第一部诗歌作品,是他们人生的第一部著作,请各位阅读吧。你们会比我更为孩子们的才能骄傲!因为是你们养育了他们。”
    一瞬间,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的家长几乎不敢相信班主任的话。渐渐地,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几位西服革履的家长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矜持,纷纷站起身来,迫不急待地要看那些书了。孩子们更是喧声一片。
    ———这太出乎意料了!我们的孩子,眼前这些小学生,竟然写了诗,还印成了书!
    老师们把书一本一本发给了家长。我也拿到一本,打开目录,很快看到了儿子的两篇“作品”。
    一首诗题为《朋友》,写的是他出国前与国内的小学同学分别的感情经历。儿子离开中国的时候,心里的痛苦,对童年小伙伴的怀念,都是我未曾想到的。他在诗里述说着对童年友情的感受:我们都会长大,我们再见面时,可能都难以辨清对方的脸庞,但是,哪怕我走到天涯海角,童年的回忆也会永远伴随我,直到我白发苍苍。
    天啊,离开中国,离开小伙伴,让儿子一下想到了“老”吗?
    他自己画的一幅画成了书中这首诗的题图,画面上是一个椭圆形的地球,两个孩子站在地球的两端,仰望着天上的云。
    还有一首诗写的是《时间》,我从中听到了儿子对时间的感受。他说,时间本身没有速度,只是因为人的存在,时间才变得不同,就是对同一个人,时间也会变化,当你在不知道去做什么的时候,时间不是慢了,而是快了,因为它在流失;而当你想做的事情太多,觉得时间不够用时,时间实际上很慢,因为你的创造已经拖住了时间的脚步。时间的速度在人的掌握中。
    这难道是对爱因斯坦相对论社会学意义的解释吗?
    为这首诗配的图也是儿子画的,上面是一个变形的闹钟,时针和分针已经变成了人的两只手,正在拉着已经跳出表盘的标示着12个小时的阿拉伯数字。我不敢说这幅画有多大的美学价值,但是它确实反映出孩子对时间的理解。
    我一遍遍读着儿子写的诗,刹那间似乎对孩子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复杂,先是感叹,但是很快就被一种自责的心绪笼罩了。我自认为平日对孩子不仅是很了解,而且是很关注的,我是职业记者,平日就是与人打交道的,面对社会采写的也都是“深度报道”,我一直相信自己很了解儿子。但看了儿子的诗以后,我发现我错了。
    我发现,我这个比他大了30岁的父亲,对人生的的体会有的时候未必有儿子细腻,甚至在有些地方也未必有他深刻。
    我也十分惊异儿子对英文诗歌韵律的掌握。我记得也就是在不久前,我还为他对英文报纸的一则广告的似是而非的解释而恼火,和他严肃地谈过学习英语的态度问题,实际上当然是教训他。儿子当时真是很老实的样子,我还为自己抓住了他的隐藏很深的弱点而暗自得意呢!
    看着儿子写的诗,我不禁问自己:我真的知道孩子正在发生的变化吗?我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捧着这本孩子们写成的“书”,我内心充满了感动!这本书里不仅有儿子此生第一次印刷成书籍的英文诗作,而且记载着儿子到了美国后最初的成长历程,不仅是美国小学教育不同凡响之处的一个实证,也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反省自身局限的镜子。我很想多留下一本,于是问弗丝女士能否满足我的要求。弗丝女士笑着说:“对不起,每个家庭只能有一本。这是绝版的印刷。因为我们没有更多的经费。所以,我们也希望家长们能够支持我们,让我们以后多做这样的工作。”
    当老师们推出一个巨大的蛋糕为孩子们祝贺时,会场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一些美国的家长们忘情地亲吻着自己的孩子,好像是刚刚看到孩子从远方归来似的。显然,不少家长和我一样,被震撼了,被感动了,我们可能真是在这一个晚上,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也显得很兴奋,他们都神采飞扬地聚在一起,侃侃而谈,笑声不断,显然他们在为自己骄傲。
    我也看到,家长们都不声不响地走到会议室窗台前,那里放置着一个捐款箱,家长们都在捐钱。这个时候,谁不觉得捐款是桩最应该做的事情啊!
    尽管很感动,我还是没有忘记我印象中家长会上的“法定程序”———征求一下老师对孩子的意见,这似乎应该是“家长会”的惯例。我找到弗丝老师,问她,我的儿子在学校有什么问题?老师说:“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能早就通知你了。不会等到现在。”
    可能是想起我与她见面时经常问她我的儿子有什么问题这样的话,弗丝老师笑着问我:“你们中国人总是在研究孩子的‘问题’吗?”
    我说:“我们中国人有一句名言叫‘未雨绸缪’,还有一句名言叫‘防微杜渐’,还有一句叫……”
    弗丝女士微笑着打断我说:“让我们用更多的精力去发现孩子们的可爱和他们的潜能吧,鼓励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心中充满自信,充满光明,充满欢乐,这样孩子才有更大的兴趣去学习,才有更大的力量去战胜困难。”
    回家后,我问孩子,你什么时候写的这些诗啊,我怎么不知道啊?儿子说,就是课堂上老师让我们写着玩的,又不是作业。我问:“老师没有告诉你们要出版?”儿子说:“没有。老师就是说,你们写得很好,再努力写,你们中间会出现真正的作家。谁知道她真的把我们的诗给印成书了。爸爸,你说过,作家就是写书的人。现在我们也写书了,我们现在都是作家吗?”
    让我怎么回答呢?这本不起眼的诗集,在孩子们的心中有多重的分量啊!可能就是这本小小的诗集,会激发起孩子对于写作的兴趣和信心,未来的作家可能真会是从这里走出第一步!
    那天晚上,我发现,当天参加家长会带去的笔记本上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记。孩子长到12岁以来,我参加了多少次家长会啊,而这是我第一次在家长会上没有对老师说的话作现场记录。
    那天晚上儿子也非常兴奋,12点了,还在写他的日记。我发现,从那以后,儿子开始喜欢写点儿东西了,而且写得越来越快。他一有什么感慨,就写上几句诗一类的东西,遇到什么事情,可能就会写出一篇记事散文。
    尽管我和儿子都认定,他以后是要学理工科的,自然科学是推进人类进步的绝对的“物质力量”,何况咱们中国人是在美国,为了谋生,为了把日子过好,也都是重理轻文的。但是从那以后,儿子对写作的兴趣始终不减。
    我的一些留学生的朋友看过我的儿子写的一些文章后都说,他写作的天赋是受了我这个当记者的爹的遗传。其实,我根本不相信遗传之说,我至今仍然相信,就是那本小小的诗集,激发了儿子对写作的最初兴趣,培养起他对写作的自信心。那本诗集让他相信自己有写作的才能,特别是有用英文写作的才能,于是,他才兴致盎然地尝试各种文体的英文写作。
    那次家长会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挥之不去,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感叹美国老师的用心之良苦,他们通过把孩子们的作业编辑成书这样一个举动,完成了一个多么复杂的教育环节!
    ———孩子们看到自己写的诗变成了真正的书,而且让自己的父母阅读后真正受到感动,于是,孩子们重新认识了自己!与此同时,每个父母都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创造的“奇迹”,在这个“奇迹”面前,家长们也重新了解了自己的孩子。而在对自己孩子全新的了解面前,稍有头脑的家长就不能不反省平日教育孩子的方式,不能不反省自己在教育过程中与孩子的关系,甚至不能不反省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面的得失成败,从而去寻找培养和教育孩子的更为正确的途径。
    这使我想起在国内的家长会。学校一下开家长会的通知,家长和学生就开始忐忑不安了,如同面临一次严峻的考验。家长会上,校领导和老师们高高在上(真是高高在上,有时老师们的讲话是从学校的扩音喇叭里传出来的),抑扬顿挫地讲着话,时而指出严峻的竞争局势,时而布置艰巨的考试任务,不时会指责一下典型的学生或者家长,接着危言耸听地发布全面警告。此时,家长们坐在孩子们的座位上,低眉顺眼,洗耳恭听。那些平日学习成绩不好的孩子的家长,更是心惊肉跳,如坐针毡,受了这番“折腾”之后,还要与折腾完自己的老师再去认真研究怎样折腾(整治调教)孩子的对策。而孩子们呢?此时正躲在家里魂不守舍地猜想着家长会现场的种种景象,充满忧虑等待着父母的归来,不知道老师与家长私下运筹了什么,自己的处境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不知有多少孩子在家长会后受到父母的打骂。开家长会的这一天,特别要是赶上孩子在期末考试或者是升学考试前的家长会,对一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惊恐的日子。家长等待着老师的“宣判”,孩子则等待着来自老师和父母的双重“审判”。
    我的儿子在中国只念到小学四年级,我记得从他三年级开始,每次开家长会的这一天,都是他一年中最乖、最老实的日子。每逢这一天,儿子显得特别懂事。实际上,我是从来不打孩子的,也从不为孩子考试高几分低几分而责骂他。何况他从小受我们的影响,总是想做个好孩子,而且也确实做得不错。然而就是这样的好孩子,也还是如此惧怕“家长会”。可见中国学校“家长会”的威严之甚。
    我们中国的家长会为什么让家长和孩子感到如此的紧张,甚至恐惧呢?教育为什么把它的服务对象塑造成了惧怕教育的人?这是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异化”现象?那么,究竟是孩子们在内心叛逆了教育,还是我们的教育走到了自己的反面,背叛了自己呢?
    梅克教授说:“没有残疾的孩子,只有残疾的教育。”她为什么说得这样肯定?她说,她确信,每一个生命都有特殊的潜能,而教育的任务就是要开掘每一个孩子的创造力。这不只是教育学家的理想追求,而是一个国家的发展需要。
    1993年,我采访了美国亚利桑那大学一位教育学专家梅克教授。
    我之所以萌发采访梅克教授的欲望,完全是因为她从事的专业名称和她的研究对象之间那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强烈反差。
    她从事的专业是“天才教育”。在我们这些中国人的心目中,天才似乎就意味着与众不同,意味着超凡脱俗,意味着出人头地……而一说到天才教育,我们就立刻会想到名牌大学的少年班,奥林匹克学校,以及种种为培养特殊人才、而且只有极少数人能享受的教育特权……
    而梅克教授的研究对象,却是那些长期被人们忽略的教育水平低下的印第安部落的儿童、新近移居到美国的发展中国家的儿童、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得到良好教育的儿童和各种各样的残疾孩子。梅克教授在这个领域埋头耕耘了15年。在她的办公室,我看到各种肤色的孩子的照片,贴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墙壁。
    采访她的时候,我单刀直入地提出了我最感到困惑不解的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那些看起来比正常孩子更远离天才境界的孩子中间,进行天才教育的研究?”
    梅克教授平静地回答:“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们,他们更容易被社会忽略。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时常会为他们以后的人生境遇感到哀伤。我想,造成这种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行教育在用一个单一的标准去衡量、去要求、去塑造千差万别的孩子,从而制约了孩子们各种潜能的发展。我的研究就是要找出解救这些孩子的办法来。”
    让每一个孩子的潜能充分发挥出来,让每一个孩子最大程度地拥有创造未来生活的能力!这个梦想如此强烈地缠绕着梅克,因此当她摘取了教育哲学博士的桂冠,进入教育科学的殿堂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全力以赴地去寻找将梦想变为现实的道路。
    在苦苦地探索了15年之后,她终于找出一种能够发现各种孩子的各种特殊才能的测试方法。这是一项在美国教育界前所未见的科研成果。
    梅克教授采用一种使孩子们兴致无穷,能够积极参与的测试方法,在一种近乎游戏的过程中,对孩子们的各种能力进行严格检测并作出精确的定量分析,从而作出对孩子们的各种能力的准确判断。在此基础上,针对不同类型的孩子的发展特点和需要,制定出不同的教育规划,然后指导教师和家长进行实施。
    ———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工程!它细致到要对每一个孩子的特点进行全面分析,对每一个孩子的教育进行系统设计。最初,很多人把它看成是一个假想的纯粹的科学实验,很少有人相信这项科学研究对于改革和推进教育实践有多少应用价值。但是梅克教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带领她的科研组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工作成果,终于引起了越来越多的老师、家长和教育管理者们的关注。
    我采访梅克教授的那年,在亚利桑那州已经有4 所印第安保护区的学校、10多所普通学校、加利福尼亚州的50多所学校、北卡罗来纳州的数百所学校,都已经在使用梅克教授的这种方法,对他们的教育对象、对他们承袭已久的教育体制进行重新的审度、剖析和规划。就连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一些学校,也开始使用梅克教授的方法进行实验。
    梅克教授对我说:“我的研究遵从一个基本的思想原则,这就是去发现每个学生的长处,并且最大限度地去发展这个长处。而以往人们的观念,恰恰与此相反,认为教育的任务是去发现孩子们的短处,再想方设法去弥补孩子的短处。在这样的观念之下,孩子们不仅在教育中被放在了被动的位置,而且往往被挫伤了学习的兴趣,甚至会产生不可改变的对于教育的抵触心理。这种状况直接影响着孩子们能力的开发与培养。”
    梅克教授相信:努力发现孩子的长处,激发的是孩子的自信。而专门注视孩子的短处,激发的是孩子的自卑。
    梅克教授十分认真地说:“我在各种场合都强调这样一个观点:没有残疾的孩子,只有残疾的教育!哪怕是那些被现行教育的公认标准认为是智力水平最低的孩子,实际上也有特殊才能,这是人所拥有的天赋,而我们今天的教育,往往把这种最应该重视的东西忽略了。”
    我问梅克教授:“你认为推广你的科研成果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人的观念。”梅克教授回答得十分干脆。“可能传统教育理念太强大了。人们习惯于要求孩子们去适应教育提出的标准,而不是让教育去满足孩子发展的需求。这个观念不改变,教育就难以走出自己的误区。”
    梅克教授提出了教育中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应该让人去适应教育,还是让教育适应人!
    梅克教授说:“我相信,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样一个重要的事实:每一个孩子都是富有创造力的生命,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发现他们的天赋。我想,文明发展到今天,人类已经应该能够看到每一个生命拥有的价值了。”
    今天,梅克教授的想法,已经得到美国教育界的普遍认同。这种观念不仅承认差异,而且尊重差异;不仅尊重一般性的差异,而且尊重特殊性的差异,在他们看来,人的千差万别恰恰构成了人的丰富多彩的创造力的基础,而教育的任务恰恰应该是把人的各种各样的能量发掘出来,而不能像可口可乐的生产线,把自己的产品造成一个模样。
    采访过梅克教授之后,我对美国教育为什么通常不用一成不变的方式去授课,不用一套标准答案去测验学生的能力,不用类似于成绩排位的方式去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为什么能够给学生那样大的自由度,让学生们去想像、去发挥、去施展自己的能力,有了更多的理解。
    梅克教授说的一句话深深震动着我:“没有残疾的孩子,只有残疾的教育!”
    我想,或许正是这样的理念,推动了美国基础教育的改革和发展。基于这种对人的价值的认识,人们才能注意在教育中尊重每一个孩子的个性,进而想方设法去开发每一个孩子的潜能。
    让每个孩子知道自己的潜能,让每个孩子建立起坚实的自信,让每个孩子从事属于他们自己也属于这个社会的富有个性的创造!这就是美国教育为自己设定的任务。他们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处心积虑,孜孜以求,不遗余力。
    1994年,美国总统克林顿签署了由众、参两院经过激烈辩论通过的《美国2000年教育改革法案》。该法案有十大内容,其中第一部分内容是《美国2000年教育目标法》,确定了美国2000年的8 项教育目标。在这8 项目标中的第3 项目标,就专门论及了基础教育的目标,我们从中可以看到美国教育的追求:“全面大幅度地提高中小学生的基础文化水平,提高全体学生的推理能力、解决难题的能力、应用知识的能力、写作的能力和进行流畅交流的能力,大幅度提高能掌握和使用两种以上语言的学生的比例;所有学生都要参与促进个人品德良好发展的活动,参加促进身体健康的社区服务和培养个人责任感的活动,接受体育、卫生教育,保证身体健康和精神饱满。使学生学会开动脑筋,成为负责的公民,能接受继续教育并在生产部门顺利就业。”
    在这个培养目标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美国人注重的是大幅度地提高中小学生的基础文化水平,是对孩子们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的五大能力的训练,是孩子们的道德水平和责任感的培养,是全面保证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值得我们关注的,是他们把上述目标的追求设定在“全体学生”、“所有学生”的身上,也就是每个孩子的身上。
    关注每个生命,开掘每个生命的能量!这是美国在中小学教育目标上的国家意志,起码是落在文字上的国家法律。这个法律能否真正落实,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国家的教育渴求。
    儿子在美国上小学的时候,我去他们学校考察,发现同一年级的各个班级上课的方式都不一样。同样是教美国历史,有的班级组织看电影,有的组织去博物馆,有的班级的作业是让孩子写文章,有的则是让孩子模仿历史人物进行演说,千奇百怪。
    我本来是想跟老师商量一下,找一本教科书,配合课堂教学辅导一下孩子,但却发现,老师根本没有什么教科书。
    我问老师:“你们上历史课不指定教科书,学生怎么掌握要点啊?”
    老师说:“对于历史,每个人的兴趣点完全不同,看法也完全不同,让孩子们知道一个大的发展脉络就行了,我们不指定教科书正是为了让孩子们不受束缚地接触更多的史料,思考更多的问题!一本不适当的教科书,一是可能限制了孩子的眼界,让他们觉得历史就在一本小小的书里,更可怕的是可能破坏了孩子学习历史的兴趣,让他们此生把历史拒之门外。”
    美国的中小学校非常看重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他们提倡尊重每个孩子的性格、习惯、喜好,鼓励孩子的一切想像和创造能力。这与我们中国的教育大不一样,我们中国,从孩子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把一个公认的标准放置在孩子眼前,让孩子们死记硬背,千差万异的孩子都要按照这个标准被剪裁、被驯化。
    一个是要孩子们必须适应大一统教育提出的硬性要求;一个是尽可能地开掘每个孩子的内在潜能,促进其自由发展。观念不同,出发点不同,教育的方式就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美国教育部门规定,中小学教育中,语文、数学、科学、地理、历史、外语和艺术七门功课为主课,各学校执行统一的教育大纲,学生毕业时通过考试检验学习情况。作为一个国家的教育,他们也是有一个统一的原则标准的。
    但是,这个统一的教育大纲,实施起来却又十分灵活。美国并没有为七门主课编写全国统一教材,他们的中小学的教材一般都是由专门公司编写的,市场上同样一门课程会有各种版本的教材供学校及教师选择。这就使学生和教师都赢得了自由的空间:哪种教材更适应孩子的特点,同时也更适合教师的发挥,就去选择它。
    美国中小学的其他辅课更是由各学校甚至教师自行决定其内容、教材和教学方法,课程的原则只有一个:贴近生活,务求实用。美国中小学会为孩子们开设园艺、电脑、驾驶、缝纫、烹饪、木工、机械、摄影、绘画、乐器等丰富多彩的实用专业课程。这些课程通过对孩子实行各种基础的技术培训,提高孩子的动手能力,让孩子们了解什么是生活,什么是谋生,让孩子们知道怎么去生活,怎么去谋生的一般知识,也从中激发学生对大千世界、对千行百业的兴趣。
    美国基础教育中这样一种高度自由开放的教育模式能够存在,能够延续和发展,还与大学教育和中学教育的“接口方式”直接相关。美国没有统一的大学升学考试,学生高中毕业升入大学时只需参加一个“学业能力考试”,这项测验主要是考核学生的数学和语文水平。在一年中,学生可参加几次这样的考试,哪一次的成绩最好,就以哪一次的成绩为准,从而避免了一考定终身的偶然性。
    大学在录取学生时,除了看“学业能力考试”的成绩以外,主要看学生平日各学科成绩,看学生的品行、兴趣爱好、特长、个人自传、老师推荐信以及参加社区服务的情况,这时他们看重的是一个孩子的全面素质,并不是一次考试的成绩。如果美国大学像我们这样“一考定终身”,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也不会有现在这种自由开放的景观了。
    我常想,教育应该是与制造业完全不同的产业:制造业需要的是标准化,只有标准化,才能有大工业。而教育呢?教育可能恰恰需要的是个性化,因为每个人是千差万别的,开发千差万别的个性潜能,才是产生创造力的基础。只有千差万别的创造力汇集起来,才能成为推动社会前进的巨大能量。
    有一次,亚利桑那《每日星报》的总编辑约翰。派克请我吃饭,饭后他问我是否要一点甜食,我说冰激凌吧。约翰。派克说:“好!咱们不在这儿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约翰。派克把我领进一个号称是图桑地区最有名的冷饮连锁店,他神秘地一笑,对我说:“你将见到一个有趣的人。”
    当我走到柜台前决定选择哪几种冰激凌时,我发现,那琳琅满目的样品都标着我几乎读不出来的英文单词。原来,这里的冰激凌,都是用特殊的香料和植物,采用特殊方法制成的,品种繁多,在大商店里绝对见不到。
    这时从里面跑出个精干的小伙子,见到约翰高兴地大叫:“老朋友,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约翰指着我:“这位中国记者想吃你的冰激凌,我想他也会有兴趣知道你怎么从一个工科硕士成了一个冰激凌店的老板。”
    工科硕士?冰激凌店的老板?我有些吃惊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小伙子笑了,他对我说:“就是因为一个梦,一个孩子的梦,让我成了一个卖冰激凌的生意人。”
    他告诉我,小时候,他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冰激凌,可是每次哥哥总是抢他的那一份,他不给,就要挨打。那时他就下着决心:长大自己要开个冰激凌店,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后来,长大了,他尝试过写作,当过摄影记者,他甚至为当一个工程师而修了个硕士学位。但是,幼年时那个冰激凌店的梦想始终缠绕着他。最后,他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尝试,来到美国最炎热的“沙漠火地”———亚利桑那州,实现了他的梦想,开了一个配方独特的冰激凌店。
    经过几年的奋斗,他的店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三个,最后发展成为连锁店,生意红火得不行!他感慨地说:“我为我的冰激凌店骄傲,不只是因为它给我带来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它给我带来精神上的满足,它让我相信,我可以把梦想变成现实。”
    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坚持不让我们付钱,还送给我一件印着他的店徽的T 恤衫。他对我说:“你是吃我的冰激凌的第一个中国记者,也许有一天,我会把我的冰激凌店开到中国的北京,开到天安门广场边上,那时你可一定要来!”说完又自得其乐地笑起来。
    离开冰激凌店时,天色已晚,深蓝色的夜空繁星闪烁。这个狂妄的、要把冰激凌店开到天安门广场的美国小伙子让我浮想联翩:人类的理想和才能可能就像这满天星斗,千差万别各有不同,然而它们聚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人类文明的壮丽景观。
    兴趣,是一个最好的老师,它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小心地呵护兴趣,为千奇百怪的兴趣,千奇百怪的志向,提供发展的可能,或许应该是教育最重要的目标。
    我在想,我们能够在航天飞机的驾驶员和这位冰激凌店的老板之间区分出谁的理想和能量更伟大吗?我相信,无论是面对人的生命的价值还是面对社会发展的需要,他们二者之间只有不同,没有高低。
    对于一个人来说,只要他选择了适合自己的职业,施展了自身生命的潜能,就能在为社会服务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幸福进行真正的创造。把公民个人利益的获取和国家利益的推进融为一体———美国的教育,正是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
  

  (三)
    造纸房子,观察蚂蚁,从小学开始,美国老师就让孩子动手、动脑。进了中学,美国老师甚至让学生去参与研究城市灯光布局的市政项目。美国学校培养学生的着眼点不是前人已经找到的答案,而是孩子们进行全新创造的能力。
    当我看到我的儿子一进美国小学就开始上“讲话”课,接受表白和张扬自己的训练时,心里就隐隐感到几分不安。
    这是什么训练啊!让孩子在全班同学面前表白自己有什么优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长,有什么了不起之处。这与我们中国人要谦虚为人,要谨慎从事,要缩首敛翼,要知深知浅的教育,大相径庭!我真怕儿子在这种吹牛训练中变得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人家美国学校的课程啊,于是只好等儿子回家后给他“消毒”,告诉他什么叫“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什么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什么叫“虚怀若谷”和“海纳百川”。
    儿子进了中学以后,干脆在专门的课程上训练起演讲能力了。这可不只是说自己有什么优点,更要说自己的宏图大志,说自己的远大抱负,说自己的意愿实现之后对国家、乃至对人类文明的推进作用。这就难免让咱们中国人觉得是有点云中说梦,甚至胡说带八道了。
    想想咱们中国人“脚踏实地”、“只事耕耘”这些古训,我真是担心在美国这样的教育下孩子会变得夸夸其谈,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终无大用。
    我很委婉地向美国老师道出了我的忧虑。老师向我解释说:“学校让孩子自我伸张,自我表现,是为了让孩子有与人交往的能力,人要相互沟通,相互交流,才能相互了解,才能和谐共处,才能携手共事。不能顺利地与人交流,是产生误解、产生矛盾,甚至是发生冲突的重要原因!”
    我心说,行了,老师,您别说了,我全明白了,因为您说到我的专业里来了,我的大学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学新闻的,尽管我的兴趣在采访和写作这些新闻实务领域,但是我对传播学的原理也知其一二。您说的道理肯定都对,但是我就是害怕我的儿子变成你们美国人说的“BIGMOUTH”(夸夸其谈的“大嘴”)。
    老师说:“我们不仅要教会孩子们怎样说,更要教会孩子们怎样做!你不用为此担心。”老师话说得客气,但是神态中可以感到美国佬对我的忧虑的莫名其妙和不屑一顾。
    几年过去了,我的确看到了美国学校怎样教会孩子们“扎扎实实”地学习,“脚踏实地”地做事,“坚持不懈”地奋斗。
    儿子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老师留下这样的作业:用纸制作一个你喜爱的房子;写一篇蚂蚁怎样生活的观察报告;写一篇人类怎样发明了汽车的文章。
    每次,只要作业一下来,孩子就忙活开了,家里就像遭了劫一样,被翻得一片凌乱。他要么找出一大堆过期杂志,画笔剪刀胶水摆满桌子,又是画又是折又是剪又是粘,最后鼓捣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庞然大物,得意地告诉我,这是50年后的房子模型。要么就连续几天,放学后和同学到公园去,晚上回来时像个泥猴似的,问他干什么去了,那张小脏脸兴奋得发红:“观察蚂蚁去了!”然后给我看他们写的对蚂蚁行为的观察。要么就是去图书馆,背回来一堆书和录像带,写他的汽车发明史的“论文”。对于作业,儿子总是要兴致勃勃、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忙上一段时间。
    当然,作业不光是手工和玩耍。做一个纸房子可不算完,老师还要让孩子同时提交记录制作过程的文章,特别是制作想法的文字说明;光写一个蚂蚁生活习性的“调研报告”也不行,老师还要让孩子提供“最能反映蚂蚁习性”的三张照片;交上汽车发明史的“论文”,老师会要求孩子同时提交在图书馆查阅图书资料的借阅目录存根。
    儿子的作业,几乎每一个都是小小的系统工程,孩子非要调动自己的眼耳鼻舌身,非要动用“听说读写做”的综合能力不可。我发现,这些作业不仅让还是小学生的儿子非常有成就感,而且兴趣无穷。儿子提的问题渐渐多起来,想像力也开始丰富起来。
    有一天,儿子一放学,就火急火燎地非要让我带他去亚利桑那大学的图书馆不可。我正忙着写一篇文章,就和儿子商量:“明天去不行啊?”
    “不行不行!要找的书太多了!”
    看着儿子急得红通通的小脸,我觉得奇怪,一个孩子,什么事儿至于这样急赤白脸的?儿子告诉我,历史课的作业多着呢!
    我要儿子把老师留的作业拿过来,一看,真吃了一惊:这作业的阵势咱们在中国还确实没见过:
    1.老师让孩子们去图书馆任意寻找10本关于美国历史的著作。
    2.用自己的语言分别写出这10本著作的内容概要。
    3.再从每部书中选择你认为你印象最为深刻的描写、论述或者是数据做5 张卡片,一共要做50张!卡片上要注明引文出处,包括要注明作者、书名、出版机构、年代和版本。
   4.这还没完,老师还要求孩子们从书中选择自己认为对美国历史发展进程起到过重要作用的10位人物,对每个人物写上一段几百字的评论。
    我问儿子,这个作业老师给了多长期限?儿子说四周内要完成。难怪他这么着急,这个“活儿”,就是成年人也得忙活一阵子呢。
    学校布置的这类作业一般没有“标准答案”,给你一种可以完全任你自由发挥的空间。当然,让你发挥的只是你的思想,你的文字描写,但是对你完成作业的基本方法和投入的工作量是进行严格要求的。
    我很为美国老师想出的这种作业方式而感慨!我想,孩子对学习的兴趣,他们学习的主动性,他们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可能就是在这样的作业中一次一次、一点一滴被开掘出来的。
    我们中国孩子们面对的作业,更多的可能是课本后面的练习题。我小时候的作业,基本就是默写生字和做那些枯燥的习题。据说现在的孩子简直就是陷在题山题海中了,在这种枯燥的习题中,孩子们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是在模仿前人,复制前人,或者说敬畏前人,而不是俯视前人,思考前人,质疑前人,因此也就难以积蓄起超越前人的力量。
    美国人有时给人的感觉是有点牛气哄哄,什么都敢怀疑,什么都敢问一个“为什么”。我想可能与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没有什么让他们感到畏惧,感到不可“冒犯”。美国的教育鼓励孩子们的挑战精神。孩子进入中学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甚至会问孩子:你认为托马斯。杰斐逊起草的《独立宣言》有什么局限?
    ———托马斯。杰斐逊是什么人哪?他是美国立国的伟人之一,他是美国精神的代表啊!他起草的《独立宣言》不仅被视为美国的立国之基,而且是资本主义最经典的法律文本之一。《独立宣言》被多少西方学者视为是人类高尚道德精神和杰出智慧的结晶啊!
    然而老师的这一声询问,起码让孩子们去做几件事情:1.好好阅读甚至要研究一下杰斐逊和他起草的美国的立国宣言;2.认真研究一下各种专家学派对杰斐逊的评价;3.调动学生的思考和分析能力。
    更重要的是老师告诉给孩子们一种理念:你们可以对世间的一切进行质询,进行思考!包括对“神圣”和“权威”的东西进行自己的思考!
    我在想,鼓励孩子们在思考中质疑权威,可能不仅是在教授一种奇绝的学习方式,而且是在培养一种非常重要的思维品质。理性地看待前人,才能更确切地了解前人的建树,认识前人的价值,看清前人的局限,由此生发的对前人的评价也才能更加客观。
    儿子为了回答老师的问题,在互联网上找到《独立宣言》的原文和评价《独立宣言》的各种文章,一边阅读,一边作笔记。他感慨地对我说:“托马斯。杰斐逊绝对不是一般人!”我问儿子:“他哪儿不一般啊?”儿子当时就朗诵起《独立宣言》的原文来:“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力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
  
  儿子接着感慨道:“不可思议!200 多年前的人怎么就能有这样杰出的思想!可能是受到的压迫太深重,才生出了特殊的智慧。”
  
  我问他:“你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局限?”
    儿子说:“我没有发现他的局限,我倒是看到现在人的局限了!”几天后,他把他的作业给我看,题目是《我们今天离托马斯。杰斐逊有多远》,里面充满了现实批判精神。
    我相信,老师当时对孩子们的提问,绝对不是让孩子们去否定杰斐逊,而是让孩子们解放思想,开动脑筋,打开眼界,活跃思维,在这个过程中更深刻地了解历史上的伟人们建造的宏基伟业,感受这些历史伟人的不同凡响之处,从而激发孩子们为社会、为人类进行全新创造的内心冲动。
    在完成这种作业的过程中,孩子要阅览比教科书上丰富得多的资料,面对图书馆浩如烟海的书籍资料,孩子们会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教科书的内容太有限了,知识的海洋在小小的课堂之外!
    孩子在阅读各方专家学者对一个事物不同角度的描述与分析时,不仅会打开眼界和思路,而且会发现,对同一件事情,人们会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复杂,每个人的观点可能都有他的道理,因此,孩子们就不会轻易相信什么“绝对权威”,同时也不会随便忽视“一家之言”的价值。
    老师深刻的用心还在于,让孩子们在完成这个作业的过程中锻炼阅读能力、概括能力、思考能力、写作能力,熟悉学术研究中的资料收集、归纳整理和综合调用的技术。这可能对孩子们的一生都有用。
    儿子进了中学,老师的要求更严格了。论文中要求引文的数量和参考书的数量,不能少于多少篇文章,多少部著作。你的论文观点如何,没人追究,但你的功夫必须下到,你的研究方法要正确,你要言之有据,注重事实!
    我想起我参加中国高等院校研究生学位论文评审工作时的情景,在论文评议表的评语栏中,对评审人撰写评语的第一要求,就是要审定论文的观点是否正确。
    ———观点是否正确?逢到这时我就非常作难,论文的观点正确与否应该依据什么标准?是依据我的经验标准,还是依据这个领域的学术权威的经验标准?我想即使是扩张到以人类已有的全部经验为其判断是非的标准,其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难道人类凭借已有经验划定的是非界限是永恒不变的吗?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是实践吗?而实践恰恰是不断更新啊!我们在高级专业人材的培养过程中,在他们面对全新领域进行探索性研究的时候,怎么能对他们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进行是与非的评判呢?在我们的高级学术研究领域,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在思维观与方法论上犯了一个低级的却是致命的错误?
    美国学校给孩子的“大型”作业,往往具有这样的特征,一是没有标准答案,让你充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二是对方法要求严格,训练你观察和解决问题的基本能力,三是实用性,让你去关注生活的实际,让你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和价值。这种作业你想偷懒都困难,找不到机会。
    美国学校在一种表面上轻松、开放、自由的教育过程中,对孩子的基本的学习能力、研究能力、动手能力、观察能力进行训练,对他们的严谨、细致、专心的习性进行培养,让孩子们从小养成尊重事实、注重调查的务实精神。美国老师布置的作业,看上去和玩一样,但是对过程的要求非常细致,孩子几乎不可能偷懒。
    儿子上高中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是亚利桑那州图桑市政府的一个市政科研项目。图桑有点像我们中国的云南。一年中晴朗的夜空达到330 天以上,因此,美国天文观测台站都云集此地,据说美国全国科研机构的90% 的天文望远镜都在这个地区。
    对天文观测来说,不仅要求空气的澄净,而且对地面的反射光的要求也很严格,越微弱越好。但是图桑又是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城市。整个城市的夜间公共照明系统的明亮度直接关系着当地居民的切身利益,市民们希望这个城市夜间灯光璀璨。这样一个尖锐的矛盾,让市政府和相关科学工作者都非常头疼,始终找不到一个两全的方案。
    儿子所在的中学就把这个难题拿回了学校,摆到了学生们面前。
    儿子和他的同学们组成了一个课题组,在进行了短暂的研究之后,就分别进入了认真的先期准备工作:从互联网上查找相关的资料,在世界范围内去寻找其它城市照明的各种布局结构,公共照明系统的最新技术,把地面照明对天空反射影响降低到最小程度的可行途径。
    为了这个作业,孩子们走访了当地的城市照明管理机构,用电子信件向世界上一些研究城市照明的专家求教,寻找当今世界上一些最新的公共照明技术。他们也走访了亚利桑那大学天文系一些天文观测机构,与天文学家们一起探讨天文观测所需要的环境条件。
    这个项目整整做了一个学期又加上一个暑假。最后,他们从照明系统的整体布局,根据不同时段对光源强度的适时调控,灯管、灯罩、防反射装置的配备等等方面,提出了一个图桑市区新型照明系统建设的可行性报告和一组新型照明系统的规划图。
    儿子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作业中,忙得脚不沾地。他很得意地告诉我:“这个作业把我们都变成城市照明的专家了!”
    没过多久,他们的研究报告就受到了市教育部门的嘉奖,在讨论城市照明系统的专门会议上,一群真正的专家们还请批评指正了他们的课题小组去列席旁听。学校就是在这样的活动中,让孩子们知道,一切学习最终都是要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因此,要勤于动手,要勤于思考,要实事求是。
    谁要是认为美国的开放自由的教育模式,是放纵学生,是让学生们有机会偷懒耍滑、投机取巧,那就错了。美国人的“实用主义”在教育中体现得十分充分,他们也同样要求孩子们吃苦耐劳,刻苦奋斗。美国学校对孩子们高强度思维的训练,对孩子们高强度吃苦精神的训练也是美国教育中的重要内容。当然,这种训练更多地是体现在孩子进入中学时代以后。可能美国人认为,孩子进入中学后,身体已经发育得更加强健,已经有了吃苦耐劳的“本钱”。
    我的儿子在美国进入中学特别是高中之后,实际上也进入了一个“严酷的时代”,每天功课压力巨大,作业量常在4 ~5 个小时之间。
    在美国,上大学同样是每个孩子心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儿子也抱着进入美国名牌大学的梦想。为了应付“学习能力考试”,他每天用大量的时间去读世界文学名著和美国文学原著,规定自己每天背诵几十个平时很少用到的单词和短语,要做一大堆千奇百怪的数学难题。
    “学业能力考试”,这个考试的成绩虽然不是美国孩子能否进入大学的唯一标准,但是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有点类似我们的高考。这个考试的成绩,关系到一个孩子能够进入什么样的大学,决定孩子们进入大学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资助。美国的一些名牌大学,对这个考试成绩是非常重视的。
    儿子长期受我们中国父母的教育,对这种关系到他前程的考试更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
    为了应付进入大学前的“学业能力考试”,高中最后一学期,儿子每天只睡5 个小时,由于睡眠不足,饭量急剧减少,体重也骤然下降,人一下子瘦下来,以至让从小对他要求甚严的妈妈也心疼起来。我们都劝他不要“竭泽而渔”,不要“杀鸡取卵”,要注意身体。
    而到这个时候,孩子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已经大体定型了。从小学到中学七年的美国教育中,他已经知道了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七年的美国教育中,他知道了,目标一旦确定,能否持之以衡是能否成功的关键。七年的美国教育已经让他相信,任何成果都要靠脚踏实地的劳动,靠勤奋工作的积累。他知道,他此生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积蓄实力,去攀登理想的山峰。
    从小学到中学的教育,已经让孩子知道,你可以选择轻松的生活,但是你不可能不劳而获!想买一辆好的山地车,他就要利用暑假去打工挣钱;想把国际象棋下好参加州赛,他就要拼命背记大本的棋谱;想进入学校的管乐队,他就要每天早早起床到旷野里去练习吹黑管。而现在,他面临的是一个更重要的目标———进入大学,这不仅是他独立人生的开端,而且关系着他此生的发展方向,因此,他知道,他必须努力奋斗。这时谁要想阻止他,改变他,已经相当困难。
    看着孩子不用任何催促日以继夜地学习,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怎样对自己负责。
    然而,就在孩子临近考试的前两周,我向他端出了我的想法:“休息吧!儿子!你就是考得再好,我看你也不要上哈佛,上斯坦福了!”
    “为什么?”儿子非常吃惊。他觉得他完全有能力考上美国的一流大学,而且他的全部努力就是为了这个目标。
    我告诉他:“因为我觉得你的知识基础还不够坚实,你对美国的了解还很有限,你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坚强,你还经不起真正的挫折和失败。总之,你仍然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继续你的知识积累和品格修炼!"儿子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他的全部努力有些泡汤的感觉。
    我继续对他解释说:“凭你的性格,你不能允许自己失败,这样你就会拼命学习,而在我看来,大学时代还不是一个人在学业上最后冲刺的阶段,你提前兴奋有可能会影响你以后对学习的兴趣。此外,一旦你在美国名牌大学顶尖学生群中不能领先,你的自信心会受到重大打击,凭你现在的意志,你还不足以对付这样的逆境。再说,进入名牌大学,你在第一年也很难拿到足够的资助,这也会给家庭带来沉重的负担,凭我对你的了解,这也会给你精神上带来负担。”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让儿子进入一个水平较高的美国公立大学,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稳稳当当拿着全程资助,顺利完成大学学业,厚积薄发,再进入美国最好的大学去读研究生,在奠基人生职业最为重要的研究生阶段作最后的拼搏。
    尽管向美国名校冲击的念头那么强烈,但儿子最终没有好高骛远,还是欣然认同了我的筹划,17岁的时候,拿着我们所在的城市最好的一所中学的前沿成绩,进入了美国公立大学———亚利桑那大学,获得全额奖学金。他在高中时已经修完大学一年级的课程,进入大学后,同时学习计算机和数学两个专业。同学们都说他“疯了”,每个期末,为了应付两个专业的课程考试,他会忙得每天只睡5个小时。
    我对他说:“你犯得着这样拼命吗?你得劳逸结合。”他很平静地说:“你们过去不是老和我说‘艺多不压身’吗?现在我有精力,多学些本事,以后的生活中的选择机会就多一些。”
    暑假到了,我让他回中国玩一玩,他说,不行!我要去汽车修理厂打工!我以为他要打工挣钱,就问他,是不是汽车厂挣钱多?儿子说:“主要还不是为了挣钱,是为了彻底了解汽车!在美国生活,汽车是我的腿,我要对它了如指掌!而且要认识一群修车的朋友,真要是有了事情,好有人帮助我!”一个暑假三个月,儿子就在一个汽车修理厂和一群美国小青年摸爬滚打。不仅挣了一笔钱,而且和他的这群修理工朋友一起把他的汽车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整修了一遍。那天回家兴奋地说:“看!我的车变成新车了!”那得意的样子就像他当年从大学里得到助教工作时一样。
    看着儿子为自己的目标去作种种实际的努力,我不禁想起当年怕他变成成夸夸其谈的“BIGMOUTH(大嘴)”的忧虑,也想到了美国老师对我的忧虑不以为然的劝解。我看到了美国教育的力量,他们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塑造了人。
    从爱护小小的蜂鸟开始,美国小学让孩子们学会了爱。到了中学,同情心和责任感就是美国教育中强制性的要求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究竟应该怎样设计和建造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2002年2 月23日下午1 点10分,在北京动物园的熊山,人们像往常一样将食品投喂给正在乞食的熊。突然,两只黑熊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嗷嗷”的惨叫。
    经诊断,发现两只熊是被酸液烧伤了,其中一只黑熊嘴角滴着白色的唾液,两只前爪不停揉搓紧闭的双眼,发出痛苦的呻吟。
    用硫酸烧熊的一个21岁的年轻人被现场抓获。这个名叫刘海洋的青年居然是北京清华大学电机系四年级的学生。就是这样一个中国著名高等学府的“天之骄子”,曾经先后两次用火碱和硫酸伤害了北京动物园的5 只熊。
    伤熊事件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人们一时竟难以理解和解释。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平均2 分钟就要接到一个热心群众的电话,对此事表示愤慨。这一事件引起了全国大多数媒体和社会的极大关注。据说当时网上一片哗然,10天之内,中国最大的一家新闻网站在8 天内对这一事件的网评数量达到25000 多条,甚至超过了美国9.11事件!
    同样是2002年。12月21日晚上,杭州西湖的苏堤之上,浙江教育学院二年级大学生周英民与同学洪某正在散步,两人聊天谈起了两性问题,周英民将女友的隐私透露给洪某,洪露出嘲笑的神情。周英民恐洪回校后将隐私透露给其他同学,遂起杀心,趁其不备用随身携带的裁纸刀猛割洪颈部致其倒在血泊之中。
    周英民逃离现场后担心姓洪的同学不死,途中又返回现场,并利用拾得的绳索将石块绑在洪身上后将其抛入西湖。
    就是为了怕同学泄露个人秘密这么一个小小的原因,一个大学生就能将自己的同学杀死!
    近年来,类似新闻不断出现在报纸上:某县实验中学初二五班学生戚恩伙同同学段昌、陈泽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在了家中。杀完妈妈还计划杀爸爸。
    两年前浙江金华一名叫徐力的高中学生把母亲杀害了。2001年4 月,湖南衡阳一名叫李毅(化名)的初三学生毒翻全家。
    不久前,发生了贵州安顺市两名16岁孪生姐妹为“自由”毒死父母的案件,犯罪动因是中考成绩未上重点高中录取线,害怕父母责骂,于是两人竟决定将父母毒死。她们在煮稀饭时将6 瓶鼠药放进稀饭里,其父母食用后发生中毒,并很快死去,她们用被子盖在父母的尸体上,从家中拿走存折及2000余元现金和两部手机,跑到外地玩耍。
    我们的孩子们究竟怎么了?《中国经济时报》一篇报道刘海洋烧熊事件的文章用了这样一个标题:《是谁“教会”了他残忍?》———是谁教会了孩子们残忍?我不禁在想: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太注重对孩子们智力的培养了,以致偏离了教育要全面塑造人的灵魂的宗旨?
    《中国教育报》不久前发表过一篇文章,对我国当前一些大学生思想活跃、志向远大,但却普遍缺乏公德意识提出质疑:教室脏得没法进人,课间没人擦黑板,宿舍水龙头开着,没人动手关一下,图书馆里的书被撕被毁被窃的现象屡屡发生……记者发出这样的感叹: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我们是否考虑过究竟要把孩子培养成一个拥有什么样的道德水准的人?我们是否考虑过为孩子们设计一个行之有效的完整的道德教育体系?我们是否考虑过对孩子们进行道德教育所需要运用的方式和方法?我们是否考虑过当孩子们第一天坐进小学校的教室时,对他们进行的第一次道德教育应该从哪里开始?
    我查阅了一下我们的《小学生守则》:一、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二、按时上学,不随便缺课。专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
    三、坚持锻炼身体,积极参加课外活动。
    四、讲究卫生,服装整洁,不随地吐痰。
    五、热爱劳动,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
    六、生活俭朴,爱惜粮食,不挑吃穿,不乱花钱。
    七、遵守学校纪律,遵守公共秩序。
    八、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对人有礼貌,不骂人,不打架。
    九、关心集体,爱护公物,拾到东西要交公。
    十、诚实勇敢,不说谎话,有错就改。
    对孩子的道德教育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爱!人,只有懂得爱,一个人才能善良,才能正直,才能有同情心,才能有责任感。爱心或许是人的一切道德行为的基础。
    中国的《小学生守则》把“爱”的要求列为十条守则之首,这无疑是重要的。但是,一个刚刚进入小学的6 岁孩子,面对“祖国”和“人民”这样抽象的概念,会有什么感觉呢?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问过我的老师:“什么是祖国?”老师随口说:“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疑疑惑惑地想:我从小是在邮电学院大院里长大的,这里就是我的祖国吗?当然老师还有不少随后的解释,但是,我真是听不懂,直到现在也记不起来老师还说了什么。
    后来长大了,知道祖国不仅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是我们祖祖辈辈生长繁衍的地方。再后来当了记者,足迹开始延伸至大江南北,才知道祖国的辽阔和壮美,才理解了祖国和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的深刻关系。
    然而真正理解“祖国”这个词的含义,还是我到了美国之后。那时,我已过中年。身处异国他乡,我深深感受到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那片土地对我的心灵是一种何等的召唤、何等的支撑。它让你魂牵梦系,时刻都会左右你的喜怒哀乐。只有当我的双脚离开了祖国的大地时,我才会深切感受到与祖国之间血浓于水的不可分割联系。
    当我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驾车飞驰,听着车载音响传出“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的歌声时,会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当我走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康涅狄格大街上忽然抬头看到中国大使馆门上悬挂的国徽时,我会喉头哽咽,热泪盈眶;在春节聚会上我们中国留学生一起高唱“我的祖国”时,大家心如潮涌泪如雨下……
    在中国时,我对社会问题会怀有种种批判的冲动,就像眼里揉不得沙子。到了国外,听到谁说中国的坏话,我会从心里生出反感,生出愤怒,生出鄙视。就像是对自己至爱的人,我会严厉批评她的错误,但却容不得别人对她冷言冷语,更容不得别人对她恶言恶语!
    真的就是到了美国之后,我才更深地明白了祖国的含义,才更清楚地知道了祖国在一个人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一个人,要有什么样的人生阅历才能理解祖国的概念啊!更别说一个人要修炼到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境界是如何之难!
    我们这些“过来人”应该知道,爱是分为层次的。爱父母,爱兄妹,爱家庭是一种爱,爱花草,爱动物,爱大自然是一种爱,爱祖国、爱人民这应该是爱的更高层次了。孩子怎样才能渐渐走到这个层次?
    我们想一下子让孩子达及这样的境界,似乎显得有些匆忙了,我们似乎忽视了教育的循序渐进的过程,甚至忽略了一个人生长的客观进程,而当我们硬要超越人们认识的客观进程强行实施教育上的跳跃时,我们就会在孩子们的脑海中留下空白。教育的空白只能造成无知。
    “祖国”、“人民”,这些我们要让孩子们去爱的对象,对于生理和心理都处于只能通过直观感受认知世界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太抽象了!抽象的东西,对于孩子来说就不容易被认识,就难以知道为什么要去爱它的原因,因此就可能爱不起来。或者嘴上说爱,心里并不知道怎么去爱。
    我们不如先引导孩子们去爱他们能够看到、能够感受到的具体的对象,比如他们的亲人、老师、同学,甚至他们身边的花草树木、小鸟小狗,让孩子们从珍爱生命开始学习爱。
    我想,我们目前这种对孩子的道德教育的粗疏方式,与一个进了清华大学并且已经读到四年级的大学生可以在动物园里用硫酸去烧熊,一个进入教育学院已经两年不久就要为人师表去“传道授业解惑”的大学生为了自己的脸面就杀死同学之间不能说没有任何联系。
    (四)
    教会孩子们“爱”,是一个点点滴滴、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工程!
    美国是信奉基督教的国度,在这个国家中,“爱”被提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对孩子“爱”的教育,最初也不是通过宣讲圣经入手的。在美国,我注意到,老师会组织孩子们去观察蜂鸟。告诉孩子们蜂鸟是世界上最小的鸟,有许多奇异之处,它的翅膀每秒钟可以扇动50~75次,它每天要吃进相当于自己体重两倍的食物,它从头到脚都长着闪烁异彩的羽毛,头部有细如发丝、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丝状发羽,颈部有七彩鳞羽,腿上有闪光的旗羽,尾部有曲线优美的尾羽……
    当孩子们通过望远镜,通过图片资料对蜂鸟发生了极大兴趣的时候,老师就会告诉孩子们,这样小小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为了让它们和我们人类一样有食物,有住处,我们需要关照它们,于是,老师告诉孩子们,应该爱护野外的花草树木,因为这些野外的每一朵花都可能是蜂鸟的粮仓。当然老师也会告诉孩子们,人类活动已经对蜂鸟造成了威胁,于是就带着孩子们在校园附近的树上安放喂养蜂鸟的一种专用的喂食器。几天后,当孩子们看到向喂食器聚集而来的蜂鸟时,欢呼雀跃,这时老师会不失时机地告诉孩子们,就是因为你们放置的这些喂食器,让蜂鸟有了食物,它们可以更好地生存,可以繁衍后代,炎热的亚利桑那沙漠间也就会有更多的美丽的蜂鸟了。
    孩子们幼小的心灵就是被这样的故事感动的,他们不仅去听,去看,而且参与其中。孩子最初的爱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萌发的。
    记得儿子10岁我刚刚把他带到美国的时候,他特别喜欢钓鱼。谁没有爱子之心啊,好,给他买渔具,再办理一个全年的钓鱼执照。每天傍晚,带他去湖边钓鱼。
    可能是因为平日钓鱼的人太少,美国的鱼都特别傻,还没有生出对人类的戒备心。刚刚把鱼饵投入水中,鱼就开始咬钩,摇着线轮一收线,水中的鱼飞也似地追逐着鱼饵,如果把线收得快一些,鱼有时甚至会像飞镖一样蹿出水面。此时,儿子一边收线一边兴奋得大呼小叫不能自已。看着孩子在夕阳映照的湖边一站就是两小时,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么贪玩的孩子可怎么办?他是否知道他在美国要走的路有多漫长,多坎坷?
    后来我回国工作了,儿子在美国上了中学,我知道他学习用功,于是想方设法督促他多去室外活动。一天,我从互联网上看到美国市场上正在出售一种新的名为“直升机”机动鱼饵,号称可以轻而易举地钓到更大更多的鱼。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让他去买一个。
    儿子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那鱼可要倒霉了。”接着说:“我已经不钓鱼了。真要把动物杀光,人类在地球上也就成了幽灵。”
    儿子养了一只小花猫,非常喜欢它。他这只猫的本事可谓了得!有一天竟然将一只小鸟给逮着了,这家伙并不急于把“俘虏”立即处死,而是不断地戏弄它,当儿子发现时,小鸟已是遍体鳞伤了。儿子赶紧将小鸟从猫口中救下,精心地为小鸟做了个窝,然后到互联网上查找有关小鸟种类、习性和喂养的知识,打电话向当地的兽医询问给小鸟治伤的方法,自己跑到药店去给小鸟买药。此时儿子已上大学,学习如此紧张,可是,他坚持护理着这只小鸟,几天后,小鸟的伤渐渐好了,儿子捧着它走进树林,看着它飞向远方。
    我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接受了美国人普遍拥有的生态保护意识,我相信是美国教育的潜移默化的力量。他们成功地造就着信奉美国价值观念的人。
    我时常在想,我们的教育能教会我们的孩子面对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面对一颗被拦腰砍断的树木,感到震动而不是无动于衷吗?如果在我们对孩子的品德教育中没有设计这样的运行程序,我们就难以企望他们对人类的不幸有足够的敏感,有真切的同情,有肯于为他人、为社会作出奉献的心底的冲动和神圣的责任心。
    我有一位同学在一所著名大学的新闻学院当老师,教授“采访写作”。她是一个社会责任感很强的人,在课堂上,她满腔热血地向学生们灌输着对社会负责对公众负责的职业新闻精神。有一次,她布置学生去了解下岗工人的状况,没想到一些学生公然拒绝这个作业,甚至毫不掩饰地对她说:“老师,我们对下岗工人没有兴趣。”
    “为什么?”我的同学感到不可思议。
    学生说:“他们不是社会的主流人群。”
    我的同学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感慨地说:“没有对百姓疾苦的同情心,没有忧国忧民的精神,怎么能当新闻记者!”
    面对已经进入大学,在思维观念上已经基本成型的青年人,一个大学老师要花费什么样的气力才能改变他们?一个人的同情心和责任感是在大学时代开始培养的吗?我们是否感觉到对孩子们幼年时期的道德教育存在的缺陷?我们是否可以感觉到孩子们精神世界中已经存在的危机?
    我时常在想,我们的孩子面对弱者,面对苦难者,面对需要帮助的人能够生出真切的同情吗?我们的孩子面对社会的苦难、民间的疾苦能够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吗?如果他们不能敏感地觉察别人的痛苦,不能觉察社会的苦难,那么还奢谈什么责任,什么奉献?让孩子们在课堂上去背诵和默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类的古训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次我和北京日报社的副总编辑郑京湘女士聊天,谈到现在的年轻记者的素质,郑京湘感慨地说:“专业技术上的差距还可以通过训练弥补,让人感到难以补救的,是记者职业需要的社会责任感。一个记者,本事大小暂先不说,如果对老百姓的疾苦没有切肤之痛就不好办了。甚至你告诉他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就说明一种职业品质的缺陷。如果一个年轻记者热衷的是一个事件一夜成名,这怎么能当好记者?我看,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应该去当志愿者,去养老院、去社会福利院,为弱势群体服务,为社会公众服务,强化社会责任感的培养。”
    我心中暗感惊异,这位职业新闻人,面对中国青年道德修养状况的忧虑所寻求的出路,与美国教育青少年的方法竟然不谋而合。我相信,这不是偶然的巧合,这之间有深刻的内在关联。
    在我们的政治教育中,很长时间以来,对“同情心”一般是持批判态度的,我们会把它斥为“小资情调”,认为同情心这种东西与从根本上解放劳苦大众的宏图大志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我看过一部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学界颇有些影响的著作《马克思主义史》,作者弗兰尼斯基在分析马克思的思想演进历程时提出一个观点,他认为马克思之所以能够走出他的家庭背景而拥抱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是伟大的同情心起了重要的作用。我当研究生的时候,看了马克思早期写的《摩塞尔记者的辩护》这类文章,才知道青年马克思对德国农民悲惨境遇的深切同情怎样推动他百折不挠地去探求世间真理。
    恩格斯原本是一个工厂主的儿子,然而他也没有承袭父业,同样成为共产主义学说的奠基人,追寻其原因,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我们稍微认真地看一下他撰写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这本描述早期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者悲惨生活景况的著作,我们就能确信这一判断。如果说外国的情况特殊,我们也可以想想我们的前辈,周恩来,邓小平,这不也都是在旁人看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为穷苦人争天下的人吗?认真看几篇记述他们早期生活的文章,就能知道对劳苦大众的深切同情怎样作用了他们的人生。
    怎样对孩子进行道德教育,也一直是让美国人大为头痛之事。
    1999年9 月美国《新闻周刊》就“美国教育十大问题”展开过一次调查,这次调查发现26% 的美国人认为,青少年道德品质滑坡是美国教育的首要问题,这个比例远远高于其他九个问题,显然,即使是在多元文化环境中的美国,青少年的道德品质教育问题也被置于至关重要的位置。
    在美国,青少年暴力、吸毒、早孕、盗窃等现象普遍存在。据1999年美国“约瑟夫道德研究所”的一项调查,全美有三分之一的高中生曾携带****上学,打群架的中学生人数比十年前增加了一倍,校园内学生开枪射杀师生的暴力惨案有增无减,比1979年增加了一倍。1999年4 月20日,科罗拉多州丹佛市两名高中生开枪射击27名师生的悲惨事件给整个美国笼罩阴云。
    克林顿总统执政时期的美国教育部长赖利十分肯定地断言:“美国在21世纪的成功,取决于青少年良好的文化知识和道德水准。”
    自1996年起,美国联邦政府每年拨款270 万美元,资助全美数十所中小学校创立青少年“品质教育”的样板。美国教育部还专设“蓝带奖”,每年对为青少年品质教育作出杰出贡献的集体(约260 多个单位)予以表彰、奖励。各州政府也制定了相关的法律与法规,要求所在地中小学试行“道德品质教育”课程,不少州政府还设立专项经费,培训政府官员、校长和家长,协助推进青少年“品质教育”实验活动。目前,约有20多个州的立法机构颁布了有关法规,规定在基础教育阶段推行青少年“品质教育”课程。
    为了推进对青少年的道德教育,近10多年来,美国各地建立起一些专门的组织和机构。“重视品质同盟会”和“品质教育联合会”就是其中两个最有影响的青少年道德教育研究机构。前者建于1993年,总部设在加州,约有370 多个会员,其中包括全国教育机构、青少年组织、卫生、警察组织等,主要功能是评选“美国青少年品质奖”,举办各类研讨会,建立资料库,出版书刊和教材。后者也创建于1993年,总部设在华盛顿,是一个无党派、非盈利的民间服务机构。它的董事会成员有大公司基金会、地方教育基金会;普林斯顿大学Shapiro 、摩托罗拉公司总裁Galvin等社会名流是其顾问委员会成员。它的主要职责是:帮助地方学区和社区开展“品质教育”活动,每年与美国著名教育机构联手举办青少年“品质教育”论坛,评选、表彰“品质教育”活动中的先进学校。
    美国佬怎样规范青少年的“道德”标准?他们认为孩子们的道德品质修养应该包括些什么样的内容?
    被视为美国青少年道德教育权威研究机构的美国“重视品质同盟会”,提出了构成青少年“道德品质”的六大支柱理论,这一理论体系已经得到美国国会和几十个州政府的广泛认可。这六大支柱是:信赖、敬重、责任、公平、关怀和公德。美国人把这六大支柱视为能够超越各民族文化、超越不同宗教信仰,每个青少年都应该遵循的道德准则。
    美国人为孩子们提出的这些道德规范不仅让孩子们知道社会要求他们去做什么,而且让孩子们知道怎样去做。
    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是社会关系中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处理好这件事情,需要人有高度的修养。我们从小就教育孩子要团结,《小学生守则》就专门提出一条:“团结同学”。然而,什么是团结,怎么才能团结?我不知道每个小学的老师会怎样去教导孩子。比如当孩子不赞成一个同学的看法或者做法时,是应该按照“诚实勇敢”的要求,坚持自己的看法呢?还是应该委曲求全,以维护“团结”呢?这实际上恐怕不只是小学生的道德品行问题,而且是关系到一个人面对复杂社会需要弄清的行为原则。因为在现实社会中,一个人每时每刻恐怕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在面对不同意见的时候,什么情况下应该求同存异?什么情况下应该毫不退让?我们有时对孩子提出的这种空泛的要求,往往会让他们摸不到边际,不知所措。
    美国佬是怎么做的呢?在美国基础教育的道德要求中,没有空泛地要求孩子们去维护什么“团结”,而是要求孩子们学会相处的艺术,学会“宽容”、学会“倾听别人的意见”,学会“用和平方式处理愤怒与争执”,学会“合作”。
    在美国,孩子们从进入小学开始,老师就会不断布置一些让同学们合作完成的作业,学生间会组成各种课题小组、合作小组,要么是去制作一个沙盘模型,要么是去完成一个实际观察。在这种作业过程中,孩子会听到同伴的不同意见,会看到同学的不同做法,他们会争执,会冲突,会不愉快,可能也会以他们的方式达成和解,或者可能达不成和解,但是他们最终为了自己的利益(可能是一次作业的分数),而达成妥协,最后向老师提交他们的合作成果。
    我的儿子上中学的时候,物理老师让他们制作一个复杂的小型风洞模型,儿子和其他三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合作小组,四个孩子日以继夜地工作,最后终于完成了。交出作业时,儿子满怀兴奋地期待老师的赞扬。
    然而,他的物理老师并没有赞扬他们的“杰作”,而是这样对孩子们说:“你们的聪明和才能确实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但是你们给我的最大的震惊不是你们做出的这个模型,而是你们在制作这个模型的过程中表现的高质量的合作精神与合作技巧。你们现在制作的是一个太小的模型了,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模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能也做不出来。请你们记住,现代科学研究事业对人的一个基本要求就是与人合作。只有合作,一个人才能汲取更多的营养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个事业也才能聚集起更大的力量以获得成功。不会合作的人将一事无成!”
    我们对孩子进行过这样“联系实际”的道德教育吗?我们的道德教育,很多时候只是提出一个堂而皇之的标准,而没有达及这个标准的目标说明,更缺少达及这个标准的方法指引。我们的孩子们在那种只有标语口号式宣传和倡导的“道德教育”中,学到的东西极其有限,在社会风浪的冲击下,其品德修养也往往显得虚弱无力,最可怕的是,孩子们为达及那个虚渺的“高尚”标准,赢得某种世俗的某种赞扬和某种荣誉,有时甚至会动用手脚,变得虚伪。
    还是以我们在各种场合都会说到的“团结”为例,我们的教育笼而统之地从小学时代就倡导着孩子们要“团结”。可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地面上,口是心非,尔虞我诈,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窝儿里斗,暗扎针儿,不都是现实生活中被人们玩得极其娴熟甚至已经到达普及程度的实用技术吗?
    一个几乎在国际范围内达成“共识”的说法是:中国人,一个人是一条龙,两个人是牛蹄子,三个人就是一堆沙,这究竟是为什么?
    学校的老师可能会把责任归咎于社会,仰天长叹:是社会教坏了孩子。如果是1949年哪怕是从那时再往后几年的时候说这个话,我们还可以把这个社会的责任推给旧中国。但是,新中国建立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如今社会中占据主流地位的人不都是我们的教育体制教育出来的人吗?现实的教育还能够一干二净地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我们对孩子的道德教育,多么应该更多一些务实的内容,根据孩子们成长生理和心理特点,从塑造孩子们基本的人格品质开始,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让孩子们走向善良、正直、宽容、负责。
    美国人认为,人不是天生就具有什么高尚的情操的,高尚的情操需要培养教育,甚至需要长时间的培养教育、陶冶和训练。于是,他们会一边用各种方法“循循善诱”地引导孩子们去追求真善美,同时,也会用一些强制性手段教你去做一个好人。这与我们的“人之初,性本善”的理念似乎有些不同。
    我的儿子进入高中后,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去社区的公共图书馆,不是去看书,而是去义务劳动,帮助整理图书,输入资料,擦桌子,修板凳,打扫卫生,做各种杂事。这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思想觉悟,他懒着哪!他去公共图书馆工作,是为了完成学校规定的一个必须完成的“硬性作业”。
    美国的高中毕业生要想顺利毕业,要想进入大学,必须拥有作为志愿者在社区进行服务性工作的经历,参加这种“义务劳动”的时间要达到规定的标准。一位美国大学的系主任曾经对我说,他录取学生的时候,非常注重“志愿者服务时间”这个指标。他说,一个孩子能否关注他人的命运,关注社会的需要,是这个孩子今后能否有大的造诣的前提条件,不管他研究的是什么专业,他都需要把为人类工作当成目标和动力。
    我们所在的城市,要求孩子们志愿服务的时间累计要在200 小时以上。这个时间长度可不是咬着牙参加一两次我们中国的那种学雷锋做好事的活动就能算数的。要想达到规定的要求,孩子们必须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坚持为自己生活的社区作“奉献”(不管你有私无私)。
    美国的高中生必须完成这个“作业”。你可以去养老院当清洁工,也可以作残疾人学习的辅导教师,可以给小学校义务修剪花草,也可以给教堂粉刷墙壁。只要你“献爱心作奉献”就行,社区的各个机构都会帮你实现你的“善良愿望”。
    ———你就留心着去找能够当雷锋的地方干活去吧!干了好事,有专门机构为你记录时间,这些记录和评价将和你的学习成绩一起交给你的中学,作为你是否能够成为合格毕业生的标准之一,也将成为你进入大学时的录取标准之一,这就是你的操行评语,是你的人格描述,是你的“政治鉴定”。
    咱们中国学生毕业的时候,老师给学生写个评语,一般来说全班的学生的评语基本大同小异:“思想上进,乐于助人,谦虚谨慎,学习努力……”这样的鉴定,很多人的档案里都有不少,然而,谁能从这样的鉴定当中看到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呢? 说美国人不讲宣传,不讲政治,不讲思想改造?那是不了解美国!看看美国总统肯尼迪当年的就职演说:“我的美国同胞们,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问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些什么。”这种宣传教育不仅仅存在于总统的演说中,在学校,在教会,在社区比比皆是。就连美国电影这种“纯粹娱乐”的东西中,都会毫无例外地宣扬着美国的价值观念,美国的道德标准,美国的理想目标。
    然而,他们敦促和培养人的社会责任感的根本途径,是让人们去了解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之间的密切关系。让你知道你和社会之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依存关系。
    1988年,我第一次去美国的那年夏天,黄石公园着了一场大火。有关部门采取了许多措施,仍然无助于事。大火向着更大的区域蔓延,美国这个最大的国家公园面临毁灭的厄运。
    专业消防人员已经显得杯水车薪,有关部门不得不发出招募灭火志愿者的通知,每小时的工资是7 美元。我记得当时联邦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每小时3.5 美元,我们留学生在中国餐馆打工每小时也能挣到7 美元。


我所在的亚利桑那大学也贴出了招募志愿者的通告,看着那张通告,我在想,有多少人会去冒着生命危险干这每小时7 美元的灭火工作呢?
    然而,没过三天,又有一个告示贴出来:报名已满。一些想报名的人还没有机会了。
    对美国人来说,参加志愿灭火队没有任何额外的优惠补助,对于大学生、研究生来说前去灭火还要影响学业,这不仅是时间,也是金钱。
    然而美国青年人为什么这样“见义勇为”?
    我问过一个当了灭火志愿者的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研究生:“你们不是觉得个人利益至高无上吗?而你们去干这样危险的志愿者工作,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朋友毫不掩饰地对我说:“我不了解别人,我还是为自己。我非常爱我的女朋友,我们会结婚,我们都想要孩子。如果黄石公园真的烧毁了,我们、甚至我们的孩子就永远不会再看到这片地球上绝无仅有的美丽的土地。一旦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对我说,我们去黄石公园看看吧。我告诉他,黄石公园在1988年的一场大火中毁灭了。孩子就可能会问我:你们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拯救它?我们说什么?所以,我要尽我的力量去保护黄石公园,为我和我所爱的人、为了我们今天还没出生的孩子能够永远看见地球上这个美丽的地方。”
    我明白了,志愿者们不是在灭火与7 美元之间进行选择,而是在为自己的未来甚至是孩子的未来进行选择。
    接受过完整教育尚且比较正常的美国人大多是这样看待个人利益与社会责任的。他们需要这个社会,依存于这个社会,因此他们能够自觉地爱护它,心甘情愿为它付出。
    我在想,我们是否向我们的孩子们揭示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和他们的家庭利益与整个国家命运之间的密切关系?我们是否让孩子们了解了个人、家庭与祖国之间生死与共息息相关的血肉联系?
    我们的道德教育什么时候摆脱了那种虚无飘渺的纯粹的“精神倡导”,什么时候让孩子们领悟了道德修养与切身利益之间的深刻联系,我们才能锻造出真实而不虚伪、自觉而不造作的高尚灵魂!
    一个民族何以才能强大?可能它不能丢失的法宝之一就是反省精神。只有在反省中,一个民族才能知其危而得其安,知其亡而得其存,知其衰而得其兴,知其弱而得其强。
    应该说中国和美国都是重视教育、重视人才的国度。然而我们两个国家对孩子教育所采取的方式却是如此大相径庭,差异之根源或许就在于对人的价值认识不同,对教育的功能认识不同。
    我注意到,小布什就任美国总统后把教育改革视为他执政第一年内的两项最重要的“内政议程”之一。
    2002年1 月8 日,布什签署了一个名为《不让一个孩子落后》(No Child LeftBehind Act of 2001)的教育改革法案。这项法案号称是对1965年以来美国实施的《中小学教育法案》进行的最彻底的一次改革。
    它摆开阵势,要全面提高美国公立中小学的教学质量,它要求从2004~2005学年开始,全国所有三到八年级学生每年必须接受各州政府的阅读和数学统考。所有学校必须在12年内使阅读与数学达标的学生达到100%. 各校必须缩短穷人与富人、白人与少数民族学生的分数差距。
    这个法案颇有些一反美国教育传统的架势,把咱们中国的“统一考试”也给请出来了!但是千万别以为美国是向咱们中国人看齐,要搞“应试教育”。美国这个尊重实用主义的民族只是使用了一个他们的过去未曾普遍使用的方法,他们是要用这个方法去弥补他们教育的缺陷。面对自己的问题、缺陷、失误,他们敢于反省自己,敢于批判自己,敢于对自己实施治疗。这种精神不仅来源于理性,而且来源于自信。
    在中国近年来呼吁教育改革的滔滔声浪中,我也常常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中国这样的教育方式哪儿不行了?不是也培养出大批人才了吗?不是也出了那么多科学成果吗?
    的确,我们中国教育不仅培养了各方面的人才,而且创造了很多教育上的奇迹。不过,我们认真想过吗———我们的教育是否着眼于开发每个人的潜能?是否着眼于激发每个受教育者学习的兴趣?是否着眼于帮助每个受教育者对自己建立起足够的自信与自尊?是否着眼于促进人的全面的发展?
    梅克教授说过的那句话长久以来一直震撼着我:“没有残疾的孩子,只有残疾的教育。”教育不仅深刻地作用着一个人的一生,而且深刻地影响着一个民族的命运。国家间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而人才的培养的关键就是教育。我们这样一个正在全面谋划自己未来前程的民族,是否应该认真审视我们为孩子们提供的教育环境?
    一个拥有足够智慧的民族,不会凭借看着别人的不足而取得欣慰,更不会借对别人弱点的指责而掩饰自己的缺陷。它不会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现状的合理性去作辩解,而是会千方百计地汲取其他民族的营养,以壮大自身。
    如果我们有足够宽阔的心胸,有足够强大的自信,有足够健全的理智,我们就能够平心静气地去研究其他民族的长处,在学习中看清自己的局限。
    一个民族怎样才能强大,可能它不能丢失的法宝之一就是反省精神。只有在反省中,一个民族才能知其危而得其安,知其亡而得其存,知其衰而得其兴,知其弱而得其强,才能不断修正自己,不断丰富自己,不断完善自己,不断积蓄起自身发展的更大能量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50

看看美国的小学教育

当我把九岁的儿子带到美国,送他进那所离公寓不远的美国小学的时候,我就象是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交给了一个我并不信任的人去保管,终日忧心忡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学校啊!学生可以在课堂上放声大笑,每天至少让学生玩二个小时,下午不到三点就放学回家,最让我大开眼界的是没有教科书。


  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教师看见了我儿子带去的中国小学四年级课本后,温文尔雅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六年级以前,他的数学不用学了!」面对她充满善意的笑脸,我就像挨了一闷棍。一时间,真怀疑把儿子带到美国来是不是干了一生最蠢的一件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看着儿子每天背着空空的书包兴高采烈的去上学,我的心就止不住一片哀伤。在中国,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书包就满满的、沉沉的,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换了三个书包,一个比一个大,让人感到「知识」的重量在增加。而在美国,他没了负担,这能叫上学吗?一个学期过去了,把儿子叫到面前,问他美国学校给他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他笑着给我一句美国英语:「自由!」这两个字像砖头一样拍在我的脑门上。


  此时,真是一片深情怀念中国教育。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中国孩子老是能在国际上拿奥林匹克学习竞赛的金牌。不过,事已致此?也只能听天由命。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儿子的英语长进不少,放学之后也不直接回家了,而是常去图书馆,不时就背回一大书包的书来。问他一次借这么多书干什么,他一边看着借来的书一边打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作业。」


  这叫作业吗?一看孩子打在电脑屏幕上的标题,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中国的昨天和今天》,这样大的题目,即使是博士,敢去做吗?


  于是我严声厉色地问是谁的主意,儿子坦然相告:老师说美国是移民国家,让每个同学写一篇介绍自己祖先生活的国度的文章。要求概括这个国家的历史、地理、文化,分析它与美国的不同,说明自己的看法。我听了,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真不知道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做这样一个连成年人也未必能做的工程,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只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被教育得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恐怕是连吃饭的!本事也没有了。


  过了几天,儿子就完成了这篇作业。没想到,打印出来的是一本二十多页的小册子。从九曲黄河到象形文字,从丝路到五星红旗……热热闹闹。我没赞成,也没批评,因为我自己有点发楞,一是因为我看见儿子把这篇文章分出了章与节,二是在文章最后列出了参考书目。我想,这是我读研究生之后才运用的写作方式,那时,我三十岁。


  不久,儿子的另一篇作文又出来了。这次是《我怎么看人类文化》。如果说上次的作业还有范围可循,这次真可谓不着边际了。儿子真诚地问我:「饺子是文化吗?」为了不耽误后代,我只好和儿子一起查阅权威的工具书。费了一番气力,我们完成了从抽象到具体又从具体到抽象的反反覆覆的折腾,儿子又是几个晚上坐在电脑前煞有介事地作文章。我看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禁心中苦笑,一个小学生,怎么去理解「文化」这个内涵无限丰富而外延又无法确定的概念呢?但愿对「吃」兴趣无穷的儿子别在饺子、包子上大作文章。在美国教育中已经变得无拘无束的儿子无疑是把文章作出来了,这次打印出来的是十页,又是自己的封面,文章后面又列着一本本的参考书。他洋洋得意地对我说:「你说什么是文化?其实超简单--就是人创造出来让人享受的一切。」那自信的样子,似乎发现了别人没能发现的真理。后来,孩子把老师看过的作业带回来,上面有老师的批语:「我安排本次作业的初衷是让孩子们开阔眼界,活跃思维,而读他们作业的结果,往往是我进入了我希望孩子们进入的境界。」问儿子这批语是什么意思。


  儿子说,老师没为我们感到骄傲,但是她为我们感到震惊。「是不是?」儿子问我。


  我无言以对,我觉得这孩子怎么一下子懂了这么多事?再一想,也难怪,连文化的题目都敢作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敢断言的事吗?


  儿子六年级快结束时,老师留给他们的作业是一串关于「二次世界大战」的问题。「你认为谁对这场战争负有责任?」「你认为纳粹德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你是杜鲁门总统的高级顾问,你将对美国投原子弹持什么态度?」「你是否认为当时只有投放原子弹一个办法去结束战争?」「你认为今天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如果是两年前,见到这种问题,我肯定会抱怨:这哪里是作业,分明是竞选参议员的前期训练!而此时,我已经能平心静气地循思其中的道理了。


  学校和老师正式在这一个个设问之中,向孩子们传输一种人道主义的价值观,引导孩子们去关注人类的命运,让孩子们学习思考重大问题的方法。这些问题在课堂上都没有标准答案,它的答案,有些可能需要孩子们用一生去寻索。看着十二岁的儿子为完成这些作业兴致勃勃地看书查资料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当年我学二战史的样子,按照年代事件死记应背,书中的结论明知迂腐也当成《圣经》去记,不然,怎么通过考试去奔光明前程呢?此时我在想,我们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重复前人的结论往往大大多于自己的思考。而没有自己的思考,就难有新的创造。


  儿子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能够熟练地在图书馆利用电脑和微缩胶片系统查找他所需要的各种文字和图象资料了。有一天,我们俩为狮子和豹的觅食习性争论起来。第二天,他就从图书馆借来了美国国家地理学会拍摄的介绍这种动物的录像带,拉着我一边看,一边讨论。孩子面对他不懂的东西,已经知道到哪里里去寻找答案了。


  儿子的变化促使我重新去看美国的小学教育。我发现,美国的小学虽然没有在课堂上对孩子们进行大量的知识灌输,但是他们想方设法把孩子的目光引向校外那个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他们要让孩子知道,生活的一切时间和空间都是他们学习的课堂;他们没有让孩子去死记硬背大量的公式和定理,但是,他们煞费苦心地告诉孩子怎样去思考问题,教给孩子们面对陌生领域寻找答案的方法;他们从不用考试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而是竭尽全力去肯定孩子们一切努力,去赞扬孩子们自己思考的一切结论,去保护和激励孩子们所有的创作欲望和尝试。


  有一次,我问儿子的老师:「你们怎么不让孩子背记一些重要的东西呢?」老师笑着说:「对人的创造能力中有两个东西比死记硬背更重要:一个是他要知道到哪里里去寻找所需要的比它能够记忆的多得多的知识;再一个是他综合使用这些知识进行新的创造的能力。死记硬背,就不会让一个人知识丰富,也不会让一个人变得聪明,这就是我的观点。

  我不禁记起我的一个好朋友和我的一次谈话。他学的是天文学,从走进美国大学研究所的第一天起,到拿下博士学位的整整五年,他一直以优异的成绩享受系里提供的优厚奖学金。他曾对我说:「我觉得很奇怪,要是凭课堂上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美国人常常不是中国人的对手,可是一到实践领域,搞点研究性题目,中国学生往往没有美国学生那么机灵,那么富有创造性。」我想,他的感受可能正是两种不同的基础教育体系所造成的人之间的差异。中国人太习惯于在一个划定的框子里去旅展拳脚了,一旦失去了常规的参照,对不少中国人来说感到的可能往往并不是自由,而是慌恐和茫然。


  我常常想到中国的小学教育,想到那些课堂上双手背后坐得笔直的孩子们,想到那些沉重的课程、繁多的作业、严格的考试……它让人感到一种神圣与威严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巨大的压抑和束缚,但是多少代人都顺从着它的意志,把它视为一种改变命运的出路。这是一种文化的延续,它或许有着自身的辉煌,但是面对需要每个人发挥创造力的信息社会,面对明天的世界,我们又该怎样审视这种孕育了我们自身的文明呢?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51

美国小学教育见闻

  (一)学校概况
  
  女儿在中国上了一年多的小学,才来到美国的。虽然孩子到美国时,学校已经开学两个多月了,但是女儿立刻就在中途插进了一个班,没有交任何学费。甚至在去公立学校机构报名时,负责人还给我们一张申请免费午餐的表格,这是为贫穷的家庭设立的一个项目,我们看了看其中的内容,没有填。
    
    美国的义务教育是十三年制的,从学前班到高中,不用家长交一分钱学费。并且不管父母是美国公民,还是非法移民,孩子都可以上学,也都不用交钱。美国的公立学校是就近上学,你住在哪里,就只能上哪个学校。如果你对所在区的学校不满意,就搬家,或者花钱去上教会开办的私立学校。
    
    刚开始女儿几乎不会说一句英语,学校里为英语是第二语言的学生配备了专门的老师,女儿每天有一段时间去上这个老师的课,与她一同去的还有其他一些刚到美国不久的学生,其中中国人和印度人最多。他们从最简单的英语开始学起。
    
    午饭可以在学校里的食堂吃,只要交一个多美元一天。也可以自己带饭,有的小朋友从家里带些汉堡包和水果作午餐。家长可以去学校陪孩子吃饭。几乎每个学期,孩子的爸爸都要去学校陪她吃两次午饭。每次孩子都很兴奋,在这之前,她把学校发给的菜谱拿出来,给我们一一介绍哪天吃什么,每一种食物的味道,样子,什么是她最喜欢吃的,然后决定爸爸去学校吃饭的日子。学校的咖啡厅里有特别的桌子,是为父母与孩子一起吃饭时用的。学校菜谱的内容很丰富,有美国,意大利,墨西哥,中国食物,当然牛奶,沙拉是不可缺少的。 学校还提供早饭,花费不到一个美元。学校里有喝水的地方,样子像喷泉, 叫Fountain, 水是经过处理的。学校里还有空调。
    
    整个小学是一座大房子,只有两三个出口。房子后面有一个游戏场地,也是几乎封闭的。里面有滑梯,秋千,篮球场,足球场(不正规的),游戏用的小房子等等。美国的草坪真多,真绿,到处都是美丽的草地。所以小学里有踢足球的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孩子上学可以坐免费接送的校车,也可以家长自己接送。早晨孩子们到学校后,一进楼道,校长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迎接孩子们,跟孩子们一个个地说 “早上好”,有时还跟孩子拥抱一下。
    
    学校下午两点半放学,从这以后到六点钟,学校里有放学后服务(After school program),虽然孩子还是在学校里由人看管,但是因为是私人开设的服务,所以要收一定数目的钱的。
    
    美国还有不少的家庭学校(Home school),就是孩子不去学校,在家里由家长自己教。我曾经认识的一个美国白人妈妈收养了两个漂亮的黑人孩子,还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孩子们不去上学校,只是在家里跟妈妈学。这位妈妈大学毕业,并且是专门学教育的。那些孩子们简直是可爱极了。
  
  (二)以表扬鼓励为主
  
  女儿刚来美国时, 几乎不会说一句英语。但是没有几天,她就非常喜欢上美国的学校了。几乎所有的在美国上学的中国孩子,都喜欢这里的学校。
    
    想当初,我们出国之前,狠心地把女儿扔在农村外婆家,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在那里开始上小学。女儿告诉我们,在外婆那儿的学校里,有的小朋友完不成作业被老师罚在学校大门口跪着,或者打手心。虽然女儿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但是看见别人受罚,她也害怕。
    
    美国的老师喜欢表扬学生,奖励学生。上学后,每天女儿带回来五六页的单张作业以及手工, 那是学校里老师教的东西。在每张作业上,做对了,老师给画个笑脸;没有对的话,老师已经给改正了。女儿每天带回家的另外一样不可缺少的东西是糖。糖是低年级学生的老师的奖品。现在女儿的年级升了,老师的奖品变成美国孩子喜欢吃的餐馆的餐券了,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了。学年结束时,我们去参加学校的颁奖大会,奖励的种类名目繁多,几乎全班每个孩子都有奖,皆大欢喜。
    
    美国的学校是从不对学生的成绩排名的。想当初我在中国读书时,从小学到高中,没有一个学期,学校没有排过名;不但期末考试排名,期中考试也排名;不但期中考试排名,就是平常的一个测验,大家也会议论谁谁考第一了,谁第二了。我想学校排名的初衷是激发学生努力,都争第一,可是第一毕竟只有一个,结果是绝大数孩子都感到气馁,学习的积极性受到打击。美国的教育鼓励每一个孩子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但是不互相看低别人。记得那天发完奖后,孩子高兴地把奖品别在衣服上,被一个美国家长看见了,那位妈妈立即高兴地对我说:“恭喜!(Congratulations!)” 这真是“各人看别人比自己强。(见《圣经. 腓 利 比 书》第2章第3节)”
    
    每一个星期,学校发给家长一张课程进度表,上面一一写明每天学些什么,有些什么作业。在每天的内容下面有一个圆圈,老师根据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涂颜色。如果孩子表现很好,涂成绿颜色;如果偶尔犯规,涂成黄颜色;如果出大问题了,涂成红颜色。家长要每天在上面签字。
    
    女儿告诉我们,老师每天发给每个学生十颗星星做为奖品,如果学生犯一次规,就摘掉一颗星星。如果学生的错误太严重了,就隔离,不能玩。学生年龄不同,隔离的时间长度不一样。一年级大约两三分钟,二年级五分钟,三年级是七分钟。学生如果犯的错误更大,就送到校长办公室,或者打电话给家长,或者写条给家长。但是美国老师没有用恶言骂孩子,或者体罚孩子的。
    
    美国的绝大多数孩子都很有礼貌,很懂道理。只要他(她)的眼睛和你的眼睛相遇,就会立即笑着跟你打招呼,“你好!(How are you ! / Hello ! /Hi !)” ,虽然彼此不认识。我们在这里的中国家长常常感叹,为什么自己的孩子就是不像美国孩子那样有礼貌,那样懂道理呢?也许是我们自己没有做好榜样的缘故吧。一天,我在公园里看见一对美国妈妈和孩子在玩,妈妈把沙子埋在孩子的脚上,孩子说“谢谢你!(Thank you !)” 妈妈说:“不用谢!(You are welcome !)” 。家长与孩子之间也是要互相说谢谢的。美国的老师也是总是对孩子说:“谢谢!”,“真棒!” ,“很好!”,“好极了!”等等 这样的词语。
  
  (三)没有统一的课本
  
  二年级时,女儿的班上总共有二十七个学生,人数还真不少,但比起我上小学时的五十多个人一个班,是小巫见大巫了。克林顿总统和布什总统都曾说过,要实行小班制,每个班的人数限定在15 人左右,以便保证教育质量,使老师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施行个别教育, 现在看来总统们的诺言的实现又遥遥无期了。
    
    二年级开设的课程有阅读(Reading),数学(Mathematics),语言(Language Arts ),科学(Science),音乐(Music),除音乐外,其他课程由一个老师教,另外有一个助理教师,帮助改作业,收伙食费等等。美国小学没有统一的课本,我女儿的班上甚至根本就没有课本。教些什么,怎么教,选用什么参考书,完全在于老师,所以不同的老师在教学的内容和方法上有很大的差别。我女儿班上的老师注重科学,他们花很多时间学太阳系的构成,动物的类别和特征,火山等等。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的老师则注重动手能力,几乎每个星期她的孩子都要完成一个项目(Project):如做一座房子模型。
    
    一次我告诉一个美国老师,在我上学时,全中国每一个年级用的都是同一本书。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问:“如果那本书错了怎么办呢?岂不是所有的人都跟着错了吗?” 我只好耸耸肩。
    
    没有课本,实际上要求教师具有更高的素质,因为教师要自己根据学生的程度和兴趣编写教材。每天女儿都带不少的单张打印纸回来,那就是老师编的和教的内容。从女儿带回来的那些材料,可以看出美国老师是让学生在玩中学,在做中学,越是低年级,越是如此。例如学习单词叶子(leaf),根(root), 茎 (stem)和 花(flower)时,老师让孩子把叶子,根,茎,花的图拼到一张白纸上,构成一幅完整的植物图形,然后贴上,再涂上颜色,最后把单词贴到相应的部位上。孩子在剪剪粘粘涂涂中,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单词的意思和认识了单词。一次,孩子在学校里做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封面画了一幅美丽的图画,还起了一个漂亮的名字。书总共有十来页,每一页上画了一种恐龙,上面写了这种恐龙的名字,特性,吃什么食物等等,很有意思的,让我这个对恐龙一窍不通的妈妈还真长了不少见识。这当然是孩子在学习关于恐龙的知识时做的。
  
  (四)考试及其他
  
  我们搬家了,女儿转到一所新的学校。在这里,女儿是班上唯一的从中国来的学生,这时学校已经开学两个月了。女儿上学的第一天,老师给全班放了一个录像,是大鸟(Big Bird)游中国,并展示“大鸟”这两个中国字。大鸟是美国著名的儿童节目“芝麻街”的一个卡通形象,像只鸵鸟的样子,非常漂亮可爱。女儿告诉我,老师对全班的小朋友说“中国字是不是一幅画啊?漂亮吧?” 其他所有小朋友都说漂亮,只有她一本正经地坚持说:“那是字,不是画。”我禁不住笑起来,说:“那是问你中国字漂亮不漂亮,不是要问你是字还是画啊。” 我想老师可能是特意地因为我女儿而安排的这个节目,以便让小朋友们了解中国,让女儿有一种亲切感。真是感谢老师的良苦用心哪!
    
    女儿的年级升了,学校改了,老师换了,学习的内容变了,但是有一样东西依旧一样,那就是每个星期五的考试没有变。新的学校新的老师,但依然每个星期五早上,老师要对学生们整个星期学的所有东西进行一次考试。美国小学的一个学期又分成两个小学期,分两次报告成绩。没有期末考试,报告单上的成绩是每个星期的考试所得成绩的平均分数再转换成A, B, C, D。 我想这样的报告,比期末一次考试决定成绩,可能更加公正吧,并且可能更容易养成孩子们良好的习惯,也就是天天努力,而不是临时抱佛脚。考试大多是选择题,改错题,学过的内容,只要可以用考试来操作的,就全部考,而不是只抽出其中部分来考。看来,美国学校的考试要比中国多啊。
    
    美国的小学学的东西很多,也很有趣。一天早上起床后,女儿说:“今天是我们班的‘反着做的日子(Opposite Day)’,我要把衣服反过来穿”。然后她就把所有的衣服和裤子的里面穿在外面,把外面穿在里面。衣服的线,标签,口袋都露在外面了,就这样上学校去了。真是有趣!她的爸爸高兴地给她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照片。这可能是练习孩子们的逆向思维吧。
    
    到了一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没有课了,老师让学生穿睡衣,带上睡袋和枕头到学校。回来后,我问女儿今天你们在学校做什么?她说我们躺在睡袋里,听音乐,还有吃好吃的。
    
    美国的小学里没有专门的一门思想品德教育课程,我也没听说过中学或大学有任何思想品德课。但是老师会教给一些基本的社会常识,如分享(sharing),轮流(take turns),团队合作精神(team work)等。学校里还会告诉学生抽烟,毒品的坏处。可以说美国的知识教育是由学校管,而道德方面则是宗教,尤其是基督教,在起作用。美国的基督徒大概占总人口的80%,再加上其他的如犹太教,伊斯兰教,总共信上帝的人在90%以上。我想也是,如果道德完全归学校管的话,那么首先,一个人在学校里只有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出学校以后怎么办呢?道德不像知识,学会了就会了,人时时都有犯罪(不是法律上的犯罪,而是指圣经上的亏缺了神的荣耀)的可能;其次,有很多的犯罪不仅仅是知识的问题,不是我们不知道那样是不对的,实际上我们知道不对,还是要故意去犯;再次,不是说科学进步了,人的知识多了,品行就越高尚了,恰恰相反,科学进步了,人类的道德反而更加堕落了。当然基督教不仅仅是道德教育,如果它仅仅是道德教育的话,它就不可能延续到今天。耶稣基督是道路,真理,生命。我们中国应该说是最重视道德教育的了,过去科举只考四书五经,那可是圣人们的道德说教,可是为什么整个中国历史还被鲁迅看做是吃人呢,可见道德不仅仅是知识。 在美国教堂要比学校多得多,只要在社区的小路上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可以见到两三座教堂,但不一定能够见到一所学校。基督教会是美国整个社会的基础。
  
  (五)渐进阅读和渐进数学
  
  在美国签个房子的租约,是厚厚的将近十页的文字;付个电费,帐单也是好几页的文字;入个保险,更是许多页看不完的字。美国人喜欢凡事写得非常详细,那么多东西,全看完吧,要花很多时间;不看完就签字,又怕上当,所以在美国英语的快速阅读很重要。
    
    美国人对儿童的阅读是很重视的。在一个图书馆里,我看见墙上贴着一幅由美国著名的黑人女主持Oprah 做的鼓励儿童阅读的广告,我还看见过著名运动员在电视里做的阅读广告。2002年的圣诞节晚上,布什夫妇邀请一群小学生到白宫,给他们讲故事,只见布什讲了一会儿,就把书给了夫人,让她继续讲,每讲一页,劳拉都把书转过来给孩子们看一下。我看见过的一个报道说,美国4岁孩子,有一半以上的家庭每天陪孩子阅读一定的时间。
    
    女儿的学校里有一个渐进阅读(Accelerate Reading)项目。这个渐进阅读,是将每本书标上一个难度系数,从零点一 到 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至少得五点几吧 。学生进入这个阅读项目之前,先进行一个阅读测试,来确定他(她)应当从什么样的难度系数的书开始,才能既不是太难以致让学生失去兴趣,也不是太容易以致让学生学不到任何东西。我女儿刚进入时,是1.8 到2.1的程度。两年过后是4.8 到5.4。 每阅读一本书,都要进行计算机考试,计算机自动出题目,自动给出考试结果,并且将结果打印出来。我女儿的班上有三台计算机,小朋友们轮流上机。如果学生连续多次考试正确率超过85%,那么说明这个难度系数的书对于他(她)来说太容易了,就要把书的难度系数往上调整;如果学生连续多次考试的正确率低于80%,说明这个难度系数的书对于他(她)来说太难了,就要把书的难度系数往下调整。如果平均正确率在80%到85%之间,那么这个难度系数的书对他(她)正合适。这样班上不同的小朋友,在阅读上,有的可能读一点几的难度的书,有的可能读二点几,有的可能读三点几的书,每个人按照自己的程度来发展,这是真正的个别教育。
    
    女儿最开始时是每隔一天带一本一二十页的带插图的书回来,后来是每天带一本至少三十页的书回来,现在每两三天看一本一百页以上几乎没有插图的书。学校的要求是二年级的学生一星期至少读三本书。女儿在二年级一年里的总共阅读量是79万多字,这可是计算机算出来的。
    
    女儿的学校有一个图书馆,我不知道有多少本书,根据总共六七百个学生,再加上他们那么大的阅读量,图书馆里应该至少有几千本书。想当初,女儿在国内上学时,她把我们给她买的《小兔乖乖》《小红帽》《小蝌蚪找妈妈》几本电脑绘画书借给了班上的老师,老师如获至宝,拿去给全班小朋友讲里面的故事,结果是如此地受迎,以至于其他高年级的小朋友都跑来听,把教室挤得满满的,可见他们书籍的缺乏。
    
    数学的学习也是类似,在渐进数学里(Accelerate Math)每个小朋友按照自己的程度去学,学的快不用等学的慢的,学得慢的也不至于因为内容太难而失去信心。渐进数学把数学分成许多个难易程度不同的目标(Objects),也是计算机自动出题目考试,自动给出考试结果,错了的话,会告诉你那道题目错了,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女儿的班上有已经掌握二十个目标的,有四十个目标,有八十个目标的……。这样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程度来学习,不断地调整难度,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从而让每一个学生得到最大的发展。
  
  (六)天才班
  
  女儿来美国半年后,老师让她参加一个考试,以决定她能否进入天才班(Gifted Program)。中国孩子学习都比较好,几乎都能进入天才班,自然女儿也不例外,顺利地通过了这个考试。然后学校发给一张单子,询问家长愿不愿意让孩子进入天才班,我们签上字,说愿意。这样女儿就开始了她的天才班的学习。
    
    女儿一个星期要去两次天才班,每一次两个小时的时间。其他时间仍然在原来的班上。天才班是女儿的最爱,每当那天有天才班的课时,她便显得迫不及待,高兴极了。进入天才班的学生大约占全班人数的10%左右。
    
    天才班的老师是一位较年轻的女教师,有两个孩子的妈妈,曾在一所有名的私立大学获得过教育硕士学位。美国的教师是要有教师证才能上课的,一般来说,他们的学历比较高。女儿上过两个学校了,这两所小学的校长都是博士。二年级的老师大约五十来岁了,告诉我们,她两年前拿到教育硕士学位,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这位老师是边工作边上学。美国的大学很多,而且为了在职的人读研究生方便,在晚上也安排了研究生课程。美国上大学(研究生)的机会很多,可以说只要想上,就能上,只是上好一点的大学还是差一点的大学的区别而已;专科学的课可以作为学分转到本科的学习中,总之,在美国有的是学习的机会。三年级的老师则是一所州立大学的本科毕业。对于一般的公司来说,美国人很重视实际能力和经验,文凭并不是太重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女儿在天才班最开始的功课竟然是中国的七巧板,用七巧板拼出各种各样的图形,就这样拼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然后老师让女儿做一个关于动物的研究报告,至于什么动物,自己选。老师要求女儿自己提出关于这一动物的20个问题,自己去图书馆找书籍或上网上找答案,自己学会做卡片记录,然后把这些答案串起来写成一个研究报告,在报告后面要写出参考书的名字,作者和出版社,如果是从网上找的资料,则要给出网址。
    
    天才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内容是国际象棋(Chess)。每一年,天才班都有一个国际象棋比赛,是淘汰赛。女儿作了一本关于国际象棋的规则的书, 上面画了每一种棋子,写了它怎样才能吃别的棋子的规则。她又用瓶盖,各种不同形状的小瓶子,棉花等废品做了一副国际象棋,每一颗棋子上都涂了颜色,粘了雪白的棉花,贴了一颗红色或绿色的爱心,没想到那些难看的废品竟能变成如此美丽的国际象棋。这些都是天才班的作业。
  
   总的来说,天才班注重培养孩子的创造性,写作能力,科学研究能力等等。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52

美国:中学教育文理并重

美国是世界上教育事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在当前世界100个权威性大学的排名中,美国占了三分之二。自建国以来,经过200多年的发展和逐步完善,美国形成了今天的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三级体制。美国大学校长们普遍认
为,要从根本上提高本科教育质量,必须从基础教育特别是中等教育抓起。美国中等教育以其独特的教学方式,在传授书本知识时,推崇文理并重,注重开发学生的个性发展、原创精神和创新能力,为美国大学输送了大量优秀人才。

  美国没有全国性学校制度。除军事院校外,联邦政府不办任何学校。政府只是为有关的教育计划提供指导和拨款,教育部监督这些计划的实施,各州与地方政府负责各地的教育事业,州政府税收的40%左右都用于中小学教育。

  美国各州都规定,不论其性别、种族、宗教、身体残疾、英语能力、国籍或移民地位(非法移民),适龄儿童必须上学。大多数州都规定他们必须至少上学到16岁,有的州则要求上到18岁。可见,在美国生活的每个儿童至少接受11年学校教育,使美国中等教育的普及率近100%。各州对初高中划分不尽相同,有的州初中两年,高中四年。有的州初、高中各三年。学校分公私立两类。公立学校由政府拨款,学生免交学费,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还可免交教材、午餐等费用。在私立学校,一切费用都由学生家庭自理。据统计,大约有90%的学生就读于公立中学。

  美国中学课程设置的宗旨是,要使受教育者得到全面发展,在整个中学阶段,没有分文理科班之说。中学课程结构合理,知识面广,充分注意发挥学生潜力,调动他们的学习积极性与主动性,培养学生的特长,鼓励个性发展。大部分学校开设百余种课程供学生选择,课程分必修课与选修课。必修课是要求学生必须掌握的文理科学知识结构,以适应社会基本要求。必修课包括语文(文学、语言、历史、哲学等)、数学(包括统计和计算机)、科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球学)、社会科学(美国史、世界史、经济、时事、地理、心理学、社会学等)、艺术、卫生安全和体育。选修课充分满足学生的兴趣志向,培养学生的专业技能,促进他们的个性与特长的发展。学生欢迎的选修课有表演艺术、汽车驾驶教育、烹饪和手工劳动(工具使用、木工和机械修理)等等。

  美国中学最重要的两门课是语言和数学。学校要求学生有很强的阅读能力,如果阅读跟不上,语言考试很难过关。在语言课上,教师一般不讲语法和语言理论,而着重让学生充分理解文章的精髓,同时要求学生对所学文章加以分析和评论,进行概括和复述。让学生大量阅读是美国中学教育的独特之处。纽约州规定,小学生每年必须读25本书。低年级可以读小人书,随着年级升高,读的书也随之加深,数量也增加。教师要求学生将阅读与写作联系起来。一般说来,学生每读完一本书,都要写读书报告。美国学生读书面很广,虽以文学书居多,但也涉猎政治、社会、文化、历史、科技等书籍。通过大量阅读,至少从三个方面培养了学生的能力,一是增加词汇量;二是提高理解和概括能力;三是提高写作能力。这对他们今后工作很有帮助。美国人普遍善于讲话,会写文章,公关能力较强,都与大量的阅读有关。

  美国中学各学科均无统一的教材,教材由学校与任课教师选定。美国教材的内容十分丰富,叙述详尽,易于自学。学生学多学少,由他们自己决定,只要掌握基本知识即可。在课堂上,教师基本上都以学生为中心,进行讨论式的教学活动,教师与学生可相互提问,共同讨论。课外作业及考试内容,除一般习题外,学校要求学生撰写论文。这种教学方法的主要目的是,倡导学生独立思考,鼓励学生勇于提出个人见解,允许学生提出质疑和批评。学校还鼓励学生参加各类社会或社区的活动。

  美国中等教育实行“学分制”。各州中学生毕业所需最低学分,由州教育部门决定,各校可据此进一步制定本校的学科与学分要求。学校要求学生在高中期间必须完成规定的学分,每学期至少选修6至7门课程。学生在完成上一年级的学分后,才能上高一年级的课程。修满学分准予毕业,如学生提前修满学分,他们可提前毕业,申请报考大学或在高中期间选修大学课程。

  美国的学分制与选课制充分体现了美国中等教育以学生为中心的办学方向。学校只规定学生的最低毕业学分,对课程种类、难度,无统一的要求。学生在学业上享有最大程度上的自主权、主动权,可按自身的条件,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与爱好。

  总体上讲,美国的教育体制注重学生的“素质教育”。高校招生不仅看学生的考分,更看重他们的综合素质,学生的社会活动、文艺和体育等方面的突出成绩或事迹也是学校评估学生素质的重要依据。在美国各大学录取学生的标准中,考试成绩、平时成绩、社会活动和申请、推荐、面试各占四分之一。
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54
《我在美国教中学》文摘——美国和中国教育的异同
这是一篇很好笑的文章,让大家也看清一下美国的教育,国内的教育其实也并不太差。


我在美国教高中

那年,我知道学校开暑期班,便报名当暑期班老师。

   

   暑期学校我不是第一次教,我知道来上暑期班的基本是平时上课不及格,暑期来补课补学分的学生,当然就没有什么好学生。不过,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因为暑期班的学生基本是自愿来上课的,不象平时,13年义务教育,不想读书的孩子也得被政府强迫上学.

    暑期学校开学之前,照例有两天是学生注册。收到暑期学校录取通知的学生,一早就得在学校餐厅门口排队,校长在门口每次放进来十个人,这些人根据自己要读什么科目,就到教那个科目的老师的摊位前面,签名登记。每一个班35个学位,当学位都被登记完以后,科任老师就会把“名额已满”的牌子亮出来,学生就只好选另外一科了。

     我一边为学生登记,一边观察我的未来学生们:平时,林肯的学生是亚洲人,特别是华裔占多数,但是,暑期班却是黑人和拉丁裔人占多数了,因为平时不读书,不及格的基本是他们,另外,也有不少越南裔的学生。看样子,来登记的学生没有“超人”,大概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发难什么的。

    暑期班的上课时间跟平时不同:每天只上两节课:早上八点到十点半是第一节,然后学生休息十分钟,到另外一个教室上第二节课,一点十分放学。每节课的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平时我们每节课才五十二分钟,因此,我们是不可以用平时上课的方式来上这暑期班的长课的,相信这也是很多高中老师都不愿意教暑期班的一个原因。另外,上面规定暑期班的课程是不可以使用跟平时学期的课本,只能用其它材料教这门课的内容。这样,便强迫教暑期班的老师自己要编一套跟平时的课程目标和要求一致,却不可以跟平时的课本相同内容的教材。这才是老师们不愿意教暑期班的最大原因。不过,对于我来说,因为我是受小学教学法训练的,教长时间的大课没有问题;而且,编有趣的教材是我的爱好,因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学生不捣蛋。

      我教的是高中生物。校区统一的课本不可以用,这当然难不倒我,因为达到同样教学目的的课本,出自不同出版社的,我的系手头就有三四本,我选了一本刚好能在暑期学校这六个星期学完的,信心满满地就上班了。

      刚走出电梯,就发现我的课室门口挤满了人。糟糕,第一天就打架?

      我赶快走过去,原来不是打架,而是人都坐满了,也站满了,没有地方坐和站的只好站出课室外面。等等!我只注册了三十五个人啊,怎么现在有五十多出现在我的班里面?谁开的玩笑?!

      校长满头大汗从课室的人堆里面挤了出来,苦笑着对我说:“方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很多学生都不及格,而今年我们暑期学校只有你一个老师教科学,所以只好安排给你了,总不能把读化学的同学安排到英语课或者历史课吧?”   

   我差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或者校长不是在说英文,而是外星语。“老大,有没有搞错?我只教生物,你把这些个笨头笨脑、傻头傻脑、无法无天的家伙全塞给我,究竟我教什么?他们的成绩单上面是生物,还是化学,还是物理,还是海洋科学?”

      “辛苦了辛苦了,克服克服困难吧,算我求你了……你现在有学生物、化学、物理、海洋科学、生理学、地质学、生物技术的学生,他们都是上学年没有及格的,很多是明年毕业,等着要这个学分啊,你不教他们,难道眼看着他们不及格吗?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我尽力支持你!”

      我几乎被他气乐了,心想,这是美国吗?这就是美国教育?

      “校长,我没有要求,我一定能教好这个班的!”

      校长跟我握了五分钟的手。

     受过所谓“世界最先进的教学法”(上教师执照课程第一天我们教授说的)训练的我,岂能被这个新状况难倒?而且,五十五个学生,嗯,对于美国老师来是多了点,但是,我想起当年自己在中国读高中的时候,一个班好像有六十个人,老师还不是一样教?不可以让老美看低咱们老中啊!

      我决定不用那本生物课本了,改用“挑战式学习经验”(Challenge Learning Experience)教学法。这个教学方法是 “2061计划”大力提倡的,我在贺雷斯曼初中的时候多次尝试,效果相当不错,用在这个杂牌班里面,应该也可以。

      挑战式学习经验的主要原理是提供一个“挑战”给学生,学生需要通过小组的合作,研究性的学习,再加上老师的点拨,解决这个“挑战”的难题,在解决的过程中,学会从前不会的东西。挑战式学习跟平时上课不同的地方,就是学生成了知识的主人,想学什么,不学什么,都是根据“挑战”的需要而定。而老师,并不是在课堂上面讲课的专家,而是跟学生们一起探索,一起解决问题的facilitator(主持人)。(咦?怎么听起来跟国内现在正在实行的“新课程”这么象?)

      我飞快地跑回办公室,开动复印机,印了五十五份我的“挑战”说明和“工作纸”,再次跑上课室。咦?剩四十几个学生了?哪些挤在门口的人呢?

     “他们看见人太多,走了吧?”一个我认识的学生告诉我。

      我瞄了一眼课室:六排椅子,有的学生在化妆,有的在吃麦当劳的早餐,有的几个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在说笑,有的在互相打来打去,有的在玩电子游戏机,有三个黑人女孩在课室后排扭着身体跳舞……就一个胖胖的学生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 睡着了。

      我把 Mr. Fang (方先生)的字样写在黑板上面,一拍桌子,“上课!”

>      化妆的继续在化妆,跳舞的继续在跳舞,说笑的开始互相推打,互相打来打去的开始说笑,玩电子游戏的继续在玩,打扑克的停了一下,有个中分头的,看起来象越南裔的男生眯着眼笑着对我说:“方先生,你会说英文吗?”

    美国学生的排外性十分严重。他们可以容忍带有浓重欧洲口音的老师上课,却无法容忍带有一点亚洲口音的英文。假如你一开口说的英文不地道,这节课基本就没法子教下去了.

      我坐到讲台上,也微笑地看着他,“妈的,我不会说英文在这旮哒干嘛呀?”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高大的黑人学生,脸上有条刀疤,正恶狠狠地咬一个麦当劳夹肉松饼,听见了我说的话,慢慢地把松饼放下,裂开大嘴,“嘿,行啊哥们,连咱黑鬼的话也能说?”(看官,在美国,黑人们经常自称“黑鬼”,但是,不是黑人的其他种族胆敢说这个词,那可吃不了兜着走,轻则说你种族歧视,重则把你告上法庭。)

      在后面跳舞的一个女生停止了舞蹈,尖叫了一声:“安静!XXX!听老师说话!”

     那声音实在太尖,全班都听到了,愣了一下。所有的活动都停止了。

      我对她点了点头,“谢谢!啦啦队的吗?” 我发现她最后扭的那几个动作是我们学校啦啦队最近练习的那套操。

     三个女孩同时点头,然后兴奋起来,把手同时伸出:“给我—一个L!给我一个—I……” 我知道她们的发病方向,下面就该是学校啦啦队出场的时候的口号了。

      “停……”我终于稍微提高了声音喊了一下。“有机会让你们表演的,现在大家都赞坐下来好不好?”

      全班开始乱笑,“我们不是都坐着吗?哈哈哈……”  “方先生……我没有地方坐,坐在这个美女的大腿上可不可以?” “去你的,想占我便宜……” 全班又乱了起来,刚才互相打的开始打,化妆的开始化妆,扑克再次拿出来。

      我走到那三个已经坐下来的啦啦队员身边,小声对刚才那个尖叫了一嗓子的女生说:“麻烦你再用啦啦队嗓子给我尖叫一次,我想大家先停下来,听我说。”

      那个女生“砰”的一下就跳上了桌子,“闭嘴!都—闭上你们的嘴!老师要说话!”

      尖叫声震得耳朵嗡嗡响,真不愧是啦啦队的,能喊。

      趁大家一愣,所有动作都停止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再说什么话的当儿,我站在课室中间,很快地说:

      “诸位,我们现在要上课了。假如谁不要学分的,我不强迫,这个班人数太多了。假如想要学分的,把课室外的行为收起来,否则你们留在这里玩,我走人。我讲完了。”

      全班目瞪口呆了一阵。那个凶巴巴的黑学生把最后一块松饼塞进嘴巴,把纸袋塞到书包里。看见我没有说话,就裂裂嘴,对我说:“嘿,老师,说话啊,我们都在听你上课呢。” 全班都在点头。

      “好吧,既然没有人不想要学分的。我们应该可以上课了。不过……”

      越南人丢过来一句:“你要宣布一下课堂纪律了是不是?妈的真没劲,老师都这样,没劲透了。”

      “我不宣布课堂纪律。暑假本来就是应该玩乐的。今天的天气多好,应该是到海滩的好天气啊。”

      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因为这给了学生们一个松弛的机会,于是很多人开始谈论海滩的问题,班里面马上吵成一片。我给了啦啦队一个手势,她砰地又跳上了桌子,很多人马上就闭上了嘴,捂着耳朵。课室马上静了下来。

      “我不说废话了。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六个星期都开心愉快。假如你不想拿学分,没有必要在这里受苦。但是,假如你想留在这里,就得按照游戏规则来做。这个规则不是我订的,我们一起来订,怎么样?”

     “我们怎么才能得到A?”一个学生问。

      “开学的第一天,你们都有A。要做的是,你们要负责保住这个A,不要丢了。比如说什么都不做,上课就来社交,让大家都无法读书等,你的A就很快会被扣分,变成C甚至D甚至F,不及格了。”

     “我没有听错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拿了一个A?”

      “我给你们每日一个A,你们负责给我保管好,行不?”我大声宣布。

      黑大汉喃喃地说:“哇,A啊,我长怎么大还没有人给我A呢。老师,等一下放学,你能不能给我妈写张条,说我今天拿了一个A?”

      “当然可以。”

      “那,我们做什么?”另外一个学生问。

    “我们先规定一个手势好不好。我可不想让珍妮丝再跳上桌子了。这个班人数这么多,有一半人说话,我就没法讲话了,我一举手,大家就帮忙闭上嘴,行不行?”

      “行。”大部份人都答应了。

      “你们还想要什么游戏规则?”

      黑大汉站起来,“我要学分毕业,我高中四年没有好好上过一天学,现在我爸给抓进牢里了,我不想学他。谁不让我拿学分,我跟谁急!”

     班里面几个黑人都拼命点头。

     一个戴耳环的,矮胖的拉丁裔男生在座位上说:“帮派的颜色都不许出现。”

      我点点头:“谁把红的蓝的带到课室,我跟谁急。”

      所有的拉丁裔学生都拼命点头。

      “方先生,你都知道红色跟蓝色的事情啊?” 胖学生一脸佩服的样子,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了起来。我在贺雷斯曼教了四年,拉丁裔聚居区的黑社会标志,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了吗?我加一条:互相尊重。你不把别人当人看,别人也不会把你当人看。”

    大家沉默了。

      “谁帮我点名?”  在加州教书,最头疼的就是学生的名字,因为很多是西班牙语,俄语或者阿拉伯语翻译过来的名字,按照英文的读音规则根本就读不出来,或者读错。老师读错学生的名字,就会引来全班爆笑,又会开始大乱。

      一个很漂亮的拉丁裔女孩把我的名单接了过去,先用铅笔给自己签了到,她叫莎利.胡里压塔。果然是会说西班牙话的学生就不同,很多很难的名字她都很轻松地叫出来,原来,在这个班的学生,大部份不是来自林肯的,而是来自城东的那些成绩很差的高中,难怪我没有一个认识的。莎利读到了中国学生的名字,就遇到困难了,“张期迅”她就读不出来了,因为英文里面的“Q”和“X”都不象汉语拼音,是不能发音的。不过,我们两个人合作,很顺利地就把全班点了一次名。暑期学校的点名跟平时不同。平时用点名纸点名,没有到的学生,或者迟到的学生才要记下来。但是,暑期学校的点名纸却是要在格子里面填每一个学生在上课开始的第一个十五分钟有没有来,第二个十五分钟有没有到,最后的半小时在不在,每天都由电脑处理,然后送上州教育部,州政府根据这样详细的出勤报告拨款给每间学校的。因此,点一次名都得花半小时。学生们哪里坐得住?扑克,电子游戏……等,又开始玩了。不过,这次我有了信号,手一举,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大家都闭嘴了,看来不错。

      “大家合作一下。象扑克啦,电子游戏机啦,CD机MD机之类最好不要出现,否则校长巡过来,没收了,你不好过,我也不舒服,是不是?”

      然后,我开始统计,有多少个学生需要什么学分。统计完了,学生们马上就问:

      “你这节是什么课?你准备用多长时间教生物,多长时间教化学………”

      “我们先分组,要生物学分的举一举手?好,你们都坐到一起,人太多?分三个组好吗?要化学学分的举一举手?好,你们坐在一起……”

      很快,四十人分了三个生物组,一个生物技术组,两个化学,一个物理,一个海洋科学组。有两个学生是要上生理课的,我让他们加入了生物技术组去了。

     教美国学生比教中国移民学生容易的地方,是美国学生从小就习惯了美国式的课堂环境和老师的教学程序(routine),一百个美国老师上课,routine都是一样的,因为在美国的师范读书的时候教授就是这样教的。要是在中国,可能一百个老师上课,会有一百个不同的routine。西方人相信把一切东西都规范化,包括如何教书,都有固定的程式,这样就方便传授和学习。因此,西方人遇上中国厨师,教他们“放一点盐”,“放一点糖”的时候是最头疼的,因为无法用精确的称来量这个“一点”究竟是多少。美国的学生发现老师按照他们熟悉的程序来做,就自然感到亲切,问题也少点,但是,中国移民学生就未必适应这种教学程序,因此,在上课的时候,就会觉得无所适从。

      学生的小组分好了以后,我让他们选出一个组长,一个口头报告员,一个书面记录员,一个时间监测员,一个材料员,要求每三天轮换一次角色。学生们马上进入了角色,开始用各种办法选举职位了 – 这一个程序是他们非常熟悉的课堂活动程序。

      我的这个“挑战性学习”的内容是这样的:一队科学家准备到澳洲的塔斯马尼亚岛研究当地的生态和动植物资源。但是,当他们到达了塔斯马尼亚附近的一个无人岛的时候,因为飞机的故障,他们迫降到了一个地方,所有的对外联络都中断了,而且,其中一个科学家被一只爬行动物咬了一口,出现中毒的迹象;另外一个科学家则被一只全身是刺的动物刺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毒。幸好,飞机上有一个比较完善的实验室,而且,电脑里面有百科全书和相关的工具书,还有一些简易的工具和医疗箱。全班的任务就是:分成不同的小组,一个组负责找出究竟他们迫降的地方的生态环境是怎么样的,定出整队人生活的方案(吃野果?捕鱼?捉野兽?有猛兽威胁吗?天气会威胁生存吗?有干净水吗?等等)。一个组则负责研究,究竟伤害了同伴的那只爬行动物和全身是刺的动物是什么?假如可能的话,配出解药。一个组则负责进行生态和资源的研究,在这个地方,会找到什么特别的动植物呢?这些生物,在进化上跟澳洲大陆的生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最后一个组是要利用当地的资源和飞机上有限的工具,要制作几艘能把全队人渡过海峡的船,通过模拟试验,选择最好的那艘,让大家至少能登上塔斯马尼亚,获得救援。(怎么样,这个项目牛吧?)

     这个挑战性学习的主要内容是由我提供的,因为我在接受“2061计划”训练的时候,曾经专门收集了组织这个挑战性学习的课程资料,因此,所有的资源我都有,包括电脑的百科全书,有照片和录相的CD,地图,以及塔斯马尼亚地区的动物和植物志卡片等。学习的步骤是这样的:学生们先在小组里面讨论,明确了他们的任务,然后把任务分成几部分,写出每一部分他们需要的资料和知识、技能是什么,看看得到了以后能否解决问题,如果不能,就继续分析任务,重复上面的讨论,直到他们得到了足够的资料、知识、技能,可以完成任务为止。在开头的第一天,小组向全班,也向老师报告他们初步讨论的结果。从第二天开始,老师每天只向全班讲大概十五分钟的背景资料课,给大家看看那个地方的录相,让大家有个具体的了解。然后就是小组工作。老师给每一个小组咨询的时间,帮助他们分析问题,建议研究的方向,或者干脆教他们一两样没有学过的东西。

      从一开始,这个“挑战”就是对我的挑战,因为我发现全班虽然大部份的学生听说过澳大利亚这个地方,但是,全班没有一个人能在地图上指出澳洲在哪里,更加不知道七月份澳洲的天气是冷还是热。好,先教全班看地图,讲怎么用经纬度决定一个地方。天,他们是高中生吗?

      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面:全班没有一个人懂科学记数法,一半人没有学过分数。

      “你们初中的数学老师教了你们什么?”我忍不住问。

      “我们初中的老师跟你一样好,她也给我们挑战性学习。”几个学生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我的课堂很自由,除了耳机和播放音乐的机器不可以出现,学生可以吃,喝,垃圾却不可以乱扔。

     “挑战性的学习学了什么?多久?”

     “整个八年级都挑战。我们研究有史以来最有名的数学家,给他们画像,贴满了课室。”

      根据加州的数学教学大纲(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课程标准”,也还没有根据课程标准制订的全州统考),八年级的学生数学应该是学代数的初步,相当于中国初中一,初中二年级的数学内容。这些学生花了一年的时间“挑战”画画和数学家的生平。

     再问一下那几个不懂分数的学生,他们为什么到了十一年级还没有学过分数。

      “我们的数学老师说分数是不用学的,现在科技发达,我们会用计数机就行了。”

      “我在上高中以后就没有一个数学老师教我们超过两个星期的,不是代课老师就是给我们气走了,嘻嘻……”

     “我每星期只上两天课,其余六天都在街上闲逛……” (一个星期有八天?!)

      两天下来,我发现我这些学生并不是没有受过教育,他们都是从小在美国的公立学校受教育的;他们的老师也并不是没有教书,他们都记得从K年级到8年级或者9年级都玩了些什么,都创了什么新,发明了什么,做了哪些大项目(Big Project),不过,究竟基本的英文和数学知识技能学到了多少呢?没有人说得上来。有一个小组的口头报告员是一个墨西哥裔的男孩,他流利地把他们组的秘书记录的东西读了一遍,我也听懂了,可是,当报告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没有几个字能看懂的。

      “喂,我不会看西班牙文!”

     “冤枉啊老师,我们写的是英文!”

      把 “We think that we can first look for the stream then try to get some fresh water back to our camp site.” (我们认为我们可以先找那条小溪然后设法弄点新鲜水回我们的营地。)写成 “wi ding tat wi can firs lok fur the estream ten too ge esome fres woter bak too our cam sai.” 是英文吗?

      那几个物理不及格的学生在上物理课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怎么上课,对物理概念完全是零。那几个要上化学的学生只不过要一节化学的学分,好让他们能高中毕业。要上生物的学生比他们好点,几乎全是在同一个老师的手下不及格的:因为那个老师没有给“挑战性学习”给他们,而是每人一本课本,上课讲课,练习,回家做功课,复习,第二天回来就测验,然后就讲新内容。谁都不想坐下来学,谁都听不进去……

      根据我学的“理论”,这些学生的“学习模式”(Learning Style)都不是传统的“纸跟铅笔”式的,他们需要老师的帮助来发挥他们其它方面的长处:比如,他们不喜欢看书找资料,就让他们看电视,看图画找资料;他们不喜欢使用数学公式,就让他们用积木把对一个数学问题的理解摆出来,让老师自己理解好了。(例如不知道10加2等于多少,摆十块黄色的,再摆两块红色的积木,老师自己猜吧。)不喜欢写字的学生,就给他一个录音机,录音好了,或者口头报告也不错。

      不过,我马上就发现,我的这个“挑战性学习”再教他们一年也是完成不了的,因为我的这个班的学生根本就没有高中的程度。小组讨论的结果,任务越来越简单,有个小组干脆写:“我们组的张期迅说他会气功,我们没有必要造船,用气功飞过海峡就可以了。”

     生化组没有任何结果,因为他们对着实验仪器和药品都不敢动。他们在高中上过一年的生物课和一年的化学课。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一次用试管和药品的实验。

      “为什么?”

      “我们老师自己都不会,他是临时执照的,都不会教书。”

      “有一次我们有个同学被几个同伴压着,往他的鼻子塞煤气管,看看他过多久能中毒,结果从此我们老师就不做wet lab(用药品的实验)了。”

      “我们常常在课室里面打架,试管都打破了,呵呵。”

      生物组的进度似乎好一点,所有人都听说过“袋鼠”和“树袋熊”,他们一窝蜂每人都去抢画着一个袋鼠模样或者树袋熊模样的动物的资料卡片,然后就抄在他们的研究记录本上面。

      “等等,你抄什么?”

      “老师,袋鼠啊!白痴都知道澳洲有袋鼠。”

      “可这是岩袋博,第一,它不是袋鼠,虽然样子像得很。第二,它不生长在你们迫降的那个岛上面。”

      “树袋熊是袋熊的近亲,虽然它们一个生活在树上,一个生活在地下……”我一边放录相,一边跟生物组的人解说。不过我发现有一半的学生没有听,看得出来,他们还没有养成在课堂上面听课的习惯。

      “树袋熊真可爱。”莎利对通尼说。通尼就是那个越南裔男生。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通尼很诚恳地对莎利说。

      “别做梦了,假如你送我一只树袋熊当圣诞礼物,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两个人在嘀嘀咕咕,完全没有怎么听我讲。

      “通尼!树袋熊吃什么?”我喝了一声。

     “嗯……这个……”

      “尤加利叶!”珍妮丝快嘴提了他。

      “尤……这个加利塔斯……”通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旧金山动物园树袋熊住的房子被人从房顶上挖了一个洞,有人从那里爬进去抱走了树袋熊母女。电视台播放了新闻,动物园的发言人要求偷树袋熊的人归还动物,“请归还我们可爱的树袋熊。它们不喝水,不吃东西,只吃它们生活的那棵桉树的树叶。你是无法把它们当宠物养的……”树袋熊的饲养员眼泪汪汪地对着镜头。

      二十四小时以后,旧金山警方逮捕了两名青少年,树袋熊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动物园。

     背对电视镜头,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说:“我只不过想把这只树袋熊送给她当圣诞礼物,好让她答应当我的女朋友……我真后悔……没有听清楚老师讲它吃什么,唉……老师还提问过我呢……我怎么就没有留心……我给它们喂牛奶,糖水,猫食,狗食,麦当劳的汉堡……它们怎么就什么都不吃呢,连水都不喝……”

      在开始的兴奋过了几天以后,学生们开始不耐烦了。因为他们也发现,要完成这个挑战,其实是不可能的。首先,他们大部份人没有上课听讲动脑筋的习惯,坐在那里,即使是从事很有趣的活动,大概不到五分钟就感到无聊了。另外,他们很多人由于从小没有受到完善的知识系统的教育,而且很多人的家庭是生活在贫穷的内城黑人区,单亲家庭等,唯一见过的书本只存在学校,对于翻书找资料这样的事情,根本是闻所未闻。反正,用句简单的话来说,这班15到17岁的高中生,其实跟3岁的小孩在智力上和行为上相差不太远。想想看,你能让3,4岁的小孩做那样艰难的“研究性学习”吗?

      在这班学生中,智力最接近高中生的是那个一直睡眠不足的胖学生渡边亨利,他是一个日裔的学生,据说运气不好,上学期在一个很严格的老师手下吃了不及格,只好读暑期班了,他有点轻微的弱智,没有资格到特殊教育班去,否则,按照常理来讲,在旧金山,成绩最好的学生都是日裔和韩裔的,第三才轮到华裔,在暑期学校里面不应该遇到日裔学生的。所以,他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都比别人强一点。另外,那三个啦啦队女生,毕竟是来自林肯的,老师要求严格,而且平均成绩不达到一定标准就无法参加啦啦队的活动,所以,她们也勉强可以,不过,因为她们几个非常非常懒,教她们十样东西,大概能学到三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其他的学生,基本是在混日子,我发现我自己也有点混日子的感觉了。每星期照例有两三个学生要上法庭报到,因为他们曾经犯过罪,在法庭的监管下,必须定期上法庭去报告他们没有再犯事。不过,他们去一天,回来就有很多东西不会,结果他们的小组又得乱一阵。不过,其实我们都没有真正学什么,标准在渐渐地降低。

      学生们根本没有“分类”的概念,于是我把他们带到学校附近的公园,采集了一大堆各种植物的叶子,回来玩分类游戏。不过,采集完了标本回来的时候,是警察押着回来的。学校附近的邻居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黑人和拉丁人呼啸着在公园乱嚷乱跳,赶快就报了警。学校隔一个街口就有个派出所,里面的警察我都认识,警车过来,看见是我带的学生,就松了口气:

     “有人报警说有黑社会在这里聚众斗殴。” 我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华人报的警。我们这个社区是华人聚居的社区,大约百分之六、七十的居民是华人,而且,绝大多数是移民,看见黑人就头疼。

     我笑着对警察说:“黑是黑了,不过不是黑社会。我们在上生物课弄标本回去分类。他们可没有破坏公共财物。”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我们还是护送你们回去吧。”我们采集完标本回去的时候,警察建议。

      回到课室,忘记了原来校长这节课要来听我的课,给我评估,他在课室里面坐了半天,饶有兴趣地看学生贴在墙上面的任务分析和分数加法用图来表示的解题步骤。美国的教师的评估是由校长做的,每两年一次。校长通常是提前跟教师开个会,说今年我要评估你的教学了,你想让我什么时候,看你哪一个班啊?得到答案以后,校长上来看,看了就写一个总结,评一个优,良,中,差,劣就可以了。根据规定,校长只能根据这一节课的情形来评估一个老师的表现,所以,美国的公立学校也有不少混日子的教师,每两年就只教一天书,其它时间要么放电视给学生看,要么让学生自学,要么弄点难题,让学生满世界找人帮忙解决,课就不用上了,而且大概还可以得个“提倡素质教育”的美名。暑期学校属于正常的教学,并不是补习课,暑期读的书是算学分的。但是,因为暑期学校不是平常的学校,工资是另外发的,所以州里面规定要另外给老师评估。

      学生们在走廊里面不敢说话,一进课室,就哇哇地说笑起来。我看见校长,才想起他要来听课,就过去跟他道歉说我把这个碴忘了,光顾带学生采集标本了。校长说不要紧,这节课也可以听,只要我不反对。我说当然不。

      我教学生们用叶子的形状,边缘和叶脉的分布这三个分类依据来分类。大概一半的学生只能用两个分类依据,第三个就开始糊涂了。然后我设计了一张工作纸,学生可以用来把自己采集的叶子画上去,还可以做一本二叉分类检索表。化学组的人小心地用酒精煮叶子,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物理组的人发现可以把他们的船造成叶子的模样,但是,得看看在水里面,哪种形状最容易在水里面航行,于是他们也在想办法。把叶子都扔到一个塑料澡盆(一个学生带回来的)里,放了水,做“模拟实验”。(其实是玩水)这么多天以来,这是唯一一次看起来最有“学术性”的一课。

      校长兴致勃勃地也想做一个“二叉分类检索表”给自己,没做一阵,他自己也糊涂了,只好放弃。整个课室吵翻了天,不过所有的学生都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临放学的时候,黑大汉对我说:“我妈不相信我在读书,以为我天天逃学—我在加里略高中就是天天逃学的,还打架。你看,我脸上的伤疤就是给刀劈的。老师能不能给我妈写张条,说我天天有读书?”

     “我每个星期都给你一个成绩报告单吧,林肯高中的学生都这样的。记著,你现在可是林肯高中的学生。”

      “在别的地方读书,老师才不跟你说话呢,更没有成绩报告单,他们上完课就落荒而逃。”

      “哥们,这可是林肯。好好干。”

     放学以后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一个“优”的评估小结给了我,让我签名。

      “你确定没有组织你的学生演一场戏给我看?”

      “欢迎校长随时上来看我们。班是吵了点,不过,大家都在学习。”

      七月四号是美国国庆,也是美国传统上的外出野餐的节日。

      “老师,我们全班去野餐好不好?”

     “抱歉,老师家里有事,没有办法陪你们去玩。这样吧,你们去野餐,想个办法怎么解决我们可怜的探险队吃的问题,你们弄了这么久,都没有办法把他们救出去,现在食品差不多没有了,天气……”

      “知道了知道了!!野餐还要做功课,老师你说的是人话吗?”

    事实上,那天我真的是无法参加他们的野餐,我参加的是另外一个野餐会—从前的暑期学校的学生邀请的,他们在两年前就发出了邀请,怎么可以不去呢?(关于这个故事,在我另外一章里面有说。)

     放假回来,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无精打采,很多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没有管他们,只要不妨碍上课,自愿不学习的学生最好不要管,否则老师吃不了兜着走。去了野餐的学生在一起神神秘秘,不知道商量什么。

      在小组工作的时候,我注意到物理组的人在一起弄几块泡沫板。

     “这是什么?”我看见他们跟其中一个生物组的人在一起,用解剖刀削泡沫板。

     “暂时先保密,呵呵。”

      我看见有一个学生把一张图纸样的东西藏了起来。

      到了各组报告进度的时候,物理组的人捧了几只用泡沫板做出来的三角帆船模型上来。

      “资料上说,波利尼西亚人到复活节岛的方法是用三角帆的木筏。这是我们用泡沫板做的木筏模型。我们准备看看用哪种方法扎的模型在海上航行的时候会比较顺利……”

     他们讲得头头是道,全班都被他们镇住了。这几个家伙绝对没有这个能耐想出这个点子,他们更不会知道什么波利尼西亚人的故事。

     等他们领了很多掌声,高兴地回到座位的时候,我走到他们跟前。

      “说吧,谁帮你们做的?”

     “我们自己……你没有看见吗?我们自己做的模型……”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原来,他们在野餐的湖边碰到一个老人在玩遥控的三角帆模型船。他们很感兴趣,就看了半天,然后又跟老人聊起来。老人跟他们讲了土人如何从太平洋的一个岛跑到另外一个岛上去的故事,还帮他们画了图,教他们如何用泡沫来做三角帆。

      “老师,你又没有说不可以请专家帮忙的……”

    “……哼,好吧,既然你们有专家帮忙,那就得做好一点,否则……”

     “耶!”物理组的个个互相击掌。

     “挑战性学习”的原则之一:寻求问题解决的答案不一定来自学生本身,可以是学生去咨询专家得到的答案。在现实生活中,很多问题的解决,都不一定是提出问题的人本身的能力可以做到的,但是,懂得主动寻求答案,也是一种能力。

    这天早上,珍妮丝的男朋友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小组工作的时候,两个人躲在课室后面搂在一起亲吻。我走过去:

    “对不起,我们现在在上课。”

    “游戏规则里面可没有说不可以亲吻。”珍妮丝很不高兴。他的男朋友,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黑孩子,斜着眼看看我:“一边呆着去,你管不着。”

    “游戏规则里面说了尊重他人。现在你们在进行当房间里面只有两个人才适合进行的亲密活动,明显是不尊重班里面的其他人,包括我。”

   “我们不在这里,行了吧?”珍妮丝拉着她的男朋友从课室后门跑走了。

</DIV><DIV>      过没有多久,警察把珍妮丝送了回来。“我在学校大门附近看见他们走出来,我就开警车跟了过去,估计他们是逃学,果然。现在,你要不要我把她也送到校长那里去?”原来,她的男朋友的老师已经把那个五颜六色的学生送到校长那里去了。

      “谢谢了,我来接手这件事好了。”

      我把珍妮丝带到走廊,把课室门掩上,不让课室里面的人看到我们。

      “怎么啦,珍妮丝?”

      “没什么。记过就记过吧,我无所谓。”(美国的学校没有类似中国的“记过”这样的惩罚,这里说的“记过”,其实是老师给训导主任填一张学生违规表,英文叫Referral的东西。训导主任根据这个表上面所说的学生犯错的情节,给予必要的惩戒。大部份“坏”学生对此根本无所谓,但“好”学生就很怕,因为在档案里面有一张这个东西,以后申请进大学的时候,就可能造成致命的影响。)

     “你有所谓。珍妮丝,你是学校里面最优秀的啦啦队员之一,你重视你的前途,否则你就不会因为生物课得了一个D,拿了及格的分数,你都要重读。”

      “别说了……”珍妮丝开始哭。

      “我要说。我不要看见你亲手摧毁自己美好的前途。难道你真的想有一张违规表留在你的档案里面吗?”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刚才做的事情,是初中生才会做的。嘿,你可是一个美少女啦,长大啦,不可以再象小孩子那样了嘛,是不是?”

      “真的吗?”珍妮丝破涕为笑。

      “拿出啦啦队的精神来!给我一个五!”(“加油”的意思。)

     “加油!”

     跟学生谈话,要短、平、快。唠唠叨叨上政治课,谁吃你那一套。

      课室的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很多鞋盒。生物组的人互相使着眼色。

      “嗯,好。”我点着头,不置可否。

      学生们终于忍不住:“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吗?”

      “你们想做微型展示盒嘛。要不要彩纸和彩泥?”

      微型展示盒,是美国的小学老师经常用来让学生做的一个东西,通常是在语文课,社会课或者科学课用。做法是在一个鞋盒里面用颜色纸装饰背景,然后自己做些手工,把对某一个概念的理解(例如读过的故事的一个情节),或者是某种生物的生活方式,或者是某种自然现象的解释(如火山的形成),然后蒙上一层保鲜纸,在鞋盒里面展览出来,有点像是博物馆里面一个橱窗的展品。假如每一个学生都做一个这个东西,摆在课室里面,课室就成了小博物馆了。不过,到了高中,老师们都不做这个东西,因为浪费时间,对学生掌握高中复杂的概念也没有太大的帮助。</DIV><DIV> </DIV><DIV>      学生们对我竟然也知道这个东西,感到稍微有点奇怪,而且,我提到彩泥,大概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原先是准备用硬纸来做模型的,现在想到假如用彩泥,可能效果更好。我在教初中的时候经常让学生们玩彩泥,到了高中,我买了一大堆,但是,系里面没有一个老师用。现在他们可以用到,我把彩泥全拿了出来。

      彩泥有四、五种颜色,可以很轻易地捏成各种样子的东西。美国的高中都有艺术课,学生们在小学玩彩泥的时候,可能完全是自己凭感觉来捏。但是,在高中,上过艺术课以后,最差的学生,捏彩泥的本领已经不是一般没有学过的人可以相比的了。很快他们就捏了很多可爱的有袋类动物,而且,生物技术组那几个人还建议把那个岛的地图变成一个三维的立体模型,这样,更方便寻找出岛的路。他们发现竟然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顿时很起劲地钻研起来。

      全班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各自忙活起来。

     挑战性学习的原则之二:有需要,就有动力;需要来自学生;学生的需要离不开老师的引导。

      考试的时候到了。挑战性学习的考试,叫 “Walk-through test” 。形式是在课室的几张大桌子上,摆上考试的内容,有的是要用纸笔做的,有的是要动手的实验,有的是要跟人合作的设计。学生在课室里面自由走来走去,完成自己能完成的内容,不懂的时候就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据说,这种考试方式,是模拟现实生活中,依靠集体的力量,来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的形式。

      学生们在走来走去,当然也有无心向学,不想考试,这里玩一下,那里碰一下的。不过,认真参加的学生就考得挺开心。校长经过课室,被学生们叫了进去,因为化学组的人在做中和滴定,要一个人帮忙摇烧杯,根据规则,老师是不可以帮忙的,所以他们只好抓校长的差。校长一边帮忙,一边问他们做的是什么。

      “这是我们配的解药,当显示试剂褪尽色,就表示我们的解药有效了。”化学组的人紧张地解释这几个星期他们学到的一点化学反应知识给校长听。做完以后校长显然很满意,笑嘻嘻地拍拍他们几个的肩膀,“有希望毕业啦你们!”

      考完试,学生互相评改试卷,找问题,问问题,又喧嚷了一天。

      最后一天。

      每一个组向全班报告,在这个挑战性项目中,他们的进度是到哪里,是否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没有一个组能完成这个挑战。

     但是,每一个组都说他们学到了很多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

      “我学到了原来我们这里叫旧金山,澳洲有个新金山。”

     “我知道原来澳洲冷热季节跟我们刚好相反的。”

      “我知道原来镜子的用处在野外生存有那么大的作用。”

     “针鼹原来是生蛋的哺乳动物……”

    “三角帆原来要侧向前方才能被风吹动……”

    “中和反应产生的盐不是我们平常吃的盐……

     最后的成绩拿A的,只是全班的三分之一不到,但是,没有不及格的。当然,那是“挑战性学习 ”。

      “我很遗憾,很多人无法保住手里面的那个A,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对自己的成绩感到满意吧?”

     “满意!真的,我长怎么大,还从来不敢梦想自己可以拿个C呢!”

      秋季开学那天,我在走廊上碰到珍妮丝和一大堆黑孩子在一起,用超大的声浪在说笑,其他学生都皱着眉头避开她们。珍妮丝看见我,尖叫着扑过来,给我一个熊抱,然后很骄傲地回头对她的朋友们说:“嘿,瞧!这是我最喜欢的老师!我在他的班拿到了一个B,你们相信吗?B耶!”

      “哈哈哈哈……”她的朋友们哄然大笑,“你?拿B?你能吗?你一定是个中国人吧?哈哈哈……”

    “你们—都给我闭嘴!!”珍妮丝的尖叫声让我们都捂住了耳朵。

     新的学期开始了。



作者简介:方老师现任美国加州旧金山联合校区公立林肯高级中学双语办公室主任。这个学年任教高中生物学和高中中国语文荣誉课程。

方老师持美国加州专业双语教师执照多种,包括中国语文,英语,生命科学,物理科学,和一般综合科学,一直任教于初中和高中。曾任教于私立旧金山大学,斯坦福大学;公立旧金山州立大学,旧金山市立大学。曾经担任加州教育部订定推荐学生课外阅读中文书籍专家委员会委员;旧金山联合校区中国语文课程标准委员会和测验委员会委员。并为旧金山联合校区高中中国语文课程编写过课本和教学指引。

1995年带领初中学生创办全球第一份中学生网上中文电子杂志《浪漫年华》,获得旧金山教育基金会“金苹果奖”。1997年在加州旧金山林肯高中创办了全美第一个高中中文双语双向沉浸课程。2001年获加州参议院波顿参议员颁发“最佳教师奖”。

美国加州双语教师协会会员;美国大学教师协会会员。

下面是国内一些教育工作者和方老师的对话:

读了方老师和国内一些老师关于教育的讨论,觉得对美国的教育有了实际的了解。印象最深的是这一段:

方老师您好:请问那边的基础教育质量如何?那里的基础教育的基本特点有哪些?

方老师答:

我没有调查研究过。根据我的观察和在大学工作的经验来看,美国百分之八十的私立学校和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公立学校的中小学基础教育质量是远远比中国要好很多的。公立学校的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基础教育质量是远差于中国,其中有超过一半的学校是属于“无法教书”的学校。

美国百分之八十的私立中小学和百分之二十的公立中小学好的基础教育的基本特点在于:

1.班级人数少(一些私立高中一个老师才教五到十个学生),学生的水平基本一致,没有纪律的问题。

2.学校的硬件和软件配套完全,课本、图书馆、电脑、实验室之类完全不成问题;教师的学历高,经验丰富,校长对教师的形式上的管理(如开会学习培训写总结写分析之类的东西)达到最少甚至没有,让教师可以用全部的精力用来教学和提高(如编写校本课程等)自己的教学水平。

3.家长的学历高,属中高级收入人士,家庭的配合到位,所谓“要什么有什么”。比如进行职业教育或者开眼界的旅行,学生们有机会听外科医生家长说医学训练,也有机会到法庭看法官家长审案等。家长大多只有一个人工作,另外一个(通常是母亲)有时间全力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包括课外的活动和体育活动。

4.学校跟高等教育研究机构和学府联系紧密,学生可以非常方便地到高等学府进行课外的研究。同时,学校有机会跟社会的各种商业和政治机构联系,学生可以到政府机构实习,到商业机构实习和学习等。

5.学校通过对学生进行择优录取,保证了学生学术水平的高起点。在这些学校中,我们可以轻易发现,学生学的科目比中国学校的学生多,同样的科目也比中国学生学的难。举例来说,我们林肯高中的生物课程的课本,就是中国一般高中生使用的课本知识含量的三倍。我们林肯高中的物理课的难度,也相当于中国的大学普通物理的难度。在中国的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家长,辅导他们的孩子读我们林肯高中的中国语文课,都觉得困难,一些内容他们当时是在大学才读的。我的女儿读小学三年级,掌握的英语单词就差不多有五万个了。这些,都说明了好的美国学校,要比中国相同的学校学的多,学得深很多。无论是母语还是外语教育。经常有国内的言论说,美国的基础教育不行,没有中国的好。最好是中国的基础教育加美国的大学教育。这样的言论是完全错误的。美国的基础教育好的地方,比中国不知道好多少。看了以后,相信所有中国的教育界人士都会很佩服地说:难怪美国年年都有诺贝尔奖得主,中国可差老鼻子了。

美国的基础教育好的学校,不是因为他们在进行“素质教育”,恰恰相反,他们是进行比中国现在的教育更传统,更注重知识技能训练的教育,教得更多,更深,更广的结果。
河南激流游泳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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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宝贵财富    时间: 2013-12-21 10:59
冰雪天皇      发表于 2011-4-18 09:04:44

欧美教育孩子的方法更先进!

作者: 渤海辽河    时间: 2013-12-21 17:48
本帖最后由 渤海辽河 于 2015-4-29 13:32 编辑

我们可以解见,学习欧美的好方法。
作者: 竹林听雨    时间: 2013-12-21 19:11
我个人认为:教育模式的先进和落后是相对而言的,没有绝对的标准。
一个国家的教育模式是根据自己国家的国民素质而定的,适合国情的教育模式便被推广使用。
中国的教育模式,不一定非常科学,而且现在看来确实存在一些弊端,但要调整也只能慢慢来,让国人慢慢去适应。
我和周围的一些人都非常欣赏外国的教育方式,很人性,不按规定的条条框框来“育人”。但是若从某一方面(比如利天管理者的管理)考虑,各国的教育方式培养出的人更适合各国的国情。比如一个外国人,完全接受的西式教育,要按他的思想和行事方式来中国生存,基本上是行不通的——中国的人情世故和各种行事规则及潜规则就足以让他晕头转向,根本没有地方去发挥他个人的才能。而无用武之地的英雄,还能成为“英雄”吗?
能让人学习、借鉴某些成功经验和做法的贴子,是好贴;能发人深思的贴子,是好贴!
顶!


作者: 泳天池    时间: 2013-12-23 21:16
好贴,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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