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远逝的百泉水 - - Powered by Discuz!

曾经说过关于百泉的许多话题，但一直没有说过“百泉”二字中的“泉”字。有一个朋友提醒我说，你为什么不说一说百泉的水呢？    这让我如何开口呢？因为这百泉的水，就像是人身上的一块疮疤，是不愿意被揭开的。我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总是极其小心翼翼地避开百泉的泉水。百泉的水实在是叫人痛心，痛到不能提及，不能回味……
   那远逝的泉水呀……
   是大自然孕育、造化了美丽的百泉。千里太行像一条巨龙横亘在华夏大地上，在它的尾部南太行，撇下了一弯马蹄形的风水宝地，其中，有一脉山丘绵绵联联一直延伸到了这马蹄的正中，就在这叫做苏门山或是龙凤山的山脚下，千百眼泉水从石缝里，从沙泥中，汩汩涌泻，成就了这中国最古老的泉。它是太行山中千百条峡谷的地下渗水，在石缝的压迫下，在黑暗的潜流中挤压后的喷涌和释放。
   它太古老了，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有了吧，所以，当人类刚刚从蛮荒时代来到了有文字的文明时期，就在各类典籍里记载了百泉。《诗经》里“毖波泉水,亦流于淇”,是说碧波荡漾的泉水呀，最终流入了淇和河里，这个“泉”即指百泉。其他像“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爱有寒泉，在浚之上”、“冽彼下泉，浸彼苞穰”等等，也是说的百泉，更有考证说，《诗经》中所有的“泉”皆指百泉，在许穆夫人所著的诗篇里，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以及“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等等关于河水的记载里，都是指的百泉以及百泉河的下游。
百泉水势浩大，因而是卫河的源头，是淇河、海河的重要水源。《宋史·河渠志》称：“今御河上源，止是百门泉水，其势壮猛，至卫州以下，可胜 3、4 百倍斛之舟，四时运行，未尝阻滞。”《辉县县志》载：“苏门山下有泉源焉，旧名百泉，何止百泉也?泉方一顷二十亩有奇，为卫水之所自出。”
   六十年代末期，我很小的时候，去新乡时，还看到河里的商船千舸竞发，甚至有些拥挤，是滔滔的百泉水承载了他们。现在，我翻看一些史料，常常惊呆于泉水的浩大。百泉发拙于殷商，历代都曾经专门设立关于百泉的治水用水国家机关，唐碑《百门陂碑铭》有“吐纳堤防,周流稼穑”的记载，及至后来，卫源庙里每年的祭祀水神的活动，规模之大，让人目瞪口呆，以至形成了千百年永不衰竭的百泉庙会。
百泉是美丽动人的。那时，湖底到处是泉眼，湖水清澈无比，毛发可鉴。泉源涌如珍珠，在阳光下演变着梦幻般的颜色，流光溢彩；水草轻轻漂动，摇曳多姿；更有游鱼在碧草间自由穿梭，与游人嬉戏。而到冬季，湖面泛起腾腾暖气，宛如薄纱似的迷雾，缭绕在亭台楼阁之间，宛若天上人间，77年，我在百泉上高中的时候，每天都是环绕着百泉湖跑早操，就天天见到有汲水的村民慢悠悠地提着水桶，轻声打着招呼，忽隐忽现于这人间仙境……
   百泉的水温是恒定的，常年就在20度上下，冬天有冬泳的人，夏夜有纳凉的人。古人写道：“停桨顺流，随微风至百泉亭下，明月初满，光彩与泉水激射，水摇流月，旁人兄立水际时，有凉露著人，冷如寒雨……”百泉，历来就是扁舟堪人，湖光月色皆美的旅游胜地。
在辉县文联编撰的《百泉诗集》里，在辉县政协编撰的《历代名人咏百泉》中，更有古代文人墨客们对百泉不尽的赞颂。
见过天下第一泉趵突泉，但却觉得，那泉有点过于张扬，它“浪花四溅，声若隐雷，势如鼎沸”，远不像我们的百泉，这样的旖旎动人，如果说百泉是一位秀丽妩媚的少女，趵突泉实在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也在影视图片里看到过九寨沟里的水，其色彩倒和百泉极其相似，淡淡的湖蓝层层演变，像玛瑙中的祖母绿的颜色，只是，九寨沟不能叫作湖，它太浅了，也太有点静止不动，而百泉水深两米左右，却还一碧到底，且缓缓涌动……
哦，那遥远的湖水哟……
一切都在79年的春天远离我们而去了。之前，78年的冬天，湖水渐渐变小，我正在上学的百泉高中，有湖水变作河水匆匆流过，却在那个冬天，河床逐渐加宽了些许，很多人，包括河里的游鱼，都惊异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要生发怎样的灾难。终于在79年春天的某一个早晨，河面急剧下彻，河床裸露在外，水草聚集在河底，使鱼儿快要窒息而死了，它们竞相逃脱，却又不知该逃向哪里，只在几乎干涸的水里，惊恐地跃出水面，河床上还有数不清小动物，争先恐后地涌向河底。我常常就在洗碗的当儿，竟能够捡起一碗的螃蟹……
此后，空气里就开始弥漫着腥藻的臭气，清冽的河水化作令人呕吐的气息一直在整个校园里飘动着，飘动着……
我，见证了万古喷涌着的百泉，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的惨烈的一刻。
之后的几年里，百泉湖水时隐时现，很多时候，人们一见到北岸边有了泉水，就奔走相告，甚至“百泉有水了”一再成了每年夏秋之交，当地报刊的新闻标题。再后来，纵使人们千呼万唤，百泉再也不见了踪影，以至湖底荒草丛生，成了放牧的所在。92年，时任辉县市长的赵启忠力排非议，搞了一个百泉湖复水工程，将几十公里外的石门水库里的水，引到了百泉，而且还扩建了百泉南湖。尽管百泉有水了，但也只是死水一潭，哪能与当年的百泉相提并论呢？

   从它消失的那时起，很多专家一直在探究百泉干涸的原因，有说是地下水位下降的原因，有说是太行山地壳变动的缘故，更有多数人认同，是太行峡谷里修建了太多的水库，才导致了地下水源的断流……
   百泉，你要永远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眼中瞑目了吗？什么时候才是你重见天日的时刻呢？
前些时候，听说新一届政府又要扩大百泉的规模，恢复百泉旧日的面貌了，很是兴奋。却又疑虑重重，靠现有的技术，能够恢复它“珍珠泉涌、绵绵流动”的旧貌吗？千万不要像在湖东北角，用钢筋水泥修建的那个名为“瀑布”的不伦不类的家伙，以至于有碍观瞻。
还有，百泉的秀美不在规模的大小，更不在现代建筑的多少，而在于它厚重的文化历史和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可是，“历史”，你能够挖掘多少？“自然”，我们又能够改变几分呢？
在忧虑中，在期盼里，我永远也忘不了的还是那不太遥远的记忆，那消逝了的百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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